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这里偏僻,将就一晚上算了……”她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盛开见了鬼一样慌慌张张站起来,对她说:“有危险,你怕不怕?”
“不怕。”柳蓼可是警察啊!她以为有人被绑架了,捏紧了腰间的电棒,还没站稳就被一把拉住,盛开带着她冲出了房间,连电梯都来不及等,一路跑下去。
“喂,去哪儿?”柳蓼问。盛开冲到宾馆门口,脚步不停,柳蓼看见不远处半人高的野草丛里,蹲着一只火红的狐狸。
很惭愧,城市里出生长大的她从未见过真正的狐狸,在动物世界里看到了也都是灰黄皮毛的方脸藏狐。这只狐狸不但长得和童话书里的一摸一样,漂亮得简直可以去选美,并且毛色红彤彤的,在深绿色的草中非常醒目。
墨色的天幕下,它踽踽向前,如同一团移动的火焰,一颗陨落的太阳。
柳蓼盯着那只狐狸,不由自主地,她向着它走去,最后开始跑了起来,这回轮到盛开退缩了,他跟在她后面,亦步亦趋。
“你能听懂我说话吗?”
柳蓼的体能算是好的,她边跑边问。
狐狸回过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在这片土地的北边,有一场战斗,而我,对这种做法并不欣赏。”
天爷呀,狐狸说话了!
它抬起一条前腿,指了指前方。
“跟我走,我带你看看,关于列车的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轮结束,之后要见到激烈的大战了!
第40章 灶王爷与饺子
“不行,你这个面不行,软塌。”
曲超英一边擀面皮一边絮叨,擀面杖——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那是一根卸掉电池的应援棒——在她的手底下飞快轱辘,球状的剂子很快变成一张滚圆的饺子皮。
小桌子地方有限,放不下两张面板,于是靠着走廊这一边的桌子和折叠椅上,就坐着陆娜夫妻,他们用同样的面皮做着胶罗钱。
“你少放点糖。”陆娜指挥阿锴。
“姐姐,我比你会。”阿锴不听她的,拿起一个三角形的面团,往里扔白砂糖,然后填了一点点红枣。
曲超英捏着一沓饺子皮,有点迷茫:“放什么馅呢?”姜辞墨从小推车里翻出来一袋五香鸡腿,对左边的曲超英说:“你往饺子里塞点。”又跟右边说:“你们往糖糕里也塞点。”
陆娜笑了,“哪有给神仙吃五香鸡腿的?这是甜糕。”
“无所谓。”姜辞墨道,“你们已经用面做甜糕了,还不许神仙吃点带油腥的?”
周龙在一旁擦玻璃,提醒道:“整辆火车就这一袋面粉,你们省着点用,过年还有一顿呢!”众人纷纷骂他晦气:“过年就下车了,乌鸦嘴。”
在不远处的窗框上,挂着一张大白纸,上面用红笔勾勒出一个古代男人,留着胡子,梳着高发髻,长得像《三国杀》里的诸葛亮。下面画了几枚圆形方孔钱,上书:灶君先生。
这是金启辛的杰作,至于为什么下面画着的是钱,因为他手机里只存了张财神爷的照片,这是他的巧思,属于二神共拜。
今天是1月15日,腊月二十四,南方小年。不过由于北方小年夜没过,干脆一起过了算了。于是众人按照地域南北分成两滩,一起忙活,分两次把灶王爷送上天。
“过了今天,说不定大家就散了,得庆祝一下。”
他们说的是电子板上的内容。这两天,经过各种猜测分析,他们基本理顺了“你到哪里去”这个严肃的人生命题,马上就要到激情一跳的阶段了。
如果这一次,他们真的出去了呢?
想到这里,众人竟然意外地有点不舍。
这段经历说不上愉快,但的确奇妙,这辈子遇不上第二次了。于是他们决定采用中国最古老、也最流行的庆祝方式——吃喝。
人们分了四组。第一组,北方小年吃饺子,他们用矿泉水和了面粉。其实车上哪有面粉,是侯佳音从她们包厢一个大娘的床底下拿的,当时那大娘说带多了,要给侯佳音一袋,她没要,现在拿过来正好。等大家醒了再还给她。
第二组,南方小年祭灶糖,做红桃粿。陆娜阿锴弄不来米粉,也拿面粉做了有形无神的假“胶罗钱”,力图把灶神糊弄过去。没办法啦,老神仙,这里资源有限,保佑我们赶紧出去,给你吃好吃的哦。
第三组,是“二十三扫房子”组,周龙自己一个人坚持要完成这传统民俗,他先是用扫帚把整节车厢都扫了一遍,接着开始用抹布蘸消毒水擦玻璃。隋风跟叮咚说,如果他能帮忙,就算他社会实践分,给他在表上签字参与家务劳动。
叮咚爽快地答应了,他擦地,周龙擦窗,两个人分工很和谐。
第四组是智力组,剩下所有想浑水摸鱼的都来了这组。由侯佳音执笔(高中生的文化水准是任何年龄段都难以企及的),姜辞墨主诉,杜雨晴监督,金启辛和隋风管理所有“道具”,进行补充。
1、侯佳音
道具及情景:陈佳音第一次被导师赏识时,导师脚上穿的红靴子
意义:陈佳音走入娱乐圈的契机
你到哪里去:初心,伯乐与千里马的相互信任,热爱的民谣音乐
2、隋风
被父亲家暴时,打他的木棒
不幸的童年和原生家庭
温暖的亲情,完整的家庭和亲人
3、曲超英(曲松君)
好友李芳庭父亲李庆有教授的西夏文研究手稿
被时代打乱的计划和人生
理想,友情,文化遗产保护
4、杜雨晴
在北京某处见到的金黄色银杏落叶
因为灾难产生的对四川的眷恋和归属感
精神故乡,地域文化
写到这里时姜辞墨问杜雨晴:“你现在确认这是北京的叶子吗?”
杜雨晴点头:“应该是了吧,我去过的地方有限。但北京太多地方有银杏树了,说不准是哪里。”
5、金启辛
在次女出生时祭祖烧给祖宗的金元宝
家族血脉的传承
女性与传承,父女关系,民族文化
6、陆娜
童年时自己喜欢的一件棒球服
自己独特的时尚眼光,独特的家谱排行
做自己热爱的时尚事业,珍惜被重视的感觉
“是不是哪里怪怪的,这样听起来好自恋。”陆娜满手面粉地问。
“那个,在你的幻境里,是不是能看见你的姐姐们?”姜辞墨提醒,“你回忆一下这些不愉快的,没准能多点线索。”
“哦……对,”陆娜讲,“被忽视的姐姐,加上一句这个。”
7、梁泽锴
六岁时求着父母买的电吹风
独特的男□□好
做自己热爱的电吹风事业
“电吹风事业是什么事业?”杜雨晴问。
“呃……做造型?”梁泽锴迟疑,“写造型师吧。”
“我信你高中语文30分的事了。”陆娜吐槽。
8、毕长煦
大姨姥最擅长和喜欢的排球
被大家长关怀和影响着的孩子
孤独的秘密森林也不知不觉被其他成年人和东北的土地影响着
写完这一条的时候,大家纷纷感叹叮咚组织语言的能力大于99%的成年人,特指阿锴。姜辞墨捅了捅杜雨晴:“你觉得这有点像你和北京的感觉吗?逃避但又互相影响,就像是我第一次跟你聊天时说过的精神家园,它可能不单指某个具体的地方。”
杜雨晴不说话,这倔孩子。
9、周龙
亲生父亲的学生证
留守儿童的童年,没有父母的感觉
爱自己的爷爷奶奶,关注自己,不因为任何困难而停止向前的人生
“你好励志,像日剧中的男主角。”姜辞墨道。
“啊呀,我哪天能当一次男主角,我就在爷爷奶奶坟前长跪不起,给他们点三千块一柱的通天香。”周龙哈哈大笑。
10、姜辞墨
东北的村庄里孩子们在玩的嘎拉哈
神秘的父母和奇怪的成长轨迹
“甭神秘了,可以确定你父母是漠河人了。”杜雨晴难得说了一句实用主义的话。
“是。”姜辞墨道,“关于嘎拉哈我有几个解释,一个是代表我父母之中某个人的童年,跟阿锴的电吹风的意义差不多。第二个是代表快乐,之后快乐被摧毁了,因为那一场大火,这跟陆娜的衣服一样。大火是非常特殊的意象,其他人的幻境中没有生命威胁。这场大火熏晕了我,意味着它可能涉及到几条生命。这就是我的第三种解释,也许嘎拉哈代表的是父母的某个朋友,男他或者女她,在火灾中去世。这一种,跟曲奶奶的手稿类似。”
“还有第四种解释,不过有点可怕。”
她这几天脑子里全是这种事,条理异常清晰,“我看到的幻境不是幻境,和叮咚一样,那是真实的山林。山林被烧毁了,在某一天,它摧毁了玩嘎拉哈的孩子,也摧毁了……我父母的人生。”
侯佳音倒吸一口凉气。
“莉莉娅,”杜雨晴轻轻抱住姜辞墨,“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姜辞墨心下感动,也回抱住她,这时,金启辛突然也喊了句“莉莉娅”。
大哥一直都叫她“小姜”或“那小姑娘”的,忽然用如此柔情喊出她的小名,姜辞墨有些惊讶,问:“什么事?”金启辛重复地喊:“莉莉娅,这是啥名儿?”
“我小名。”姜辞墨说。她早说过的,可能金启辛当时没在听。
金启辛摇头:“我是说,这个名字是个俄罗斯名字。我之前采访过一个俄罗斯族女孩,她讲过,在苏联时代有一些女名很流行,甚至流行到了中国的北部区域,比如莉莉娅,娜塔莎。”
“你父母的长相是否具有俄罗斯族特征?或者高加索人的特征?高鼻梁大眼睛蓝眼珠啥的?”
“没有。”姜辞墨很肯定,就连她自己的脸上也找不出任何一处“西方”面孔来。
“但你的思路很明智,”她说,“这小名从我记事时起就在叫,他们只叫我的小名,从来不叫大名。如果说「辞墨」我没有想多,就是「辞别漠河」的含义的话,这名字是挺悲伤的,他们不喜欢很合理。那莉莉娅,应该代表了一些好的念想,才让他们愿意称呼。”
侯佳音忽然心疼姜辞墨,她这样轻松地说着父母强行施予她的含义,名字,本来应该是父母对孩子最好的祝福啊。
“行了,拿锅,吃饺子!”
曲超英的一句话打破僵局,周龙像是等了很久一样突然从某处变出来一个小锅。
“这是我自己留的,有时候车上东西难吃,就自己煮点速食面。”
大家把饺子和胶罗钱通通放进去一起煮,车上有个小小的移动灶台,还是当时柳列车长给一个经常坐这趟车的胃溃疡的农民工弄的。锅里咕嘟咕嘟,冒出来一丝香气,闻着,应该是五香鸡腿的香精味道。
隋风突然指着锅对陆娜说了句话:“这就是我们东北的乱炖。”陆娜问真的吗?其他人憋笑点头。
“骗小孩啊?”她翻白眼。
趁着煮饭的功夫,姜辞墨去厕所拿了只老鼠扔下去,发现这回老鼠没上来,电子字幕的移动速度加快了。
万事俱备,只欠吃食。
饺子在锅里冒着热气,窗外,传来叮叮咚咚咚声响,已经持续好长时间了。
“有人在战斗呢。”叮咚说。
“谁在战斗?”姜辞墨问。
“天使和勇者啊,为了救我们出去。”叮咚使劲闻了闻,他很喜欢这种味道,也喜欢这种气氛。“我们很快出去了,很快很快,没准,就在明天?”
第41章 乘客们与幻境
“又要jump喽。”
侯佳音略带兴奋地抹了把嘴。这顿饺子真是令人腹泻,没盐没糖(被阿锴给倒完了),皮太软导致漏了不少。不过已经算好的了,陆娜他们做的那个什么糕,下口都成问题。他们一致决定,禁止把这么糟糕的食物供给灶王爷。
“人家在天上什么好东西没吃过,还稀罕你这玩意?”大哥说话毫不留情,陆娜很受打击,姜辞墨安慰她说第一次的经验是宝贵的,不能用好不好吃来衡量。
“那你尝一口。”陆娜说。
姜辞墨:“嘿嘿,咱们收拾桌子吧。”
这一次跳窗,没有那么恐惧了,还是姜辞墨打头,她悬浮在白雾中的时候甚至还挥了挥手。
然后弹了几下,像蹦蹦床那样,接着“簌”地直线掉下去了。
侯佳音叫了一声,这也太丝滑了,她甚至怀疑下面是不是纯空气啊?难道这次地机制变得不同了吗?她看到姜辞墨下去的时候每根头发丝都在飞舞!
下头仍然是一片白茫茫,淡淡的一氧化碳气味。
他们头挤着头,想要看清楚什么,可终究是一片空。
……
姜辞墨下来的时候怀里是抱着那袋嘎拉哈的。
用的是塑料袋子,所以不太结实,得紧紧地揣在怀里。风使劲刮,刘海在眼睛前面乱飞,但她这回眼睛始终睁得大大的,发誓要看清一切细节。
可等了半天,没有细节。
值得注意的是,似乎刺鼻的气味更淡了,相比上次,这一次她的身体几乎没有受到影响。正因此,她有了精力去注意一些微小的变化。
首先是,她听到了之前在车厢内就听过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用木棍敲打器皿,类似于敲木鱼。现在变得更激烈了,还有一些“piu piu”的声音,像是《哈利波特》里的魔杖施咒术的音效。
“不会真是在战斗吧?”她想。
接着,她看见有一只长尾巴老鼠从她身边飞过,老鼠的皮毛无比柔顺有光泽,是亮灰色,和车厢里的老鼠大小相同,颜色不同。它并不是下落,而是真正在飞翔着,用爪子当翅膀,自由自在地飞。
姜辞墨冲着它也挥了挥手。
“嚯!人!”它吓了一大跳,飞快地飞走了。
姜辞墨:“……到底谁怕谁啊?”
她来不及计较老鼠为什么会说人话的事,又遇到了另一个奇观——铠甲小人!
一群矮矮的小人穿着统一的骑士铠甲,一边用盾牌和长剑战斗,一边拼命喊着:“勇者毕长煦!你在哪里?”
“毕长煦,他在上面呢!”姜辞墨跟他们讲。可是这些小人毫无反应,似乎传递声音是单向的,他们听不见她说话。
她伸手试图抓住一个,结果摸到了一层屏障,她使劲拍。屏障感觉很薄,却怎么都拍不破。她的手都麻了。
有个小人转头拿了颗松果,他看到了姜辞墨。
“快看啊,大天使姜辞墨!”他指着屏障外说道。
其他勇者一起抬起头:“哇~大天使姜辞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