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不知道尤漾到底要做什么, 但还是很配合地装作没有听见。
沈淮礼捏着一支黑银色钢笔, 手上动作毫不停顿。
落笔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感受到身后愈发明显的盈盈气息,在项目表上签字的行云流水的力道却不动声色地稍一收紧,字迹蓦地加重。
走到那张黑色方形书桌旁边,隔着半截距离。
尤漾耐着性子站了会儿,想等人主动提问,她再顺势将目的想法和盘托出,坚守着最后丁点儿的矜持。
半分钟后。
却见沈淮礼迟迟没有抬头看她,像是彻底无视了她。
“……”
尤漾抿紧莹润唇瓣,觉得她的魅力和存在感,在这一刻受到了强烈的质疑和挑战。
随着心里读秒结束,她的耐心宣布告罄。
尤漾伸出手掌,反扣着纤细指关节在桌面轻敲两下,直呼他名字:“沈、淮、礼。”
像是才发现她的存在一般,沈淮礼不紧不慢地抬起眼睫,目光清清淡淡地笼着她,神色处变不惊。
手上的钢笔悬在纸张上,嗓音不愠不火地应:“有什么事吗?”
尤漾慢条斯理地牵起那条领带。
柔滑的布料顺着指尖蜿蜒而下,铺展在冰凉的桌面上。
她塌腰提臀,上半身俯近桌面凑到沈淮礼面前,如瀑的乌发披散在脑后,整个人蕴藉着浑然天成的风情万种,慵懒的腔调悠悠拖长:
“配合我一件事,不会耽误你多少时间的。”
“能具体说说吗?”沈淮礼搁置下那支笔,修长手指交叠成塔状,眼尾似有浅淡弧度。
“不能,说了就失去意义了。”尤漾一记冷眼瞥过去。
“那我不能答应。”沈淮礼看着眼前的人,疏淡的眸色不知何时消融了下去,嗓音沉缓地说:
“尤大小姐应该知道,我是个商人,无利而不往的那种。”
“……”
尤漾红唇轻扯浅淡弧度,瞳仁乌黑清冷,像是一颗滴了墨的剔透玻璃珠。可惜眼型是双含情眼,前睑弧度圆润饱满,眼尾狭长,上挑的弧度自带一种冷艳感。
“那你想要什么?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只要你配合我。”
“真的?”沈淮礼似乎被激发出星点兴趣,薄唇牵起个弧度,“那我愿意试一试。”
“当然。”说完后,尤漾想起还是要加点限制,便打着商量:“不过杀人放火违法犯罪这种一律排除在外,只要你要求不过分,我力所能及就行。”
听着她的要求,沈淮礼眼里掠过一丝笑意,但面色依旧没有变化,像是一泓波澜不惊的湖。
他垂睫沉吟两秒,才不疾不徐地说:
“我暂时没有想到自己需要的要求,要不我们先暂时存着,以后想到了我再提。尤大小姐,你觉得能接受吗?”
尤漾觉得沈淮礼这人麻麻赖赖的,一点也不干脆利落。
整个人都丧失了耐心,要不是要配合剧本人设,不能霸王硬上弓,她都想直接将人推倒了。
“可以!”她一口就答应了下来,没有去细想深想,只想着早点检验完魅力早点收工睡觉,催促道:“沈淮礼,你能不能爽快点。”
“行。”沈淮礼略一后仰,像是放弃了挣扎:“那需要我做点什么?”
“你只要安静地坐着,不需要做什么。”尤漾交代,“保持你原来状态就行。”
尤漾觉得她真的很人道主义了。
知道两个人是塑料夫妻关系,所以连将人做个试验都得征询他的意见。
-
感受到眼前被蒙上一条柔滑的布料,沈淮礼的视线遽然被遮挡,灰蒙蒙的一片。
因为视力的暂时缺失,其他感官的感知能力骤然被放大了无数倍,敏锐利感。
在尤漾的想法里,沈淮礼这人贯会伪装,表面功夫做得一流,她便想用领带将他的眼睛蒙上。
隔着一层布料,这样就不会看到他的伪装后的眼神和情绪,上手撩拨后,直接去感受他最真实的反应即可。
略一抬腕,尤漾冰凉柔软的指腹贴上沈淮礼的手掌,细指一根根放入他那干净骨节分明的指间,蹭与内侧的薄茧,软硬兼施。
清甜的玫瑰香味气息攀附上来,萦绕在通畅的鼻腔内,久久未散。
沈淮礼身形一僵,掩盖在领带下面的清隽眉心微敛。
握着的笔尖字迹倏忽加重,力透纸背,在干净的纸张上洇下一团黢黑浓墨。
“是不是很凉?”
“有点。”嗓音平平淡淡,无波无澜。
尤漾也不气馁,将两人手指交握的缝隙填平,让沈淮礼更能感受到她手指的温度,她摩挲着男人凸起的指骨,顺着弧度轻轻地绕着圈儿:
“所以,你要不要帮我暖暖手。”
因为看不见外界情况,沈淮礼清晰地感知了那不轻不重按揉在自己手指上的力度。
明明只是被她摸了个手,他却感觉喉咙不受控制地紧了紧,嗓音克制低缓:“怎么暖?”
“唔,让我想想。”尤漾用眼神在他身上扫视了一圈,像是在思量哪个部位更暖和。
几秒后,她将目光定格在那劲瘦的腰窝处。
凑近他耳边,朱唇轻启,尤漾手指攀上那块布料,又往沈淮礼耳朵里吹了一口气,才慢悠悠地说:“用你这里好不好?”
温热的呼吸洒在耳廓边缘。
沈淮礼感觉自己的耳蜗好像被蓬软的羽毛轻轻划过,酥麻发痒,余韵绕梁。
衣衫整齐洁白,即便工作了一整日也没有褶皱。
却被两根柔软白腻的手指夹住,漩涡似的拧巴,而后探进衣服里面。
尤漾将手指捻上沈淮礼腰部,指腹细细地摩挲着坚实薄肌线条,顺着起伏跌宕勾勒描摹,指尖偶尔轻点两下,像是一双妙手灵活地在黑白琴键上翩跹起舞。
“肌肉练得不错嘛。”她发自真心地感叹道。
“还行。”沈淮礼语气平淡地回应恭维:“最近疏于锻炼了,本来可以更好。”
尤漾:“……”
听着那沉冷平静得可以用直尺度量的声线,她都有些心生挫败了。
沈淮礼这狗登西怎么那么能忍,她一个香香软软的大美女费尽功夫撩拨他,就不喘口气,配合得做出点被撩拨到的反应吗?!!
他是块木头吗?
就算是块木头,遇到她这样的,不也得化身为木偶,被牵着线走啊!!!
尤漾觉得沈淮礼就是上天派来克她的。
要在她辉煌灿烂无坚不克的人生魅力画卷上,添上一个最浓墨重彩的败笔。
几乎快要放弃了,尤漾乌黑澄澈的眼珠随意地乱瞟了几眼,顺着视线上移,落在了沈淮礼高挺的鼻骨上。
冷白透明质感的皮肤上,一颗淡黑小痣点缀,尤为突出和显眼。
尤漾突然想起来,她不记得之前在哪里看到过一句话——
“痣是性癖,每颗痣都是为了告诉你吻这里。 ”
仿佛是被受到了蛊惑般,尤漾鬼使神差地垂落浓密眼睫,闭上了眼。
她踮起纤细脚尖,不抱希望地对着沈淮礼鼻尖那颗小痣轻轻地啄吻了一下。
一触即离,蜻蜓点水般的力度。
可就是这样不含任何勾弄意味的动作,却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尤漾眼睁睁地看着——
沈淮礼的喉结大幅度上下滚动两圈,薄唇开合,溢出来的嗓音也清晰可闻地发生了变化,“你……你刚才做了什么?”
“……”
“!”成功了吗?
尤漾心跳如擂鼓,不动声色地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而后,细心地感知着沈淮礼身体的变化。
很好,原本冷漠无情一丝不苟的男人。
现在已经是呼吸紊乱,心跳失衡,连周身清凉寡淡的气息都有明显的波动。
尤漾拉开两人近在咫尺的距离,也分开了彼此交缠的呼吸,暧昧丝丝缕缕剥开。
她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语气故作坦然镇定:“你干嘛明知故问,其实我也没做什么。”
只是稍微,遵循了下身体本能罢了。
谁叫他那颗痣看起来那么欲,引人采撷。
-
见目标达成,尤漾美滋滋地转身,足尖轻盈地迈着步伐,毫不留情地推开书房的门离开。
行至门外,她将松松垮垮垂落在圆润肩头的红色系带往上勾了勾,轻呼出一口气。
好险,她差点要怀疑自己的魅力了。
还好最后结果没让她失望。
但自己不就轻轻地碰了下沈淮礼的鼻尖吗,他就遭受不住了,这也太奇特了吧。
那肯定是她前面撩拨积蓄的效果,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什么守身如玉冰清玉洁高岭雪,还不是逃不开她的手掌心!
走回卧室,尤漾捞起床头柜的手机,坐在床头边缘,心情愉悦地翘起脚尖,睡裙边缘漾开花瓣般的弧度,她给秦抱香发个消息:
【练手完毕,信心大增】
秦抱香可能看着手机,几秒后,回复得很快:
【我之前随口一说的,你还真去练手了啊?这不简单,他可是你老公,肯定抵御不住你的魅力的,服输是迟早的】
【所以还是建议你重新挑选一个吧,这个难度太低了,没有太大意义】
尤漾低着眸色,盯着散发着荧白光线的屏幕。
在看清秦抱香发的消息后,她不由冷冷轻哼了两声,指尖轻叩消息回复:
【你倒是说得轻巧,一点都不知道他有多难攻克】
【也对,你又没见过他,如果你知道他是谁后,就说不出这种风凉话了】
被这样信誓旦旦地反诘,秦抱香好奇了:
【有照片吗?好歹让我看看你老公长啥样吧】
尤漾昧着良心答:【也就一般般】
秦抱香:【无图无真相,看看】
尤漾犹豫几秒,迟迟做不出回复。
暂且不说她相册里根本没有沈淮礼的照片,有她也不会发,因为她不愿意甚至排斥让更多的人知道两人关系。
其实也不是沈淮礼拿不出手。
就是她不想让两人牵扯过多关系罢了。
半分钟后,尤漾作出回复:
[图片][图片]
秦抱香:【……】
秦抱香:【我让你给我发你老公图片,你发两张吐着舌头瞪着眼的罗威纳犬照片干嘛?】
漾哩个啷:【阿噢,不好意思发错了,他们长得太像了,就看走眼了】
漾哩个啷:【那你就将就看一下吧,其实都一样,见物如见人~】
-
假罗威纳犬本犬,此时正端坐在书房办公椅上。
沈淮礼已然被遗忘了个彻底,脑袋上还缠着那条墨蓝色的领带,遮挡住了那双邃远黑沉的眼眸。
听见远去的步伐,沈淮礼并没有着急解下眼眶上方的束缚,而是抬起修长手指,触碰上鼻骨上那块被柔软唇瓣宠幸过的地方。
上面似乎还残存着淡淡的玫瑰香气。
夹杂着他自己身上的清凉绿叶薄荷气息,晃晃悠悠地勾缠交织在一起。
眼底的眸色暗了暗。
虽然,他还是不知道尤漾到底要做些什么。
但是,沈淮礼私心地觉得这样的情景演绎可以多来几次。毕竟,他也不是不能不配合。
静坐须臾,沈淮礼长指拨弄了下那条领带,指骨稍弯,一勾,那条还未佩戴过的领带便晃荡在那骨节清晰的指上。
末端像条小尾巴似的拂过冷白皮肤肌理,带来柔顺贴肤的触感。
可惜了,这么好的领带。
没被用在床上,反而被浪费在了书房。
沈淮礼打开被合上的笔记本电脑,页面上显示会议尚在进行中。
显然,在尤漾走进来之前,他正在开着视频会议,但是为了方便她行动,不仅关了麦克风,还盖上了屏幕。
鼠标轻点,开启麦克风。
于是,视频中一众本来因为公司发展方向争吵得面红耳赤、又因为主心骨突然消失而胆战心惊的高层们噤若寒蝉,战战兢兢地等待沈淮礼发落。
却不料,容貌出众的男人刚一出现在画面中,就语气淡淡地宣告结束:
“好了,时间不早了,结束会议吧,辛苦大家。”
一众高层惊恐万分:“?!!”
他们没听错吧,沈总不仅没有言辞犀利地怼人,还跟我们说辛苦了,这是什么天方夜谭!
这是假的吧,一定是有人用AI换脸技术扮演的!
外界纷纷扰扰,都与沈淮礼无关。
他干脆了当地结束会议后,便去了客房浴室洗漱。
洗漱完,他才踏进主卧。
本以为会遭遇新一轮的唇枪舌战。
但沈淮礼好笑地发现,刚才还活蹦乱跳挑衅到飞起的人,已经卷在夏凉被里,睡得安然不省人事。
安静地蜷缩在被子里,乌黑的发丝铺开一片,细巧的手指搭在被角边缘,细瓷无瑕的肌肤泛着层薄薄绯意。
走到床边,拿起遥控器将空调调好合适的温度。
沈淮礼立在那里,安静地盯着尤漾恬淡的睡颜一会儿。
许久后,他低叹一声,嗓音质感清沉温缓,寥不可闻,融入夜色中似乎沾染了一丝旖旎:“怎么办,你好像真是我的劫难。”
否则。
怎么会那么磨练砥砺他的意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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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初步实验的圆满成功,尤漾信心高涨。
她觉得自己对角色的把握虽还不至于炉火纯青入木三分,但通过试镜的几率还是有九成九的。
试镜当天,尤漾配合着自己这几天研究剧本写出来的人物小传,细心地搭配了一身衣裙。
配合上她用心调整到极致的状态,感觉自己整个人飒得不行,走路都生风。
赵康良是国内第n代的导演中的佼佼者,早年拍正剧出身,联合知名的影视公司推出不少经典剧作,近些年来有意迎合市场,拍摄一些年轻人爱看的题材。
而这部名为《一枕槐安》古偶剧是他转型的首次尝试,重视程度可想而知,引得无数演员趋之若鹜。
试镜厅内挤挤挨挨了不少人,尤漾签署完保密协议后,带着云朵避着人群,走到挂着牌子的主演试镜屋外,排着队等待自己抽签的次序。
这种试镜,一般在艺人发完PDF版本的简历后,剧组就会初步筛选掉一些人,留下一些发送邀请通知,由选角导演亲自面试,来拍板决定正式的演员阵容。
周围人声嘈杂鼎沸,甚至还有人紧张兮兮地拿着小册子临时抱佛脚,小声自说自话地默戏:
“凌檀身负血海深仇,不惜攀附昏庸帝王,潜伏多年,最后得以亲手血刃凶手。这里她大仇得报,应该会笑得很欢畅,行,等会我就这样子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