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自己女儿丧子了,若瑶娘还把三个儿子挂嘴边,真阳公主又怎么想呢?
“这倒也是,莫说是稷儿欢儿,就是训哥儿,一岁就会自己吃饭了。”真阳公主听了还是很佩服的。
下一次,瑶娘过来洪皇后这里时,亲手把绣的锦鲤香囊送给洪皇后时,真阳公主才明白人家的孝心。
洪皇后很是喜欢,瑶娘解释道:“这是媳妇儿用刻鳞针法绣的,母后看的上眼就好。”
“说哪里话,没有我不喜欢的。”
“那就好。”
……
再之后,就是瑶娘的生辰,正是天热的时候,东宫的冰放的多,但人多了,这里很是热。
一大早,承运就从福宁殿回来,瑶娘许久没见儿子,承运跪下来磕头祝寿:“恭祝母妃仙龄永驻。”
“真会说话,快起来吧,让母妃好好见你。”她只是想看一看承运,他一个人在皇上那里,一个小孩子天天被注视,稍有不慎就容易被人记仇自己都不知晓。
承运虽然年纪小,但因为长在建章帝膝下,人非比寻常,小小年纪已经能藏住许多事情了,就比如瑶娘教他的,臣不密君失,无论皇帝的事情是对还是错,都不是臣子能够讨论的,尤其是君主的过失。
只是母子二人私下说话,承运才道:“皇祖父一直让我和五叔亲近呢。”
五皇子和六皇子是丽贵妃的儿子,也是皇上的幼子,建章帝现在对这两个小的很是疼爱。
瑶娘心道,推算前世皇帝的年纪,寿数应该没几年了,这辈子,建章帝也并非是一个身体很好的皇帝,这么快安排承运和五皇子交好,大抵也是有一等托孤之意。
故而,她笑着对对承运道:“既然是你皇祖父如此说,那你就听他老人家的。是了,今日你外祖母她们也要进宫给母妃我祝寿,到时候你也出来见上一面。”
“嗯,儿子记得外祖母她们呢。”承运记性很好。
瑶娘讶异:“你都记得吗?”
承运点头:“外祖母说话很是和气,大舅母很瘦,二舅母倒是不怎么记得了,三舅母肚子大,对不对?”
“全对,我儿子真棒。”瑶娘竖起大拇指。
承运只有在亲娘面前才露出小孩子小骄傲,“那是,儿子还记得表嫂长的和您有点相似呢。”
这个表嫂说的是罗敬柔的女儿王颂,说来奇怪,她长大了,倒是和自己有几分相似,其实瑶娘相貌和郁氏相似,但有些地方像罗至正。
提起这个王颂,瑶娘因为她母亲对她始终有些戒心,前世还有个林朝颜,这辈子的王颂也不知道如何?
但她常居宫中,娘家很多事情也不知晓了。
不过,让瑶娘意外的是这次进宫祝寿的人中还有郁嫣,她有些意外,郁氏大庭广众之下也不方便解释。
小蒋氏过世后,郁嫣本是姨娘扶正,此事郁氏觉得不妥当,但窦老太君已经去世,隔房的蒋氏已经和蒋家人说好了,毕竟她生了罗敬法长子。
罗敬法如今也是不惑之年,不过是仰仗家族余荫,举人出仕,官位也并不高,他本人花心的很,再不想别人管束,扶正郁嫣,也能和大房拉拢关系,又有何不可?
所以,现在郁嫣能够过来,连蒋氏和罗敬法原配多的娘家都不说什么了,她一个姑姑就更不好说什么了。
瑶娘言笑晏晏:“倒是难为你们费心了,送了这么多礼来。”
“太子妃哪里话,能让我们进宫拜寿,那是我们的福气。”郁氏也笑。
范氏也多有奉承,唯独朱氏忐忑不安。
朱氏的丈夫罗敬渊当年可是投靠周王,虽然高玄策没有计较,也是来不及计较,就上了战场,但郁氏等人也不好不带她来。
可瑶娘的神情就明显冷淡太多了,身处其中,细微差别大家还是能够感受到的。
王颂当然也看的很清楚,她有两层婆婆在,不敢随意插话,瑶娘也并不多和她们说话,只问家中有无什么事情,要不就说些戏班子等等。
最后她们走的时候,瑶娘看了郁嫣一眼,意有所指道:“前些年因为二姐姐的事情,父亲被迫辞相,如今父亲身居高位,也更要留心,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啊。”
郁氏听了不敢马虎。
回家之后,立马就同罗至正说了瑶娘所说的话:“我看她神情严肃,也不是开玩笑的。依我的看法,她大概是看到郁嫣了。”
一听说郁嫣,罗至正反而松了一口气:“你那侄女儿的事情也不是大事,敬法后院的女人,只有她生了长子,又是郁家女,扶正也正常。”
也没什么替小蒋氏不值得的,那些被小蒋氏发卖的女子,打死多的女人,又找谁去伸冤去?当年,小蒋氏仗着蒋家多的势头,如今郁嫣仗着郁氏的势头,也没什么不可。
罗至正本来就不是什么太过于拘礼法的人。
“老爷这么说,我也放心了。”郁氏笑道。
罗至正点头:“瑶娘她在宫中,行事十分谨慎,这是好事。”
只是朱氏那里,郁氏直接道:“下次就不让她进宫了,我见瑶娘对她很是冷淡,虽说都是一家人,但老二当时和周王往来频繁,瑶娘应该是知晓,所以不喜。”
前朝和后宫息息相关。
对于朱氏,瑶娘是这么对承运说的:“她是你二舅母没错,以前也和我关系还好,可他们是我的娘家人,当初你二舅舅公开站周王,这样我若是没反应,还真当我是泥菩萨了。”
罗敬渊觉得人要审时度势,今日投靠这个,明日投靠那个,只要有利就没什么,大势所趋。可即便是高简,都是后来不停的上门,甚至高玄策对他还有戒心在,而罗敬渊以前也没有帮过她们,那么,她又何必给这个脸呢?
时雨很快就被秦姨娘喊回去了,秦姨娘也是替罗敬渊夫妻说情的:“太子妃区别对待,以后,你二哥二嫂怎么在家中做人?其实你二哥也是为了家族啊,当年局势未明,我们总不能把鸡蛋投在一个篮子里吧。”
“再说了,当时谁都看好周王,就是洪皇后也是如此啊,太子妃还不是照样对洪皇后恭恭敬敬的。”
秦姨娘一辈子的希望都在儿子身上,只有儿媳出息了,她才能在罗家有立足之地。
“姨娘……”时雨也没办法。
……
到瑶娘这里,她正带着小儿子读书,府上是越安静越好,真阳公主出宫了,瑶娘这里十分清静。
安静才能学好东西,训哥儿年纪小小,喜欢拆机关玩意儿,甚至拆了之后可以重装,瑶娘不以这是奇淫巧技觉得不行,反而让人搜罗了过来,每天固定有一个半时辰专门陪儿子拆机关,拆了再安上去。
她自己不懂特别难得筹算,就抱着书本啃,自己琢磨,最后是儿子动手能力变强了,她居然也是突飞猛进。
“真是世事洞明皆学问呢。”
白芷过来道:“太子妃,皇后娘娘请您过去呢。”
瑶娘不知是何事?但她对洪皇后过河拆桥的行为,一直膈应,即便现在看似和乐融融,也不能完全相信。
此时,洪皇后正笑着同黄如霜道:“之后,你就同婉婉一起住,就一同住东宫吧,等会儿太子妃过来,你在家学过规矩吗?”
黄如霜连忙点头。
太子妃罗氏,据说是个大美人。
在黄如霜心目中,自己的娘出身高贵,品行高洁,为人正直,她所见之人中,真阳公主天真烂漫,待人热诚,也不愧是娘的闺中密友,那么这位传说中抢了娘太子妃之位的罗氏,又是个怎样的人呢?
太子妃肩舆到坤宁宫门口时,太监宫女已经跪了一地,门口很快出现一年轻女郎,黄如霜几乎是呆住了。
她身披轻绡,身姿显得格外窈窕,却又并非弱风扶柳之感,反而觉得她姿态曼妙,未语先笑,眼波盈盈,风姿端丽,明艳无俦。
“奴婢给太子妃请安。”黄如霜跪下来叩头,心道,母亲说她也只比太子妃大几岁,但看容颜,母亲似乎比她大十几岁是有的,这也太年轻了。
瑶娘不意在此见到黄如霜,约莫十岁左右的小姑娘,还梳着丫髻,容貌清丽,举止端雅,很是沉稳,倒是个知礼的,她不由笑道:“快请起,怎么自称奴婢,你也是官家千金啊。”
“多谢太子妃。”黄如霜松了一口气。
又听洪皇后说起:“我这里皇上让新进宫的几位嫔妾住了进来学规矩,你是婉婉嫡亲的舅母,我想让她们去你那儿住下,正好,太子东征,你一个人也寂寞,让她陪你作伴,这就再好不过了。”
这亲舅母照拂亲外甥女,也并非大事。
婉婉是无所谓,她母亲和太子妃舅母关系好,可黄如霜却听她娘提起过太子妃和她有些恩怨,心中不免紧张。
第118章
搬家对于两个小姑娘很容易, 也不用瑶娘动手,指挥下人就成,她则先让她们到东宫略坐一会儿, 让她们和训哥儿一起玩儿。
黄如霜明显照顾孩子很有经验,她一直盯着训哥儿,在炕边坐着,就是防止他掉下来。
“黄姑娘平日在家都做些什么?”瑶娘笑吟吟的问起。
黄如霜认真道:“平日在家中做针线, 同表姐妹们一起读书。”
自从庄令仪带她回到宪国公府,宪国公府固然大不如前,但是不似别家,对姑娘们也还算用心培养。
瑶娘点头:“既然如此,你在我这里也是一样的。现下书斋还未开始, 你们一样可以读书写字,我安排几个宫女过去服侍。当年你母亲和我同住一室, 一起读书,现下你能来我这里,也是缘分,你就当成自己家一样。”
没想到太子妃这样和气,绝口不提她娘和她的恩怨,也不给嘴脸她看,甚至安排她住的地方和真阳公主的女儿景婉一样, 并无太大区别。
黄如霜表示疑惑,过来服侍的宫女解释道:“在宫里许多规矩是不能僭越的。”
景婉一日不封郡主, 那她也只是景驸马的千金, 没有品级, 黄如霜也是官家千金,虽然是伴读, 却并非奴婢之身,若区别对待反而是让两个女孩子尊卑立现。
这让黄如霜心底还是有些受用的,她的房间薰的香也很宜人,床前是三扇松柏梅兰纹屏风,东边摆着一张梳妆台,香膏胭脂都摆的整整齐齐。屏风两边各有一盏卧鸟样式的灯。屏风外一射之地,就是几案和方桌圆凳。
桌上摆着美人觚,插着新鲜的海棠花,煞是好看。
这屋子里所有的物件按照娘教她的,都是上乘用品,这些宫女也很守规矩,并不多事,也不问什么。
一切好像比她想象中的好多了。
此时,瑶娘提着灯笼去看了婉婉,婉婉新到这里,有些害怕,但依旧很懂事。瑶娘特地来她床边,看着她睡着了,自己才离去。
婉婉的乳母走出门道:“真是劳烦太子妃您,还要您亲自照看我们小姐。”
“她是我的外甥女,又新来这里,也是应该的。你们也辛苦了,如若有事,只需派人找我身边的白英就是了。”瑶娘嘱咐。
不是她要这样周到,而是多年的宫廷生活告诉她,但凡人做事,就须样样做到前面,否则就会授人把柄。
显然她这般,洪皇后是很满意的,她对莫女官赞叹:“有什么事情交给太子妃,我总是很放心的。”
景婉和黄如霜一起在东宫住下,平日东宫自有一套规矩,就比如太子妃每日都要请安,请完安后,她一般会看书处理内务,中午会用膳后休息一下,不许任何人打搅,到了下午就专门陪训哥儿玩,玩了之后她会作画写字,甚至时常还弹琴,晚上时常找她们一起来用膳,之后就睡觉。
不会特地对她们说什么规矩,但何时做什么不做什么,几天两个小姑娘都已经习惯了。
婉婉和瑶娘关系更亲近点,因此在瑶娘问起她现在学针线没有,婉婉就脸一红,很不好意思:“上回搓线,手搓红了,娘就说不必学了。”
“嗯,你年纪还小,手还嫩,等你长大再学也不迟。”瑶娘并不喜欢教育别人,反正将来婉婉封个郡主了,陪嫁的人不少,自己动手的都少,也不必如此。
不过,她也给这个外甥女找点事情做,遂笑道:“你明年要入学,你娘说你在家念过半年书,不如我找一本蒙书给你,还有描红的大字,你若有空,只管在我这里写,若是想看小人书和画册,我这里也有。”
婉婉果然说自己要描红,写大字,还有看书多认字。
“好,不懂的,只管问我就是。”瑶娘呷了一口茶。
至于黄如霜,就不必吩咐了,她是个十岁的大姑娘了,无论是做女红读书写字她自己安排。瑶娘则专心陪训哥儿,他今儿拆的是一套很漂亮的妆奁盒,这也是墨家机关,叫木石走路。
“这个弄好了送母妃。”训哥儿仰着头笑。
小小孩子,手上长很多倒刺,手的力气也很大,就是因为经常玩这个。
瑶娘点头:“那我先提前谢谢我们训哥儿了,过几天还有个诸葛五行的机关盒,到时候训哥儿再玩儿,成不?”
训哥儿点头:“儿子知晓了,母妃对儿子真好。”
“这有什么,你是我儿子,我绝对会陪你的。”瑶娘笑嘻嘻的。
黄如霜知晓太子妃的事情后,心里很是羡慕,宫女们和她熟悉了,也会多说几句:“我们太子妃画的画也好,写的字儿也是极其好看的,就是针线活这满宫里就没有比她做的好的。”
她母亲这般年纪,就已经是形同槁木了,尤其是这两年来,更是夸张,衣裳简朴,每日青灯古佛,要不就是拉着她讲满肚子管家应酬的事情。
原来妇人还有这样的活法的,不是只能那般。
同时,黄如霜也不觉得太子妃圆滑,反而见她处事公正,有太监觊觎宫女被她训了许久,还调离那太监。
不知不觉中,婉婉和黄如霜在宫中已经住了三个月左右。
瑶娘依旧如往昔,不过,也有好消息,高玄策从前线终于寄信给她了,信上说他们在东胡建城墙,还要改进火器,兴许明年中秋就能回来了。
念信的时候,承运也从皇帝那里回来,承运高兴道:“我父王居然要回来了,儿子真想父王啊。”
“得,天天带你的人是我,偏偏你日日惦记你父王。”瑶娘故作难过。
承运连忙解释:“母妃,儿子也想您,可儿子时不时能见您,要见父王可就难了。父王出征的时候,经常找儿子说话来着,还教儿子射箭呢。”
男孩子到底也是需要父亲的,即便是承运,前世那样的人,也会这辈子那么期待爹爹。
瑶娘甩甩头,这辈子一切都不同了。
“你父王箭术是很好的。”她就亲眼见过。
兴许明年高玄策回来,再有秋A,她们夫妻还能一如刚嫁过来的那年一样了,对了,还能去泡温泉呢。
她正提起来,承泽从学里回来,一见到承运就笑着跑来:“哥,我可想死你了。”
“你不是想我,你是想我带你去骑马,别想,要等你再大点儿才行。”承运虚点了点承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