发现这孩子在1月10号笑嘻嘻地化妆玩溜溜球。
金乘舟爱拍Vlog,很小的时候拿手机录小视频,后来发现了B站,就在B站上发视频。涉及到的领域很多,比如最近她喜欢溜溜球和rap,之前喜欢篮球,还有保龄球。跟着小红书学了几招“昭和美女妆”,就对着镜头画,之后自己做字幕,等着别人点赞。
可大家想看的显然不是才艺,他们想看她的态度,对于此事和父亲的态度。比如支持“满清遗老”家庭,和“反清复明”转而支持母亲。
这太有话题度了,太适合吵架了。最糟糕的是,现在她明白,正如抚养权的重心落到她身上一般,“清朝格格”的称号,也只落在她一个人身上,姐姐是没份的。
金乘舟从小接触互联网,也因此有了比姐姐更强大的心脏,她有着爸爸的简单和粗犷。她问自己:陌生人能理解自己发视频,既不是为了反抗也不是为了流量,单纯因为想发吗?
不能。
想明白了,她把此事放在脑后,继续准备手机和话筒。上次视频下面有人反馈杂音多需要话筒,她就拼多多了一个最便宜的,希望能用。
今天她想唱的是最近风很大的《麒麟》,语速很快,她学了几天就能跟上了。能跟上就行。Vlog不就是分享生活吗?又不是教学频道。
她放出音乐,开始跟着唱。
……
屋里面,刚开麦的高欢被队友吐槽:“你那边鬼叫什么?”
高欢无奈地看了一眼门外,道:“哥们对不住,我妹在家唱歌。”他起身关上门——没什么用。这屋子离客厅很近。
“让她换个爱好。”队友犀利道。
“闭嘴,选马超。”
这几天金乘舟一直在唱这首歌,听得高欢都会了,他早已习惯,一个人面对生活的烦乱,可队友的话,什么都不算。skr。
“怎么没拉神盾哔哔勇者?他马超六得一批!”队友问,“我带不动。”
“他好几天没上线了,有事吧。”高欢回忆了一下那名好队友,10号下午他们正打一局高星排位,突然他操作的马超在草丛里不动了,对面趁势而上,好好的顺风局立刻逆风,他们输了比赛。
结束之后队友们在队伍里大骂,“神盾哔哔勇者”也没出来道歉或解释,看在他之前一直都是战队大腿的面子上,他们放过了他,可之后他也再没上线。
他们这个战队属于蛮厉害的战队了,里面有几个小主播呢。不过哔哔勇者有个特点,从来不开麦,上线时间特别规律,寒假暑假,周六周日。
自从王者荣耀有防沉迷机制后,中小学生越来越少了,可也有偷偷用父母账号注册的。他们猜勇者就是这种情况。小学生一般不开麦,怕队友嫌弃他年龄小不靠谱。
当然,也不一定真是小学生,毕竟这个水准的小学生也属于天才了,他怕他真的知道对方的身份后会崩溃。
高欢看着队友进入游戏,那马超相比前几天的勇者,多了几分僵硬。他叹了口气,在麦克风里嘲笑了一句。
曾几何时,他也有个电竞的梦啊。
可是遇到了勇者这种人,他明白自己就是废,就是垃圾,就是凑数的。被带飞的感觉很好,但这种感觉太不好了。
门口,魔音贯耳,他听出她正在唱最后的“……摆造型”那一段,他知道她也没天赋,就放心了。
……
金乘舟总算是唱完两遍了。
她嗓子痒痒的,像是要发芽。她喝了口白开水,想起这是昨天的水,又吐了。姐姐走过来,给她洗了水杯,倒上一杯新水,“喝吧。”
她看着姐姐欲言又止。
“老姐,”在金迎运准备回屋的时候,她拉住她的衣角,“你喜欢我不?”
“不喜欢能怎么办?我们俩是一辈子的姐妹,”金迎运道,“我们俩像,指着你的鼻子,就知道我是你老姐。”
“哈哈。”金乘舟笑得心酸。
都说她们俩像。鼻子像,都是圆鼻头;脸型像,都是长脸;性情像,都是有点小聪明又不用在正地方。
可现在这么一回想,这些说辞大有漏洞!她的圆鼻头是小丑一样圆滚滚的,老姐是椭圆;她的脸蛋是长方脸,姐姐是鹅蛋脸;她喜欢除了学习以外的一切东西,姐姐擅长理化生,以后选科估计也要选这些。
姐姐的个子在同龄人中不高不矮,身材偏瘦,她是脑袋大的匀称人,妈妈在女性中算高大健康。
姐姐做事情挺较真的,其实妈妈没那么较真,只是职业习惯,平时也愿意跟她们开玩笑,姐姐好像是天生的较真,容易思维陷入停滞,好几天出不来,却还要在她这个妹妹面前演出胸有成竹的样子。
越想越多,越想越乱,现在金乘舟几乎能肯定姐姐和自己是同母异父了,可该怎么告诉她呢?这件事如果公开,会让她们二人产生隔阂吗?会对即将开庭的抚养权争夺案产生影响吗?
其实如果不说,过几天开庭了,姐姐也自然能知道的吧?因为实际上的争夺抚养权,争夺的也主要是她一个人,老姐肯定更容易判给妈妈的。
想到这些,她唱不下去了。她耷拉着脸把姐姐哄回去,然后给自己放了一首摇滚。
屋子里的高欢:“……”
他推开门,满脸抓狂:“祖宗,小点声!”
“什么?好难听?”金乘舟听不清,“你说我唱的好难听?我没唱,是歌手在唱!”
“我说小点声,small,呃, low !sound low!”他祭出自己的高级英语,然后想起外头的也是个小学生。
“温柔?”金乘舟说,“你要温柔?”
这倒是个好主意,既发了视频,还能回应乱七八糟的私信,没准还能涨涨粉呢!
她打开一个自己之前收藏好的免费beat,原本是留到自己的rap水平更好一点再写的,现在看来,提前开始也不错。
她要写一首向网友们介绍自己的歌,用什么做标题,又能吸引观众,又能代表自己呢?
她金乘舟,不爱炒作,但爱流量,有了流量就有观众,有了观众她的视频就能继续拍下去。她接受这一切,向往这一切,坦坦荡荡。
“就叫……”她灵光一闪,“明清混血公主。这个好吓人,好喜欢,而且独一份。”
酷女孩金乘舟坏笑道。
第36章 水稻战神陆星盏
浙江省,温州。
这是不平凡的一天,和睦高中的高三(9)班全体学生,在轰趴馆进行着高中生涯最后一次班级聚会。
有的玩牌,有的唱歌,还有的玩剧本杀。
陆星盏懒懒地靠在椅子上,一只脚蹬着茶几,好看的眼睛上挑,“我是一个普通农民,以种植红薯为生。”
“这不就是你本人吗?”身边的女生打趣道,“抽到真实身份了,摊牌了,我不装了!”
所有人都笑起来,陆星盏气愤地拍桌子:“再强调一遍,老子是要种水稻的!叫我水稻战神!”
“知道了,水货。”他兄弟拍着他的肩膀说。
陆星盏无语,嚷嚷着要换身份卡,可是游戏已经开始,不可能迁就他。这回轮到那个女生了,她接着说道:“我是一个恶毒的女人,我正在敲诈一个农民的血汗钱。”
“哦~”众人起哄。“可真够恶毒的。”
“太坏了,把她叉出去!”
女生也急了,“不是我,是「我」!”
“是你,你在敲诈陆水货!”同学笑得更加开心。结果这一整局下来,没有人认真玩游戏,所有人都在拼命针对陆星盏,无论他怎么辩解,都一致把他投出去。
最后当然输了游戏。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陆星盏气得哼哼,其实杀人凶手是恶毒女骗子,女生很得意,获得一次指使输家买零食的机会。
“陆星星,给我买包猪油渣,再来一杯蜜雪冰城,不对,我们六个一人一杯。”女生还算有良心,点的都是便宜的东西。陆星盏冷笑:“钱菲,你要累死我,下局没人帮你背锅咯!”
“拿不动?”钱菲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拿不动我帮你一起。”
“等着!”陆星盏转身就走,一副受不得激的样子。
门口刚好有个奶茶店,陆星盏真想给他们一人一杯柠檬水算了,但又狠不下这个心。店员催了半天:“要什么?后面还有人等呢。先生要不然扫个码?”
他看着里面的小电视直发呆,店员跟着看过去,是娱乐新闻:
陈佳音发长文力挺粉丝,暗示黑粉无底线。
“怎么啦?你喜欢陈佳音?”店员也挺年轻的,开了个玩笑,“他那个粉丝叫侯佳音,被网暴了,还在失踪的火车上,喏,就是这个女孩。”
电视上出现了一张高度马赛克的图片,女孩穿着粉色的裙子,头上戴着法卡。
“40杯摩卡奶昔,少冰少糖。”陆星盏人麻了,这人他好像见过啊!打开微信,他在“H”的行列找到了侯佳音这个名字——想起来了,KTV里的冒失女孩。她看他的时候,好像看的不是他的脸,而是他身上的光。
“侯佳音,静候佳音。”
陆星盏走进轰趴馆,直接走到唱K的同学面前,等他唱完这一曲,他拿起话筒,卡断音乐。
“兄弟们,姐妹们,有个事求大家帮忙,我请你们喝奶茶。你们知不知道有个追星的,叫侯佳音?”
“她怎么了?”钱菲是早就知道的,其他几个女生也纷纷附和。
“她是……”陆星盏想了一下,“我朋友。”
“吁——”有人怪叫起来,“怪不得清心寡欲的呢,有女朋友了呀~”
“朋友!”陆星盏喊,“真是朋友,你们想什么呢?说正事!现在我要帮她!如果不信的话,我就都交代了,我们其实只见过一面……”
陆星盏经常说些奇怪的话,比如他要做继任袁隆平。那时候袁隆平还活着,大家就打趣他是陆隆平,后来袁爷爷去世了,就没有人说了。
“研究农业使我快乐。”这句是陆星盏的口头禅。
他决定帮她,具体怎么帮无所谓,他知道年轻人喜欢作战。
在网络上,在现实生活中,他们享受着快感。
那他,就反向利用一次这些快感,救一个可能永远见不到了的女孩。
“你们跟着我做。”他说。
“跟我说,在20X0年的8月,那间KTV里,有你们所有人。”
“干嘛啊?必须现在吗?”
“我给你们磕一个。”陆星盏说着真的弯了弯膝盖,大家都吓了一跳,才发现他是假装的。
说话的功夫,已经有不少人好奇地搜了侯佳音的名字,看着那些污言秽语皱眉头。
很奇怪,当这些话落到具体的熟人身上时,即使轻飘飘的讽刺,也显得重了。班里有个喜欢陈佳音的女生直接哭了起来,这个氛围马上传开。至于还不想做的,陆星盏有嘴啊。
“哥们,帮我一把,回头我保你考上211。”
“你怎么保我?”
“我嘴开过光。我……”
对方轻轻扇了他一巴掌,“滚!”
都说高三(9)班是个大家庭,老师总这么说。
可他们之间并不是没有矛盾,每当有矛盾之时,陆星盏都在其中。
他要么调节矛盾,要么就是矛盾本身。
坐在班级后排,喜欢唱歌和农业的刺儿头帅哥,给素不相识的喜欢自己的女生排忧解难。陆星盏从未有过如此的感觉,自己的人设,如此丰满。
他有点激动地拿起话筒。
“其实,我有个堂姐也在车上。”
同学们:“?”
……
广东省,潮州。
梁斌和妻子黎玉干坐在理发店门口,两人眼神呆滞,如同两尊门神,吓跑了无数顾客。
陈店长第三次过来赶人:
“老弟,弟妹,我知道你们难受,但生意还是要做的。你们来里面,我给你们倒茶喝。”
“不要嘛。”黎玉打他,“我要我儿子,我儿子最喜欢坐这里了。”
“我儿子就和他一边大,”梁斌指着一个染红毛的小学徒,“人来了就过去给他洗头,吹头……他从小就爱干这个!”
“他板凳高的时候,”黎玉对着路过的小孩比划了一下,“就缠着我们去超市,人家小孩都要奥特曼,挖掘机,他要这个电吹风,回去之后,就让我坐着,摆弄我的头发,弄得疯婆子一样,还要给我烫卷。”
“那个吹风好贵的。”梁斌点点头,“我肉痛,但小孩子难得要东西,只能买啦。嘿嘿……那年他六岁。”
“后来他说他要当理发师,我们没有不同意的,就让他来这里。”
“然后就遇到了那个女仔!”梁斌咬牙。
“然后心就被人家勾走了!”黎玉挥拳。
“非要早早的结婚……”梁斌说,“二十二岁,刚到法定年龄,还没接触过几个好女孩。”
“年纪还比他大!”黎玉不满,“不会过日子,非要往北边跑,冷冰冰的,人家度蜜月都去新马泰,去欧洲,去巴厘岛!”
“非要坐绿皮火车,臭烘烘的,人也乱套。”梁斌翘起二郎腿。
“这不,两个一起丢了!”黎玉开始抹眼泪,“那个女人就算了,把我儿子还给我。”
“不好,老婆,积点口德,”梁斌也开始吸鼻涕,“两个一起回来最好了。”
陈店长真没办法了,这套话他们每天都要说上一遍,可是今天已经说了好几遍了。
“你们怎么不能回家去说呢?”他委婉地劝道。
“儿子走了,把念想也带走了。”黎玉说,“那个电吹风,从小就带在身边的,现在丢了!怎么会丢的?还不是你老是乱放东西?”她指着梁斌。
“啧啧,你又来了。我说过几百遍,我没有动儿子的东西,原样放在屋里面,就摆在他的书桌上!前天上午还在的,我亲眼看见,我还擦了灰!”
“啊呀,擦了灰~”黎玉学他,“没有动哦,它自己长腿跑了,追着主人跑掉了!”
“你真是不可理喻!无理取闹!”梁斌脸色涨红,“当然客人的面,还跟我这样!”
“又不是你的客人,是人家陈大哥的客人!你有能耐开这样一家店,儿子就不会跑来学手艺,就不会被那个女人……”
“女什么女人!难道儿子一辈子不结婚不恋爱吗?非要把他拴在身边才高兴?这话我一直不敢说,要不是你太强势,他怎么会早早的想脱离家庭?”
“脱离家庭?谁说的这种话!”黎玉站起来,“他说的是结婚单住,常回家看看就好,住一起肯定有婆媳矛盾,到时候还是他难办。我这样想难道不对?就是说啊,爱做发型的女人都靠不住,爱折腾!”
梁斌一听就觉得要完,果然,话音刚落店里几个正在做头发的女孩纷纷看过来,他连忙打哈哈:“对不住,我老婆这人就这样,没有针对你们的意思,气话,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