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贺延臣失踪,又受了伤,三皇子的案子一直是大理寺少卿协助刑部调查,三皇子被抓之后,一直沉默不言,调查寸步难进。
他要见皇帝。
承平帝不想见那个逆子,如果不是解药研究的及时,定国公他们控制住了场面活捉了他,还真有可能叫他逼宫称帝。
直到刑部尚书第三次来禀,说是要见陛下才肯说出来龙去脉。
皇帝枯坐了两个时辰,最后起身:“备轿。”
齐公公陪同承平帝一起去了刑部牢狱,怕三皇子突然发疯,周边派了不少保护皇帝的人。
三皇子身上戴着不知多少镣铐,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去,镣铐相互摩擦,发出声响。
他看着皇帝一步一步走进,咧着嘴笑出声。
齐公公给承平帝搬了圈椅过来,扶着他坐下,如今皇帝还有一些余毒未解,不能劳累。
“见到陛下因何不行礼!”齐公公喊道。
三皇子看了一眼齐公公,手慢慢撑着地,跪俯在地上,大喊:“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承平帝心绪复杂,一边看到他就来气,一边又疑惑,汴州多么富庶丰饶,他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竟叫他深藏不露多年,前来逼宫想称帝!
“说吧,为什么要见朕?”承平帝淡声问道。
“想看看,我那个不可一世的父皇,如今是什么样子,还是和当初一样。”三皇子笑着皱了皱眉,上下打量一番,“一点都没变。”
“大胆!”齐公公呵斥。
承平帝抬抬手,示意无妨:“你们先退下。”
齐公公迟疑:“陛下……”
“退下。”承平帝不容置疑道。
众人退下之后,承平帝重新审视三皇子:“汴州,朕以为,待你不薄了。”
三皇子轻笑:“不过是个想依仗权势的孬种,竟好意思在我面前说待我不薄?”
当初,敬贵妃母家势力强大,几乎和百年世家比肩,他的母妃,籍籍无名,就那么死了。
承平帝不敢得罪敬贵妃家族,便杀了他母亲,不是孬种是什么?
“汴州确实是个好地方,山清,水秀,人杰地灵。”三皇子看着远方,眼睛失神,“可它不是京城。”
“没有为什么,从我母妃死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发誓,我一定会生扒了那女人的皮,以慰我母妃在天之灵。”
“可我做不到,我在汴州做不到,只能来京城,你把我踢出去,远远的发配到了汴州,给你的好儿子们让位,然后呢?”三皇子放声大笑,“他们谁上位能放过我?”
即便三皇子远在汴州,但汴州富庶,若是他真的割据一方,太子或者是三皇子都没有办法耐他何,更何况,他也是皇帝的儿子。
所以,不管谁上位,即便他过去那么多年隐忍无声,都不会让他活着。
“你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
“你,也是害死我母妃的罪魁祸首!”三皇子怒道。
承平帝淡淡地看着三皇子的癫狂。
那时,云嫔长相柔美,承平帝确实很喜欢她,可确确实实,没有冤枉她。
三皇子一直以为,是承平帝在包庇敬贵妃,实则不然,一切证据确凿,云嫔供认不讳,所有的都对得上,敬贵妃恩宠不断,没有理由要陷害云嫔。
更何况敬贵妃高贵,看不上云嫔,也不乐意和云嫔计较。
那时三皇子还小,十几岁罢了,怯懦胆小,承平帝说不上厌恶这个儿子,但也谈不上喜欢,云嫔做出这等事,罪无可恕,他能网开一面,把汴州分给他,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就因为这个?”承平帝问道,然后转而扭头,“来人,去取云嫔案的卷宗。”
“皇帝,谁不想当呢?”三皇子喃喃道。
“为何把你赶出京城,是因为你心胸不坦荡,你们儿时,若是遇到什么想要的东西,太子流于表面,老四不甘示弱,唯独你,嘴上笑着不争不抢,暗地里却使手段去得到。”承平帝淡然地指出他内心的阴暗,“不用拿你母妃做借口,也不用说怕他们谁登基你就没命,朕死之前,会下遗诏,保你下半生安然无忧,就呆在汴州,你心里清楚,但你还是反了,只不过是为了自己心里那点见不得光的欲望罢了。”
“陛下。”大理寺少卿拿来卷宗,递给承平帝。
承平帝接过,向前一抛:“好好看看吧。”
“不管你说不说,都是死罪一条。”
言罢,承平帝起身走了,他轻咳了几声。
说实话,他现在都还有些恍惚,不敢相信,身上的毒,前几日城外的生死搏斗,都是三皇子做的。
他毫无,悔改之心!
“若他不说,就传旨,贬为庶人,择日处斩吧。”
“是。”齐公公应道。
牢狱内,三皇子看着手里的卷宗,一张一张地,最后受不了,抬手洒向空中,癫狂地大笑起来,转而又掩面大哭。
卷宗的宣纸一张一张散落在他身旁,甚至连他,都要淹没……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67章我当时写了失踪十五天,修改了一下,是个bug,失踪五天哦~
完结倒计时啦!
第七十章 ◇
◎配享太庙◎
姜予安醒的时候, 有些迷蒙地眨了眨眼,猛的坐起身来,要去找贺延臣。
林业就在一旁守着, 本来正打着瞌睡, 结果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
“哎哟喂,你个小姑娘, 消停消停吧。”林业一脸无奈,摸着自己的小胡子,这段时间可把他累坏了。
又是皇帝又是姜予安,扭头还有个贺延臣。
要不是贺延臣给的银子多,他才不这么卖命!林业心里恨恨地想。
他伸手抓着姜予安的手腕, 细细把了脉, 没什么大碍。
“贺小子就在隔壁, 受了点伤,不算严重, 你别操心。”林业说道,“关键的是你。”
“人们往往只重视身体上的疼痛, 很少会看到心里的伤口, 你太过重情, 给自己太多压力,老头子我也没有办法, 没有药能医你的病, 只能劝你放过自己。”
“如果还是这么下去,积郁成疾, 寿数要大减, 即便你不考虑自己, 也想想贺小子, 想想你弟弟。”林业劝了几句,“吃几年药调理吧,现今你身子太弱。”
姜予安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她是觉得心情压抑,尤其是这段时日,但竟然严重到了影响身体的程度。
“我想去看看他。”姜予安说道。
“多穿点,再着凉,就要宫寒了,届时对怀孕有碍。”林业说罢,就出去了。
姜予安乖乖点头,巧云上来给她穿好衣服,白芷给她披着大氅,出了门。
外面已经是下午时分,雪还未停,地上已经是厚厚的一层,姜予安稍稍驻足,看了一会,呼出的气化成实质,没一会她的鼻尖就冻红了。
云苓喊道:“夫人。”
姜予安这才回神,抬步进了贺延臣在的屋子。
屋子里一进去就是一股子药味,方便照顾他,成一成二来了内院。
贺延臣身上被裹的几乎没有一块裸露的地方了,姜予安手指轻颤。
他还没醒,但这些,该有多痛……
她狠狠闭了闭眼:“你们先出去吧。”
成一给她搬了个杌子,又在杌子旁边放了个火盆,方便姜予安取暖,这才关了门下去。
姜予安伸手,轻轻拉着贺延臣受了伤的手,心总算放下来了。
她刚拉上去,贺延臣就稍稍睁开了眼:“飖飖……”
“嗯?”姜予安抬头,眼里的泪轰然落下,她匆忙擦去,“你醒了。”
自从嫁给他,她不知道流了多少泪。
贺延臣抬手给她擦去:“你好些了?怎的晕倒了?”
“我很好。”姜予安扯着嘴角笑笑。
表面上来看,姜予安确实很好,生活规律,可实际上,她一点都不好。
“疼不疼?”姜予安问道。
“疼。”贺延臣轻笑,“被抓了之后,我就想着,我一定得回来,活着见到你,咬牙忍着,脑子里全是你,才能坚持到今天。”
“日后,我一定听你的,有危险的事再也不去了,就在家守着你,老老实实当个文臣。”
姜予安垂眸,没有答话。
“你不会的。”她咽下喉中的哽咽,抬眼看他一眼,又垂眸,轻声喃喃道,“你不会袖手旁观的。”
“找不到你的那些天,我第一次后悔嫁给你。”姜予安说道,“从去年寒音寺见到你,大大小小你受了多少次伤?我都不敢数,每次都惨烈至极,身上伤疤无数,刚成婚你每次闹我的晚上,脱了衣物,我都不敢摸你的身子,我怕感受到那些伤疤,就想到你从死里逃生的每一幕。”
“我是你的妻子,林大夫劝我,想开一些,不要被心结绊住脚步,想想你,想想莫承。”姜予安越说越哽咽,泪如雨下,“可我就是太想了,才这么痛苦。”
“我害怕听到你受伤,害怕你离开我,害怕你们不在我身边,我承受不住,我在想,如果当初没有嫁给你,只嫁给一个安安稳稳的读书人,是不是这些噩梦都不存在了?”她哭着说道。
“这些日子,我没有一天真的睡着过,我知道身体迟早有油尽灯枯的一天,强逼着自己吃些东西,每天就在这个院子里,想着你好不好,觉得一天实在漫长。”
“这不是我。”
姜予安的心几乎揪到了一处。
她无法阻止贺延臣,也理解贺延臣的心思,她愿意放手,愿意支持,可她的理智和情感在撕扯她,一边叫她大度,一边自私的想要把贺延臣绑在她身边。
今天听到林业的那些话,再看到贺延臣,她再也忍不住了。
情感是不受控制的,即便之前贺延臣那么利用她,她说着要慢慢放下,可没有哪一天不爱他过。
害怕,担忧,急躁。
这些情绪都让她吃不好睡不好,睡着了也会做噩梦。
不管是身体还是心里,她真的,都太痛苦了。
贺延臣听她诉说她的痛苦,眼睛泛酸。
“飖飖,如果说,站出去是我的使命,那活下来,就是因为你。”
“过去的那些年里,顺风顺水,所有的事情都觉得理所当然,成婚了依旧是那样,从未考虑过你的感受,你的痛苦,都是我带来的,和你说了太多的对不住,可到最后,连我自己都不能原谅了。”
“在暗室的那些天里,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想,就是活下去,因为我答应过你,一定活着回来。”
“这是最后一次。”贺延臣看着姜予安,“从今以后,我再不出去查案涉险,只当个清闲的文臣,陪着你干你的事业,好好养着身体,好好过日子。”
“姜予安,我不会让你后悔嫁给我,嗯?”贺延臣声音轻颤。
为了姜予安,他可以放弃曾经他生命中的一部分。
他硬撑着起身,坚定地把她搂在怀里:“别哭,我回来了,以后也会一直在。”
姜予安崩溃地埋在贺延臣怀里大哭,这些天的情绪,压的她实在喘不过气来。
足足哭了半个时辰,她的嗓子都哭哑了,眼睛肿的几乎要睁不开,紧紧地抱着贺延臣,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如果你再受伤,我就要与你和离。”姜予安哑声道。
贺延臣结喉微滚,笑道:“那我就再娶你一次。”
“你只能是贺延臣的妻。”
姜予安这才惊觉他坐起来了,推开他:“你快躺着。”
“都坐这么久了,不差这一会。”贺延臣说着,探身吻她一下,然后松开,顶着她的额头。
“被关的时候,我就想着,一定得回来,再亲亲你。”他轻声道。
这回,换了姜予安捧着贺延臣的脸,吻了回去。
她从没有攻击性这么强过,以往都是躲着他。
贺延臣差点有些招架不住,手扣着她的后脖颈,回吻她。
最后还是姜予安败下阵来。
“且等我伤好的。”他轻咬她的鼻尖。
姜予安红着脸:“快躺好。”
贺延臣被她扶着躺下:“飖飖,我这辈子做的最不后悔的事,就是那天晚上,你来求我,我说我娶你。”
言罢,他就闭上了眼睛。
姜予安稍稍愣神,最后勾起嘴角。
她虽然后悔过嫁给他,让她这么担心,这么痛苦,可她做的最不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当初在寒音寺,救他一命,让两人有了羁绊。
时光飞逝。
两个月后,贺延臣的伤彻底好了,姜予安一直在他身边精心照顾着,夫妻两成了药罐子,这个喝完药那个喝药。
贺延臣此次,功劳甚大,豁出了性命,一开始也是他先发现端倪,跟进搜查,皇帝没有奖励他升官,更没有赏他金银,而是下旨,贺延臣死后,配享太庙。
天大的殊荣!
三皇子犯下大错,但那日见了皇帝之后,老实交代了所有,三堂会审之后,判其斩刑,剥夺姓氏,贬为庶人。
自此,轰动历史的三皇子谋逆一案,算是彻底了结,贺延臣也如他所说,从那之后,再也没有外出查案过,甚至每日下值,都卡着点走,到了时辰就回府,绝对不在衙门多留。
大理寺少卿看着面前越积越多的卷宗,再看一眼不当人正要走的上司,欲哭无泪。
所有的生活都回到了正轨,平叔也从扬州回来了。
前段时日实在不太平,平叔就在扬州多留了一些时日,扬州他也考察好了,是个开分店的好地方。
至于商队,在景非的运作下,又如火如荼的开展了。
其他的商业版图,也在按照姜予安的设想,一步一步慢慢地进行着。
贺延臣回来的时候,姜予安正在算账。
“怎的还在算?”听着姜予安噼里啪啦的拨算盘的声音,贺延臣摘了官帽,问道。
午时回来吃饭的时候,姜予安就在算,怎的他都下值回来了,姜予安还在算?
姜予安头也不抬:“局面安稳了,酒楼人来人往,竟是比以前多了足足五倍,这账都要算不完了,还有家里,这每日的开销都要算。”
“家里的叫绪宁帮你。”贺延臣站在她一旁,撑着桌子看着她算。
姜予安抬头,手停下:“绪宁?这几日,她又看上了莫承的同窗,只要莫承回来,见天的就和莫承聊呢!”
贺延臣一把抱起姜予安,自己坐在椅子上,把她放在腿上:“改天我好好说说她。”
第七十一章 ◇
◎定国公府就是你的后盾◎
“说她作甚?”姜予安说道, “那孩子我问了,莫承说,是个上进的, 明年春闱, 恐有他一席之地呢。”
“只不过就是家世有些贫寒,定国公府定然是比不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