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万清一愣,有些尴尬地摸摸胡须,清了清嗓子:
“这个嘛,就是学术科研方面的切磋,是自发性质的评选,奖金嘛...没有!”
谁不知道最穷最苦的就是农科院。
见她兴趣缺缺,拿着锄头跟草药往后院走,张万清急了,这小丫头咋还钻钱眼了。
“但是有种子奖励!都是农科院最新培育的,还处在实验阶段,外头可买不到!”
就是他想多要点都不好弄。
白夏握着小锄头挖地的手停下来,仰着头看向急的有些吹胡子瞪眼的张教授,咧开嘴露出一颗尖尖的小虎牙:“行,我去。”
前脚刚答应了张教授,谁知道接人的车第三天就来了,白夏都还没来急的跟裴延城说。
顶着男人要吃人的视线,白夏赶忙将人拉进房间,门一合上就树懒似的挂在他身上认错。
“去几天就回来,我本来想告诉你的,这不是忘了嘛!我也不知道会这么快。”
细白的胳膊软软地勾在古铜色的脖颈后,红唇凑近他下颚软磨细语。
裴延城虽然还在生闷气却又怕她掉下去,抬起胳膊托在她臀下,将人往上提了一截。这下两人的唇瓣在一条水平线。
“你答应张万清的时候没问哪天的研讨会?”
“我忘了嘛,过几天就回来!”
正好能让她的老腰歇一会。
白夏手肘撑在裴延城的肩膀上,白嫩的双手调皮地贴在他两边脸颊,声音娇娇柔柔,撒娇似的轻啄他高挺的鼻梁:
“不要太想我。”
细长的柳眉一边高高扬起,黑白分明的瞳仁透亮极了,盛满了灵动与得意。
她一直就知道自己很美,也知道他爱慕她,更喜欢她娇俏的模样,才这么肆无忌惮的恃美行凶。裴延城舌尖抵在后槽牙。
谁叫他这么好哄。
故作凶巴巴地凑近,在她的鼻尖轻咬了一口。
“嗯,不想。”
不等她气鼓鼓地开口,两瓣薄唇又从挺俏的鼻尖移到了饱满的红唇,浅淡的松木香将她裹挟。
等两人出来的时候,裴延城一开始的黑脸终于有所好转,而他身后的白夏,嘴唇却越发地红肿。
客厅的张万清已经见怪不怪了,淡定地端着茶杯慢慢细品,见白夏出来,就率先抬腿走了出去,看都没看杵在一边的裴延城。
*
一百多公里的路开了两三个小时,车直接停到了离农科院最近的招待所门口。
车窗外是人来人往的宽敞大道,在宣宁拢共见不到几辆的小汽车,这里随处可见,但是更多的还是叮叮响的大杠自行车,即便不是上下班的点,也如湍急的河流般热闹。
“麻烦你了小钱,让你跑这一趟,行了!不用你拿,我们自己进去就行,你先回去吧!”
张教授站在招待所门口朝开车的小钱道谢,手里还宝贝地抱着参选的西红柿植株,一路都放在脚边不错眼,沿着花盆边还插了一圈竹片,外头糊了两层报纸,严防死守,生怕一路上给它磕了碰了。
“那我明天再来接您跟白同志。”
小钱笑着朝两人道别,就将车开回了农科院。
张万清订的是相邻的两间房,怕小姑娘一个人睡不安全,还特地选的最里侧的房间给白夏,另一边就是墙。
“小夏啊你先休息会,待会吃饭的时候我再叫你!”
他们出发的早,现在到了招待所也才十点多钟,离饭点还有一会儿。
“不用老师,您自己吃就成,我想去找一个朋友,她家就在这附近。”
研讨会是明天才开始,一连持续三天,索性今天也没事,白夏就想着去看看住在城郊的孙小玥,顺道还能逛逛这首都城。
“远不远啊?”
张万清看着白夏已经收拾妥当,有点不放心她一个人出门,虽然首都治安不错,但架不住这丫头长得太打眼,指不定遇到两个不长眼的小流氓。
“不远,我刚在门口看见了一个公交站台,可以直达。”
“那你一个人小心点,我给你的地图带上,上头有招待所的电话,要是找不着回来的路,随便找个供销社,都可以打电话!”
“行,您先去休息吧。”
出了招待所,往左边走两百米就有一个公交站台,白夏顺着先头孙小玥给她留的地址,上了开往木桥南路的16路公交车。
眼前时而晃过檐牙高啄的古建筑,白夏才有了些熟悉感,新老建筑的交织,让她对这时代的更迭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首都的气温跟山北差不多,或许是因为这里城市化范围更广,空气会更加干燥一些,微风徐徐从敞开的车窗洞吹进来,缓解了车厢的闷热。
孙小玥家有点难找,是个老旧的城郊胡同,东弯西绕除了进胡同口的时候,白夏瞧见过门牌号,往里走了十来米都没再瞧见。
“大娘,请问孙小玥家是哪一户?”
正在门口摘菜的大娘一早就瞧见了朝这边走来的白夏,他们胡同住的都是互相认识的老邻居,冷不丁来了一个面生的俏丫头,心里早就嘀咕上了。
见她是在问孙家的泼辣丫头,眼里带上了警惕,反倒率先问起了对方:
“你是哪个?”
“大娘您别误会,我也是军属,我家那口子跟孙小玥的丈夫是同一个团的。今天有事来首都,正巧来看看她,她在家嘛?”
听她说是军属,大娘警惕的神色立刻就放松了些,换上了一副原来如此的八卦神情。
“在!就前面门上刷了红漆的那户!哎丫头,孙家大闺女是不是不招她男人喜欢啊?”
道过谢正要走的白夏,被她后一句追问问得有点蒙,这是什么意思?张从发那个耙耳朵会不喜欢孙小玥?
问完话的大娘似是也不在意白夏的回答,自顾自地择着菜小声嘀咕:
“要不然怎么结婚这么多年都没孩子,要不就是她不能生,要不就是她男人不乐意碰她,还能是什么原因?”
将她的嘀咕全听进去的白夏皱了皱眉,面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也没再停留,抬腿就往前边刷了红漆的木门走。
刚走近,就听到楼上传来了尖利的争吵。
“放你娘的狗屁!这是我家我的房间,凭什么让给你儿子?每年你给爸妈交生活费了吗?结了婚不仅没本事搬出去住,还要占你姐的房间,你还有理了?”
“孙小玥你说话别这么难听!我的儿子也是你侄子,你这个当姑姑的不说一起疼他就算了,连腾个房间都推三阻四,又不是不让你住,西边的小房间不是给你打扫好了嘛!再说,这房子爹妈早晚也是要留给我的......”
话音刚落,孙小玥的声音没再传来,却听到一阵叮咚哐啷的响动,时不时还有男人的哎哟声。
白夏正准备敲门的手悬在空中,她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这时里头的动静越来越大,忽然哐哐哐传来一连串有节奏的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紧接着闭合的木门就从里头被撞开,滚出来一个鼻青脸肿的青年,沾满灰尘的上半身就趴在门栏上。
那人身后还有一个举着擀面杖的孙小玥。
瞧见门口的白夏,原先还凶悍十足的表情,立刻换上了一脸惊喜,扔了擀面杖就忙不迭朝门口跑来。
“白夏你咋来了!”
跨过门栏的时候,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鞋跟擦着地上人的胳膊踩了一脚,正好碾到了一点皮肉,比直接踩到胳膊还要疼。
疼得地上的青年也不哀嚎了,精神抖擞的爬起来就要跟孙小玥干仗。
第31章
“孙小玥!这段时间我忍你忍得够够得了!赶紧滚回你......”
从地上窜起来的青年身形瘦削, 伸长胳膊就从背后朝孙小玥扑过来,被她身旁的白夏眼疾手快地拉了一下,才没让人得逞。
对方没扑到人, 却因为力道太大刹不住脚,反倒往前踉跄了两步, 膝盖直接磕到了门口装垃圾的簸箕。被撞的簸箕晃悠了两圈直接朝受力的方向倒去, 里头装的残渣碎屑全都洒在了他脚上。
崭新的黑皮鞋沾了一脚灰,粘着分不清是什么的黄色液体, 全糊在了洋气的鞋面上,青年的脸上瞬间泛起恶心嫌弃。也顾不得去找跟前的孙小玥算账了, 扯过门边水池上的抹布, 扶着墙角一脸心疼地擦鞋面。
这可是他花了两个月的工资才买的头层牛皮鞋。
被白夏拉到身侧的孙小玥, 一回头就瞧见他这副自作自受的模样, 喉间发出一声冷笑嘲讽道:
“孙耀祖我现在可没工夫跟你吵, 你要是看我不顺眼, 最快的办法就是你带着那女人赶紧搬出去住!你以为我乐意看一个大男人唧唧歪歪?”
话音刚落, 门内又冲出来一个女人,像是早就等着出场了, 手里还抱着一个熟睡的小婴儿。画着淡妆的女人呜呜的带着哭腔, 看起来好不可怜:
“姐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跟小宝,但你也不能因为不愿意换房间,把自己亲弟弟打成这样吧!你不心疼他可有人心疼!”
说着难过极了,哭丧着一张脸跟有人去了似的, 凑到孙耀祖旁边嘘寒问暖:
“耀祖你没事吧?刚刚我要不是抱着小宝,都想上去替你受了!一定很疼吧?让我看看有没有伤到哪儿。”
擦着皮鞋的孙耀祖经她这么一提醒, 觉得身上挨打的地方好像更痛了,龇牙咧嘴地转了转胳膊, 眼见着吴芬就要在门口拉他衣领查看,视线扫了一圈胡同里探头朝这边看来的目光,赶忙拉过吴芬的手制止,他还是要脸的。
嘴上却习惯性的说着哄人的话:
“一想到是为了你跟儿子今后更好的生活挨得打,我就一点都不痛了!”
孙小玥:??
“耀祖你真好,我就知道我是跟对了人......”
两人腻腻歪歪的模样,身为外人的白夏都有点看不下去了,更别说跟他们朝夕相处,时不时被恶心一番的孙小玥了。
她也丝毫不给他们面子,当场就做了个呕吐的动作,一脸嘲讽地看向惺惺作态的吴芬,最是看不惯她两面三刀的样子。
“瞧瞧您这话说的,我们刚刚是在野外还是湖里呢,就没有个床给你把孩子放下来,再替这个蠢货挨打?你要是心里愧疚没替他挨打,我现在满足你也行!”
说着孙小玥的巴掌作势就要扇上吴芬的脸,白夏瞳孔微缩,被她丝毫不管周围视线的举动惊到,这么我行我素的性子对上绵里藏针的人很容易吃大亏。
巴掌还没挨上去就被孙耀祖拦住,其实他就是不拦,这个嘴巴子也扇不到吴芬的脸上,那女人精的很,孙小玥胳膊刚抡起呢,就早早的躲到一边了。
“孙小玥你别太过分,小芬跟我孩子都有了,你就算再不喜欢她,也该看在你侄子的面子上对她好一点吧!成天不是打就是骂!就是哥在家,他也不会站在你这边!”
“哦,没结婚就生孩子很得意?你不知道你们俩这都是流氓行为嘛?既然犯了错就老老实实地缩起来,还好意思得寸进尺地让我腾房子,你哪来的脸?别说你这个便宜儿子了,就是再生十个八个我都不会给一个面子!”
还敢提大哥,哪来的脸呢他。
住在木桥胡同的,大家都知根知底,孙家的那点事在私底下早就被反复嚼烂了。
除了老大有出息去沪市当了外交官,老二孙小玥结婚六七年肚子都还没有消息,老三更是个不着调的,顶了他爸钢铁厂的工作不好好干,整日打扮的流里流气的跟一帮二油子溜达,现在更是婚都没结就抱回来一个儿子。
社区跟妇联的都上他家门来过好几次了。
连他爸都被他气的住了院,真是个败家子。
“什么便宜儿子,这是你唯一的亲侄子!我们孙家的长孙!跟你换一下房间怎么了?你怎么这么自私!”
“我自私?你瞎了狗眼吧!你儿子才多大啊,两个月就要独立房间,一岁了是不是都要住独栋了?你以为你什么家庭啊有那么多屋子给你折腾!你怕是忘了你自己十岁还跟爸妈一个屋子的吧!”
“你!......”
白夏看着二人的你来我往,孙小玥完全是压倒性的全面压制,丝毫不用担心。视线不由转向墙边站着的吴芬,有点好奇的瞧眼了她怀里的襁褓。
白乎乎的小婴儿还嘬着手指头呼呼大睡,面色很红润不知道是不是热的,丝毫没有被外头的争吵声闹醒,长得也圆润可爱。
白夏一向喜欢软软糯糯的幼崽,由衷的夸了句:
“长得真好,这么胖乎乎的呢,得是过了预产期才生的吧?”
才两个月就这么大的个头,肯定是在母体里待足了月,补充够了营养。
谁知道她这句话落,原还吵得正欢的两人突然齐刷刷地住了嘴,就连抱着孩子的吴芬呼吸都有些停滞。
“白夏,你刚刚说什么?你觉得这孩子是过了预产期才生的?”
孙小玥神色突然有些激动,其中还藏着莫名的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