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芸白低头，对她勾起唇角笑了下。
但那笑容中，却没了方才面对明芽关心时的真情实意。
霁渊对明芽招了招手，示意让她过来。
“天色渐晚，芽芽，我们得早些回去了。”
明芽牵住霁渊递来的手，小脑袋朝着洛芸白的方向，用软糯的小奶音说：“洛姐姐下次再见哦～芽芽得跟着爹爹回家啦。”
洛芸白此时才注意到明芽对于霁渊的称呼，她的眼皮猛地一跳。
千年不见，霁渊居然也有了养女儿的嗜好？
霁渊似乎察觉到她神态的不对劲之处，薄凉的眼神投来，带着俯瞰众生的苍茫感。
洛芸白的心跳都因此漏了一拍。
当然，这是被吓的。
她连忙维持住自己扮演的人设，杏眸含情，侧边的额发在风中轻扬，让她看上去似蒙着一股淡淡的忧愁。
“尊上。”她开口，轻唤了一声。
明芽停住脚步，回头好奇地望向洛芸白。
紧接着，她就听到了洛芸白对自家爹爹说：“弟子仰慕尊上许久，今日得见仙颜，更是一见倾心。”
明芽：(⊙o⊙)
团子震惊到合不拢嘴，可在下一刻，她的耳朵就被霁渊抬手捂住了。
听觉被迫丧失，团子只能听见霁渊直接传音入耳的清冷声线。
他说：“非礼勿听。”
明芽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朝霁渊看去。
只见她爹爹一脸淡漠，似乎对洛芸白的倾诉毫无感觉。
而在她听不见的外界中，洛芸白还在继续诉说：“尊上术法高强，芸白在此恳求尊上，能够收芸白为徒！”
她双手抵在额上，俯跪在地。
在被掩盖住的清秀面容上，全然尽是与霁渊如出一辙的冷漠。
魔尊辛月在下一个赌注。
他俯身在这女子身上其实并非偶然，他在见到洛芸白的第一刻，就知晓她是霁渊的情劫关窍。
而这一点，向来精通于五行命数的霁渊，也不能不知道。
这一次，就看他是否能有那个决心，来破这个劫了。
魔尊辛月胜券在握，只待霁渊松口收下洛芸白，他便可以假借洛芸白之身，将整个青昭派轻而易举地彻底颠覆。
可在下一秒，他却听见霁渊说：
“你身患隐疾，并不适合剑修一道。”
洛芸白（魔尊辛月）：……
她高声为自己辩解：“方才那并非是隐疾！”
霁渊投来一个无声的疑问眼神。
洛芸白心中暗恨，只得胡编乱造一个借口出来。
“弟子方才只是身体略感不适，故而难以站稳，并非是您口中的……身患隐疾。”
霁渊垂下眼睫，蝶翼般的睫毛，在他皎净的脸上，打出一道纤长的光影。
“你的隐疾，在心，而不在身。”
洛芸白抬起头，暴虐的血色在眸底流转。
“尊上，弟子不知您为何意。”
风止，声静。
一时间，两人一跪一立，遥相对望。
第33章 仙尊爹（九）
霁渊的眸子, 在暮阳的映照之下，透出瑰丽的浅琉璃色。
他的语速缓且沉：“剑道修行，清心与静神缺一不可。你既对我有仰慕之情, 又如何去追寻大道之所在？”
洛芸白望向他的神情, 一时怔愣住了。
片刻后，她缓缓低下头。
眸中流露出来的杀意渐渐隐去, 清秀的少女又变得与往常一般无异。
她仿佛不赞同霁渊的观点，开口与他争辩道：“谁说心中有情与追寻大道不能并存？尊上是否想过，一切都只因你太过固执己见？”
霁渊的语气依旧淡漠, 对洛芸白的争辩不置可否。
他说：“各人皆有属于自己的缘果，你若执意如此，那也并非是我可以阻拦的。”
末了，他给出自己关于收徒的答案：“只是你我之间，并无师徒缘分。”
语毕, 霁渊不愿再与其多说。
他放下了捂住明芽耳朵的手, 牵着团子转身离开了此处。
明芽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方才洛姐姐忽然间变得那样奇怪, 肯定是被坏魔尊俯身操控住了。
她想将魔尊的事情全都告诉给霁渊，以让自家爹爹提前做好准备，远离被害的风险。
可就在团子张口要说之际, 系统却出声制止住了她的行为。
【任务世界剧情，不可为外力强行更改, 请宿主不要将剧情线，提前告知给任务目标。】
明芽想要说的话，被堵在了喉咙眼里, 上下不得难受极了。
她问系统：“系统叔叔，这个真的不能直接告诉我爹爹吗？”
系统:【任务难题得由宿主自行解决, 不可通过提前泄露剧情，以让任务目标规避风险。】
明芽只好泄气般地闭上嘴。
过了片刻，团子的话痨特性发作，又开始叽叽喳喳地闹霁渊。
“爹爹，你刚刚和洛姐姐说了些什么呀？为什么不能让芽芽听到呀？”
“你年纪太小，听不得。”
团子不服气：“哼！其实我刚刚听见了一点点，不就是洛姐姐说喜欢你吗……”
她的话音被霁渊打断：“你昨日与我说，今日你想要吃叫花鸡，那是何物？”
团子被霁渊抛出的新话题成功带偏。
听见心心念念了许久的叫花鸡后，团子的口水，都快要忍不住地流出来了。
她边蹦蹦跳跳地走路，边跟霁渊说着话。
“其实芽芽也不知道叫花鸡是什么，但有本书上说它很好吃，所以芽芽就想试试，嘿嘿～”
霁渊对她的识字水平感到惊讶，问她：“前些时日，我教授你阅习《千字文》时，你还不识一字，如今都已经可以独自观读书册了吗？”
明芽歪起小脑袋，看着霁渊摇头，很诚实地暴露出自己的小文盲属性。
“芽芽是看不懂字呀，但那本书上有图。”团子很天真地在向霁渊解释，“我看见图上那只鸡张着嘴巴叫，边边还画着一朵小花花，所以我猜它一定叫做——叫花鸡！”
霁渊回想了下自己库藏中的所有典籍，通过明芽的描述，他这才终于明白了她究竟在说何物。
鸡鸣初叫花枝展，那应当是一种名为鸡鸣草的药物。
而不是团子口中的，名为‘叫花鸡’的食物。
可明芽还在用期待的目光望着霁渊，对自己馋了好久的美食感到十分憧憬。
霁渊在这种目光下，硬是点了点头。
他没有否决明芽错误的认知，而是说：“爹爹今晚就给你做。”
团子很高兴地蹦高高，夸自家爹爹的话跟不要钱一样地往外撒。
“爹爹你真好！又好看又厉害，还会做好吃的！芽芽最最最喜欢你啦！”
霁渊淡然地轻嗯了一声。
而外表淡漠的仙尊，此刻却在心中琢磨着:
不知山脚酒楼里的大厨今晚有没有时间，他在那处跟着大厨学了三个月余的厨艺，也是该学习该如何研发新菜式了。
时维九月，本还未到开花的季节，可枝头上的海棠却在悄然地绽开，落了他们满身的花屑。
辛月在他们身后，眼神遥望着前方离开的父女两人。
一个新的计划，在他心中成型。
既然口中说着无情无爱，那他倒要试试看，霁渊对他这个娇宠至极的女儿，能否也做到默然以待。
*
青昭派门规森严，每个筑基弟子都得进入初阶秘境中参与历练任务。
而三岁半的明芽，由于有她家爹爹的倾力督促，也以史上最小的年纪，光荣地加入了历练队伍。
临出发前，霁渊解下了自己从未离身的佩剑无昧，将它递给了明芽。
纤长的剑身，比矮矮的团子还要高出一个剑柄的高度。
剑灵识人，且通主人的心境，几乎是世上最为知晓明芽在霁渊心中地位的存在。
因此，一向桀骜的无昧剑，在明芽的手中都乖巧的很。
被霁渊递过来后，它忙不迭地就蹭了蹭自家小主人的掌心。
明芽被通人性的剑灵蹭得咯咯笑，问：“爹爹，这把剑叫什么名字呀？”
“无昧。”
闻言，明芽眼神亮晶晶地看向霁渊。
她说：“那我可以叫它五妹妹吗？”
原本还在卖乖的剑灵，瞬间不高兴了。
它飘在半空中，剑身回旋地转动，像是人类在用摇头来否决别人的提议。
可它的主人心中只有自家女儿，并不想理睬它。
霁渊应道：“你高兴即可。”
明芽得到应允，一口一个五妹妹叫的特别欢快。
“五妹妹，你很喜欢芽芽给你取的这个称呼吗？”
明芽看着无昧剑在半空中翻腾的动作，神态很可爱地说。
“你看起来好高兴的样子哦。其实芽芽也很喜欢叫你五妹妹，哈哈哈。”
无昧剑的抗拒无人能懂，它也彻底没招了，只好躺平任叫。
接下来，霁渊又给明芽掏出来一堆珍藏多年的宝物。
只恨不得让明芽将一切防身的东西都备着。
娇小的明芽左手一个宝钏，右手一个法镯，就连脖子上都被霁渊套了两条玉坠。
整只团子被打扮地珠光宝气的，只要一走路，身上的配饰就叮铃叮铃响。
团子感到无奈：“爹爹，修远哥哥说筑基期秘境很好过关的，你不用这么担心芽芽的。”
霁渊皱眉，很认真地说：“你第一次出去历练，万事当以小心为上。”
明芽晃了晃小手上，于她而言沉重无比的法镯。
充满忧虑地对霁渊说：“可是，爹爹你给我准备这么多法宝，到时候妖兽来了，芽芽跑都要跑不动了，到时候可该怎么办呀？”
霁渊的眉头皱得更深，他将那些琳琅的首饰都给明芽取下，最后只从乾坤袋中掏出来一张简朴的符纸。
他双指在半空中画出一道符印，而后将符印打在明芽额头之上。
“这是移魂咒。”霁渊出声解释，“在你遇到危险之际，你只需轻唤我一声，我就会在瞬息之间，出现在你面前。”
明芽摸摸自己光洁的额头，没察觉到有任何不同。
团子想到这道咒符的作用，有些兴奋地问他：“只要唤声爹爹就可以了吗？”
霁渊点头。
“那芽芽现在就可以试试吗？！”
霁渊点头，任团子迈着两只小短腿，哒哒地冲出了房门。
过了半刻钟的时间，他于识海处，听见了来自明芽的呼唤——
“爹爹！你听得到吗？”
霁渊心神一动，几乎是眨眼间，就消失在了原地。
半刻钟的时间，于他而言都可行至千里之外。
可对于明芽的两条小短腿来说，她也只是跑到了清云峰半山腰的地方。
团子在见到自家爹爹闪现在自己眼前的那一刻，眼中立马溢满了欣喜。
“哇！原来爹爹说的是真的！只要我叫一声，爹爹就真的会出现在我面前！”
霁渊揉揉她的脑袋，宽慰她说：“所以对于后天的秘境历练，你不必感到害怕。遇到任何危险和苦难，只要唤声爹爹，爹爹就会瞬间出现去保护你。”
明芽重重地点头，虽然说她对历练并没有感到很恐惧，但爹爹说的话，还是给足了她安全感！
两天的时间转瞬即逝，很快就到了秘境开启的日子。
明芽背着霁渊连夜赶制的明红色小布袋，在霁渊充满着老父亲担忧的目光注视下，一蹦三跳地来到了广场集合的地方。
广场上的筑基弟子有很多，密密麻麻挤满了整块空旷的场地。
寻常人筑基都讲求仙缘，因此数百人的队列中，各个都是正值青春的少年少女。
唯有不及他们膝盖高的明芽，在里面显得既突兀又奇怪。
女修们无一例外都喜欢可爱的幼崽，明芽刚加入，一群女修就将她围在了最中间。
“哇！你看她的脸，长得好可爱呀！”
“捏起来手感也好，软绵绵的。”
“小小一团，看上去让人心都要化了。”
……
明芽被一群漂亮姐姐围着，也没有感到丝毫不愉，甜甜地笑着，跟每一个人都打好招呼。
“姐姐们好！我是明芽，今年三岁半了。”团子软萌地开口进行自我介绍，“我上个月刚筑基，今天是第一次进秘境参加历练～”
女修们齐齐捂住胸口，伸向明芽脸颊的手一只接一只，捏得不亦乐乎。
“呜呜呜我的亲娘啊，崽崽笑起来好可爱啊！！”
“芽芽别怕哈，进秘境了姐姐保护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