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温热的呼吸落在颈侧,霎时,那雪白的肌肤便染了红,似是细腻的白瓷上覆了层胭脂。
陈灼的喉结动了动,眼睫低垂,眸光便晦暗了几分,薄雾渐起。
他被迷了眼乱了神。
哥哥的呼吸就在耳侧,那张极其俊美的脸便在眼前,存在感过强,陈念的脑袋也是晕乎乎的,但她一想起林采薇还在房里,她等下还要做的事情……她捏了一把自己的手腕,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你别抱我啦……”陈念又一次推开了她哥哥。
“好,只要念儿不走,哥哥做什么都可以,哥哥不抱你。”
陈灼松了手,也没抱她了,只用一双晦涩的黑眸沉沉看她。
这目光极深,里面褪去一贯的冰冷严寒,此时只有对她这个妹妹的温柔和迷恋,发红渗水,涟漪四起。
陈念的鼻子忽然酸酸的。
她不敢再看,只能移过脸说:“哥,哥哥,饭菜就快凉了,念儿做了很久呢,哥哥快去吃吧。”
听到她这话,陈灼倒是一下笑开了,手搭在她后背,带着她膳厅走:“虽然哥哥很开心,你这娇气的小家伙居然会为了哥哥做饭,哥哥的祖坟怕是都冒烟了,但以后还是别自己动手知道吗,伤到了怎么办。”
陈灼知道她皮肤娇嫩,平日里他抚摸她,就算他克制着用极轻的力气,小姑娘的肌肤上还是会留红。
平日里连饭都是他喂,今日给他做饭,陈灼当真是觉得祖坟都要冒青烟了。
他是如此的惊喜,近日来,他们兄妹之间的对抗让他彻夜难眠头疼欲裂。
她的抗拒,她的愤怒,她对他的怨恨和疏离都像是一把把刀,精准无比地插在他心脏。
但今日来看,小家伙好似……变乖了。
不管是因为什么,她总算……不会闹着要离开他了。
陈灼被近日来的兄妹关系弄得过于疲惫,此时眼前这乖巧的妹妹像极了一个梦,以至于他故意忽略了这所有的异常。
沉在了这梦里。
她定然是良心发现了,不忍这般对他这个兄长,今日才可怜可怜他的。
陈灼如此想。
见哥哥带着她往膳厅走,陈念慌忙道:“哥哥,饭菜在我房里,我们,我们去我房里吃饭吧。”
陈灼丝毫都没有生疑,当即便应了下来,心情似是极好。
很快,陈念便带着陈灼进了房。
一进屋子,陈念便没出息的,腿开始发抖了。
她额头上的冷汗亦是涔涔而落。
“哥哥,你快尝尝吧……”陈念脸都要笑僵了,拉着她哥哥在八角桌前坐下。
但是,惊喜归惊喜,当陈灼看到桌上这些快成黑炭无法直视的饭菜时,他还是稍稍错愕了一下……
但为了不打击他这脆弱的妹妹,他扫了眼后便正襟危坐。
尤为淡定地开始睁眼说瞎话:“色香味俱全,念儿做的很好。”
陈念受到夸赞,眼睛一下就亮了,不相信地问:“真的吗?”
陈灼拿起筷子,继续淡定地说瞎话,面不改色:“自然是真的,哥哥何时骗过你?念儿做的很好吃,手艺比名厨都要好。”
陈念诧异地抬眸,盯着面前的哥哥看了半晌,看他当真夹着筷子吃了好几口后,信了这话。
只是,看她哥哥胃口大好地吃着,她却不觉欢喜,心反而揪成了一团。
屏风后的林采薇还在对她做手势,给她比了一个大拇指。
这让陈念觉得,她此时简直就是一个把哥哥卖入青楼的老鸨。
还给他下迷药。
哥哥竟是一点都不怀疑,还夸她做饭好吃。
被卖了还替人数钱呢。
哥哥怎么这么傻,还是将军呢……
小姑娘低头咬了咬唇,愧疚感涌上心头,唇将将被咬破都不知。
屋里静寂半晌,陈灼吃了几口后搁下了筷子,手握成拳放在了膝盖上。
男人的喉结快速地起伏着,他那张脸沉在暮色昏暗之中,一贯的凌厉冷酷都消弭了不少,竟是透着几分温柔和脆弱。
有一种令人心惊的俊美。
此时满是蛊惑意味。
陈念看呆片刻,随即,面前的男人,她的兄长忽然潮红着一双眼,问她:
“念儿,你不会离开哥哥了,对不对?”
男人破哑发颤的声音入耳,陈念如遭雷击,在眼下,竟是被这句话问到脑袋发懵。
她忽地怔愣,手里捏着的帕子一松,飘到了地上,露出了上面绣着的一角桃花。
帕子是上好的云锦,但上面绣着的那枝桃花却歪歪斜斜,毫无桃花的娇艳美感。
因为这帕子是许久之前……陈灼为了逗她开心,专门给她绣的。
陈念不记得那时是因为什么生了气,她看到外面的丫鬟在做女红,便叉着腰,气呼呼地说要哥哥给她绣帕子。
陈灼为了哄她开心,看着这个小家伙半晌,笑着应了。
绣的时候,陈念还总趴到他背上夹着他的腰,看着他笨拙的样子,笑的花枝乱颤。
陈灼正色训斥她,小姑娘被吓到,呜呜咽咽地流眼泪后,他又会把她按到床上,叹着气一点点地吃她的眼泪,命她不准再闹,然后继续给她绣,哄她开心。
后面,陈灼这个拿惯了刀剑,只会打打杀杀的糙男人,竟当真给她绣完了这个帕子。
很难看,一点都不像桃花,但陈念很喜欢,一直都留着,洗了又洗。
此时帕子掉在地上,陈念虽然心慌无措,但还是弯腰捡了起来,攥在手心。
“哥哥,我,我倒点水给你喝。”
陈念没有回答她哥哥这个问题,佯装起身,要给他倒水喝时,男人忽然掐住了她的腰肢。
男人粗大的手横在她腰间,宛如烙铁,在烫着小姑娘柔软纤细的腰肢。
陈念被烫到,身子一下软了,不敢动了,霎时呆在原地。
她哥哥分明什么都没做,但此时此刻的她就是一惊弓之鸟,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能让她吓破胆,流泪腿软。
“哥哥……”她带着哭腔喊他,娇娇软软的,能把人心都给喊酥。
“唉,哥哥又没对你怎样,念儿,怎么这么娇气,这也哭。”陈灼给她擦眼泪,生了薄茧的指腹磨过她眼尾,带起一抹红。
这抹红也渗进了他眼眸,使得他情动不已。
“念儿,以前哥哥是混账,禽兽,不是人……以后不会了……哥哥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把念儿关起来了……”
陈念忽地揪紧了手里的帕子。
两人离得极近,身子似乎要贴在了一处,陈念站着,他坐着,大手扣着她腰肢把她往怀里带。
一个极亲密的姿势,他稍稍仰起脖颈看她,下颚凌厉,脖子上的喉结在剧烈地起伏着。
明明心中爱|欲翻腾,潮涨万丈,几要控制不住地涌出,但男人此时的声音却极轻极缠绵。
温柔地缠在少女耳旁,厮磨缱绻,只他们二人可听到。
只落在她耳边。
屏风后的林采薇自是也听不到这对兄妹的私语,亦是看不到他们此时缱绻至极的姿势。
她还在补妆补胭脂,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还在想着成为武宁王夫人后要如何利用武宁王的权势,为她的家族铺路。
只是她这算盘从一开始便打错了。
“念儿,哥哥说过,只要你不离开我,哥哥……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念儿今日给哥哥做饭,是不是就答应哥哥,以后不会再离开哥哥了?”
陈灼掐着少女不盈一握的腰,稍稍用力将她往下一带,陈念便跌坐在她哥哥腿上。
两人距离再一次被拉进,陈念慌乱不已眼泪簌簌而落,不得不对上她哥哥此时的目光。
他在看她。
这目光太深了,深到似是要把她看穿,犹如实质,好似他那带了茧的指腹正一点点地抚摸她的唇,直至全身。
这目光太过赤|裸与}人,毫无掩饰。
他看着自己的妹妹,看着她的脸,她的眼睛……将自己的欲望以及感情全都赤裸裸的、甚至是血淋淋地摊开在她面前。
陈念一个激灵,她太害怕了,根本禁不住男人此时的目光,全身忽然止不住地颤抖。
她哥哥却一直注视着她,极其认真,也极其虔诚,深邃眼眸一眨不眨。
陈念只觉……那里面藏着的感情似风暴般朝她席卷而来,将她裹挟至了一片深渊,几要将她淹没吞噬。
她忽然开始意识到一件事……她哥哥放在她身上的感情太深太重了,她根本就承受不住。
若是,若是被哥哥发现她下药,还,还伙同别人给他设局,想要逼迫他成亲……那,那,那……
少女的脸一下苍白。
陈灼看她良久,终究是难以克制对她的欲望,且,他的身体起了一阵莫名的燥热,头脑也开始晕眩,意识也渐渐昏沉。
“念儿……”头晕目眩间,陈灼对她隐忍的感情尽数崩塌,此时,他疯狂地想抚摸她,想……吻她。
只是,当他抬手,手指将将碰到少女那润红的唇瓣时,迷药药性发作,他忽地失力,倒了下去。
砰一声,当她哥哥在她面前倒下去的时候,陈念的心似是也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哥哥,我……对不起,我……”
陈念慌乱不已,下意识就想逃时,一截轻纱裙摆却被男人死死拽住。
“念儿,念儿……”
浑身燥热头疼欲裂之际,陈灼一声声地唤她,唤得声音嘶哑,眼睛半阖,里面却仍旧都是温柔,“念儿,你要去哪?别离开哥哥,念儿……”
“哥哥,对不起,我……我…”陈念开始语无伦次,哭得双眼模糊,好似被下药的人才是她,而不是此时瘫在地上,将将药效发作,需与人交|合解药性的陈灼。
“哥哥,念儿不想和哥哥那样了,不想一直被哥哥掌控了,哥哥,你,你和别人成亲,娶别人好不好,念儿也和别人成亲,这下,我们就可以变得和以前一样了……”
或许,这话说到最后,陈念自己都不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巨大的害怕和慌乱笼罩着她。
“念儿,别离开哥哥……”
陈灼倒在地上,还在念着这句话,手还在死死地抓着那截裙摆,“念儿,哥哥都答应你成婚了,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要给你哥哥下药,让我去娶别人?你可知,可知……这是在拿刀捅你哥的心,要你哥的命。”
迷药发作,阵阵折磨人的欲望在啃噬他的心智。
非与人交|合才能解。
但是,眼前的小姑娘不愿意。
非但不愿意,还设计让他与别人交|合,与别人成亲,借此来摆脱他。
陈灼微微闭眼,此时方知,肝肠寸断是何滋味。
他和她,为何会到如今这个地步。
他把她捡了回来亲手养大她,他们是兄妹,不是这个世上最亲的人吗……
而陈念听到陈灼的这句话,更是被吓惨了,慌忙后退了好几步,撕拉一声,陈灼拽着的那截裙摆便被撕碎了。
陈灼瞬间怔愕,手腕处青筋暴起。
他抓不住了。
而小姑娘转身就跑了,只在他鼻间留下一阵残香。
在方才那刹那,慌乱之下,陈念的确是跑了。
她才开始意识到,她哥哥把她看得有多重要。
这不是给他下迷药,让他和别人成亲就能解决的问题。
陈念忽然觉得自己很天真,以前她对哥哥下迷药,她哥哥都能忍住不动她,现在对他下迷药,兴许一刻之后,她哥哥便能恢复原状了……
到那时,他肯定又会大发雷霆,把她关起来,用铁链锁起来的。
一定会的……
哥哥一定会的……
陈念不想面对暴怒之下的陈灼,以前的教训让她清楚地明白,她这次面临的只会比以前还要恐怖。
她根本就承受不住的……
于是害怕之下,陈念便跑了。
――
陈念跑了之后,屋内一片狼藉。
少女留下的残香萦绕不散,陈灼将她的那截纱衣裙摆盖在脸上,猛地嗅了几口后,忽然惨笑出声。
药性还在持续,且在不断加重。
陈灼喘着粗气,勉强撑着坐起后,拿出腰间的一把短刀,利落地在自己手臂划了一刀。
鲜血汩汩流出,痛意堪堪压下药性,神思恢复了几分清明后,陈灼扫了眼这间屋子。
这刻,他发现了屏风后的林采薇。
而林采薇在看到刚才那一幕,在听到了那对兄妹间的对话后,尽管讶异惊愕,但是……为了她的家族,为了她爹爹的案子,她还是决定搏一搏。
他已经中了迷药,分不清人的,届时生米煮成熟饭,她一定会是武宁王夫人的。
况且他们是兄妹,不可能在一起的,就算两人没有血缘,那陈念也是他武宁王一手养大的,比亲兄妹还亲,会被人诟病的!
他们不会在一起的,只有她是武宁王夫人。
若是事情不成,她也可以说是陈念说要下药,不关她的事,不关她的事……
只是,还不待林采薇说服自己,大着胆子走出屏风时,哐的一声,屏风直接倒了。
陈灼来了。
但是,尽管他此时还中了药,药性还在不断地加重,但看到面前的林采薇,闻着她身上的脂粉香时,他眼中却毫无欲望。
只有暴怒和厌恶。
“我妹妹那么乖,下药是不是你怂恿她的?”陈灼问,双目赤红,眼里的愤怒几要将她撕碎。
手中还拿着那柄割了他手臂,沾了他鲜血的短刀,此时他的模样,说是修罗恶鬼也不为过。
这下,林采薇什么美梦都不敢做了,她被吓到浑身发抖,说话都结巴了:“将军,我,我没有,我只是和她说我心悦将军,陈念便说……说她可以帮我,让我当她嫂子,她说,只要她给将军您下药,再把我和将军安排在一间屋子,这样将军就不得不娶我,……”
“求,求将军饶命啊,我的确没有怂恿陈念,更没有这个胆子,求将军饶命,求将军饶命……”林采薇知道,眼前这人当真是想杀她,也会杀她,为了活命,她什么都顾不上了,只能把这件事都推到陈念头上,不停地求饶。
陈灼微眯眼眸,眼中的杀意倾泻而出时,他闭上了眼睛,咬牙切齿道:“给老子滚。”
“怕吓到她,我这次不杀你,以后,莫要靠近我妹妹半步,否则,我让你全家都死无葬身之地,明白吗?”
这话一说出,林采薇被吓到几近昏厥,她连忙应下:“我,我知,知道了,我以后定不会……”
“滚!”
林采薇一个字都不敢说,慌忙离开了此处。
顷刻之间,屋内只余他一人,药性又涌上时,陈灼拧着剑眉,又往自己手上划了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