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夏筠柔和的眉头此时紧蹙成团，抿了下唇后这才有些迟疑地回答道：“发烧高热是异能者进化的必经阶段，你肯定也经历过，但是芽芽这次的反应却有些不同寻常......”
她的话音顿了一下，秦燃心里开始浮现出不好的猜想。
陈夏筠似乎是在思考如何组织语言，过了好一会儿这才补充道：“一般的进化型高烧都会维持在人体可承受范围内，不会高于四十度，但芽芽的体温居然一度高到了四十二摄氏度左右。”
秦燃难得产生了不安的情绪，垂着眼眸不发一言。
陈夏筠也知道苍白的安慰毫无作用力，给芽芽做了简单的退烧诊疗后出了房门，将空间留给了秦燃父女。
芽芽烧得意识模糊，细软的头发被汗打湿黏在额头上，小嘴巴微动着 ，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秦燃用粗粝的指腹抹去她额头处不断渗出来的薄汗，坐在床侧俯下身去，仔细地听着芽芽口中不断冒出来的呓语。
“爸爸......”
他听到了芽芽在唤她，凑在团子的耳畔嗯了一声。
“芽芽......难受唔......”也许是高温带来的一系列不良反应着实让她感到难受极了，晶莹的泪珠随着呓语从眼角滑落
秦燃低头亲了亲她的眼睛，小声哄她：“爸爸在这儿啊，宝宝不哭。”
他用异能将自己的手心温度降低，贴在她的脸侧，用这样笨拙的方法给她降温。
芽芽只感受到有一块冰凉凉的东西在轻抚着自己的脸颊，下意识就埋头轻轻蹭了蹭。
这一夜实在是漫长，在秦燃心急如焚又度日如年的等待中，终于迎来了黎明的降临。
第二天的太阳照常初生，芽芽烧了一夜的体温也逐渐平缓地恢复了正常。
陈夏筠再次来到房间里给她做了一个全面的检查，放心的同时又对此感到震惊，“你们这对父女真是一个比一个神奇，末世降临不过数月，觉醒异能的强者一只手就可以数的过来，你们倒好，接二连三地就直接进化了。”
秦燃现在满心满眼都在惦记着自家女儿的身体状况，哪管得上陈夏筠那满是羡慕嫉妒的打趣。
“怎么样？她身体还有没有其他的问题？”
陈夏筠倒也理解他关心则乱的紧张心虚，直接给了个能让秦燃安心的准话：“放心，烧一夜之后差不多就能稳定下来了，现在只需要等芽芽自己醒过来就成。”
秦燃简短地对她表达了感谢，在陈夏筠的白眼中重新坐回了床边守着自家孩子。
芽芽真正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炽烈的阳光洒进房间，让她刚刚睁开的眼睛不适应地闭了一下。
不过很快就有人伸出手替她将那刺眼的光线遮挡住了，她听见秦燃的声音从她的头顶处传来：“宝宝醒了，感觉怎么样？”
芽芽的嗓子有点干涩，说话也沙哑：“爸爸，我的头有点疼。”
秦燃捋了下她额前的头发，柔声说：“好好休息一会儿，等回基地之后再给你做个细致的检查。”
芽芽乖乖点头，顺着秦燃扶起她的动作，倚靠在了床头的软垫上。
秦燃右手环抱着她，左手则将提前准备好的温水喂给她喝下去。
虽然陈夏筠说芽芽的身体已无大碍，但仍旧放心不下的秦燃还是加快了赶路的进程，想着回基地后给她好好检查一下身体。
起初答应与陈夏筠同行，就是因为她口中所说的那个地址，曾经是秦燃上级统领的辖区之一。他抱着微渺的希望跟着陈夏筠一同进入基地，在她的引荐下很快就见到了基地的实际掌权者。
秦燃没有赌错，在灾难来袭之后，上级匆忙组织部队搬迁，选中了这块辖区作为基地根据点。
上级对于他的到来明显的惊喜异常，得知他觉醒全系异能后更是乐得满脸开花，拉着秦燃絮叨着回忆了许多军部往事。
可还在惦记芽芽病情的秦燃，却显然没有那么多耐心陪他回忆往昔，他直言不讳地打断了上级的讲话：“陆军长抱歉，我女儿还在招待营等我，我得赶回去陪着她。”
陆军长好脾气地笑了下，拍了拍秦燃的肩膀，打趣这个在他眼中看来过分正直肃穆的青年。
“好家伙，几年不见，没想到你居然都有女儿了呀。下回也带给我这个叔叔见见，我给她包份大礼。”
秦燃倒也没避讳着他，直接说道：“她最近身体有些不好，能不能劳烦军长为她安排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
即使不提秦燃与他之间的交情，只论他此时身负的强大实力，陆军长也是热情万分地给他开了这个后门。
“小事一桩，让小陈下去安排就好。”
答应完请求，陆军长本来还想多聊几句，秦燃心里惦念着自家女儿，直接道了辞别后就转身离开了。
陈夏筠对于他们父女两还算尽心尽力，即使是回到了基地，也一直在为芽芽的事情奔波。
得到了陆军长的指令，身体检查的过程顺利且快速，短短半日秦燃就收到了来自基地总医院的回复。
可也就是这个回复，让他和基地高层领导间有了第一次激烈争执。
第89章 末世大佬（十二）
高层间的大部分都是秦燃曾经的战友, 感情深厚坚固自然不必说，可在这件事情上，秦燃却不愿有半分退让。
“在这个末世中, 所有人都徘徊在死亡的边界线上, 既然现在有了挽救危机的机会，我们就断然不可能放弃！”
“那是我的女儿！让不让她参与到异能研究中的决定权在我手上, 如果我不愿意，你们谁也不能勉强！”
争吵的声音充斥着整间会议室，陆军长作为最高领导人出来发话。
他沉声喊了一句秦燃的名字, 语气缓和却透着不容人抗拒的坚定：“秦燃，这是关乎全人类的大事，你不该、也不能如此自私武断。”
秦燃毫不畏惧地回望过去，穿过人群的视线依旧锐利如剑：“她在我心里的地位，优于全人类。”
陆军长年岁比他大上一轮, 久居高位的威严气度寻常时候就足以令人望而却步。而此时的他几乎是摆出了最为强盛的气势, 意图使眼前态度决然的秦燃屈服于下。
可最后他终究是失败了。
没有人能够更改秦燃的意愿, 接连不断的劝说、毫不留情的威胁, 软招硬招他们几乎轮番使遍了，秦燃就是不愿点头答应。
而一直留在病房中护养的芽芽，也看出来自己爸爸最近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就连晚上睡觉时, 他的眉头也不曾松动下来。
这些事情他当然不会拿到小孩面前去讲，对于芽芽的担忧与关心, 秦燃每次都能找到新借口搪塞过去。
可千防万防，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件事情最后居然还是经由陈夏筠全部告知了芽芽。
芽芽年岁还小, 对于很多事情的理解都还不够太深入。
陈姐姐说的话，她并不是全都理解透彻了, 但她能够听懂并且捕捉到那些语句中的重点信息：她觉醒的新异能是净化，能够治愈好一切处于变异状态中的人或是其他生物。
依照上级的指示，他们希望能够对芽芽身上所具备的特殊能力做一个更深层次的研究，而这些建议都被秦燃尽数否决了。
即使决策层对他保证过不下百次，这些研究都会建立在确保芽芽生命安全的基础上进行，可秦燃最终还是不愿松口。
听完陈夏筠说的这些话，团子一个人趴在床上想了许久。
她人长得小，想法也简单。
陈姐姐说这项研究关乎到全人类的安危问题，这句话让芽芽不可避免地想到死去的钱姨。
在她看来，钱姨就是这个世界上除去爸爸以外最好的人，也是第一个能让她感觉到母爱般温暖的人。
可钱姨死了，死在灾难降临的第一天。
是不是她只要同意接受这项研究，以后就会有很多像钱姨一样温暖又友善的好人不会死去？
秦燃第无数次晚归的深夜，向来作息规律的芽芽还没有睡觉，坐在床上拿着那双水灵灵的黑眼珠子瞅他。
秦燃不堪负累的心忽然就变得很软很软。
他还是坚持认为自己的做法是对的，明芽是他的女儿，是他在这个世界上仅存的唯一亲人，任何有关于她安危的阻碍，都应该由他这个爸爸亲自解决。
她只需要平安，快乐，在他的身后无忧无虑地过完这一生。
“怎么还不睡？”秦燃轻声问她，像是怕惊扰吓走这寂静夜晚飞来的小精灵。
“在等爸爸呀。”
秦燃有些好笑，柔和了眉眼问她：“等我做什么？”
芽芽看着他走过来，在他临近身旁的时候牵住了秦燃右手的食指。
她的手掌小小的，环住那根食指时，娇软的手心肉传来的浅淡温度，一路熨烫至了秦燃的心尖上。
“出什么事了？怎么还撒上娇了。”
芽芽抬头直视着秦燃的眼睛，一字一句地清楚说道：“爸爸，我愿意接受那个研究的。”
秦燃整个人都瞬间变得僵直住了，周遭溢出来的情绪黑沉沉的，极具压迫感。
但他对着芽芽说话的语气还是一如往常般的柔和：“芽芽乖，告诉爸爸，是谁告诉你的这件事？”
芽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接着说道：“是不是如果我接受这个研究，那世界就还会有变好的可能？”
她固执地看着秦燃，执着地等待他的回复。
这样的目光恍如实质，逼得秦燃不得不将真话坦明。
简单的一个字像是有利刃在舌尖滚过，刺人的伤痛：“是。”
芽芽的眉眼舒展开来，她松开环住秦燃手指的手，张开小怀抱，搂住了秦燃的上半身。
“那我就答应。”她又接着说，“爸爸也支持我好不好？”
“好。”秦燃的语气滞涩万分，像是硬生生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似的，“爸爸支持你。”
次日一早，基地决策层收到了一个令他们振奋无比的好消息——
从不松口的秦燃，终于答应了让自己女儿接受他们提出的异能研究项目。
如火如荼的研究进程轰轰烈烈地展开，第一研究所里的人对着这个乖巧软萌的团子可谓是奉若至宝，宠溺的程度几乎都不亚于团子的亲爸。
而秦燃所预想到的对芽芽的身体损伤也从未出现过，研究进程虽然缓慢无比，中途却从未出现过任何差错。
芽芽在研究所里很讨所有人的喜欢，即使是最基本的抽血项目，大家也都对她是小心翼翼地呵护，生怕让她感到不适。
秦燃的心终于安定了几分，他加入了基地的试炼小组，凭借着在每次任务中的完美表现，在基地的领导组里升迁的很快，也逐渐拥有了自己所信任的一批下属。
末世来临的第九年，第一研究所内，所有人都在欢呼震颤，又哭又笑的怪异声响几乎充斥到了各个角落之中。
“成功了！净化液终于研究成功了！！”
这是一个万人瞩目的历史新起点，自净化液成功问世后，所有在灾难中遭遇病毒残害的人类，迎来了他们得以新生的希望。
混沌的末世终结在第十年，彼时已经接管基地的秦燃以势不可挡的魄力在乱世之中重建了一个新国家，采取议会共和制的形式搭建新式管理体制，自此开创了末世后的清明盛世。
而明芽更是被评为近百年贡献最大的女性之一，她的名字被记入史册，数千年后也依旧在人们的口口相传中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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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芽在上个世界陪着秦燃过完了一生，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最初的灵镜之地！
久未出现的系统突然再次在明芽的脑海中发出了熟悉的系统音：【芽芽还记得我吗？】
明芽惊喜出声：“记得！你是系统叔叔！”
系统莫名有些欣慰，接着说道：【恭喜你成功完成任务！经历五个小世界后，你爸爸的残魂也终于被你收集完整了，而我也要走了。】
明芽原本在它说前一句话时还满脸喜色，等系统讲完最后一句话，她的眼泪却也迅速涌了上来。
对于这个在爸爸消失后就一直陪伴着自己的叔叔，明芽对它的情感自然也深厚得旁人无法比拟。
团子抽了下鼻子，哭嗒嗒地说：“系统叔叔要去哪里呀？不能带着芽芽一块儿去吗？”
系统没想到临到头了，还得抚慰好宿主离别前的崩溃情绪，不过面对始终乖巧的团子，它也不由得软下心肠，第一次如此有人情味地说话。
【任务成功完成了，我得赶往主神空间写任务报告。不过你放心，等我升级之后，我还能跳跃时空线回来看望你。】
明芽擦干净自己的眼泪，带着些小任性地跟系统做下约定：“系统叔叔可不能骗人，你得跟我拉勾！”
系统全都依着她：【好好好，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哄好团子，它又跟她讲起了正事：【芽芽，看见前面那个小水潭了吗？】
明芽顺着它的话朝前望去，距离她五步之遥的地方果然有一个澄清透明的小水潭，丝丝缕缕地往外溢着灵气。
系统从空间里拿出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球交到明芽手上，【你爸爸的残魂都被收集在这个水晶球里，你把球放进那个小水潭，三天之后，你爸爸的魂魄就能凝结完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