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萧怀又咳了两声,笑了:“武宁王说的是,朕是该以大局为重。”
“念儿姑娘与朕终究是有缘无分。”
“既然陛下应了此事,如此,臣便退了。”
陈灼不欲多待,想回府看妹妹,便行礼退了出去。
陈灼走后,萧怀冷笑一声,眼中笑意敛去,成了无底深寒。
他将咳血的帕子扔在地上,拢起大氅靠着龙椅椅背,启唇:“都给朕退下。”
御书房里的太监宫女听此纷纷退下,很快,御书房里只他一人。
萧怀起身,一脚踩在地上沾血的帕子,走到窗棂边。
这处,同他上次他看着陈念走远的位置,一模一样。
“出来。”萧怀看向空旷无人的殿外,半晌后说了二字。
御书房内原本无人,但在萧怀话音落下的那刻,便有一黑影从御书房屋顶闪过,紧接着,便有人跪在萧怀身前。
一身黑衣劲装,黑布蒙面,看不出面貌,只余一双空洞冰冷的眼睛,周身皆是杀气。
“吴康人呢?可有查到。”萧怀并未转身,仍背手看向窗外。
黑衣人回,语调极平,听不出丝毫情绪:“已被割头,死亡。”
萧怀微微拧眉,拂袖道:“真是个废物,看来武宁王已经发现了此事,也好……”
萧怀复又笑了,很淡,琉璃眼中血丝浮现,整个人陷在春日光亮下,却异常悲惨,仿若要消失一般。
“如今吴康已死,先前的围剿计划已被武宁王发现,封妃之日将其引至玄宁殿绞杀已无用,计划有变,今晚……”
萧怀重重地咳了声,一口鲜血吐在地上,脸上却无痛苦之色,吩咐道:“今晚召集三百死士,务必将武宁王陈灼就地绞杀。”
“是!”黑衣死士回。
“还有。”待抬手擦去唇角血迹后,萧怀望了眼外头,平静道,“若是陈灼难杀,可捉他妹妹陈念威胁。”
“这是他的死穴。”
黑衣死士默了片刻,问:“武宁王妹妹可杀否?”
萧怀笑了,淡声:“关键时刻,皆可杀。”
“是!”
萧怀离开窗棂前的光亮,朝御书房内的阴影处走去。
就在黑衣死士欲离开之时,阴暗处传来冰冷声音――
“如若带不回武宁王的项上人头,你们家中妻儿便一块……”
“陪葬。”
――
从御书房离开,陈灼出宫门,将要上马车回府时,看到了欲进宫的陆良清。
仍旧是朱红官袍,望去一身清正,眉目清亮,形容肃立。
如此人物,在当今的官场,属实像个异类。
陆良清亦是看到了陈灼,拱手行礼:“下官见过武宁王。”
“今日休沐,怎么陆大人还往宫里走?”陈灼懒洋洋问,这口吻虽听去漫不经心,但却满含压迫意味。
更何况陈灼那双鹰隼般的目光正落在他身上,审视意味极重。
看上去也极是不善,甚至再往那双眼的深处窥探,可以寻到一丝杀气。
陈灼知他妹妹对这人动了春心,虽极浅,许还算不上喜欢,谈不上男女之爱,但面前这人……就说不定了。
陈灼决意试探一番,再思忖今后要如何。
当真让他那妹妹嫁给他,然后他再做她见不得光的情夫,拉着她做那不轨之事么?好让她的身体离不开他这个哥哥是么。
若是她的身体能离不开他,也是好的。
此时此刻,陈灼刹那失神,竟如此荒唐地想。
待回神过后,他扯了扯嘴角自嘲一笑,想,他当真是疯了。
脸都不要了。
两人站在宫门前,周遭是来往的人群,但见两人衣着极其周身气质,皆是不敢靠近,都绕道走了。
周边寂静,陆良清听到陈灼的问话,面上看不出任何神情,只用如平日一般的语气回答,举止有度:“有公务需进宫禀报,话说,武宁王今日为何也进了宫。”
“为何……”陈灼身量高大,比陆良清高,此时垂眸俯视,颇有居高临下的意思。
但在朝中诸人都畏惧的陈灼面前,陆良清却以及身姿挺直如松,未有丝毫谄媚惧怕之态。
“本王去宫里解除了吾妹与圣上的婚事。”陈灼故意将这事说了与他,观察他的神色。
陆良清听此眼皮微动,少女如蝶翩跹的身影不受控制地闪过眼前。
拢在衣袖里的手又红了指尖。
许久,陆良清嘴唇蠕动,张口,却未说出话来。
陈灼哼笑一声,接着说:“本王家里那个妹妹当真是不听话,吵着要嫁给陆大人,不知陆大人是何想法?”
指尖的红更深了。
陆良清面上却不动声色,思虑片刻后回,举止风雅有礼:“这姻缘一事讲究个两情相悦,还得男女双方互相确认心意才行,无需由第三人传达,日后,我会亲自朝陈姑娘确认心意,不劳武宁王烦忧了。”
这话看似没回答,又好似回答了。
无懈可击,滴水不漏。
“下官还有要事在身,先告辞了。”说完后,陆良清便又行礼,转身离开了。
陆良清离开后,陈灼一双凤眸微眯,恍若寒星。
又是一个觊觎他妹妹美色的畜生。
――
傍晚时分,黄昏日暮,陈灼回了府。
近乎是下意识的,他抬脚便想往陈念闺房的方向走。
只是,昨日和上午的情形蓦地闪过眼前时,他停住了脚步,然后,给了自己一巴掌。
极重。
旁边的下人都被这巴掌声惊到,竟是没忍住就朝他们将军看了过去时,发现他们将军甩自己一巴掌,竟是把自己打得鬓发凌乱,唇角都渗出了血……
霎时,众人回神过后当即不敢再看,头都要低到地上了。
对自己都下这么狠的手,再看,估计他们会人头落地。
……
打了自己一巴掌后,陈灼咽下鲜血,稍稍清醒了过来。
他当真是个畜生,小姑娘柔柔弱弱的,被他弄了一个晚上和上午后可怜得要命,他怎么还这么重的欲望?
他不是人。
一巴掌过后,陈灼在廊下站定片刻,随即咬牙,强迫自己去净室。
冲冷水冷静。
只是……在陈灼竭力将自己的欲望压下,准备去冲冷水时,小姑娘娇软甜美的声音忽然传入耳中。
“哥哥,念儿今日为你做了一桌的饭菜呢。”
陈灼当即愕然。
他循着声音看过去,在绚烂的暮色中,看到了他妹妹那张桃花小脸。
眼睛微微弯起,潋滟含水,那睫毛一眨一眨的,像是花间的蝴蝶。
她生的是如此好看,娇俏明媚,鲜艳欲滴,一瞬间便晃了他的眼。
而此时此刻,她正在对着他娇笑。
她好似……许久未曾这样对他笑了。
“念儿。”
陈灼哽咽唤她,眸光晦涩,在这春日暮色中,他长久地凝望着她。
只看她。
眼里也只有她。
然后,他走过去,将她一把抱在怀里。
第47章
“念儿,念儿,念儿……”陈灼将陈念紧紧抱在了怀里。
脸窝在她颈间,灼热的呼吸拂过少女的发,一直唤她名字。
一直唤着,念儿。
这个他唤了无数遍的名字。
好似她和他,当真回到了从前。
她还是如从前那般喜欢他,喜欢娇滴滴地喊他哥哥。
一切都回去了,她不会再离开她了。
而陈念却是慌了。
哥哥忽然就抱住了她,还迷恋地在她颈窝蹭,用一种极其温柔的嗓音唤她念儿,不知为何,小姑娘方才还娇艳的小脸倏然就染了几分白。
开始害怕了……
“念儿不生哥哥的气了吗……”陈灼双目泛红,将少女颈侧乌发拂开,薄唇贴着她细嫩的肌肤游弋,“哥哥知道错了……哥哥太混账了,不该对你做那些事……”
“念儿不要离开哥哥,好不好……”
陈灼呢喃轻语,五指插|入她秀发,发丝轻柔地划过手背、手指时,他眼皮轻颤,眼尾便泛了红。
他将她抱得越来越紧,似是要把她揉碎,然后嵌到自己的身体里。
男人此时倾泻而出的感情极其强烈,汹涌不已,便如同惊天骇浪一般,忽地将她席卷,又将她淹没。
陈念愣了愣,啪嗒一声,颈间传来一阵温润的湿意。
这湿意瞬间带起大火,将她烧了个彻底。
她顿时无措,男人嘶哑低沉的声音萦绕耳边,那滚烫的液体还不断滴落,灼烧她的皮肤。
“念儿听话,不要离开哥哥好不好……”
陈念这才知道,她哥哥抱着她又哭了。
他分明极少落泪的。
就算在战场受了满身的伤回来,他也没有流过一滴泪,脸上未曾有过一分痛楚。
她看着受伤的他一直哭,他也只是摸摸她的头笑,还来哄她,逗她笑。
可是最近……哥哥好像总抱着她哭。
陈念心颤发抖,无所适从,只能把她哥哥推开,僵硬说道:“哥哥,我,我不会离开你,念儿今日给你做了饭菜呢,你去尝尝好不好?”
“嗯……”陈灼抬手抚摸她的脸,一寸一寸的,极其轻柔地抚摸。
似是害怕他稍稍用重一分力气,弄疼了她,面前的妹妹便会消失不见。
“念儿,你怎么这么好,今日还想起给哥哥做饭了……”
陈灼如此问,陈念只能嫣然一笑,找了个理由扯谎:“就是,就是觉得自己不该那样骂哥哥……想对哥哥好点。”
这句话一说出,陈灼眼里的水雾更深了。
里面除了惊愕,还有渐渐涌上的情愫和欲望。
他是惊喜的。
他的心里涌出了从未有过的惊喜。
只是,若是陈灼看到他妹妹的笑能清醒一点,面对陈念如此反常的举动能细细思量一番,或是垂眸能瞥见陈念那颤抖不已的手,能发现她笑容里的慌张,能看到她鬓边被冷汗浸湿的发丝……
他便会发现,这妹妹不过是在骗他而已。
陈念给他下药也不是第一次了。
上回,陈念亲自下厨给他熬汤时,下的便是迷药。
但陈灼没有,许是他忘了,许是他盼望这天太久了,看到这般乖巧的妹妹,看到妹妹对自己笑,他便沉沦其中不能自已。
若是她再和他撒娇,主动亲他一口,怕是她朝他插刀他都在笑。
“我……我不好……”陈念被她哥哥的话说得耳红,甚至是惭愧,小声道,“我一点都不好啊。”
她分明就是要对他下药的,哥哥还傻乎乎的,夸她好。
“哥哥的念儿最好了……念儿,你不知道你有多好,哥哥有多喜欢你……”
陈灼笑,瞥见她发红的耳垂,忍不住摩挲了下,捏了捏。
面前的妹妹实在是太乖太可爱了,陈灼的手指碰到小姑娘柔嫩的耳垂,这触感美妙到他头皮发麻,额头青筋狂跳,视线偏移,他便看到了小姑娘轻微抿起的唇瓣。
似是熟透的樱桃,红润饱满,当真是娇艳欲滴。
“念儿,你说……你怎么每一处都能长得这么好……”克制的欲望隐隐有崩塌之势,陈灼抬手,大手掌控着她后脑勺,轻笑了声,“这么要你哥的命……哥哥真想死在你身上。”
“什么死不死的啊,哥哥你别这么说话啊……”陈念被他这话说得满脸通红,羞得不行,又不想从他嘴里听到“死”这个字。
她不要她哥哥死。
她只是,只是……
小姑娘想不明白这种复杂的感情,干脆便低下头去,紧紧抿着唇不再说话。
陈灼见她这般,以为自己方才的话又说得太混账了,小姑娘面皮薄,一害羞就不高兴了。
“好,哥哥不这么说,不这么说……”陈灼无奈道,“可是念儿啊,哥哥不这么说的话,要如何说,你才能懂……哥哥是真的喜欢你。”
“喜欢得要疯要死了。”
又或许,他早就是个疯子了。
想及此,陈灼轻笑了声,粗大的手轻而易举地掌控着她后脑,在她后脑揉了几下后,男人那漂亮的薄唇便凑了过去。
他想含着小姑娘的唇瓣吮吸,同她亲吻。
尽管他们此时还站在正堂的庭院处,四周尽是低着头的下人丫鬟,虽无人敢看,但毕竟是在外头,陈念顿觉慌乱羞耻,忙低了头下去,
不让他亲。
“哥哥,你别……!有,有人!……”
小姑娘面颊发烫,低着头,一直绞着手里的帕子。
她心里还藏着事。
她今日是要对哥哥下药的,林采薇还藏在她的闺房里。
只要她骗哥哥吃下那些饭菜,就好了。
只要哥哥吃下,她就能脱离哥哥的掌控了……
她和他不会再是如今这种荒唐的兄妹关系了。
此时,陈念还如此天真的想。
“哥哥不亲你,念儿别怕好不好……说真的,你别怕哥哥好不好,哥哥不想你这么怕我……”
“我们不是兄妹吗,哥哥和你是这世上最亲的人吧,哥哥一手养大你,念儿,你现在怎么会怕我恨我总想着要离开我呢……”
陈灼呢喃着,俊美凌厉的脸上竟有种哀伤的神情,声音极轻,似是在说给她听,又好像是在自说自话。
他不明白。
陈念没有回。
她心绪芜杂,一直低着头,瑟瑟缩缩的可怜模样看得男人心尖发颤,呼吸粗重。
但陈灼没有强势地亲她。
他的手从后脑移到少女雪白的后颈,轻轻揉着,似有若无的,像是有羽毛拂过,带起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
很舒服,陈念被他这动作安抚到,慌乱的心逐渐平静下来,红唇微张,呼了口气。
以前,在她伤心或者害怕时,陈灼便会把她抱在怀里,这般揉着她后颈。
揉着揉着,她被安抚到,很快就不会哭了,会乖乖地窝在他怀里睡觉。
睡得很沉,很舒服。
这次亦是。
做了亏心事的小兔子被安抚下来,绞着帕子的手也松了,心里的慌乱和负罪感顿时消了不少。
“小坏蛋,你哥就抱抱你,行吗?可怜可怜你哥,好不好……”陈灼在她耳边低喃,声音沙哑,唇边勾着一抹笑。
浪荡中带着一丝乞求。
面对她,他的欲望本就极重,看到她这诱人采撷的可怜样子,他更是难以克制。
忍着不亲她不弄她,对陈灼而言已是极难之事,如今软玉温香就在眼前,他便想抱抱她,又将她搂进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