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国公恍然:“原来是为了这个,你若怕我和玄策说一声就是。”
“罢了,何必多此一举。”罗时岚可不愿意用自己的人情去帮隔房堂妹。
大抵人都是如此,一旦涉及到关键时刻,就不愿意损耗自己半分利益了。
郁氏回来就把瑶娘喊过来,她说起皇长子家的情况:“正妃林氏长女就是兴安郡主,和你三姐姐年纪相仿,之后又立马生了一子。洪侧妃生了两子一女,真阳郡主是次女,其间还有一位严夫人,生了一个儿子。”
“具体性情如何,你大姐姐也不大清楚。”
这是肯定的,汾阳王在外开府,但是皇子姬妾都住宫中,不过是逢年过节见一面,除非天天在一处过日子,否则谁知道谁如何。
“娘,车到山前必有路,过几日女儿进宫就知晓了。”
百闻不如一见,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瑶娘心想这真阳郡主和洪侧妃到底如何,还得自己真正接触才知晓。
郁氏听了也是莞尔:“你这孩子,外表像我这般,看起来温柔可亲,实则内里和你爹爹一样,掩饰都掩饰不住的锋芒。既然你心里有成算,娘也不嗦了,反正记得娘说的,若是过的不如意,就回来装晕,听到没有?”
这也是瑶娘自己很感动的地方,郁氏看似不是个敢挑战既有规定的人,但是她真的什么都支持自己,不问对错。
皇子所
头所住的是皇长子一家人,西院里,一美妇无奈的看着面前的小姑娘道:“我都同你说过了,你洪姐姐选不了伴读,如今有汤、罗二位,也都是朝廷重臣的闺女,出自仕宦之门,这汤慧君是皇后娘娘的姨侄女,家中亦是言情书网,罗家也是根基深厚,其父亲和伯父都担任要职,更不用提,她祖父还是状元呢。”
这美妇就是洪侧妃,她是生了两个儿子之后,过了好几年才生的这个幺女,因此视若珍宝,养的她活泼伶俐,又颇有豪杰仗义之性子。
这回就是为了表姐洪舒怡在初选就被刷下去愤愤不平,洪侧妃也无奈。
偏偏真阳郡主道:“真是不公平,洪姐姐可是诗文俱佳,什么都懂。”
“好了,二妹妹,你也该懂事了,此事乃皇爷爷亲自选的伴读,你为难母妃做什么。”一旁的少年径直道。
这少年一身宝蓝底鸦青色万字穿梅团花茧绸直裰,他眼如丹凤,眉如墨画,鼻梁高挺,薄唇上扬,眉宇间带着桀骜,很是维护洪侧妃。
真阳郡主撅嘴:“三哥哥,若是你想做什么,母妃肯定帮你。母妃不喜欢二哥哥,也不喜欢我,最喜欢你了,什么好处都想着你。”
“那是因为我也何时何地都想着母妃,不似你们何时何地都想着别人。”这少年正是洪侧妃的二子,皇长子的第三个二子高玄策。
洪侧妃听了小儿子的话非常受用,而真阳郡主身后的丫鬟也是自叹弗如,这位三爷真是嘴甜如蜜,把洪侧妃哄的团团转,所有的心都偏到这个小儿子身上了,二爷明明也是侧妃所出,反而客气的和亲戚似的。
真阳郡主跺跺脚出去了。
第31章 第31章
一直到荔枝宴上瑶娘才看到时雨, 她仿佛和自己生分了不少,瑶娘内心明白,家中同父同母者尚且都会疏远, 更何况是异母姐妹。
秦姨娘是个不肯屈居人下的,她当年做了很多年的童养媳,被男人功成名就之后抛弃,从原本的进士夫人到偏房妾侍, 她怎么忍得下这口气。因此,一心想让儿子女儿力压别人,时雨和自己固然关系不错,但更多的还是受她生母影响。
而瑶娘也更亲近自己的娘和弟弟,渐行渐远也是正常了。
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除非郁氏没有生育,否则很难会把别人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 她更偏爱的肯定也是自己的孩子。
郁氏也难得有意气风发的时候,她端起杯子特地给窦老太君并蒋氏、任氏敬酒,窦老太君含笑喝了,瑶娘笑着扶了母亲过来左手边坐下。
长条桌上全是用荔枝做的菜,荔枝虾酿、荔枝咕噜肉、荔枝冰田,还有荔枝味道的炸鱼丸,荔枝肥牛等等。瑶娘也非常克制的吃, 因为荔枝容易上火。
郁老太太倒是没那么多讲究,瑶娘看了这位外祖母一眼, 也是叹为观止。
这么多年这位老太太肯定手里攒了钱的, 但是郁嫣表姐的嫁妆她是一文钱也不出, 看起来笑呵呵的,处处以卑弱示人, 实际上这种人比任氏更可怕,任氏是是什么欲望都写在脸上,郁老太太却是都藏着。
“表妹,真是羡慕你,选上伴读,又被封了女官,日后你呀肯定就青云直上了。”郁嫣直接就说出来了。
要说家里其她姐妹都是比较含蓄的祝贺,即便知道是如此,也不会说出来。郁嫣本就是个清凌凌的人,她实际上对郁氏为她找的人家不算满意。
她心目中想找的自然是那种清贵读书人家的才子,最好是官宦人家,家庭和睦,有些余财。也不要什么真的有钱人家,可惜姑母就是不肯,还为了表妹搭上自己的婚事,这些话她不止是听三姑娘提起过,更有秦姨娘,甚至满府都知晓。
若非是她嫁到林家,今日不知道这位表妹能不能入选呢?
瑶娘笑了一下:“不过侥幸中选,什么青云直上,表姐实在是想多了。”
“姑母向来什么事情都最先想到你的,最好的事情也总是想到你的。”郁嫣又吃了一杯青梅酒,脸上一片酡红。
什么意思?酒后吐真言。
瑶娘可不是那种喜欢惯着别人的人,有些人你客气点,她是当你好欺负。
“那是自然,我母亲不想着我,还能想着谁呢?郁表姐真是喜欢说笑。”瑶娘反唇相讥。
郁嫣顿时就不敢多言了。
郁氏也隐约听到,她在心中叹道女儿面容似自己般温柔恬美,十分可亲可爱,可性子却隐约更像丈夫,一样的桀骜不驯,无所畏惧,敢于抗争,根本不会忍。
其实郁氏还觉得有些痛快,她是没办法反抗,只能忍耐过活,忍着忍着也就过去了,可女儿这般直击,头一次让她觉得这是她的成就。
如果家里一直小心翼翼的,也养不出女儿这样的性子来。
小蒋氏一直在旁伺候,当然也听到瑶娘和郁嫣的嘴角,她虽然装作没听到,但心里有些怵这种人。
但凡一个八岁就能入选宫中伴读,见事明白,口齿伶俐,无所畏惧的人,绝不能等闲视之。可依小蒋氏本心想,这个姑娘须得是那种脾气软和,会哄人的男子才是一对,否则宫里那些王孙公子,有几个是会哄人的,饶是她们家大小姐罗时岚,每次回娘家都是直哭呢。
荔枝宴过后,瑶娘特地找董先生问自己学女红的事情。
“偏我进宫了,就不能再归家来学了,您能不能教我一种新的针法,我自己进宫练去。”瑶娘自己打算过了,进宫也有节礼要送,她们姑娘家多半就是针线活儿了。
董先生擅长双面绣,瑶娘就想把这个学会,看有没有什么诀窍。
“这有何难,本来姑娘你不说,我也要送一本图册给你的,将来姑娘出息了,可别忘了我们才是。”
“先生哪里话。”
进宫之前,瑶娘就一直在找董先生学针线,自己拿图册练,听到的人无不惊讶。
罗敬熙在她进宫前一日特地去领了宫牌,还有两套女官服饰,这是专门制作的火印腰牌,禁宫出入十分严格,上面用古纂写的官名。
一书为尚宫局司薄司女史,一书写皇城司允许放行,不能出京。
瑶娘贴身放好,又换上女官服饰,郁氏觉得女儿粉嘟嘟的小脸特别可爱,穿着这样的女官服饰,又亲了女儿一口。
怎么看女儿,都觉得好。
尽管自己已经做好打算进宫,但仍旧舍不得爹爹娘亲还有皓哥儿,还好他们三人一起送瑶娘到宫门口,皇长子府上已经派了内侍在宫门口接人。
瑶娘还从未与爹娘弟弟同乘一马车,敬皓不知道做伴读是什么,还以为瑶娘和二哥敬渊一样在书院读书,这孩子还道:“姐姐下次回来替我带泥人。”
“知道了。”
在临清门前,内侍还未出来,罗至正在一旁听着郁氏殷殷叮嘱,也难得没有不耐烦。
很快又来了几辆马车,郁氏望过去,见马车上有标记写的“徐”,她问瑶娘:“这是河南布政使右司徐家的女儿吗?”
瑶娘点头:“是,听说她的兄长在户部做主事,一门七进士,祖父还被赠予爵位呢。”
这徐家和罗家不同,徐家的下一代已经出仕了,罗至正的三个儿子,长子不顶事,两个儿子却还小。而徐青容的长兄是二甲第三名,分到户部观政,业已转正,成了户部主事,其父也是一省方伯。
现在看罗徐两家没什么区别,甚至罗家反而更胜一筹,这是顶顶重要的实权官员。但是从长远看,徐家已经先走一步了。
“她这样的身份不适合进宫啊。”郁氏感叹。
瑶娘知晓郁氏言下之意,上次通政使的孙女就说徐青容固然不错,但有个不好的地方。当时,她没有深究,实际上她很清楚,就是徐家的女子多妒妇。
以至于徐家固然门第高,但女儿几乎都是下嫁,从没有上嫁的。
传言就是徐青容的姑祖母当年嫁给兵部尚书王崇古做续弦,要求服侍的人男的必须是四十岁以上,女人六十岁以上,稍有不满就罚跪,无论酷暑严寒都是如此。后来,这位徐家姑祖母又让儿子娶了侄女,也就是徐青容的姑姑徐氏为妻。
这位徐氏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她的表兄兼丈夫并不很聪明,因此平日她嫌弃丈夫也就罢了。有一次,她丈夫吃酒时嚷嚷着要娶小妾,徐氏一怒之下阉了丈夫。
也因为如此,徐家女名声在外,徐青容若是和她姑祖母和姑母一样的性子的话,进宫就受罪了,宫里的王孙公子哪个不是脾气极大,三妻四妾都属寻常,这般还不如不进宫呢。
此时,徐青容正从马车上下来,她是兄长送来的,徐大爷连忙给罗至正行礼:“下官参见铨曹。”
“此非公门,不必如此客气。”罗至正道。
徐青容又连忙给郁氏行礼,瑶娘笑着喊了一声徐姐姐,一时又有些奇怪,这徐青容是兴安公主的伴读,怎么嫁给洪侧妃的儿子周王呢?
此疑问按下后,另有一女子魏凤过来了,魏凤是吏部尚书的孙女,算是罗至正上峰的孙女,但瑶娘发现她爹的确很狂,对上峰的孙女也就泛泛。
魏凤面容平平,甚至比不上徐青容,但她难得的脾气温和,颇有气度。
徐、魏二人也见瑶娘年纪还小,也没有轻忽她。此时,有皇长子府上的内侍过来了,瑶娘没看到汤慧君,但也不好多问,遂拜别父母随着内侍一起去皇子所的头所了。
她们进宫都不能带下人,还得自己背包袱,瑶娘和徐、魏二人都不太熟悉,故而也只是跟着走。
而在宫门外的罗至正带着郁氏一起回去了,郁氏方才还没感觉,现下却是眼圈儿红了,罗至正却道:“放心,瑶娘那里我和宫中大打过招呼。”
郁氏这才放心,又忍不住道:“老爷瞒的我好苦。”其实她心里猜测大概知晓,罗至正早年就颇有手腕,只是他这个人软硬不吃,郁氏不敢过多要求,否则罗至正一下就逆反了。
“你放心,女儿我定然会护住。”罗至正看向远方,若有所思。
宫中很少听到喧哗声,宫女太监们即便行走,也各自有任务,都目不斜视。宫里是不允许随意串门的,腰牌也只允许在某处活动,不能随意去另外一处,这和在自己家里不同,她们想去园子里就去园子里,想如何就如何。
走了约莫两刻,瑶娘还算能撑住,魏凤却脸涨的通红,汗如雨下,徐青容虽然好一点,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可这宫里就是如此,能坐肩舆的都是有身份的人,如皇帝的妃嫔这些人,她们这些人是想也不敢想。
威风赫赫的锦衣卫把守各处要道,红墙绿瓦,只觉得宫墙深深。
在大家都走的撑不住的时候,终于到了皇子所头所,也称为武德宫的地方。
正好门口偶遇汤慧君,她笑道:“我正等着你们一处进去呢。”
比起她们大汗淋漓,鬓发松乱,这汤慧君却是头发一丝不苟,她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她住在宫中,陪伴皇后姨母,自己一个人不敢进门去。
瑶娘此时却不好说什么,若是说没什么,显得自己为皇后侄女说话,巴结之心太重,若是讥讽汤慧君特权,那是活脱脱得罪皇后。
因此,她只道:“汤姑娘,不料此处遇见你,方才我们几人在宫外碰面,正好没见着你,还有些担心呢。”
“是我的不是了,昨儿娘娘接我进宫来,原本我是打算和你结伴过来的。”汤慧君致歉。
瑶娘真切道:“原来如此呀,走,我们一道进去吧。”
徐青容和魏凤都心道,这罗五娘真乃纯真之人,汤慧君分明是知道天气暑热,早就提前进宫躲懒,根本不屑于和她们一处。
不管四个姑娘怎样的心思,她们对于大皇子妃和洪侧妃都是有些忐忑的,甚至也担心兴安郡主和真阳郡主不好相处,这些担心都是一致的。
进了内室,只觉得凉爽宜人,再也没有燥热之色。
只见一位穿深色纱裙的妇人走过来道:“姑娘们先歇歇,整理一二,再去拜见大皇子妃和郡主们。”
瑶娘则拿出荷包里的靶镜,对着靶镜把汗擦干净,又重新把零乱的鬓发梳理的整整齐齐的,甚至脖颈上的汗滴都擦了又擦。
也有专门的宫女端了水来,重新洗脸在身上扑香粉,其余几人也是如此。
如此,方进去正殿见皇长子妃林氏。
瑶娘由彩女女官引进,同另外三位伴读一同跪下行礼,口呼:“臣女给皇子妃殿下,次妃殿下,兴安郡主、真阳郡主请安。”
林氏约莫三十来许人,头戴皆垂珠滴的燕居冠,霞帔深衣,显得宝相庄严,气势不减。她温和的和左下首的一年前妇人道:“洪妹妹,不如让她们上前来看。”
这洪妹妹应该就是洪侧妃,瑶娘往左边看去,这洪侧妃却保养的十分好,看起来仿佛比林氏小十几岁的样子,她头戴花树冠,云鬓花颜,不愧为当年最出挑的秀女。
洪侧妃笑道:“您说的是。”
瑶娘等人又规行矩步的走向前去,林正妃问:“谁是徐青容、魏凤?”
只见徐青容和魏凤出列,林正妃不禁认真端详她们:“嗯,不愧为名门淑女,果真不同,端庄持重。”
在皇家不出错就是好事儿,听林正妃和煦的问徐青容之后,又点了瑶娘和汤慧君的名字。
这个时候就显出汤慧君皇后姨侄女的身份了,林正妃十分看重,甚至还特地道:“你素来秉性弱弱,夏秋之季最容易犯咳疾,可一定要留心身子。”
汤慧君柔声道:“多谢大皇子妃提醒。”
轮到瑶娘时,瑶娘明显就察觉到洪侧妃的眼神看了过来,她是最后一个被问的,林正妃笑道:“我听说你是六岁时才被找回家的,如今也是否极泰来,如今还进宫了,日后要好生伴着真阳郡主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