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他就说过,要她给他当个丫鬟,晚上给他端夜壶、白天给他梳头更衣。甚至连钟玉络也这么说过,不得不说这姐弟俩的眼光十分一致,难怪关系好到共用一具身体。
李清露虽然不情愿,但想着若是能以自己的一条命换回整个门派人的性命,就算死了也无妨,何况只是给人梳头扫地、煮水烹茶呢。
她犹豫了一下,艰难地道:“我……我愿意给你当丫鬟,伺候你……三年。”
徐怀山听到前半句,还十分满意,却没想到这小姑娘还挺精明的,说话留三分余地,没把自己一辈子都卖给他。
他扬眉道:“我带那么多兄弟千里迢迢地去打一场架,跟人结个梁子不说,说不定还会有死伤,你才抵给我三年?”
李清露实在不想一辈子都跟这些魔教的人混在一起,只是为了师门暂时低头忍耐,三年对她来说已经是极限了。她小声道:“那你想怎么样?”
青将军站在旁边一脸面瘫,红将军也有些诧异,从来没见过求人还讨价还价的,何况她求的对象还是徐怀山。教主平日里阴沉沉的,没人敢跟他这么说话。这小姑娘虽然柔柔弱弱的,却敢跟徐怀山极限拉扯,不管怎么样都要从他手底下争取到一点余地。
徐怀山也不着急,慢慢跟她逗着玩,道:“本座也不是这么缺人伺候,你若是心意不诚,那就去找别人吧。”
李清露果然着急起来,除了徐怀山,再没有别人能帮得了她了。她道:“徐教主,我师父对我有养育之恩,师姐妹们也是跟我一起长大的,我实在不能对她们弃之不顾,求你帮帮我吧!”
她说着,起身跪在了他面前。徐怀山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来这一套,脸色一沉,道:“起来。”
李清露也没别的法子了,咬牙道:“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她垂着眼,虽然求他,腰却挺得笔直。她的手垂在身体两侧,手心里全是汗水。她的手指修长白皙,虎口上却有一道模模糊糊的疤痕,就像美玉上磕了个瑕疵。
徐怀山有点心疼,皱眉道:“你师父不是要把你手上的痕迹烫掉么,你还要帮她们?”
李清露道:“师父是为我好,她们没有坏心的。”
徐怀山揉了揉眉心,觉得跟她谈了这一会儿,头又疼起来了。他起身走过去,伸手拉起了她,道:“你既然要卖身给本座当丫鬟,以后我去什么地方,你就得去什么地方。凡事都要听本座的话,记得本座的喜好,务必勤快不得偷懒,能做到么?”
李清露见他这么说,知道他要答应自己了。她心中一喜,道:“只要不违反江湖道义,我就听你的。”
徐怀山道:“见了你师父之后,你要亲口告诉她,你是自愿来伺候本座的,没有半点不情愿。”
这要求实在有些过分,李清露也不知道师父听了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她自甘堕落?
她有些犹豫,徐怀山冷冷道:“本座没有多少耐心,我问什么都尽快回答。”
李清露只得道:“我知道了。”
徐怀山对她乖觉的模样很满意,道:“好,你去休息一下。等本座调集了人马,今天晚上就出发。”
李清露心头一热,眼泪都要涌出来了,连声道:“多谢徐教主!”
徐怀山让红将军陪她下去,暂作休息。目送那两人走远了,他把教主令解了下来,吩咐道:“蜈青,你回无量山一趟,从风息营调三百人马过来。”
青将军答应了,迟疑了一下,似乎有话要说。徐怀山道:“你还有事?”
青将军道:“郑神医说了,让您这两个月都不要与人争斗,要不然身子就白调理了。”
徐怀山神色淡淡的,道:“不让他知道就是了。叫风息营的兄弟们在山庄外等我,咱们速战速决,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作者有话说:
徐怀山:不识好歹的臭丫头,就算你哭着来求本座,我也不会帮你了!
第二天——
徐怀山:有人把你师父抓走了?兄弟们跟我去平事!(薅下满头银针)(撸袖子)(抄家伙)
蜈青:教主,你值钱一点啊!
第二十章
太阳渐渐西沉, 黄昏降临了。
宜昌江岸,江水滔滔向东流去。今天已经是把人抓来的第七天了,花如意站在土地庙门口向远处眺望, 没有㥋蒊人赶来的迹象。
她有些失望, 自己带人守了这些臭道姑这么多天, 难道都白等了?
黄河镖局似乎不打算来救援了,遇上这种为难事,姜家还是选择了自保。花如意走进了土地庙,低声道:“堂主,没有人来。”
白子凡坐在神像前, 慢慢地擦拭着自己的长剑,冷笑了一声道:“无毒不丈夫,姜成豪能混到今天,是有点六亲不认的本事, 到头来还是我高估他的心肠了。”
他三天前赶到了这里,准备亲自带人打个伏击战。花如意明面上带了一百个人, 白子凡暗中又带了二百个人来, 都埋伏在附近。只要黄河镖局的人一出现, 金刀门的人就动手。若是能擒下姜成豪, 便是立下了一桩大功。
姚长易同意了他的行动, 派了云雷堂的堂主屠烈带着五百人埋伏在风陵渡北边。只待姜成豪一离开, 金刀门的人便攻占风陵渡, 接管姜家的生意。
可他的如意算盘打的再响,奈何姜成豪不是傻子,不会被他牵着鼻子走。姜成豪早就看穿了这些人的心思, 给他们来了个按兵不动。就算金刀门真的要杀光玉虚观的道姑, 他也铁了心不管了。
铁悍和几个人在附近的林子里抓了只狍子, 在庙门前剥洗干净了,架起了火堆烤肉。白色的烟雾升腾起来,鹿肉被烤的直冒油。片刻肉烤熟了,石奴拿刀把肉割开,斩下最嫩的里脊和一扇肋排,撒上盐巴,捧进去先孝敬白子凡。
石奴弓起巨大的身躯,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道:“堂主请用。”
白子凡还算满意,撕下一块鹿肉吃了。他故意吃的啧啧有声,大声道:“老道姑,你们这些人一天就吃半块干巴窝头,这会儿饿不饿了?”
掌教璇玑师太护在弟子的身前,闭目盘膝而坐,面沉似水,仿佛没听见他的话。玉虚观的女子们缩在角落里,虽然也饿的厉害,却都闭起眼来,不看这些恶鬼的模样。
白子凡故意要坏她们的心志,撕下一块肉来,扔到了道姑们的面前,道:“都要死了,赏你们吃点好的,吃饱了好上路。”
这些姑娘虽然又饿又怕,却并不动摇。就连最小的弟子也闭上了眼,口中喃喃念诵清静经,盼着三清祖师保佑,派下天兵天将来收拾了这些恶人。
白子凡见她们没什么反应,觉得没意思,骂了一声晦气,自己吃起肉来。
石奴出了门,悄悄地朝花如意招手。她走过来,道:“干嘛?”
石奴拿出半扇鹿排给她,露出憨憨的笑容,小声道:“给你留的。”
这人虽然体格庞大,却又有细心的一面。花如意微微一笑,在火堆边坐下,撕下了一块肉,和他一起吃了起来。
鹿肉柔嫩鲜美,她吃了几块,道:“其他人呢?”
石奴道:“有人去买干粮了,还有些肉脯没吃完,饿不着他们。”
吃完了饭,白子凡站起来活动手脚,在土地庙周围踱了一圈。姜玉明虽然没出现,却难保他不会派几个人暗中来看情况。白子凡既然已经说过,七天没人来救便要淹死五个人,那也只能这么办了。
他拍了拍手,扬声道:“来,开始干活儿了。”
石奴等人闻声聚集过来,等他吩咐。白子凡缓步走到一众女子面前,淡淡道:“七天之期已到,咱们得说话算数,要先淹死哪几个人,你们商量好了么?”
道姑们的神色顿时大变,下意识向后缩去。白子凡道:“不说是么,那我就随便选了。”
他闭上了眼,随手指了几个人,道:“就……你、你、噫哗你还有你和你,够五个了么?”
他指一个人,石奴便和手下把那个道姑拖出来。场面顿时混乱起来,一众女子拼命抵抗。掌教璇玑师太怒道:“你干什么,放开她们!”
秋云师太也道:“在土地公面前作恶,你们就不怕遭报应么!”
她们都被双手反剪捆着,就连掌教也动弹不得,想救弟子也是有心无力。
石奴看了一眼神像,土地公手持拐杖,长着一把白胡子,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似乎在劝人向善,也在记录世人所行之恶。石奴有些心虚,抓着一个女子的手松了些。他嘿嘿笑了两声,道:“你们要怪就怪姜成豪吧,咱们给了他时间,是他非要见死不救。你们要是做了水鬼,记得去找他讨命。”
白子凡不耐烦道:“哪那么多废话,赶紧动手!”
石奴提着一个道姑的胳膊,把她拽到了江边。其他人把另外四个小姑娘拽出来,跟她排成一排。土地庙中的道姑们都十分愤怒,放声骂道:“你们这些恶人,早晚会遭报应的!”
白子凡听多了这样的话,已经刀枪不入了。他提着刀指着那五个人,道:“你们谁想当第一个?”
江水深不见底,她们被捆着手脚,扔进去就没命了。几个道姑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被吓得瑟瑟发抖,不愿就这么死了。
石奴大手提起一个道姑,要把她扔到江里去。那女子拼命挣扎,放声哭道:“我不想死,师父救我!”
掌教璇玑师太运足了真气,奋力挣开了牛筋。她脚尖踢起一柄长剑,口中喝道:“休伤我徒弟!”
她提剑向石奴斩了过来,石奴吓了一跳,把手里提着的道姑扔在地上,向后退去。他躲过了那一剑,诧异道:“你这老道姑饿了这么多天,居然还有力气跟人打架?”
璇玑师太的武功不弱,当初把她抓来便费了不少功夫。花如意用了三花五石散,让她浑身虚弱无力,这才控制住了她。花如意每两天逼她吃一颗药丸,这会儿应该是药效褪去了。花如意道:“都小心,这老虔婆的剑法厉害得很,别让她伤着了!”
擒贼先擒王,璇玑师太逼退了石奴,便提剑向白子凡刺去。白子凡闪身避开了那一剑,扬起嘴角一笑,仗着人多没把她放在眼里。
“老师太,杀你用不着我出手,我的这些部下跟你玩玩就够了。给我上!”
花如意和石奴提着兵刃围了上去,一人提着鞭子,一人抡着一口大刀,跟璇玑师太打在了一起。土地庙中的其他道姑趁这功夫,从地上衔起了瓦片,帮彼此割断了身上的牛筋。外头的守卫发现了,冲进来喝道:“干什么,谁让你们乱动的!”
秋云师太身上的牛筋割断了,一把扯开了两个弟子身上的牛筋。她提剑指着一众喽啰,厉声道:“退后,谁敢过来,我就杀了谁!”
她虽然不是花如意的对手,要对付几个喽啰却不是难事。其他的道姑们互相帮助,趁机割开绳索,恢复了自由。一名守卫大声喊道:“快来人,这帮道姑要造反了!”
十来个守卫冲了进来,跟一众道姑打成一团。她们饿了这些天,十分虚弱疲惫,没多久便露出了败相。秋云师太勉力支撑,大声道:“能走一个是一个,别跟他们拖!”
她打退了几个喽啰,和其他弟子一起冲出了土地庙。又一群金刀门的人围了上来,大声道:“往哪跑?”
秋云师太和众弟子跟那些人打在了一起。江岸边,璇玑师太被花如意和石奴缠着,打的十分吃力。白子凡在旁边看着,还未出手,却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仿佛觉得她们不过是刀板上的鱼,再跳也是无谓的挣扎。
花如意长鞭卷住了璇玑师太的长剑,冷笑道:“老道姑,你不是咱们的对手,还不认输么?”
璇玑师太攥着长剑,手微微发抖。她这些天被逼着吃了好几次三花五石散,体内还残留着不少余毒,打了片刻便觉得体力不支。她心知自己赢不了这些人,只能尽力拖延一阵子,希望弟子们能够逃脱魔掌。
白子凡却看出了她们的意思,大声道:“别让她们跑了,少了一个人,我找你们算账!”
他手下的人轰然答应,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把玉虚观的人围在了中间。
一众女子被逼着不住后退,十分绝望。正在这时候,忽听远处传来了一阵马蹄声。一名女子放声喊道:“住手——”
徐怀山骑马从东边的大路上赶来,他身后带着三百来人,每个人都穿着黑色劲装,腰间佩着刀剑,马蹄踏的路上烟尘滚滚,气势十分摄人。
李清露骑着一匹黑马,身背长剑跟在徐怀山身边。她紧赶慢赶,终于在期限的最后一刻搬来了救兵。她一路上都心急如焚,生怕来得迟了赶不上救人。一行人来到了土地庙附近,她远远望见金刀门的人和师父她们打起来了。李清露心中焦急,连忙放声大呼。
金刀门的人回头一望,见来了这么多人,都吓了一跳。石奴见带头的是徐怀山,顿时吓得脸色铁青,张口结舌道:“不、不好……是姓徐的,那个疯子来了!”
一行人的肩上绣着金色的海浪纹团花,马鞍和腰牌上带着獍的图腾,正是业力司的人。白子凡心中一凛,他本以为来的会是黄河镖局的人,这才亲自等在这里,想要立个功劳。没想到等了这些天,却等来了一头猛虎。他心中追悔莫及,早知道徐怀山这死对头要来,他无论如何也不会露面了。
夕阳的余晖倒映在江水里,点点碎金随着水波动荡。徐怀山一袭黑袍在风中猎猎飞舞,他一眼就望见了白子凡,登时睁大了眼。他本来是要为李清露出头,没想到来这一趟,还有意外的收获。
他找这贼子已经有半年多了,白子凡像缩头乌龟一样,一直躲着不肯露面。今日终于遇上了,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徐怀山锵地一声拔出了剑,纵马掠了过来,厉声喝道:“你这无耻贼人,给我受死!”
白子凡一见徐怀山,心中十分惊恐。他平日里的淡然都没了,下意识躲到了花如意身后,大声道:“来人,给我拦住他!”
他吹了个呼哨,招呼林子里埋伏着的人出来应战。片刻之际,二百来个人从树丛里冲了出来。白子凡恶狠狠道:“给我杀,谁能杀了这个带头的,本堂主重重有赏!”
众人纷纷应和,像倾巢而出的蚂蚁一般,向徐怀山冲了过去。徐怀山的脸色冷漠,手持长剑斩下去,如同砍瓜切菜一般。那些喽啰不知他的厉害,刚冲到近前便被砍成了重伤,惨叫着倒在了地上。
璇玑师太没想到绝处逢生,情势会发生这样的变化,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敌是友。不管怎么样,还是保护弟子为先。她连忙喊道:“都过来,别跟他们打了!”
一群弟子聚在她身边,李清露跳下马来,大步向她奔了过去,道:“师父、掌教,我带人来救你们了!”
红将军带着十来个人,手持刀剑跟在李清露身后,把玉虚观的道姑护在中间。免得金刀门的人狗急跳墙,打不过先来杀了她们。秋云师太也不知道为什么来的会是业力司的人,一时间十分诧异。她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清露见大家都没有受伤,松了口气道:“业力司的人是来帮咱们的,大家别害怕。”
秦招娣和李盈从人群中挤过来,见她来了十分高兴。这两人在姜家待了一晚,发现李清露不见了,十分着急。秦招娣听说姜家要从银川分镖局调人过来,知道等他们的人到了就来不及了,索性悄然离开了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