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担心妹妹的将来。
不过既然唐姻与宋彦没了婚约,按照唐妘的设想,她更希望唐姻嫁给一个心眼儿没那么多、心气儿也不需要太高的男人。
心里眼里只有唐姻一个,能本本分分过日子就好。
经历过那么多,她只希望唐姻平安。
最好,离她近一些,若将来有什么事儿,她这个做姐姐的也能照应得上。
“姻儿,既然你跟宋彦都退了婚,愿不愿意跟姐姐去京师?”唐妘道,“到时候姐姐带着你跟母亲、王嬷嬷一块去,跟姐姐一块生活。”
唐妘是有些积蓄的,到时候在京师买上一所宅院,母亲和王嬷嬷,今后也有着落。
唐姻自然是愿意,听唐妘说起京师的繁华眼睛都亮晶晶的。
更让她期待的是,她和母亲、二姐姐又能生活在一起,还有大姐和三姐一家。
虽然眼下大姐和三姐家因为父亲的事被暂时禁足府内,但总归都在京师,早晚能见着。
不过……
“二姐姐,我是想去。只是这次母亲病重,我突然离开宋府,都没跟几位宋家长辈好好打声招呼。”
唐姻道,“等这边母亲的事情办妥了,姐姐先带母亲和王嬷嬷去京师吧,我还得回苏州好好跟姨母和宋家的长辈辞别一声才好,毕竟人家照顾了我那样久。再说,我也放心不下父亲……京师的话,离父亲太远了。”
“倒是我想得窄了,也好,等你处理好了给姐姐写信,到时候,姐姐找人来接你。父亲那边,你不用担心,姐姐想办法。”
唐妘牵起唐姻的手,一双狐狸眼弯了弯,“姻儿,京师繁华,人杰地灵,有意思的玩意儿特别多,好看的小郎君也特别多,到时候姐姐帮你相看几个,如何?”
唐姻一听小郎君,直捏唐妘的手:“姐姐,你就喜欢打趣我。”
“我可没——”
唐妘曾留意过,詹事府有几个年轻人,都是很不错的少年郎。若是唐姻能在她眼皮子地下婚嫁生子,她也放心。
正此时,马车忽然急急停下,两姐妹险些摔倒。
宋昕亲自敲了敲车门:“到了。”
男子的声音有些闷,唐姻推门下车,就看出宋昕的表情有些沉重。
“三表叔,您怎么了?”
见唐姻担忧的神情,宋昕笑了笑:“在想阳武侯的事,四娘,快拿着药进去吧。”
唐姻脆生生“哦”了声,回头去牵唐妘的手。
唐妘却摆了摆手,让唐姻先进去:“姐姐和宋大人有话说,你先去。”
流云从天空漂浮而过,将小院笼上一片阴影。
唐妘向宋昕郑重行了礼:“宋大人,姻儿在宋府叨扰多日,我这个做姐姐的是该好好谢谢您和宋府对舍妹的照顾。”
“唐二姑娘客气,方才在太子殿下面前已经谢过了。”
宋昕声线依旧清淡,却兀的多了几分压人的气势。
她看宋昕对唐姻的态度,还以为是个好相处的,怎么这会儿又冷冰冰的了?
宋昕这个人周身的气质和慕桢的冷酷不同,是那种温文尔雅的,却让人不得不信服的。
唐妘莫名感到压迫,可想到听唐姻描述宋昕在山庄内的事,有的话她做姐姐的不得不说。
唐姻懵懂,唐妘却不能不懂。
“宋大人,您对姻儿照顾是有的,不过……不过是不是该把握好分寸。在六闲山庄,温泉里是什么回事?你二人同住同一屋檐下又是怎么回事……”唐妘叹口气,续道:“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子,若此时传出去,她该如何自处、如何嫁人?”
一片落叶坠于宋昕的衣摆上,宋昕捏起叶子,揉搓在指间。
他想了一会儿,似乎没有什么可解释的。或者说,他无从解释。
唐妘说的,并没有错。
他想保持的距离早就荡然无存了。
“事急从权,其中细节、缘由,想必四娘应该也会告诉你。”
唐妘思绪万千:“事急从权我能理解,只是姻儿,毕竟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
宋昕风轻云淡的表情终于有些难以察觉的裂痕。
他的声音很轻,似乎要飘散在风里,弥漫着一丝认命的味道。
藏于心底的秘密,被他这般轻易的、毫不留情的暴露到阳光之下。
“唐二姑娘,我喜欢她。”
作者有话说:
二姐:?我是谁,我在哪儿?
这章6000字是加更的!快夸我!呜呜,晚上12点还有6000!我还要看到你们,嘿嘿嘿!哈哈哈!汪汪汪!(土狗发出无意义的嚎叫
第32章 受伤
◎照顾他一夜◎
宋昕太过坦荡, 以至于唐妘一时语塞。
这消息太过猛烈,唐妘理了理思绪,才又缓缓开口:“宋大人, 您照拂我小妹妹, 我心中自然感激万分。可这事……”
唐妘自然清楚宋昕的为人,只是,她不得不有所顾忌。
“您喜欢上了侄儿退婚的媳妇, 不怕被街坊邻居戳脊梁骨么,不怕御史台的大人们参上一本么?”唐妘道,“宋大人, 此事我只尊重我妹妹的意思, 您也要想想清楚。”
她起身, 转身往房门处走, 推门进了屋。
流云被微风吹散, 云层后的太阳一如往常般耀眼。
宋昕从石凳上起身,有些事, 他早就想清楚了。
他也是凡人,也曾想到过这些,可似乎这些与她比起来, 便不那么重要了。
这时,唐姻从房间内走了出来。少女的眼眶红红的,显然又哭了。
宋昕皱皱眉,离开的脚步收住,径直朝唐姻走过去。
“怎么了,四娘, 怎么哭了?”
唐姻吸了吸鼻子, 确是笑了:“三表叔, 我没事。是姐姐与母亲相认,我心里瞧着欢喜,太开心了,所以才哭了。母亲知道您在,所以要我代她再向三表叔道谢,那天山龙脑冰片,华神医已经入了药了。”
少女的眼眶红,脸颊也红,说话带着鼻音,奶声奶气的。
宋昕轻轻笑了下,弯下了身子,与唐姻平视:“既然你母亲有救了,四娘也别哭了。脸都哭花了,像只小花猫。”
唐姻闻言两手捂住脸颊,轻轻搓了搓,露出少女的羞涩。
“表叔,您怎么也像二姐姐似的了,惯会取笑我了。”
“表叔怎么会取笑四娘。”宋昕道:“我在京师养了一只小猫,着急的时候,与你十分相似,表叔说的是实话。”
“猫?”唐姻眨眨眼:“我最喜欢猫了,表叔也喜欢猫吗?”
“自然喜欢。”宋昕的眼底如一潭静泉,波澜只隐藏在最深之处,无人察觉出端倪:“四娘,你二姐姐要带你回京师,是么?”
唐姻并未否认:“嗯,是要带我和母亲一道去的。”
“那……你会去么?”他问。
“会吧,不过还要先回苏州,向诸位长辈当面道别才是,我姐姐会带母亲和王嬷嬷先过去的。”唐姻想了想,问道:“表叔什么时候回苏州,要一起走吗?”
一起走。
唐姻想同他一起走,宋昕自然不会拒绝,只是近几日是不行的。
宋昕道:“我与太子殿下先要先将阳武侯屯兵一事处理完,这些日子,你便多陪陪你姐姐与母亲,到时候,表叔来接你,嗯?”
宋昕站直了身子,阳光下男子背光而立,身型的轮廓被镀上了一层光圈。
唐姻有些看不清宋昕的表情,只觉男子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宛如春风一样,温暖和煦,让她心神安宁。
只见对方又抬了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又轻轻揉了揉,熟悉的檀香味随风钻进唐姻的鼻尖儿。
宋昕温暖的声音从面前包围过来:“四娘,等你以后到了京师,可愿来表叔府上。表叔府上的猫,你一定会喜欢。”
去表叔府上……
是啊,将来三表叔也要回京师去呢,等到那时,她是否也可以常常见到他?
·
时间如白驹过隙,六日后,便到了阳武侯四子的喜宴。
宋昕与慕桢的谋划,便也落实到了行动的阶段。
阳武侯虽已经致仕,但在杭州府一带颇有威望。
他的四子是他嫡出的小儿子,向来备受宠爱,所以前去六闲山庄贺喜之人不在少数。
宋昕便是其中一个。
四月二十,戌时一刻,月升于云。
六闲山庄的正门出红筹高挂,光是红灯笼便有几百盏,几里外便可见荧荧灯火。
时年时兴夜晚举办喜宴,有头有脸的人家多会置办许多烟花,拜堂成亲之后会赏烟火。
阳武侯一直以平易近人的形象示人,眼下正身着华服立于山庄正门处拱手迎着宾客。
山庄大门洞开,地上铺着红毯,门的左侧立了一长案,几位账房先生正奋笔疾书记录者今日收到的礼金、贺礼。
贺喜的队伍宛似长龙,其中最显眼的便是宋昕那处。
约么有二十多个男子,抬着七八只大箱子,箱子上绑着红筹红花,光是礼单,便写了长长七八页。
阳武侯就算不眼尖,也发现这般大手笔的宋昕。
他快步拱手迎了上来,朗声道:“宋大人,您来便来,怎么带了这般多的贺礼,这实在让老朽受之有愧啊。”
不得不说,高洁如莲的宋昕,竟是个演技传神之人,朝堂恭维那一套他也手到擒来,简直惟妙惟肖。
他虚虚拖住阳武侯的手,一派谦卑模样,却不显得过于奉承:“侯爷,您那里话,您学生遍布朝野,晚辈还得仰仗您,何来‘受之有愧’一说。”
“好好好。”阳武侯被宋昕哄得开怀大笑,旋即叫来府中下人:“领着他们去后边库房吧,宋大人,快请进。”
宋昕面色不显,随阳武侯入了六闲山庄。
而那二十几名乔装打扮成小厮的精锐,也抬着藏在贺礼之下的兵刃、伏火雷,顺利的混了进去。
·
此时,钱塘的郊野小院里。
烛灯已熄,唐姻闭了闭眼,心口还是突突直跳。
她翻了几个身,耳畔响起唐妘的声音:“怎么了姻儿,睡不着吗?”
唐姻“咦”了声,悄悄地问:“二姐姐还没睡着吗?是不是我吵到你了?”
“没有,我也睡不着。”
这几日,太子一直与宋昕谋划围剿阳武侯一事,唐妘干脆请示了太子住了过来。
只是,身旁忽然没有那个人,她竟有些不习惯。
唐姻并不清楚姐姐的思绪,她轻轻撑起身子,黑暗中一双杏眸亮晶晶的:“二姐姐,我们出去吧,我怕吵到母亲。”
唐妘轻轻“嗯”了声,姐妹两穿好衣裳便去了院子。
月朗星稀,今夜冷清清的,连点薄雾都无。
唐姻坐在园中的石凳上,望向西南方向的天际,那是六闲山庄的方向。
她随宋昕进过六闲山庄,看到过驻扎在山庄内的许多私兵。
眼下万岁主张休养生息,这一带可以调派的兵马并不多。
六闲山庄内,阳武侯的私兵数目又是个未知数。
今夜就算有太子殿下在外接应,大概也不会轻而易举地解决阳武侯。
“二姐姐,你说,三表叔今晚会不会很凶险?”即便知道这个回答是肯定的,唐姻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唐妘挑了挑眉:“你很担心他?”
唐姻点点头:“我见过山庄里的情形,阳武侯大概不好对付,三表叔带的人又不多。”
“放心便是,宋大人带进去的都是殿下亲自指派的精锐,又不硬拼,该是无事的。”
唐姻也知道姐姐只是安慰她罢了。
刀剑无眼,谁又能预料这些呢?
时间似乎被拉长,直至戌时七刻,小院西南方向的天空炸起阵阵烟花。
烟花极美,却也危险——那是太子与宋昕内外和力围剿六闲山庄的讯号。
紧接着,几道惊雷般的巨响响彻云霄。
唐姻的杏眸深处染上了天际的一片绚烂,瞳孔缩了缩。
“二姐姐,伏火雷炸了!”
她紧张地攥紧帕子,眼睛一眨不眨。
夜凉,起了风。
两姐妹不约而同地望向同一处。
六闲山庄的方向燃起了熊熊大火,天际骤然变得通红。
唐姻的手掌冰凉,唐妘有些担心地道:“回去吧,别染了风寒。看样子,这火要烧上一整夜。”
可就算回了屋子,唐姻还是睡不着的。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唐姻出了房门看向远天,六闲山庄的方向仍有一片红霞。
她在院中来回踱步,直到晌午,却没等到任何消息。
“二姐姐,怎么殿下还不派人来报?会不会出事了?”
“想必是忙不过来,空不出人手过来吧……”
唐妘这话说的显然已经没有底气。
按理说,若计划顺利,太子会第一时间派梅公公过来的,这是慕桢亲口对她说的。
谁知就在这时,一个兵卒打扮的男子打马狂奔而来。
他勒住缰绳,翻身下马,气喘如牛道:“不好了!宋大人受伤了!”
·
唐姻到杭州府衙的时候,太子正脸色沉重地站在门口。
唐姻疾步而至,同太子行了个礼,慌忙问:“见过殿下,我三表叔的伤是否严重?可伤及性命?”
唐妘也上前道:“殿下,怎么回事?”
太子皱皱眉:“他受了箭伤,情况是比较严重。”
原本宋昕和太子内外呼应,擒贼擒王的谋划十分顺利。
宋昕混进了山庄,又命手下悄悄安置好伏火雷。烟花炸开之时,伏火雷同时引爆,火光四起,山庄失了火,宾客们纷纷逃窜,现场混乱不堪。
山庄内部状况复杂,阳武侯的私兵支援不及,所以宋昕带领精锐,很快就掌握了阳武侯。
此时,慕桢带兵从山庄外攻占进来,亮明身份,承诺不杀降兵。大部分私兵只求利,阳武侯被俘,自然不会白白搭上性命,便纷纷弃了武器。
问题就出在阳武侯的这个四子身上。
见父亲被伏,山庄被围得水泄不通,他知事情败露,生路全无,便带着一小波死士顽死抵抗,打算拉太子垫背。
阳武侯的四子城府颇深,竟在屋顶做了埋伏。数十名弓箭手数箭齐发,顿时箭如雨下。
事发突然,宋昕便是在这种情况下,替太子挡下了一箭。
箭伤本在肩头,并未伤及要害。有军医为宋昕立即做了处理,看起来并无大碍。谁知不大一会儿,宋昕就昏了过去。
这时众人才发现,箭头萃了毒。
宋昕昏过去之前,眼神涣散,神志不清,最后一声只喃喃喊了句“四娘”,太子便派人将唐姻请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