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暗室也不算完全的暗室,开了一扇窗子。季玉钟倒在地上,拼全力抬头看了一眼那窗子。
今夜夜色很好,月明,无雪。
这就是他的结局了。
这一生或许从未曾得到过什么真正的温情,最后死在无人知晓,无人看到的地方。
或许也不算没有一丝温情。他有过一段还算轻松惬意的日子,那是叶久和苏照歌给他的。在长宁侯府他得到了兄长,友人和尊严……即便叶久不来救他,他也没什么可怨怪的。
季玉钟下了狠心,愤力一咬舌——他不是能吃苦的人,这破烂身子,这乌糟尘世,他不伺候了!
他痛苦地闷哼了一声。
他的体力已经消耗殆尽,这一口下去只咬得舌根生痛,离断还远着呢。
太狼狈了。
暗室的门外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季玉钟不禁抬眼去看。
这声音听着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在门上……?
他的疑惑没有持续太久,随即他听到了有人在摆弄门上的锁链的声音。
什么人……
“玉钟你还活着吗?”叶久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来,仿若天籁:“这锁有点麻烦,你再撑一会儿。”
季玉钟几乎不敢相信,茫然道:“……啊?”
然而他的声音太小了,叶轻舟压根没听到。暗室门上那锁很精巧,外有机括层层相扣,像是个复杂了无数倍的九连环。而锁身是极厚的玄铁,根本不是人力能劈断的。
这几乎是他人生中得到救赎的瞬间。
季玉钟没意识到自己眼泪已经爬了满脸,他突然有了力气,本来已经冰冷的胸中涌动着无数思绪,一边哭一边笑骂道:“叶久你是个疯子吗?”
叶轻舟语气有点无奈:“怎么来救你还要骂我?”
季玉钟道:“你来找我做什么?!季犹逢在苏照歌那儿,你想不到吗?!”
叶轻舟说:“知道,所以先来救你。”
“我告诉你,”季玉钟挣扎道:“门上那锁你打不开的 ,你来得及太急,他这所有的举措就是为了拖时间!你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这里,那锁你解上一夜也没用,苏照歌……”
叶轻舟说:“谁说我要解上一夜了。你退后。”
季玉钟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门外一声炸响,硝烟顿起,暗室门上霎时破了个大洞,露进来了摇晃的烛光。
他竟然带了火药!
叶轻舟从那洞里钻进来,一见到季玉钟就眉头一皱,没有多话,立刻拿出一粒药来递到季玉钟嘴边,问道:“你怎么回事?你说季犹逢不会杀你,我才放你回来的!”
季玉钟咽了那药,尝出来是自己之前配出来吊命用的东西:“你……”
“季犹逢在见到我之前不会对照歌下手,但对你就不一定了。”叶轻舟道:“所以先来救你,就是这么回事,安心了?能不能别问了?心怎么这么重?”
季玉钟挣扎道:“你不怕……”
“怕啊。”叶轻舟道:“那我难道放你去死?照歌有自保之力,同样有自保的筹码。我相信她有办法处理这一切。”
季玉钟吃了药,顿时觉得精神一清:“你真是……”
“照歌想亲手杀季犹逢,既然她心意如此,那我不和她争。”叶轻舟道:“不过你也不是个老实人,不如趁现在告诉我你这段时间都在季犹逢身边做了什么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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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对季玉钟的观感实在很复杂,他绝对称不上好人,甚至从他的做法中可以称的上是坏人。他这一生都等着别人的救赎,季犹逢、叶久、苏照歌。他的童年很悲苦,但是他又没有在悲苦的环境中养成坚韧的心性;季犹逢的教导使他聪明、会使阴邪的招数,但他又没学会季犹逢的狠心、无情,他明明从一开始就知道季犹逢对他没感情,却还是把他当做救赎,一次次的期盼他的回应,感情上当断不断;因为叶久是唯一关心他喜好的人(叶久给他选衣服),他转而背叛季犹逢,投入叶久阵营,但他又没学会叶久他们的坚韧、宽容和善良;背叛季犹逢后又天真的期盼一个本就无情的人看在养育自己的情谊下对自己宽容。这些导致他无论是做正派还是反派,都不可能真正意义上的成功,因为他仍然容易犯错,他注定是双方博弈的棋子。然而他又很幸运的遇到叶久他们,他们理解他、原谅他。可能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不同吧,我反正对季玉钟喜欢、可怜不起来,甚至有点讨厌、不舒服。
呜呜呜呜呜呜呜玉钟!!!!
呜呜呜呜阿久来救玉钟的时候,感受到了玉钟那种死而复生的心情
越来越精彩。
你不更文,我怎么买文,我不买文,怎么会有营养液,你说咋办吧!
加油大大
什么时候更新
还没更完啊
季二像蹲在阴影处的毒蛇,随时等着咬人,阴魂不散啊
笑死了,不管臭弟弟是什么德行还是关心他的人最了解他啊,狗比季犹逢根本不关心玉钟,他不失败谁失败啊
季二是真自信啊,自己一心一意惦记老叶,也觉得老叶一心一意惦记着他
好好奇照歌想怎么做啊,话说感觉阿久做决定之后恢复正常了
唉,感觉照歌以一敌众的智斗(也有可能是武斗)季二的傲勇身姿圣安司众人看不着了,真可惜,唉……
-完-
第139章
[我曾匹马冲阵,战至天明而生还。]
“当日在随州,叶久使计点燃了水寨,熏瞎了我的双眼,又逼得我只能东奔西逃。”季犹逢这么说着,语气却不见多么愤恨:“如今我也该还他一场火。”
苏照歌漠然地看着他,季犹逢只是幽幽一笑,倚靠在窗边,突然从袖中掏出一个火折子样的东西,信手拉开丢向了窗外。
一团光亮在暗夜中升空炸开,竟然是一个流风回雪楼标识的烟花。
几乎是与那烟花腾空的同时,苏照歌双眼微眯,看见远处山庄边缘爆起了一线火星。
那点火星迅速沿着山庄外墙扩大,转瞬间火势就蔓延开来,火光熊熊映亮了半座山——寒冬腊月,这绝不可能是正常火势,季犹逢在山庄下埋了火药!
苏照歌震惊道:“你疯了?就算你能杀了阿久,这么大的火你根本控制不住,等它烧到山里,你自己也跑不了!”
季犹逢轻松道:“谁知道呢?谁在乎呢?”
“他疯了吗!”季玉钟气得呛出一口血来:“你们也疯了吗!他就是想拉着所有人陪葬,如今都到这步田地了,你们还为他卖命?!”
他们面前拦着数十个面容沉默,穿着白裙的杀手,身后斜着数十个身着白裙的尸体。
叶轻舟手中的弯刀已经有轻微的卷刃。
以季玉钟的身体,其实已经十分不适合再跟着叶轻舟奔波,奈何这夜没有办法,不知道季犹逢有什么后手,把季玉钟自己丢在那里等后援同样是送死,叶轻舟只得撑着季玉钟,再度踏上通向苏照歌的那条长廊。
然而这条路还没走到一半,黑暗的庭院中一直有流风回雪楼的杀手扑杀出来,没完没了,无穷无尽。季犹逢大概是把他所有的手下都放到这里来了。
叶轻舟哪怕自己走这条路,也略有些吃力。
回廊这种地方易守难攻,何况双拳难敌四手,铁打的高手也扛不住车轮战,叶轻舟搭着一个几乎是个废人的季玉钟,一路来得艰难。
好在没输没,然而也已是强弩之末。叶轻舟向来重仪态,此刻也已经鬓发散乱了。
而才刚一踏上苏照歌这一侧的回廊,面前就涌现出了数十个剩下的杀手。
看来她们倒也不算太没脑子。叶轻舟本身就是暗夜行事的高手,这种偷袭对他而言并无威胁,没什么花样是他想像不到,防备不得的。
反而没有铁打的英雄,长宁侯又带着个累赘,人海车轮战倒比偷袭来得有用多了。
叶轻舟扶了一把自己散下来的头发:“不玩偷袭了,姑娘们?”
然而杀手还没来得及回话,山庄上空突然爆出流风回雪楼的烟花,汹涌火势顿起,热浪几乎一瞬间就扑到了脸上。
季玉钟和叶轻舟对视一眼,彼此皆是瞬间明了了季犹逢的想法。
季玉钟心下先是一慌,又是一喜——左右无论火势如何他们都得去找苏照歌,如果这些杀手怕了火势而去逃命,倒是把他们的去路清了出来……
然而白裙少女们的表情静肃威严,一时间竟然没有人流露出逃跑的意思,为首的慢慢拔出了刀。
听了季玉钟的怒斥,叶轻舟却是一笑:“冷静点玉钟,别在姑娘面前丢脸。季犹逢既然敢做这番布置,当然不怕她们临阵去逃。”
季玉钟一顿,杀手静默地听着。叶轻舟又道:“我本来就很奇怪,季犹逢手段单一,不像是能激发人忠心的当家人。现在看来果然不错,你们的忠心也不是那么不能商量。”
季玉钟一愣,领头的杀手却张嘴了:“侯爷何意。”
“这有什么何意不何意。”叶轻舟奇道:“形势这么紧急你拔刀却这么慢,哪像是真想动手的样子?我们家照歌动起手来就连句话都不说,杀完就走。总不至于都是季犹逢教出来的,你们行事差别这么大吧?你这就差边拔边唱了,我看像是在等我说话。那我就说了:这位姑娘,你想怎么样?”
领头的杀手仿佛无言了一刹,不知道转瞬间心里对长宁侯的认知发生了怎样的改变。然而她迅速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说道:“我们要长宁侯府及圣安司不得追究我们所有人的罪责,无论流风回雪楼与您有什么过节,和我们这种小人物都没有关系,您几位今日了却干净,从此咱们两不相干。”
叶轻舟顺畅道:“可以。”
领头的肩膀肉眼可见的一松,接着道:“我们还要守忠的解药。”
叶轻舟颔首道:“不愿再受制于人,理所应当。”
领头的顿了两秒,似乎也没想到长宁侯是个这么好说话的人。随即领头的道:“我们还要季玉钟。”
季玉钟在叶轻舟背上抽了一下,蓦然伸手抠住了叶轻舟的肩膀。叶轻舟依旧含笑:“这怕是不行。”
“我不是在和侯爷讨价还价。”领头道:“没有季玉钟,我等必死无疑。都是要死,死在这里和死在别处没有区别。可侯爷却是个拖不起的人,您还要去救苏姑娘。”
“你是在和我讨价还价。”叶轻舟说:“你们既然已经要了守忠的解药,还要玉钟做什么?”
“当日侯爷因良安郡主之事迁怒太子党羽,怒杀上千人,您性情暴戾,如今您红口白牙一说放过我们,回头长宁侯府翻脸,我们也没处说理,这是一。”杀手条分缕析道:“二来,咱们不知道您今夜是否能走出这里。倘或您几位今夜都交代了,我们去跟谁守忠的解药?当然不如握着五公子靠谱了。”
叶轻舟道:“守忠的解药方子我看过,我当下就可以复述给你。倘或如此也不信——”
他随手从腰间抽出刻着‘叶’字的玉佩丢到领头手里:“拿着这玉佩去圣安司找一司长易听风,哪怕我死了,他也会给你们你要的东西。”
这么说就是铁了心不交人了。
杀手握着玉佩沉默了一瞬,继续道:“侯爷有诚意,我也不藏着掖着。只不过季五公子是我楼内叛徒,多年来姐妹们所吃苦头皆来源于此人所配毒药,大家早有积怨,我不带五公子走,难以服众,日后也难立足。苏姑娘是侯爷心头挚爱,与五公子却只是半途的情分。眼下时间紧急,孰轻孰重,侯爷要有所取舍。”
火焰熊熊,已经蔓延到了这边,不远处一根横梁被烧断,轰然倒塌了下来。火光熊熊,映亮了夜空和对峙的侧脸。
“这不是什么半不半途情分的事。”叶轻舟的笑容消失了,淡淡道:“照歌与玉钟同为我家眷,我不会拿一个去换另一个。我这辈子极恨受人威胁,姑娘若是现在让开一条路,我不与你们计较,守忠解药照旧奉上。若你不依不饶,那就是和长宁侯府过不去了。”
领头的尖锐道:“好一个深情侯爷!苏姑娘每时每刻与楼主在一起,竟就这般不在乎苏姑娘的性命!”
叶轻舟已经把手按在了刀上:“你真是误会了。照歌未必赢不了季犹逢,我不是去救她的,只是去见她的。”
领头的冷笑道:“侯爷愿意如何说便如何说,便说当下,侯爷已经力竭,我们还有二十六个人,侯爷带着季玉钟,真以为自己能赢吗?”
叶轻舟从容道:“至少足够杀你。”
领头的一梗:“你……”
“我曾匹马冲阵,战至天明而生还。”叶轻舟抽刀出鞘,横于身前,沉定道:“倒看看今夜此处究竟是谁的埋骨地?”
那领头的也握着刀,面上神色迟疑起来。她背叛季犹逢带着人来谈条件,自然是另有打算,却没想到叶轻舟决心坚定,倒叫她一时不知当如何是好——她当然是想活下去,谁愿意在此处和长宁侯拼命?
哪能争斗出输赢?圣安司虎视眈眈,她不敢下手杀叶轻舟,何况未必杀得了。若是不杀,叶轻舟若记恨她们今夜作为,回头缓过神来长宁侯府千里追杀,她还不如今夜就死在这里。
叶轻舟却像是真的耐心欠缺,他的确是不受人威胁的。自认展示了足够的诚恳,对面不满意那就是不成,不成则半分耐心都懒得再给,说冲竟然真的就冲了上去!
那杀手仓促之下挡了两招,骇然发现这看似力竭的长宁侯竟还藏着如此可怖的爆发力,招招不留情面,竟然真是翻脸的打法!
杀手们不能见头领独力支撑,团团围了上来——
“哥!”季玉钟突然竭力喊了一句:“住手吧!我和她们走!”
谁也没想到季玉钟会主动说这句话,一时间所有人真停了手。
叶轻舟道:“你说什么?”
“我们的确缺时间。”季玉钟喘息着道:“我……哥,足够了,你不放弃我,就足够了。我……我不能在这里耽误你。她们无非求守忠的解药稳妥,有你在,她们不敢害我性命,我跟她们走,你去……”
叶轻舟道:“就怕事有万一。”
季玉钟痛苦道:“你带着我……也没有用,我这身子现在……只是累赘,还有可能会死,不如你先让我跑……”
沉默一瞬,那领头的本就不想和叶轻舟完全撕破脸,眼下见有个台阶,便道:“五公子所言不错,我们无非求守忠的解药稳妥,只是眼下境况,实在令我等不安。不如侯爷把五公子交给我们,事后将五公子原样送回长宁侯府,如何?”
叶轻舟默默估量了一下,季玉钟的伤势严重,自己就算一直带着他……
“你带五公子离开,三日内如果他不能完好无损的回到长宁侯府,但凡有一处多余的损伤,”叶轻舟平稳道:“长宁侯府必不与你善罢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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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来说去就是还给了。。。。那说那么多干嘛。。。。还每个人都解释一遍自己的心理活动。。。。。啊。。。大家这么啰嗦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