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旨意之后,定国公府就派人来纳币定聘,其余就只待八月十一成婚了。
五月正是炎热的时候,五月二十,宫里说要移驾行宫,给了各家几个名额一起随驾,如贺延臣所说,她果然在名单里,老夫人身子不好,不想去行宫折腾,只叫姜予安和她们去。
三日之后,大部队启程。
在去行宫之前,姜予安又去了一趟畅意酒楼,把后面两月的事情都安排好,把之前的账目都算明白,一直忙到天都擦黑了才算完。
出了酒楼,云苓要去喊马车过来接。
姜予安喊住要去叫车夫的云苓:“云苓,叫车夫一旁跟着吧,坐久了腰酸,走动走动。”
“是。”云苓应声。
主仆二人一边走一边闲聊,却不知一旁黑暗中的巷子里,有人伺机而动。
那人正等着好时机出手,面前却突然出现一人。
“看什么呢?”成二靠着墙,把玩着手里的匕首。
那人惊了一跳,知道这人悄无声息出现在他面前,必然是比他武艺高强许多的,连连后退,却被成二追上,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拉回来,三两招被抹了脖子。
成二在他衣服上擦了擦自己的匕首,心想主子让他来还真是对的,这几天总有人窥伺,而且越来越多,今晚这都要出手了。
他沉默地走在屋顶上,跟着姜予安主仆两回了永安侯府。
去行宫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云苓和白芷又细细整理了一遍,姜予安则去了主屋。
“祖母,今日身子如何?”
老夫人闻言,看向姜予安,笑道:“和往常一样,明天就要去行宫了吧?”
姜予安点点头:“明天走,要去两月,祖母千万要顾好自己的身子,我又联系了那个大夫,叫他再来看看。”
“好,不必担心我,你和贺世子可还好?”
“好着呢,他对我很好。”姜予安靠在老夫人肩膀上,又陪她聊了会,快歇息的时间才回了自己屋子。
第二天一早,永安侯林氏一辆,姜莫鑫一辆,姜予安自己一辆,跟着大部队出发去了行宫。
之前那个林大夫她托人传了话,大概今天会去永安侯府再给老夫人看看。
行宫距离京城挺远,路上要五六日的时间,所以马车里是有榻的,云苓给她铺好了床,拿出准备的糕点和一些水果:“小姐,您早上就没用早膳,若是饿了先垫垫吧。”
姜予安点头,拿出带上的书,靠在榻上翻书看。
走了有一两个时辰,马车的窗沿被敲了敲,白芷掀起帘子:“贺大人?”
姜予安闻言,坐直了凑在窗边:“你怎么来了?”
贺延臣骑着疾乌,跟在她马车旁,手上还戴着她送的护腕,他取下疾乌背上的东西,从窗户上递进去:“给你准备的,路途遥远,怕是有些劳累。”
她应该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这些日子都要在野外住宿,贺延臣怕她准备不周全。
白芷接过,姜予安看着他:“多谢,那你呢?”
贺延臣:“我轮值,晚上回马车。”
毕竟他还是武德使,护卫队伍的安全是他的责任。
“好。”姜予安点头,想了想,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小瓷罐,“这里面的膏药可以缓解些疲劳,抹在太阳穴处,有奇效。”
贺延臣接过,装进了疾乌背上的小布袋里:“我去前面,你好好休息。”
姜予安点点头,贺延臣一夹马腹,向前去了,姜予安直到几乎看不到他,才收回视线。
白芷在姜予安的授意下打开包裹,里面最大的是一个特别软的迎枕,她白天靠在榻上也不至于太累,还有火折子,一些便携的吃食等等,一些在野外生存的物什。
路上的日子无聊又漫长,队伍走走停停了六日,期间贺延臣应该是没有轮值,姜予安没有见过他,倒是她,这几日骨头都要被颠散架了,只能趁着中午晚上的时间下来走一走,总算熬过来六日,到了行宫。
行宫很大,姜予安自然是跟着永安侯府,估计是仰仗贺延臣和五皇子的面子,他们被分到了比往年好不少的屋子,姜予安不知道其中关窍,往年没有跟着来过,但永安侯却知道多少是有贺延臣和五皇子的情面在,笑的开心。
贺延臣虽然跟着定国公府住,但是是一个额外的小院子,只是挨得近些,本质上是独立开来的,里面还有一处温泉。
没过一会皇帝身边的郑公公过来,说是圣上叫他过去。
“参见陛下。”
“喻之啊,晚上要摆宴,你跟着朕,去猎头鹿回来,添个菜,如何?”承平帝正在纸上写着什么东西,说完了停笔,笑着抬头看他。
“是。”贺延臣应答。
承平帝喜好弓箭,爱猎【此处是动词】物,每每秋猎总是隆重盛大,在京城中没有办法,到了行宫就有些手痒。
贺延臣退下,去自己院子里骑了疾乌,拿好弓箭,皇帝那边也准备好了,他出行自然少不了人跟着,跟了一队禁军,太子和四皇子也在。
贺延臣行过礼,跟着去了林子里。
“贺大人,听说近来在查大案啊。”四皇子和贺延臣搭腔。
这几日贺延臣的动作有些耳目的都听说了,怕火烧到自己身上,各路打听的不少。
“四殿下耳眼通天。”
太子一听,也赶忙凑过来:“听说这案子颇为复杂,可有进展?具体是什么案子?”
“还未,臣暂时还没有定论。”
“贺大人前段时间定亲,说起来本宫还没见过表弟妹,她这回可来行宫了?”太子知道他是不会多说别的了,适时地转移话题。
“待晚宴臣引她拜见殿下。”贺延臣说着,侧耳听了听,在疾乌背上的箭篓里拿了一支箭,搭上弓,眼神一凛,松手,箭飞驰而出。
没一会有士兵过去把贺延臣刚刚射的猎物取来,是一只野兔子。
“贺大人箭术超绝。”四皇子看下边人送来的猎物,笑道。
“喻之这准头是越来越好了,你们两也不能落了下风啊。”承平帝恰好从远处骑马而来,看到这一幕,稍稍勒马,笑着指了指太子和四皇子。
“是,父皇。”四皇子拱手,“不若添点彩头,比一比。”
太子挑挑眉,看向四皇子,他又搞什么幺蛾子?
“哦?”
“几月前属国上贡,儿臣记得有一金缕玉枕,如今炎炎夏日,那玉枕正正好,凉爽舒服,不若以这玉枕做彩头如何?”四皇子笑道。
“那玉枕确实正合这季节,既如此,一个时辰,你们三人谁打得多,便赏谁!”承平帝大笑,扭头看禁军统领,“尹威,计时。”
禁军统领尹威一拱手:“是!”
四皇子笑着朝太子和贺延臣微微颔首:“各位,先走一步!”
言罢,一夹马腹:“驾!”
太子颇有些无语,四皇子和他都不精马术和射艺,如何比得了从小军营历练的贺延臣,这不明摆着送贺延臣吗?金缕玉枕倒是小物件,这陛下赏赐却是得脸,明里暗里拉拢贺延臣呢!净会搞些小动作!
“贺大人,那本宫也先走一步。”太子扯着缰绳,扭转马身,朝另一个方向去了。
贺延臣稍稍颔首,目送他们二人走了,也不着急,在林子里慢慢晃悠赏景。
四皇子这些个小把戏他也知道缘由,他如何能抢他们二人的风头?干脆也不急着打猎物,在林子里凉快凉快,随手猎几个交差。
一个时辰之后,太子和四皇子竟然只打了几个,故意没有多打,贺延臣竟是不得不胜出。
贺延臣:“……”
承平帝收获颇丰,除了一些小的,还打到了一只肥鹿,看着他们的收获,笑道:“你们三人是商量好了?怎的只有这么几只?”
“也罢,看来还是喻之技高一筹啊,你们二人可要多多练习。”
“尹威!”
“臣在!”
“去告诉郑秀海,把那个金缕玉枕送到喻之那里去。”承平帝说道。
“是!”
尹威是禁军统领,这种通报消息的事情自然不可能亲自前去,他朝后看了一眼,副统领飞驰回了行宫。
几人骑马不慌不忙地往行宫走,承平帝扭头看了一眼贺延臣:“喻之,听说近日你动作颇大啊,忙的脚不沾地,如何?可有收获?”
“回陛下,臣暂时还没有头绪,若查明,必会上报。”
承平帝点头:“嗯,如今你也快成亲了,公事稍放放,准备成亲事宜吧。”
“是。”
众人到了行宫,贺延臣告退回自己的院子,成一见他回来,把那信封递给他,是武德司刚送来的最新消息,贺延臣打开看了看,余光瞥到桌上放着的金缕玉枕。
贺延臣想了想,正好要派人和姜予安说一声晚上见太子的事,干脆亲自跑这一趟,喊上成一,拿上金缕玉枕去了姜予安那处。
他先去拜访了永安侯,永安侯殷勤得很,拉着他寒暄了片刻,眼看他还要继续说,贺延臣起身告辞,去姜予安的屋子寻她。
姜予安正躺在美人榻上,旁边放着冰盆,书盖在脸上小憩,手落在榻边,袖子掉进了冰块里也不觉,下面湿了一块。
贺延臣靠在门框上看了一会,也不知道她那两个婢女干什么去了,而成一抱着那玉枕安静地站在他身后。
他敲了敲门沿,姜予安睡得不熟,立时就醒了,拿下书坐起来看向门口,迷迷瞪瞪的乖得很。
贺延臣见状勾了勾唇,扭身拿过成一手里的玉枕,成一非常有眼力见儿,立刻退下了。
“你怎么来了?”
那天贺延臣给她递了东西过来,她就没再见过他,刚刚她闻到槐花香味,支使云苓和白芷去摘一些回来做槐花糕和槐花蜜,而她躺在美人榻上看书,看着看着有些许困意,盖着书睡了一会,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贺延臣就来了。
他随手拿了一把圈椅放在美人榻对面,伸手把她的袖子从冰盆里拿出来,顺便给她攥了攥水。
“新得了玉枕,我不用这些,便给你送来。”贺延臣把玉枕递给她。
姜予安拢了拢自己的袖子,下面湿了一块,她有些不好意思。
“这……”姜予安看着就知道不是凡品,怎的贺延臣见天给她送东西,小东西不值几两银子便罢了,这玉枕贵重,她不能收。
“我这里冰块充裕,用不着这个。”她把玉枕推回去。
贺延臣给自己倒了杯凉茶,喝了一口:“给你便拿着。”
姜予安听他这话,推来让去也不合适,就把玉枕放在了一旁。
“太子想见你,我和他说今晚宴席带你去拜见,你意下如何?”
他虽然是应了太子,但当时那种情形不应也不行,回来和她说了,若她不愿意,那他找个借口再搪塞太子就是。
“好。”
贺延臣看到她放在一旁的书,问道:“你看的什么书?”
“孙子兵法。”
贺延臣挑眉,她还看这个?
姜予安似是知道他想什么,笑道:“走时随手拿了几本,也只是随便看看,打发时间罢了。”
贺延臣不会认为她一介女子看这种书不合适,甚至是支持的,觉得她真的不亚于男子,讶异她和旁的女子一点都不同,真是让他越了解,越感兴趣。
这个时候云苓和白芷进来,手里端着刚做好的槐花糕。
“贺大人。”两人行礼。
贺延臣微微颔首。
“待会拿些槐花糕回去吧。”姜予安说道。
“嗯。”他点了点头,适时引出话题。
“和我说说你父母吧。”他给她倒了杯茶递过去。
姜予安接过,有些奇怪:“怎的问这个?”
贺延臣垂眸喝了口茶:“随口问问。”
姜予安也没什么不可说的:“我父亲被外派泉州,海边贸易发达,但倭寇侵扰严重,我那时还小,并不知具体,只知道是剿匪,被余孽报复,然后就双双去世了……”
姜予安低头看自己手心的那个茶杯,其实关于她父母的事,她没有多少伤感,她的记忆里甚至没有父母的模样,更谈不上什么难过,只是有些感慨,若是他们还在,她如今会是什么样子呢?
作者有话说:
【1】:纳币就是定聘,算是正式的定婚,定聘之后,双方在法律和道义上都受保护,若是有一方反悔,会受杖责,严重甚至会流放
第三十三章 ◇
◎“嗯,我在。”◎
贺延臣这才发觉, 她好像情绪很低迷,不由得反思自己是不是不该提起这个话题,但她的话虽然只寥寥几句, 也基本证实了他的猜测。
“我知道的就这些, 我甚至不知道他们的模样,记忆中也没有他们的声音。”
“抱歉。”
姜予安笑着摇摇头。
“予安!”门口齐凤铭突然冒出来喊了她一声, 打破了这氛围,她扒着门框,往里探脑袋。
“贺大人也在。”她看着姜予安,挤眉弄眼的,好似发现了什么。
姜予安无奈地笑, 朝她招招手叫她进来:“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出去打鸟, 没想到贺大人在……等会你有空了来找我就行!”齐凤铭嬉笑着说道, 她站在门口,没过去。
“那便去吧, 我还有公务要忙,先回去了。”贺延臣把茶杯放下, 起身道。
姜予安随即喊云苓拿了一盘槐花糕和一罐槐花蜜装进食盒递给贺延臣, 他接过:“若是去的话注意安全, 不要往林子深处走。”
姜予安点了头:“嗯。”
“放心吧,我自会照顾好予安的。”齐凤铭走进来, 搂着姜予安的肩。
贺延臣看了一眼齐凤铭没规矩地搂着她肩膀的手, 嘴唇微动,到底是没说什么。
“那我先走了。”
姜予安把他送到门口, 贺延臣走远了还能听到齐凤铭的声音。
“予安, 我也想吃槐花糕。”
“等会给你也带一些, 还做了一些槐花蜜。”
贺延臣瞟了瞟手里的食盒, 感情也不只是他一个人有。
“走吧,和我打鸟去!”
“我不太会这些。”
齐凤铭大概五六年前才跟着骁勇大将军回京,之前一直在边关,性子野,玩的东西也不是女子爱玩的,姜予安一些以前从未接触过的东西,都是齐凤铭带着她玩。
“就是拿弹弓……哎呀很好玩的,我教你!”齐凤铭拉着她往外跑。
两人去了行宫附近的林子里,齐凤铭手把手教姜予安怎么用弹弓,两人玩疯了,姜予安跑的满脸通红,累的满身都是汗才坐下歇会。
“予安,萧禾要定亲了。”齐凤铭擦了擦脸上的汗,和姜予安说道。
“三公主之前不就已经相看过了?刘太傅的嫡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