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了一口气,飞鸟用冷静的音调给出了有力的回答:“嗯……我准备好了。”
“好,先从外壳开始……”
……
松田阵平是个好老师,丹羽飞鸟也是个好学生。
两人的配合很默契,在实际操作上,飞鸟完全跟得上松田阵平的节奏,甚至速度要比松田阵平想象的还要更快一点。
高压之下还能保持着冷静的状态,对于职业刑警而言是基本素养,但是对于仅仅只是个高中生的飞鸟来说,真的非常非常不容易。
松田阵平的心里又对丹羽飞鸟有了些许与之前不一样的看法,平时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好像很娇气的样子,但坚强努力的时候的样子,竟然有一点点帅气。
还剩下五分多钟的时候,飞鸟已经照着松田阵平描述的拆到了最后一步。
“啊……这个长得真的和电视剧里看到的一样诶,最后只剩下红线和蓝线二选一的问题。”
“不用选,剪蓝色的,剪断之后剩下的部分就很简单了。”
“嗯!”
听到松田阵平都这么说了,飞鸟松下了一口气。
她将剪线钳的尖嘴卡进蓝线,可正当她要用力捏下钳把,刚才暗掉的屏幕又亮了起来。
“诶?”
松田阵平:“怎么了?”
飞鸟:“屏幕……又亮了。”
松田阵平:“什么?!”
重新亮起的屏幕上出现了滚动字幕,飞鸟把看到的文字念了出来:“勇敢的警察官……”
听到这个称呼,松田阵平呼吸一窒,他突然有了种非常非常糟糕的预感。
“……不得不赞美你的勇气,还有个更大的烟花,在爆炸前的三秒钟,会给你所在位置的提示。”[1]
这段话被用红色的文字显现出来,更是多了不少恐怖感。
念完这段话的飞鸟只觉得头皮发麻,刚才一直都很稳的手竟然开始发抖了。
怕不小心碰到什么,飞鸟把剪线钳收了回来,还抓着剪线钳的手垂了下来,就无意识地贴在松田阵平的脸侧。
“这是什么?其他地方还有炸.弹吗?”
“看来是的。”
“只有三秒的话,应该来不及了吧?”
“嗯……以那家伙的风格,应该会等到爆.炸前的最后一秒才会把提示信息给全。”
飞鸟沉默了几秒,然后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随即,她又重新开口:“松田先生,我有个新想法。”
都不用飞鸟多说,松田阵平就明白了她这个所谓的“新想法”指的是什么――干脆就死在这里,等下一次的回溯。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这也是唯一能得到完美答案的办法了,不过得在“下一次”。
至此,松田阵平把飞鸟从自己的肩上放了下来。
倾斜的角度让体重偏轻的飞鸟感到有些难以保持稳定的站立,尤其金属的表面光滑,她很怕自己滑下去。
于是,她朝着松田阵平的身
上靠,又不太好意思直接抱上去,最后只是小心翼翼地拉着对方的衣角,试图找一个支点。
“在紧张?”松田阵平语调保持着轻松地问道,他向来都很从容,不论面对什么。
“等死能不紧张吗……”飞鸟的声线都抖了起来。
她不仅紧张,她还很害怕。
松田阵平笑了笑,仿佛正在等死的人不包括他。
他甚至还调节气氛地开始说笑:“我还是第一次死,这种新奇的体验人生第一回 。”这话的口吻说得好像是在准备第一次尝试抽烟或者喝酒之类的寻常事。
“这种时候就不要开玩笑了啊松田先生……一点都不好笑!”飞鸟当即地对松田阵平的话表达了不满。
之前的回溯里,松田阵平要么是睡着要么是晕倒,从始至终经历死亡的,都只是飞鸟。
“什么新奇的体验?死亡只有恐怖,我已经不想再……我不想再……”
话到最后,飞鸟的声音越来越弱。
她不想再死一次,太痛了。
不仅仅是痛觉,还有会刻进记忆的恐慌感……
可即便害怕,飞鸟还是主动做了这个勇敢的决定。
松田阵平感受到了飞鸟的情绪,他索性拉过了飞鸟的手臂,顺着力道的方向,把少女带进了怀里。
“害怕的时候要学会撒娇,你一个女生还不懂这个吗?”
脸被迫埋进了松田阵平胸口的飞鸟闷闷地回应道:“跟你撒娇?跟你撒娇有什么用?你只会说我哭着很丑……”
飞鸟说起了之前松田阵平安慰人时的金句,她的语气像在抱怨,但身体早就不堪心里压力地向松田阵平交出了自己所有的重量,靠进了这方温热又坚实的怀抱。
她的双臂从松田阵平的腰间穿过,撒娇式地用力抱紧。
松田阵平笑了笑,用手掌抚摸着飞鸟脑后的头发。
他沉下音调,低低的烟嗓少有地泛起了温柔:“这一次,我陪你一起。”
“嗯……”
柔情之后,松田阵平又要使坏地把前一秒的气氛搅得粉碎。
“哦我说的是等会提示出来了,你要和我一起记住。”
“…………”
“你不用转头看,我会把地址报出来。”
等到最后的时刻,屏幕上果然滚动起了文字。
文字并不是正常的句子,在看过了前几个字之后,松田阵平马上就看出了这是把句子倒过来写了。
“下一个爆.炸地点……是米花中央大厦。”
00:00:00
……
飞鸟听着松田阵平报出的地址,倒计时结束的炸.弹完成了它被设置好的“使命”。
*
再度体验了一遍把身体炸成碎末的死亡,飞鸟在痛苦和恐慌之中重新睁开了眼睛。
惊醒之时,似乎还留在身上的痛感令飞鸟整个人都在发抖。
她大口大口的急促喘息,把旁边才在米花中央病院外停车场停好了车的佐藤美和子吓了一跳。
11月3日,上午六点四十五。
意识逐渐清晰过来的飞鸟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确认了时间。
太好了,又回来了。
和上一次回溯的时间点一样,正好是在佐藤美和子驱车到达米花中央病院的时候。
“飞鸟?你还好吗?飞鸟?”佐藤美和子担忧唤着飞鸟的名字,问道:“是做噩梦了吗?怎么……还流眼泪了?”
“诶?”
听闻这话,飞鸟赶忙抬手摸了摸脸。
掌心碰到了一片湿润,果然摸到了眼泪。
是“上一次”的爆.炸离得太近了……
“飞鸟?”
“啊我没事……可能刚才睡扭了脖子,有点疼吧。”
“如果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和我说啊。”
“嗯。”
“走吧,到医院了,我们下车吧。”
飞鸟解开安全带,想去叫坐在后排杂物箱上的松田阵平:“松田先……”
可转回头她才发现,后排根本没有人,坐在车里的只有自己和佐藤美和子。
第26章 一更
……诶?
看着空空如也的后排, 丹羽飞鸟感觉有种宛若梦境的恍惚感。她突然感到很心慌,心脏在胸口跳动得很重很重。
她知道每一次回溯都会有些许不同,但这一次的变化是不是也太大了点?
为什么松田阵平没在车里?
老实说, 丹羽飞鸟还没有从“上一次”爆.炸的后劲里缓过来。
即便那是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的赴死,但是近在身边的爆.裂,那种连脑浆都一并被炸.裂的感觉……
冲击实在是大得难以用言语描述得清楚。
“飞鸟?”佐藤美和子见飞鸟在看着车后方发愣, 担忧地又喊了她一声, “飞鸟?怎么了?你有不舒服一定要和我说。”
佐藤美和子以为是飞鸟身体不舒服,毕竟短发少女的脸色看起来很是糟糕,额头上还浮着一层冷汗, 惊慌含泪的模样光是看着就让人心疼。
做了噩梦扭了脖子也不至于疼成这样吧?一定是默默忍受了什么不敢讲出口。佐藤美和子如此想道。
“飞鸟, 你不要担心会麻烦到我,你就像我的妹妹一样,照顾妹妹当然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义务啦, 你不用和我客气。”
“我没事的, 佐藤警官……”飞鸟摇了摇头。
她总不可能说自己不舒服是因为“上一次”被炸.弹近距离给爆.破了吧?
回溯之后身体上并不会留下客观上的伤痕或者疼痛, 但是精神上的伤害……
一时半会确实没法马上缓解掉。
不过此刻飞鸟的关注点并不在自己身上,她问起了松田阵平的事:“佐藤警官, 松田先生呢?他是提前下车了吗?”
这个问题听得佐藤美和子一阵不解:“飞鸟你在说什么呢, 松田君没有和我们一起啊, 他自己去打车了。”
“诶?”
没有上车??
“也不知道松田君到医院了没有……”说着, 佐藤美和子就絮絮叨叨地控诉起了她的这位搭档的我行我素,“那家伙真是的,在搞什么嘛!我不就随口开了个玩笑, 又不是不让他上车, 他居然真的一个人跑去打车……”
开了个玩笑, 单独去打车。
飞鸟听得愣了愣。
――飞鸟, 你不要担心,直接上车,车座不够就让松田君自己去打车。
飞鸟回想起了佐藤美和子的话。
这是她和松田阵平一早一起从公寓离开后,去和佐藤美和子碰上面的时候的事了。
从时间点上来看,这句话不过是发生在几十分钟前。但对于已经经历过两遍爆.炸的飞鸟而言,这个在“两次之前”的分歧点甚至让她产生了一种是上辈子的事的恍惚。
可是为什么会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变化了呢?
回溯产生的变化似乎毫无规律,这次变得这么多,对之后是不是会有更大的影响?
“佐藤警官,可不可以帮我给松田先生打个电话啊?”飞鸟提出了请求,她想立刻弄清楚松田阵平此刻的状态。
“你在担心他吗?”
“算是吧……”
如果引入平行世界的概念的话,当下所在的世界线是几十分钟前,松田阵平选择了单独打车后的分支。而先前经历了两次爆.炸的世界线,则属于松田阵平上了车、坐在车后排杂物箱上的展开。
飞鸟越想得深入,难以解释的困惑就越多。
想到最后,她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原本穿越啊时间回溯啊什么的就都是一系列的扯淡事件,她怎么还真的认认真真地用逻辑去分析这些事的缘由了呢?
那怎么可能想得明白嘛……
佐藤美和子看着飞
鸟担忧得过分的表情,盈盈的眼底闪着的好像泪光。心里又暗骂了一遍松田阵平一个人跑去打车的行为后,拿出了手机,给他打去了电话。
等待对方接通的间隙,听筒中响着忙音,而车外响起了手机铃声。
“诶?”
佐藤美和子还没来得及转头往车窗外声源的方向看,听筒和车外同一个的低沉嗓音双重奏似的响起:“我到医院了,就不必催了吧?”
语落,走到了车前的松田阵平抬手敲了敲佐藤美和子那一侧的车窗玻璃。
“松田先生!”
看到松田阵平的飞鸟有些激动,她打开车门就从车里跳了出来。
外面还在飘雨,雨点在风中被吹斜,吹在飞鸟的脸上,一阵冰凉。
飞鸟也顾不上自己是不是被雨淋到,她小跑着从车头绕到了驾驶座的这边的外侧,一把拉住了松田阵平本来插在口袋里左手。
“松田先生,我们快走吧,现在还早,肯定来得及!”
她拉着松田阵平转身就准备往病栋的方向跑,但才跨出去半步,就被松田阵平给反拽了回来。
“你在激动什么?没什么好赶的吧,再说了询问山田桃香的工作,该头疼的应该是我和佐藤。”
诶?
松田阵平的话让飞鸟听得惊怔在原地。
这反应……是不是有点不对?
现在着急的不应该是赶紧去医院把犯人还有炸.弹的位置找出来吗?怎么还说起山田桃香的事了?
松田阵平抬起飞鸟还抓在他手腕上的左手,弯起食指,在女孩的眼角拭了一下:“怎么?这是哭过了?”
“我怎样不重要了啦!”飞鸟扯下了贴在自己脸上的松田阵平的手,然后换做双手把他的手掌包裹住,“松田先生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我应该记得什么吗?”
“就是炸.弹的事啊,‘上一次’我们为了弄清楚下个爆.炸的地点所以没有把炸.弹拆掉……”
彼时,佐藤美和子也下了车。
她打着伞,一把撑在她自己的头上,另一把则举高后遮在了松田阵平和飞鸟之上。
“你们在说什么啊?”佐藤美和子问道。
松田阵平动作自然地接过了那把伞,伞有点小,他拉着飞鸟又往自己这边靠了一些,避免她被雨淋到后背。
“松田先生……”飞鸟又唤了一遍松田阵平,她的语调听起来很是焦急很是无助。
飞鸟明白松田阵平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但是从他的反应来看,很明显就是什么都不记得,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了先前两次的记忆。
和之前的回溯都不一样,似乎对松田阵平而言,11月3日是正常经历的一天,他的工作只是和佐藤美和子一起要去提取山田桃香的证词。
飞鸟能想到的造成这次区别的原因就是,松田阵平在“上一次”中死亡了,这是第一次松田阵平和她一起“死亡”的经历。
死亡会清空松田阵平在“这一阶段”的全部记忆。
这可怎么办啊……
飞鸟着急得想要跺脚,她该怎么从头解释?
正当她不知道如何开口时,松田阵平似乎意会了什么,垂头对上她的视线,好像续接上了所有信息似的直接问了一句:“所以下个爆.炸地点是哪里?”
飞鸟愣了半秒,随即答道:“米花中央大厦!”
听到答案,松田阵平转头部署起了工作:“佐藤,你和课里打个报备吧,医院这边交给我,你带人去米花中央大厦,必要的话联系警备部,让他们下派爆.炸处理班配合我们的工作,到现场做排查。”
“诶?处理班……有炸.弹吗!??”
“嗯
。”松田阵平点头应声的同时,也看向了飞鸟。
他无条件地相信了飞鸟的话,这也让情势变得没那么紧张了。
“那要不要我顺便把飞鸟送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