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天一不喜欢她，因为当年她也不喜欢肖天一。写文章抨击肖天一没文化，说她技术落后，每次踩肖天一捧别人的，就是这个周杰。
比赛结束后，陈梦非要留她们在北京等几天，也不知道等什么。
倒是难得有几天空闲，肖岚带着肖天一去□□、去长城、去故宫，玩了个痛快。
肖岚非常喜欢传统文化，在故宫里流连忘返。
肖天一说：“妈妈，我想要一套国风的节目。”
小刘老师跟着来，摇摇头：“算了吧，在国际比赛上，不容易拿到好成绩。连国风的音乐，我们都用得很谨慎。”没办法，裁判上我们没有话语权和影响力。
肖岚想了想：“你喜欢的话，可以让教练先给你编一套表演滑的节目，表演滑里应该没所谓的。”
肖天一心里悄悄说，等我有了足够的实力，一定要在正式比赛里用一套中国风的节目。
闲了两天，陈梦终于来找肖岚单聊。看来是要谈那个比赛后才能谈的事情了。
陈梦先开场夸人：“糖糖的比赛表现太棒了！薛老师全程都看了，特别是那个连跳，我后来跟她讲，是之前训练都没跳过的连跳，连她也吓了一跳呢！直夸咱们糖糖是天才！”
肖岚谦虚：“这孩子，就是胆子大！当初还不是第一次上冰就跳1A？”
“花样滑冰就得胆子大！胆子小的，根本练不成高难度动作！”
陈梦进入正题：“糖糖妈妈，这事我现在能跟你说了。其实在去年的时候，咱们体育总局已经开始准备申办冬奥会的程序了，咱们国家一定要申办成功冬奥会。”她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这是尚未对媒体公开的消息。
“申办的事有专人负责，但是要办好冬奥会，咱们作为东道主也得出成绩！所以总局领导说，要加大投入，特别是年龄合适的储备选手，一定要投入资源好好培养！”
“咱们花样滑冰的双人项目强，其他项目弱，特别是女单，好苗子不多！这次全国少年赛，就是为了发现、挖掘好苗子！这次的冠军，要送到美国去外训，参加留洋计划！”
肖岚睁大了眼睛：“啊？出国外训吗？”
“是啊！这是多难得的机会！美国那边的教练都已经选好了，基地也准备好了，就等着咱们的选手过去了！”
肖岚乍一听，却是也很激动，却还是说：“这当然是个好机会！糖糖能去就太好了！不过，这事，还得跟她商量一下……”
陈梦一个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这个妈当的呀！什么都问她的意见，谁是当妈的谁是当姑娘的？”
肖岚笑了：“不是，姐，总也要让她自愿嘛。去美国外训，当然好！不过我也担心，她不是年纪小嘛，我怕她不习惯不愿意去……”
“嗨，滑联会安排好的，什么都不用你们自己管！”陈梦看了看肖岚，这么多年她也知道肖岚是单亲妈妈，她以为肖岚会不放糖糖，便开始劝起来：“糖糖妈妈，你这么多年，也辛苦了！什么都为糖糖付出了！现在把糖糖交给国家，你也轻快轻快！你这么年轻漂亮，也为自己未来考虑考虑……有合适的还是再找一个吧！”
肖岚坦率真诚地笑了：“姐，不瞒你说，我总感觉，在有糖糖之前，我的人生，仿佛都是白过的，仿佛就是为了等着她、我的人生才走到这的。为什么给她起名叫糖糖？看到她的第一眼，我感觉我的心都化了……”她眼里闪动着温柔的泪光。
陈梦不知道肖天一的身世，但是肖岚说的话，跟亲生母亲的感触也是一样的，她也有孩子，不自觉地点头同意。
肖岚继续说：“姐，我懂，为了孩子的前途，做母亲的做什么都应该，但是这事确实是大事，会改变这孩子的人生，我必须跟她商量。但是你放心，我会跟她讲明白道理的，我相信她会愿意去的！”
“那就好！我就担心啊，你放不开手，放不下心！舍不得孩子！”陈梦爽朗的笑了。
肖岚仔细思考过这事，确实也觉得这是件难得的好事。
国内的花样滑冰女子单人滑的水平，也就是那样了。没有好的运动员和成绩，自然也没有好教练。
糖糖确实有天赋，毋庸置疑。国外教练的水平高，就应该让糖糖去国外训练。
何况这还是体育总局统一安排的，由国家照顾、她还担心什么。
糖糖的成绩可能就会突飞猛进，一飞冲天了。
这是难得的好事，糖糖听到，也会高兴的。
可是当肖岚跟肖天一说的时候，肖天一的表情却并不怎么高兴。
原来是这样啊。
当她还是肖恬依的时候，因为起步晚了一年，并没有参加这次比赛。后来她凭借成绩进入了国家队，沈雪归国的时候，确实说是在美国外训归来的，那就是说当时的这场比赛，冠军是沈雪，所以沈雪获得了去美国外训的机会。
可是沈雪的水平也不过就是如此啊。
到底是美国的教练其实水平并不高？还是沈雪自己不够努力？
未来的女单技术发展，肖天一心里很清楚，很明白。
绝不是归国的沈雪带回来的3A和高级三周连跳。
如果这样的话，就算自己现在去了，也不过就是比那时候的沈雪高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绝对不具备在将来女单国际比赛拿冠军的实力。
她一眼看下去，仿佛又看到了自己千年亚军的未来。
肖岚看着肖天一低头沉默不语，轻声问：“糖糖，你有什么想法，要坦白告诉妈妈。”
肖天一哼唧了几声：“嗯……去美国？我自己去吗？妈妈你又不能陪我……我……我害怕……”
肖岚就开始慢慢细细的，把自己想到的好处一一将给她听，也讲了还有其他的冰舞选手会一起去，也讲了国内也有中国教练和领队过去，肯定不孤单，也会有人照顾。
肖天一听着，心里却在盘算着别的打算，过一会儿说：“妈妈，你让我好好考虑考虑行不？”
这是肖岚教的，遇到大事，不要仓促做决定，一定要自己考虑清楚再做选择和决定。
所以肖岚当然同意她考虑。
第12章 俄罗斯外训
肖天一故作轻松地说：“妈，我听小刘老师说，今天有俄罗斯的全俄花滑锦标赛，我想看，你能在网上给我找找吗？”
“行啊！”这种事肖岚从来不违拗她，何况还是上进的好事。
肖岚打开随身的笔记本电脑，在网上搜寻着地址，很快找到了官网的直播地址，母女两个找个舒服的姿势窝在一起看。
正在比的正是女子单人滑项目。
肖天一指着屏幕：“妈妈，你看，她比我年纪也大不了几岁，你看她比我水平怎么样？”
肖岚实事求是：“比你高太多了，你看人家的3A！又稳定又漂亮！”
“是不是俄罗斯女单比咱们国家水平高多了呀？”
“岂止咱们国家，那是全世界最高好不好？”
“那……比起美国呢？”
“比美国也高多了呀！”
肖天一眨着大眼睛：“小刘老师说，俄罗斯的青少年花滑水平也很高，不比咱们的成年组难度低！”
肖岚“啊”了一声：“咱们找一找，看看网上有没有俄罗斯青少年比赛的视频。”
比赛和训练的视频，一大堆。
两个人一边看着一边点评。
“这……太恐怖了！青少年就这样的难度了吗？”
“是啊，难度天花板！而且小刘老师说了，她们还在突破呢！以后说不定青少年比赛，就会有3A！听说俄罗斯那边从少年组训练，已经开始练四周跳了！说不定过几年就有女子四周跳出来了！”
肖岚忽然转头，担忧地愣愣看着肖天一：“唔……”然后又皱眉看视频。
肖天一心想，妈妈反应好快，自己想到的，妈妈也想到了。
看完视频，两个人都有点沉闷，都有点心情低落。
肖岚犹豫地说：“糖糖，俄罗斯这些少年选手，跟你年龄上下相仿，等你升组的时候，她们也升组了，那你的难度上不去，那不是很吃亏吗？”
“嗯……就不知道教练是什么水平，国内的也就顶多就陈梦阿姨这个水平了，美国的教练，会不会好点呢？”
“好点……可能也有限吧……运动项目的水平能说明一切。现在美国也没有出类拔萃的小女单冒出来啊！就俄罗斯的女单水平，这难度一上，过几年领奖台三个都不够站！都是她们的天下了！”肖岚皱眉烦躁。
肖天一不说话了。妈妈还是有远见的，确实如此。
肖岚看看她：“糖糖，你这么有天赋，如果不能好好培养你，那真是暴敛天物。如果这时候不定好方向打好基础，过几年等你升组了参加国际比赛，那可有得你难受了！”
差距啊，这是最根本的巨大的差距。
肖天一低了头，是啊，那些年，多难受啊！看着一个个越来越年轻稚嫩的俄罗斯小萝莉站在冠军的领奖台，难度越来越高，四周跳越来越多，一个自由滑四分钟恨不得塞进去五个四周跳。
要知道现在这个时代，连男子选手的四周跳都是极为少见的。
谁知道短短几年里就被俄罗斯小萝莉把世界女子单人滑卷到了这个程度。
肖岚边思考边喃喃自语：“如果要外训，为什么不去水平最高的国家？找水平最高的教练？选最好的俱乐部？”
她思考了一会儿，最后说：“糖糖，外训的事，妈妈有了新的想法，明天妈妈去找陈梦阿姨聊聊。”
第二天，肖岚主动去找了陈梦单聊，表达了想要外训，但是不去美国，是否能选择俄罗斯的顶级俱乐部外训。
陈梦大吃一惊，没想到除了左右两条路线，居然还被肖岚找到了中间路线！她不太高兴，态度就显得有些不好。
肖天一内心也是惴惴不安。她上一世是老老实实在国内训练、纯国产的运动员。现在要突破过往，去俄罗斯外训，真的正确吗？真的可以吗？
焦急的等待中，肖岚从陈梦那里回来了，窥着妈妈的脸色，虽然凝重严肃，却还算好吧，于是才开口试探问：“妈妈，你跟陈梦阿姨，谈的怎么样啊？”
肖岚略有疲惫：“还好！一开始有点不高兴，有点嫌弃咱们不识抬举的意思。态度呢，很强硬，说是二选一，要嘛去美国，要嘛进国家队，就留在北京训练。但是我耐心的跟她交流了一下现在的形势，她也是心里明镜儿一般。最后算是勉强被我说服了，说这事她要跟滑协的领导沟通一下。”
说服陈梦并不算容易，但是肖岚即态度坚决、又有理有据，才做通陈梦的工作。而只有陈梦真心赞同，才能向上反馈。
肖天一犹豫问：“那……她们要不同意怎么办？”
肖岚微微笑，很坚定地说：“那咱们就自己去！轮不到谁批准！”
肖天一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
为了自己学花滑，已经花了太多的钱了。如果去俄罗斯外训还要自费……
肖天一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想法是错误的，就不该走这样贸然的一步。
陈梦的回复比预想的快得多，到了晚上8点，忽然就打电话让肖岚过去谈话。
肖天一不敢睡觉，一直等着肖岚回来。
肖岚一进门，就高兴的捧着肖天一的脸：“宝贝儿！咱们的事啊办成了！”
肖岚拉着肖天一给她讲过程。
“陈梦阿姨，还真是个办事的人。她直接去跟体育总局领导汇报的，谁知道总局领导很支持！说这是正确的想法！这次索契冬奥会俄罗斯女单创历史拿到冠军，水平提升快得惊人！当时谈美国教练就是太仓促了，要是看到索契的结果，早就应该谈俄罗斯的！”
“现在中俄政府关系不错，索契冬奥会他们也很感谢中国的支持，私下里俄罗斯奥组委也表示愿意支持中国申办冬奥会，两国体育届要互帮互助，所以总局领导认为，外训这事，只要咱们提出来，俄方全力支持问题不大！”
“连细节他们都沟通过了。赴俄的手续，体育总局会出面帮咱们办理的。俱乐部和教练的选择，他们会与俄方沟通后，拿出几个方案来，咱们选一选。另外，涉及食宿等生活问题，体育总局会协调使馆和华人商会帮咱们解决！”
兴奋的讲了半天，最后肖岚轻描淡写的总结了一句：“所以啊，咱们什么都不用操心，只管出钱就好了。”
“出钱？咱们还是自费啊？”肖天一高兴得听了半天，却被最后一句惊得瞪圆了眼睛。
“嗯，陈梦讲了，就这一点解决不了。因为美国外训方案，都审批完了，预算也定好了。咱们要去俄罗斯外训，其他的事务性工作都好办，但是预算确实是没办法解决！她问我什么意见，”肖岚摊摊手：“我说没意见，费用我们可以自己负责！”
肖天一特别想控制好情绪。她莫名其妙的重生，除了第一次见到妈妈的时候掉过眼泪，后来训练生病受伤，她都没哭过。她觉得对她这个重生的人来说，上天已经给了她机会了，她还有什么资格哭哭啼啼。
可是这时候，热泪涌到了眼眶，情绪堵到了咽喉，她张开嘴想说话，却颤抖着嘴唇说不出来，只怕自己一出声就要哽咽。
肖岚看着她红红的眼睛，过来轻轻抱住她，目光却温和坚定：“还有一件事，糖糖，妈妈想好了，妈妈辞职，陪你去俄罗斯！”
肖天一“啊”的一声，挣脱了怀抱，含着泪急着说：“妈！不用！真不用，我自己能去俄罗斯！”
肖岚不解：“你不是说自己一个人去美国害怕吗？怎么去俄罗斯就不怕了？”
那是肖天一当时临时随口找的理由，哪知道肖岚听到就记在了心里。
肖天一焦急地摇头，又想解释，又不知道从何解释，之前累积的情绪如同被洪水冲塌的堤坝，再也控制不住崩泄了出来，她忽然“哇”地一声，扎进了妈妈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这一世，上一世，还有那些带回来的陈旧的伤痛、悔恨、愧疚，全都化成了无尽的泪水，肖天一索性哭了个痛快。
倒是把肖岚哭得措手不及，有点莫名其妙：“糖糖，你告诉妈妈怎么了？为什么哭啊？”
肖天一抽抽嗒嗒，勉强哽咽地在她怀里闷声说：“妈妈……我就是觉得……你为我做的太多了……牺牲太多了……”
肖岚眼睛也微微泛红，但她是成年人，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她拥紧了怀抱里的孩子，温柔地说：“妈妈说过，你是妈妈全天下的唯一！”
她轻轻拍着肖天一的后背：“妈妈带你回家，就要对你的人生负责。负责到……负责到你18岁吧，等你18岁成人了，能自己对自己负责了，妈妈就不管你了！”
这一句，一下子开启了肖天一的记忆，上一次妈妈也是这样说的，在吵吵闹闹中，在自己青春期的叛逆和任性中，到了18岁妈妈真就不管自己了。然后想起了自己18岁之后做的那些不经大脑的事……
肖天一一下子抬起头，焦急地喊：“不行！我永远也不长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