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心要不要?水果味的?慕斯质感的?”姜辞墨问。
侯佳音不好意思麻烦大家,说随便一个就好。这更令人头疼!世界上最难安排的客人都爱讲随便。几人商量半天,最后确定了一款定制至臻豪华黑森林,商量完之后,姜辞墨带着这群人去拜访黄鼠狼。
之前她一直想带他们去看黄鼠狼,只是黄鼠狼那边戒备之心很强,她不愿再次打扰它们来之不易的安宁。这次他们是有正事,去了名正言顺,姜辞墨也提前跟黄杰打好招呼。
五人踩上云朵阶梯,此时,小人参苗正在种自己,先像电钻似的原地钻深坑,再给自己加油鼓劲,跳下挖好的坑,最后留个头顶叶子,把全身都埋进去。
“你们怎么呼吸?”姜辞墨好奇地问。人参苗哇啦哇啦半天,她听不懂,黄鼠狼给她翻译:“它们冬眠,不呼吸,春天发芽。”
“这里的土壤不错,适合植物生长。”黄杰一挥手,一小块云朵脱落,露出外面肥沃的黑土地。姜辞墨第一次见到如此之黑的土地。
说了几句,黄杰就很不自然地将四人统统赶走,姜辞墨留在最后,向他打听。
“我爸妈怎样了,有消息没有?”
黄杰左右摇头。
“那好吧~”姜辞墨也会这招,跟他一起摇头,两人跳了半天踢踏舞才尽兴而归。
晚上7:45,列车到站牡丹江,燕景辉下车时,没有多少人来送。
“还是落在最后的最寂寞啊。”他感叹。他的行李很少且整齐,一个人轻装下了车,车外,儿子怯怯地看着他:“叔叔好。”
“叫爸爸。”燕景辉慈爱地单手抱起孩子,身边的老婆不禁应答道:“哎。”
燕景辉:“……”
……
也许是错觉,也许是真的,侯佳音感觉自8:52 K203经停齐齐哈尔后,车速明显地加快。其实牡丹江和齐齐哈尔轮体量也并非真正的“小站”,只是对于他们这趟车而言停留时间少而已。大部分去这两个城市的旅客会选择更快捷的列车。
天终于彻底黑掉,侯佳音望着窗外的天空。今晚有红霞,有火烧云。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星沉月朗,随着月亮一天一天瘦下去,新年的气息也足了起来。这两天途径城市,能听到一些地区的炮声,见到礼花。有一次,不知道是哪个公司豪气地放了一整套万发的“千里江山图”,可惜车速太快,看不清楚,只见到一片绿。
侯佳音还试图举手机拍,拍到的是一片模糊的绿,意识流图片,适合发不明所以的深夜朋友圈。
侯佳音在焰火里转身,干净利落的马尾留下几撮碎发,遮住她白皙锋利的脸颊。
“这是我十七岁的最后一个晚上。”她嫣然一笑,几个女生的心都砰地一跳。
“我给你照相吧!”阿锴忽然说。作为蜜月之行他们是带着相机的,他跟着金启辛学了几招人物摄影,前几天给陆娜拍,陆娜被他拍烦了,他就到处找人拍。
“生日艺术照,不错。”陆娜同意,“来,我给你化妆。”
侯佳音爱干净,这几天没地方洗澡,也一直有在擦身子和洗头发。洗好之后她走出来,换上第一天穿着的镭射裙子,用阿锴的儿童电吹风把头发吹干。
“我这可算是支持你的电吹风事业了。”她开玩笑道。阿锴相当捧场:“当然,开门第一客,以后报我阿锴的名,永远无偿服务。”
陆娜找了个芭比公主头,适合她这种高颅顶立体脸的女生,下端需要卷一下,她被迫再次用上侯佳音的应援棒。
这棒子真坚强,之前用作手电筒,糊了面没坏,洗洗也没坏,现在还能卷发,真是多功能。并且仍然有充足的电,能闪出不同频率的光。
发型复杂,陆娜管同车的女士借了很多彩色发圈,又把自己的一个半包硬式水钻发带给她,“保准你是整辆车最靓的仔。”
姜辞墨和杜雨晴被阿锴指挥着布置背景,把窗帘各种叠放,又扯床单,最后用上了姜辞墨的那件卫衣,因为深蓝色背景很衬浅光镭射裙,她不得不先换上另一件。杜雨晴发现这两件卫衣甚至是同款的,只是这一件是热情的橙红色,上面的大字是:很容易的。
“好,现在我们的人设是古灵精怪的girl crush小公主。”陆娜道,“表情活泼些。”
侯佳音很上道,一下做到位。陆娜又道:“这一张要高贵冷艳。”
侯佳音立刻做出一个下挑三白眼。修长手指托腮,修长脖颈露出天鹅般的优美曲线。
“你们四个一起来一张。”最后阿锴说。于是,三个女生把侯佳音围在中间,作亲密打闹状,阿锴疯狂抓拍,效果异常好。
“起点太高,第一次拍就拍到这群美女,自己老婆又是大美女,以后不好办啦!”侯佳音笑他。阿锴摇头:“在造型师兼摄影师的我眼里,没有丑人,只有不会穿戴的人。各美其美才是硬道理。”
半夜十二点,列车门口有人敲门。
七车厢门口,端正地放着一个大纸盒。除去黑白色的炫酷罩子,里面是孤岛形状的大蛋糕。
“好大的黑森林。”
黄鼠狼办事主打一个实在,不是要大吗?这够不够大?
圆形的月球表面,洒满棕色的巧克力屑,每个环形坑里是一枚樱桃。最出乎意料的是最上面的平地部分,竟然用巧克力雕刻了一座三角钢琴,黑白键分明,似乎真的能用手指按下去!
旁边摆着白巧克力的牌子。
“佳音的出现是上天的佳音。”
这是独属于侯佳音的话,和陈佳音没有关系。
侯佳音的注意力完全转移到蛋糕上,怎么都舍不得下刀。可过生日必须得主人分蛋糕,她拍完之后,长叹一口气闭着眼睛切了下去。
里面是柔软的樱桃和橘子夹层,流出彩色的软夹心,和真材实料的水果块。五个人分了五大块,还剩下不少。
“还有这个呢。”
姜辞墨在纸盒子的底部扒拉出一沓贺卡,第一张上面写着全体动物对侯佳音的祝福,后面的都是空白,同样是钢琴键图案。
侯佳音看了看四周,乘客所剩无几,其他车厢还有一些。她站起来考虑,“要不要让他们也过来吃?”
“亲自去邀请他们吧,打扮得这么漂亮。”姜辞墨建议。杜雨晴主动要求陪着侯佳音去,侯佳音便多了一份底气,她对每个人说:“明天是我的生日,希望邀请你们一起为我庆祝。”很快七车厢就聚集了一堆人。
姜辞墨数了数,能有二三十个。除去部分已经入睡的和即将入睡的,剩下愿意过来的已经不多。不过柳穗子一到,气氛顿时变得浓厚。
她跟七车厢里的旅客打好招呼,把两边车厢门一关,隔音效果不错。她看着蛋糕,羡慕道:“真好,这么多人陪你过生日。我都不知道自己生日是哪天。”
“那就算今天!”侯佳音心里暖和,此时姜辞墨尝试将盒盖放进盒底,发现还有什么东西胳着,掏出来一看傻眼了。
一把数字蜡烛。
“你们没点蜡烛?”柳穗子问。
是啊,这么大的事所有人都忘了。蜡烛的塑料袋里面塞了一个纸王冠,陆娜给侯佳音轻轻戴好,姜辞墨插上蜡烛。
“18。”
“马上要成年了哦。”杜雨晴道。她畅想着自己的十八岁,会不会变成可靠的大人。可侯佳音看着并不大,和她差不多,姜辞墨自从启程后比之前面色沉重了一些,但看上去也不大。陆娜可能因为结婚的缘故,比他们都成熟,可疯起来时完全像个孩子。
分针指向“59”,蜡烛点燃,来不及唱生日快乐歌。她闭上眼,双手合十,虔诚许愿。
她希望自己和亲友都长命百岁,精神世界里总有陈佳音这样的人陪伴。
时间有点长了,她睁开眼睛,准备吹灭,姜辞墨拦住她。
“列车长也今天生日。”她提醒,侯佳音立刻抱歉道:“忘了您了。您许愿。”
柳穗子也闭上眼睛许了一个,接着,好像是偶然想到一样,姜辞墨刷了一下手机,抬头惊呼:“今天还是陈哥生日。”
“陈哥是谁?男朋友吗?”围观群众顿时暧昧起来,杜雨晴小声解释:“是陈佳音。”
“友友喜欢陈佳音呀?”群众之中顿时有几个声音激动地叫起来,侯佳音眼睛一亮:“是钢琴键!”
“我们也是。”
“去看演唱会!”
两个女生一起围拢过来,与此同时几个人退出内圈,姜辞墨大声说:“大家注意看,她就是传闻中的静候佳音!”
那几个退出的人显然是听说过去年的“120”闹剧,剩下的人信息差未知。姜辞墨把自己塑造成一朵风中摇曳的小白花:“我这个姐们去年在1月20日过生日,结果被网友误会她是在给陈佳音庆生,就这么被骂了好久。今天真是人家生日,真的。网络暴力好可怕,她心脏有病,都气得病发了。”
那两位追星族立刻重新看向侯佳音,毕竟“何日梦君”等网友都是偷拍,人和图片有差,况且今晚的侯佳音打扮得跟富家千金小公主似的,为了拍摄陆娜给她画的是浓妆。她们这才辨认出,她似乎真是那位腥风血雨的大粉。
她们两个当然不会说,前些日子她们还在质疑这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大粉,差点取关她。现在看起来是——在某个小圈子混久了,大多会对“自己人”有一种无理由的直觉。姜辞墨气质像钢琴键。
“可怜的宝。”其中一个十分感同身受,那些日子她也躲躲藏藏的,不敢说自己是钢琴键。
另一个则又生出一种新的疑惑:她不会是陈佳音工作室的人吧?为了炒作,埋线长达一年?
不管怎样,两人都不至于对侯佳音当面质疑,她们也作出一副受伤的样子,三个人一台戏,姜辞墨等人功成名就,退隐江湖。
“祝陈哥生日快乐。”侯佳音拉着两个小姐妹的手,虔诚地说。
“祝福。”
“祝福。”
“啊呀,他最近是不是出了个新歌?前几天在车厢唱歌的,就是你吧?”
“可不是吗!”姜辞墨又回来了,“她是天生的音乐胚子,沉淀多年,差点被一场网暴毁了音乐梦!”侯佳音真听不下去了,不过身边的两个小姐妹都崇拜地望着自己,她实在感觉很好,不忍戳破姜辞墨的胡说八道。
杜雨晴也少见姜辞墨这么主动张扬,她不甘示弱,也道:“她一直都很孤独,渴望肯定。今天是她成年的日子,请大家给她多一点祝福!”
“微笑,掌声!”陆娜跟着起哄。阿锴拿起相机接着抓拍,他忽然想到周龙,如果他在,肯定比现在还热闹。这一波过后,姜辞墨及时道:“OK,接下来是纯粹的庆生时间,不要再谈论明星了哦。”
指针划过“12”,和时针重叠,侯佳音和群众们一起吃着蛋糕,杜雨晴却想起另一个问题——万一刚才有人砸场子怎么办?
“我堵他们不敢在生日当天砸场子,这也太没落了。”姜辞墨说,“刚我不是让你们拿着贺卡去吗,上面有侯佳音的名字,介意的自然就不去,这是提前筛选。”
“那真的有呢?”杜雨晴总是患得患失,心理医生说这样对她不好,可她又不想改掉自己的特质。
“著名的批评家爱新觉罗启辛说过,干他。”陆娜的右手做“咱们工人有力量”的姿势,“这叫做不破不立,我支持莉莉娅。”
“你总是支持她。”杜雨晴故作不高兴。陆娜嚷嚷:“喂,我还少支持你吗?我每天都有在支持你,这后宫朕雨露均沾,你还怨朕?不活了!”
她学起《甄嬛传》里陈建斌的那段去世戏,使劲抓刚才为了拍摄吊在中铺的床幔子,俩眼一闭——呜呼!侯佳音应景地念出一句小沈阳的名句:“眼睛一闭一睁,一辈子就过去了,嚎?”陆娜像北极海豹般把自己扭成麻花,赞许道:“是也,恭喜你找到了人生的真谛。成年人,大侯~”
“什么真谛?”侯佳音问。
“人生只能靠自己,谁都没法一直陪着你。无论你到哪里去,都是自己救自己。”阿锴说,“我也悟出一点。”
他一说完,其他人都看着他。
“咩啊?”他惶恐。
“你与自己同行。”杜雨晴铿锵有力地说道。
“盲生,你发现了华点。”姜辞墨道。
“梁生,还挺牛。”陆娜对自己的“正宫”相当满意。
“滴——”
外面,忽然传出一声巨大的轰鸣,在众人欢笑之时,一颗巨大的伞月亮,顺着来自西伯利亚的风飞出天幕,在它的正后方,原本的黄月亮露出真身。
乡野中的动物们随着汽笛鸣叫,他们飞速行动起来,门口多了一整袋大馒头。
黄杰站在七车厢门口,它没有进去,只是随着蛄蛹鸟的灵力站在外侧。
“是这样吗?只能与自己同行,谁都带不走?”
由于受到过人类的祝福,它怀着一丝怜悯和寻找共存的可能,冒险背着所有生物擅自创造的异世界,真的给了它很多惊喜呢。
第68章 漠河人民欢迎您
“这是发面大白馒头。”杜雨晴讲,“山东有一种花馍,我记得明灯说过,东北留存不少山东人的后代,有一部电视剧写的就是当你的故事,叫《闯关东》。”
“姜姓就源自山东呀,姜子牙。所以这个姓氏在东北和山东都是大姓。”这就是为什么姜辞墨曾有一段时间,强烈怀疑过自己是山东人。
“列车又变快了,是不是阿锴回答对了问题?照这样下去,不用十八个小时就能到达。”侯佳音说的是K203原定从哈尔滨到漠河的时间。
“演唱会在晚上六点整,这个时间段,你绝对能提前到。”姜辞墨掐指一算,很放心。其他人也纷纷安慰侯佳音,最后大家美美躺下,列车熄灯。
“明天就下车了,好兴奋,睡不着。”
陆娜回想着这几天的经历,又觉得刺激,又觉得难受,但也止不住地回想,难得啊,实在难得,有这么一次和陌生人交心的机会,还能拯救他人。如果让她再来一次,她也许会拒绝,但如果让她洗去这段记忆,她一定不同意。
“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啊。小宝宝,快睡觉,睡了那个睡在梦中~”
姜辞墨随口哼起一首小时候妈妈给她哼的摇篮曲,陆娜却惊奇道:“这是什么歌?好好听。”
“只是摇篮曲呀。”姜辞墨随口道,“你没有听过吗?”
“我听的版本是:摇啊摇,摇到外婆桥。”陆娜回忆了一下自己小时候光屁股睡觉的事,那时候夏天好热,她们姐妹把哥哥轰出去,光着全身挤在一起,大姐为她们轻唱这支歌……多无邪的时光,她们毫无芥蒂。
“拥啊拥,拥金公,金公做老爹,阿文阿武来担靴。”阿锴说,“听过没?”
那时候他坐着小板凳,在家门口看人剃须、理发,一看就是两个小时,脖子晒得通红,回去就发痒,妈妈又不让挠。
“好听,但一个字都听不懂。”杜雨晴坦白道,“请问金公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