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辞墨就看见所有小人整齐划一的动作,有点可爱,又是那么光辉!她在屏障上面写“SOS”,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懂。
无济于事,最后,她接着下落。
她看到了绿皮列车。
准备从窗户跳入,可实际上从车顶瞬间进入车厢里了。她没有站在地面上,而是悬浮着。
车厢里,好热闹。
08包厢的大娘,颤巍巍指着自己的床:“他们用我的面粉。”
一旁,列车长正安慰她:“哎呀老太太,一袋子面粉算啥呀,就当给他们过年礼了,等下了车我给你找他们赔偿。”
这列车长的脸十分熟悉,姜辞墨打量了一下,这不就是周龙的好领导,柳列车长嘛!
“列车长,你醒啦?我们给你挪到六车厢去了,你别见怪。”姜辞墨走过去想跟她问好。可列车长理都不理她。
“你也听不见我?”姜辞墨奇怪了。她接着往前走,又看到一个熟人,就是那个在曲奶奶心脏病发作时给她送药的小姑娘。
别人喊她“韩医生”。
她正忙得团团转,“韩医生,我这里需要你!”有人招呼她,她指挥让身边一个人过去:“我待会儿的,你们先做别的任务。”
他们也在分组做任务吗?姜辞墨好奇地凑过去看,但她只能看到一片空白。
不过整辆车的乘客都活了!
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从此以后他们就是并肩作战。她想着赶紧让其他人都下来,可是,一回头,她看见07包厢好像很安静。
她走过去,有个人正在旁边给他们上香。
这感觉很怪,第一次有人给她上香,还是在阳间。她一看床上,好家伙,整整齐齐十个身体,他们所有人都睡着了!
她明白过来。
这是一辆完全不同的K203列车。在这辆车上,昏迷的是他们,而“拯救”他们的,是其他乘客。
那她现在是个什么状态呢?她飞到自己的01号床,拍了拍自己的脸蛋。
哦,睡着了的自己,也是那么好看。
她一个兴奋,不知怎么从列车中滑出来,然后极速下降。
“咚!”她跌倒在一辆空车里。
这才是她此次的终点,一辆和之前相同的列车,只有她一个醒着。这回她放心地朝上面喊:“下来吧!”刚喊完就一片笑声。
“我们在这儿呢。”侯佳音说。
什么时候其他九人比她还快?姜辞墨很疑惑,侯佳音说,他们早就到了,还等了她一个多小时。
姜辞墨一看时间,确实,已经五点多钟,天都快黑了。
“还有啊,你东西呢?”侯佳音问。
姜辞墨往怀里一摸,不好,嘎拉哈丢了!肯定是丢在之前那辆平行列车上了,她讲完之后大家九脸懵逼:“什么平行列车?”
“你们没看见吗?有一辆和这辆一模一样的列车啊,上面所有的乘客都是醒着的!”她很激动地说,“难道只有我一个?”
“我是直接下来的。”侯佳音举手,“我在上面听到了你的声音,你说「跳下去,跳下去」。我下来之后,发现底下没人,可给我整害怕了呢。”
“我说的是「毕长煦,毕长煦」。”姜辞墨又给她讲了铠甲小人这一段,侯佳音说这些她看见了。
“算了,平安就好。”大哥说,“接下来怎么整?”
“继续回答问题呗。”姜辞墨说着去看电子板,一看之下愣住了。
那上面写着:你与何同行?
“我以为会是「你从哪里来」的,我连答案都准备好了。”侯佳音有点失望地说。
“你从哪里来,我的朋友~”
“好像一只蝴~蝶,飞进我的窗口~”
美妙的歌声中,姜辞墨开始愁眉苦脸思考这次怎么办。现在她已经很熟练了,列表,访谈,讨论,三件套走起。
“你,”她跟侯佳音说,“你与什么同行,嗯?”
“有你与我同行,再累也心甘~啊!”不知道谁唱起了动听的小曲。侯佳音随着音乐跳舞,小声嘀咕:“我怎么知道呢,我现在生活一团乱麻,还不知道能活多久。”
“这个,”金启辛说,“至少不能让你噶在这车上。”
“……大头,你真会安慰人。”侯佳音假笑。
大哥无奈地重重坐在床上,“这个问题太缥缈,我出去采访都不问这样问题。一问,他们就扯远了,岁月,信念,爱。”
“你抢了我的三个回答。”隋风无语凝噎。
“啧,这啥回答呀,”金启辛继续嘲讽他,“你这样能答对才有鬼呢,人家问的是具体的。我说一个,我与子女同行,我们肩并肩,心连心,康庄大道走一走,一起活到九十九。”
“你是真想要你那两个闺女呀。”曲超英道,“你早对她俩好点不就没这事了吗。”
“现在说这些没有用。”金启辛望着手机屏保上的全家福照片,“以前我一直觉得我对她们挺好的,要不是你和老隋教育我,我真不知道要迷糊到什么时候。”
他说的是他整理线索回忆过去时,这俩人对他无情的批判。一个说他老封建迷信,一个说他疏于心灵交流。金启辛问什么是心灵交流?他说:
“现在叮咚每个礼拜进行一次心理辅导。我和我爱人买了本少年儿童沟通手册,照着上面的做法跟孩子聊天。班主任说这是必须的,我们的孩子特别,不能让他的心灵受伤。”
“有用吗?”
“看不出。”隋风如实回答,“起码现在他没写过「要把爸妈扔垃圾桶里」这样的日记。”
金启辛就不屑了,隋风有点急:“我们家孩子才九岁,你闺女多大了?马上就要青春期,又没有妈妈,你又这样,分分钟厌学厌世,报复社会。”
“不是,我怎么样了?”金启辛有火了。
“你家迎迎的爱好是什么?哪门课成绩最高?以后的理想呢?你总说以后把这些百科资料传给她,她乐不乐意要啊?”隋风噼里啪啦三千问,给金启辛问住了。他嗫嚅道:“怎么不要呢?都是好东西。叮咚不也喜欢电脑吗?”
“呵呵,”隋风皮笑肉不笑,“叮咚是我生的,迎迎是她爸妈生的。”
金启辛:“……”
金启辛手指跟进了磁场的指南针似的到处乱指,最后指到曲超英这边:“你看看她,她闺女喜欢外国文学这事等出国了才知道!要说不合格,她第一个不合格!”
曲超英:“……”
隋风也急了,“呵呵呵,她好歹关心她儿子,她儿子怎么样啊?事业有成家庭幸福,都沾父母的光!”
曲超英:“……”
“你们是损我呢,我知道。”她低头抠自己的毛衣,这件毛衣是Wendy缠着自己教她钩针技术,自己在美国买的毛线织的,再给她寄过来,花了不少运费,“我可没亏待我外孙女,那孩子怜人。”
“外孙女和闺女能一样吗?”隋风一怼二,“我爸也喜欢孙子,我照样恨他。”
侯佳音在旁边听着都要笑抽过去了,杜雨晴若有所思,叮咚纯看热闹。他的手刚才泡在凉水里太久,都冻红了,隋风心疼地问他怎么不早告诉爸爸,他说:“你没说过要告诉呀。”
叮咚的确是很特别的孩子,对一些东西的感知相当弱。比如现在这些对话他就听不懂。其实姜辞墨觉得他爸把他保护得太过于好了,有些东西还是需要让他参与进去。
于是姜辞墨问:“你对你们家的教育方式有什么评价?”
“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叮咚听着大人们的争论,面上一丝波动都未显,“我的阅历有限,对自身不算了解,就算淘宝也要等收货之后再打五星好评。”
姜辞墨:“……”
第42章 出马仙与真实
徐毅是一位东北出马仙,他的姥爷、太姥爷都是出马仙,祖祖辈辈的本事,到了他这里还剩下一小半,不过大部分都“商业化”了。
所谓商业化,包括给青年男女测桃花运,给中年夫妻测子孙福,给半夜哭闹的新生儿驱邪,以及给外地游客进行一次钱包的洗礼。
“萨满文化,”他常说,“是一种东北传统的民俗,并不是迷信,而是未知的科学。人类发展到今天,世界上大部分的事情都不能用科学完全解释,就如同中医的药理一样,属于未知领域。我们萨满巫师只是用自己的一套体系解释未知。”
他平时有自己的工作,不过随着传统文化的普及,越来越多的人们希望了解这一神秘的文化。现在他“出马”一次的费用完全能负担起自己一个月的生活,因此他果断辞职,享受自由职业的便利。剩下的钱拿来买双色球,从来没中过。
去年,还是前年?他有幸参与了一次采访,对方说得天花乱坠,他原以为是什么很官府气的媒体,结果人一来,拿着个笔记本,扛着小相机,是沈阳某小杂志社的,稿费就给他两千块钱。
算了,那也是钱啊。况且这位大哥好爽客气,顿顿请他吃大饭店,还特别认真,拿出自己搜集的好多资料跟他探讨,他心虚,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说漏了嘴,所幸反应挺快,最后还是圆了过去。
他们一起参加了一次治病活动,家里的老人都晕眼花,长时间起不来床,说不信西医。徐毅过去带着面具跳了跳,说,上天赐给他一支神药,叫胰岛素。家人喜笑颜开给他送走了,他回头得意地望着金启辛。
金大哥说:“总算看出来你有点人性,兄弟。”
徐毅一阵尴尬,原来人家早看出来了呀。不过最后稿费还是照结,大哥走的时候给他留了句话:
“萨满教的宗旨是万物有灵,飞禽走兽,山川湖海,它有巨大的生命力,希望你们好好传承。”
徐毅连声称是,可心里苦哈哈的。他也不是那不肯下功夫的人,实在是老祖宗没留下一本系统的论述,他学也无从学期呀。金启辛临走给他留了几本杂志当纪念,上面有他采访过的其他巫医,他感觉人家外行都比他清楚。
……
20X3年,他的生意一如既往地好,上午刚送走了一组外国旅游团,下午就听到了K203失踪的消息,当时他听说“现场出现白雾,火车消失”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别是出马仙吧?
胡黄白柳灰,五大保家仙。家里虔诚供奉,能保一家平安。若是得罪了,闹得家宅不宁都是轻的,重则胡言乱语神智不清,上身索命。
至于烟雾,在他的认知里也不知道别的灵异解释,他疯狂查找古籍,找到了一个狐狸仙化成白雾的话本故事,还是个色/情故事,那狐狸仙化为美女,惹得书生动了情,再之后的发展和倩女幽魂差不多了。
一连几天,K203的搜救毫无进展,徐毅也不是没被客户问过“能不能占卜出结果”,他当然不能,回复的都是“我会尽力的。”对方就感叹,巫之大者,为国为民。
弄得徐毅都愧疚了。
他真的在网上发帖,看能不能从玄学的角度分析这次失踪。现在网上说什么都有,“外星人说”和“美帝入侵说”“邪/教说”的第一批发布者被抓了,第二批一看形势不对,变得比较温柔,他们主张“地陷说”和“人为暴力说”。
就是,这批乘客由于天灾人祸,已经全部遇难了,只是现场太惨,不能公开,只能慢慢发掘。之所以不公开,是为了保护我们的心灵和眼睛。
结果还是受到批评,大家说你们这是不相信公权力机关啊!于是现在徐毅赶上的是第三批,“未知空间”说。
根据霍金的《时间简史》,宇宙里有无数个平行世界,每个微小的选择都能形成一个单独的世界,决定了其他走向。他们是陷入了一个平行世界,在那里,他们平安到达了。
这是物理角度。还有奇幻角度,这就纯属异想天开了。
他们被困在了某个幻境里,需要神秘力量的接引才能出来。
由于怕被打成邪/教,这批人的描述都极为谨慎,用的词模棱两可,让人头痛。徐毅看了难受,就自己发帖,提出一个“出马仙”说。
外地人进入东北境内,得罪了五大仙,因此被困。各位试想,秦皇岛过了就是山海关哪!
他由于分析得细致,加上自己实际上就是出马仙身份,有很多道具和案例佐证,立刻引起了大家的兴趣,有的把这个帖子当小说看,还有的当科普文,都让他赶快更新。徐毅刚开始自己也是糊弄,到后来真的信了。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真的有人打电话,咨询他相关事宜。比如今天打电话来的这位盛先生,号码是北京的号,语气非常官方,还说是私人爱好者,根本唬不住他。这人就是管事的。
很多小说里都有这么个机构,“非正常事物研究所”,他如果这一票干好了,会不会直接被吸纳入伙?再往后的日子就能端上铁饭碗了!哦,真是美滋滋。
此时已是晚上,天黑乎乎的,他住的地方又靠近山里。他小心翼翼地请出五大仙的塑像,供奉在案前,沐浴焚香,念起咒语。
“大仙保佑,让我寻找K203顺利归来……”他五体投地礼拜。
“嘎嘎!”
窗外,不知道是什么野鸟掠过,声音听着像人,叫的是“你猜对啦!”
他浑身冷汗!干了这么多年出马仙,第一次有这种心神不宁的时刻,好像很快就要被什么东西吞没了。更奇怪的是,案前的熏香,那一道白烟,引领着他,晃晃悠悠,往门外飘去。
门外就是荒山野岭啊。
他的所有注意力全被那白烟吸引了,跟着站起来也往外走,寒冬腊月,身上只穿了一件羊毛衫,前胸一下子被冷风利剑般穿透了。
但他却停不下来。
咕咕嘎嘎,鸟儿仍然在叫着,似乎带有某种规律。明明远处没有一丝光,他清晰地看见白烟的走向。那么白,仿佛把空气割开一条缝,像一块碎裂的玻璃。
从上到下,从疏星朗月的天际到被大山切段的地平线,再到他面前。
他的面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狐狸。
火红色的皮毛,泛白的肚皮,强有力的四肢支撑着充满肌肉的身躯,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一点都不怕人。
“会说话不?”狐狸开口了。
徐毅笨拙地点头:“会说点人话。”狐狸向前跑去,徐毅跟在后边追,边追边想家里门没锁,里头还有他的身份证银行卡,和那外国旅游团送给他的24K金奖章。
顾不上了!狐狸的速度越来越快,徐毅在后头追得也吃力,不过,他就是不放弃!即使感到腿部的刺痛和胳膊的酸痛也不减一点速,就这样跑着跑着,四周的景物移动,头顶的月亮越来越大,越来越亮。
他似乎要跑到月亮上去。
前方出现一道深深的沟壑,离近了才发现是一处山谷。他停下来喘气,这回是再也不能向前了。
狐狸也停下脚步。
他冲着月亮叫了一声,让人联想到月圆夜变身的狼人。接着,背着月光,四面八方飞了无数只大鸟,头顶一抹同样的火红色,他们大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