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好像有大病——王锦WJ【完结】
时间:2023-04-18 17:33:12

  李清露静了片刻,道:“没有。他娘是我们玉虚观的人,以前带他在观里住过一段时间,小时候大家都在一起玩的。”
  徐怀山感觉她只把他当成普通朋友看待,或许原来有发展的可能,但就目前这个状况看是很渺茫了。姜玉明整天咋咋呼呼的,显然是有点自作多情。他心里舒服了一点,道:“你小时候挺乖的吧?”
  李清露摇了摇头,垂眼笑了。徐怀山有些意外,道:“难道你还是个捣蛋鬼?”
  李清露道:“捣蛋鬼也算不上,不过我小时候还是挺皮的,没让我师父省心。”
  徐怀山产生了点兴趣,道:“怎么个不省心法?”
  李清露想了一下,道:“我小时候看别人有爹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缠着师父问了好几回。师父说我爹娘去了很远的地方,以后会来接我的。”
  徐怀山沉默下来,有点同情她。李清露的神色平静,倒是没有难过的意思。她道:“后来有个常来上香的居士婆婆,过年的时候带着孙女来观里住了几天。我跟那个女孩儿一起玩的时候,她说我爹娘不会来接我了,还说我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当时我们在菜畦待着,我心里很难受,就把她推到泥地里去了。”
  徐怀山:“……”
  李清露搔了搔头,也觉得自己做的有点过分。她道:“我其实就是嫉妒她,她有爹娘、奶奶疼她,过年还有漂亮衣裳穿,我什么也没有。她衣服被我弄脏了,哭着去找大人告状。我很害怕,就自己跑了。”
  徐怀山啊了一声,道:“你那时候多大?”
  李清露道:“八岁。”
  徐怀山道:“那还不懂事呢,你跑去哪儿了?”
  李清露道:“我怕师父责罚我,又不服气,想去找我爹娘,就自己下山了。”
  她是从小就有这么一股子倔劲儿的,不过那么小就一个人跑了,也太危险了。
  徐怀山道:“你不怕么?”
  李清露道:“我大师姐八岁的时候,就从家里自己跑了。我跟着师父去过山下好几回,觉得没什么好怕的。”
  徐怀山觉得有点好笑,道:“后来呢?”
  李清露把针穿过绣箍,道:“我下山没走多远就迷路了,当时天黑,我肚子又饿,就在田里拔了个萝卜吃了。师父和师叔、师伯她们找了我一宿。天亮的时候发现我在路边的菜地里睡着了,就把我背回去了。”
  徐怀山松了口气,道:“你师父罚你了么?”
  她摇了摇头,道:“回去以后,师父给我洗了个澡,把身上的泥巴都洗掉了。她跟我说我确实是捡来的,但我爹娘肯定是有苦衷的。师父还说,只要我好好修行,将来总有一天会跟他们见面的。”
  难怪她性子这么好,还是因为她有这么慈爱的师父。徐怀山道:“你师父对你挺好的。”
  李清露笑了,道:“是啊,到现在我还记得那时候的情形。她给我把头发梳起来,跟我说,每个人的命运是不一样的,不要去羡慕别人,我也会有自己的幸福的。”
  她的经历跟他想的差不多,很单纯,但也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心事。难怪她豁出性命去也要救玉虚观的人,她师父对她真的很重要。徐怀山想了想,道:“你要是想找父母,我可以给你帮忙。有线索吗?”
  李清露本来对这件事已经不抱希望了,想着一切随缘。但小时候师父的话,给了她很大的安慰,一度是她的精神支柱。她道:“我左肩上有个鸡蛋大小的青色胎记,我是戊申年十月十六的生日。师父捡到我的时候,我身上包着一块碎花蓝布。”
  徐怀山道:“然后呢?”
  李清露道:“没有了。”
  徐怀山叹了口气,她父母的姓氏、籍贯、身份都不知道,基本上等于没有线索。李清露也明白,道:“找不到也没关系,我好好的,我爹娘一定也好好的,这样就很好了。”
  两人看着彼此,徐怀山有点感慨,道:“你八岁的时候,我已经被带到无量山来了。要是你成了个小叫花,说不定咱们就认识了。”
  李清露摇了摇头,道:“那还是算了,我可不想被抓到活死人坑里,跟人打来打去的。”
  徐怀山笑了,道:“家人的事,我帮你留意着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遇见了呢。”
  李清露点了点头,把线拉过绣箍。外头的天空又高又蓝,让她感觉十分舒畅,就连无量山都没有那么阴沉了。没事聊聊天也挺好的,若是能一直这么悠闲地度日,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
  作者有话说:
  【朱剑屏】
  年龄:26岁
  身高:182cm
  体重:70kg
  相貌:文质彬彬,容貌俊美,颇有珠玉琳琅之感
  性情:优雅贵气,孤高
  身份:业力司军师
  爱好:书法绘画
  武功:太阴心经、逍遥扇
  力量:★★★
  智力:★★★★☆
  身世:罪臣之后,为小妾所生,乃是独子。家道中落后被业力司收留,因其头脑聪明,被培养为军师。
  弱点:常怀不平之志,因父亲获罪无缘于功名,不甘心被埋没,向往庙堂。
  小注:跟申平安是师兄弟。本来是钟玉络的军师,后来为徐怀山效力。但他时常怀念钟玉络,对她一往情深。
  ——《玲珑英雄谱.人物篇.卷五》
第二十六章
  夏天过去了, 天渐渐没那么热了。徐怀山平日里不是练功,就是扎针吃药,心气平和了许多。有时候他一连好几天都没有任何问题, 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郑神医说他最近的情况不错, 但还是得保持心平气和, 只要不受刺激就没事。
  李清露在这边待得久了,跟云姝换了一天班。她回月练营歇了一天,次日过了中午去云山殿当值。
  天边聚拢着一大片乌云,像一座座大山,沉重地压下来。
  她走在路上, 感觉空气十分潮湿,大风把她的裙子吹得不住动荡。要下雨了,看样子还不小。李清露低着头,快步往前走去。
  寝殿里黑沉沉的, 外头阴着天,徐怀山也没让人点灯。大殿里就他一个人, 他坐在一张太师椅上, 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竹篮子, 里头堆着些巴掌大的紫檀木块。
  他手里拿着一把小刀, 正在刻一块木头。
  他脚边散落着些碎木渣, 膝盖上也落得满是木屑。他认真地做着手里的活, 仿佛把周围的一切都忘记了。
  咯吱、咯吱、咯吱,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咯吱——
  外头的天阴的厉害,风把窗户吹的不住摆动,发出哐哐的响声。他的头发和衣裳灌满了风, 木屑也在地上打着旋。周围是如此的动荡不安, 他的神情却异常专注, 好像天底下没有什么事比刻完手中的这块木头更重要。
  李清露觉得有点不对劲,疑心他的癔症又犯了。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又变成这个样子了?
  徐怀山手里的刀子很快,刀锋所过之处,木头的棱角便被削了下来。
  以前李清露整理橱子的时候,就发现他收着这么一篮子木头,本来以为他的兴趣是做木工。可如今看来,好像并非如此。他的神色带着一点麻木,又似乎藏着些难以言说的伤感,好像是为了排解心中的痛苦才这么做的。
  他手里的圆球渐渐成型了,上头刻了个指腹大小的圆环,小圆里又有一个凹陷的圆点。
  刻完了最后一刀,他拿起来端详了片刻,似乎很不满意。他把圆球搁在桌子上,从篮子里拿出一块木头,开始雕刻下一个。
  李清露觉得他这样实在有些吓人。她轻轻走过去,小声道:“教主,你没事吧?”
  徐怀山没说话,只是专注地刻着手里的木头。外头狂风大作,他有些恍惚,想起了头一次见到白子凡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一个阴天。
  钟玉络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可把白子凡带回来的时候,却有点局促不安。她把徐怀山当成自己唯一的亲人,很希望自己喜欢的人能得到他的认可。
  徐怀山明白他姐的心情,她二十多岁了,该有个喜欢的人了。他也在心里劝说自己接受这个姐夫,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八字不合,他无论如何都看那个小白脸不顺眼。
  白子凡长得好看,徐怀山觉得是虚有其表。白子凡对人亲切,徐怀山觉得他是包藏祸心,想拉拢人。只要是白子凡做的事,他都觉得有问题。时间长了,钟玉络也看不过去了,私底下跟徐怀山说:“你这样对他不公平。你难道就不能抛除偏见,好好地跟他接触一下?”
  徐怀山一脸冷漠,觉得根本没必要跟他相处。他之所以讨厌白子凡,就是因为那小白脸太好说话了,有种委曲求全的感觉。一般人会做到这种地步,必然是有所求的。他的眼里藏着野心,不是那种甘于久居人下的人。
  钟玉络觉得弟弟就是嫉妒了,道:“他从小没了爹,在苏家过了好几年,寄人篱下,难免谨小慎微的。他受过不少罪,你还是多体谅他些吧。”
  徐怀山发现姐姐是被他迷住了,不管怎么样都要替那个小白脸说好话。挺好的一个人,一旦陷入了爱情就变得盲目起来。她对他身上的问题视而不见,总想着用一腔热血去温暖对方,却也不想一想有些人天生就是冷血的,就算拿命去捂也捂不热。
  徐怀山心里憋着气,忍不住道:“姐,你这么凶,他喜欢你什么?”
  钟玉络抬起手要打他,道:“你这臭小子怎么说话的,皮痒欠揍了是不是?”
  徐怀山一闪身躲到了桌子后面,笑呵呵地看着她,半真半假地说:“你是不是说不出来?你喜欢他长了一张漂亮脸蛋儿,又会甜言蜜语,事事都让着你。可他喜欢你什么,喜欢跟着你能享受荣华富贵,权势滔天?”
  钟玉络知道他想说什么,反而没有那么生气了。她道:“都是苦出身,你就别作践他了。他胆子小,见了你就害怕。你要是实在跟他处不来,那就别去招惹他了。”
  徐怀山一听这话,就知道那小白脸背地里跟姐姐告状了,皱了一下眉头,有些轻蔑。他执拗道:“你还是没说,他喜欢你什么?”
  钟玉络想了一下,居然像个小姑娘一样,露出了羞涩的神情。她垂下了眼道:“他说我眼睛长得好看。”
  她生着一双丹凤眼,睫毛纤长,眼尾微扬,天生带着贵气,又隐含着一股威严。既能杀伐决断,时而又柔情似水,确实很美。
  徐怀山承认她的眼睛是很好看,却又觉得她的美不只在于皮相。他摇了摇头,说:“你所有的地方我都喜欢,那小子只喜欢一样,未免太不懂欣赏了。”
  钟玉络便笑了,道:“你就是看他不顺眼,鸡蛋里挑骨头。”
  她笑起来就像一朵盛开的牡丹花一样,灿烈而又温柔。这么好的女子,把所有的好都给了一个人,那个人却不知道珍惜,心里只想着金钱和权势,把她当成了往上爬的梯子。
  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白子凡很快就厌倦了这段感情,悄悄地跟金刀门的人勾结在了一起,出卖了她。
  一转眼,大雨倾盆而落。十里坡上,雨水冲刷着泥土,血水顺着碎石头往下淌。
  徐怀山带着风息营的兄弟们拼命赶到这里,却已经迟了。他浑身都湿透了,头发贴在脸上,整个人都被寒气渗透了。他看着面前的人,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钟玉络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眼窝已经变成了两个黑窟窿。从前那么强大、又那么美丽的一个人,如今却倒在泥水里,身体支离破碎,血都要流干了。
  “姐……”
  徐怀山踉跄了一步,想把她抱起来。可她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他根本不敢触碰她。滚烫的泪水落了下来,徐怀山哽咽道:“怎么会这样……谁把你伤成这样的?”
  她还有气息,听见了徐怀山的声音,伸出手想要抓住他。
  “你来了……”
  她变成这个样子,受了多少罪。徐怀山连想都不敢想,眼泪止不住往下掉,整个人都要崩溃了。他哑声道:“谁干的?”
  钟玉络喘着气道:“是屠烈……还有白子凡,帮我杀了他……杀了他们!”
  她用尽全力撑到这时候,就为了等徐怀山赶来,跟他说最后一句话。她攥着他的手,指甲掐到肉里,透着不甘心。她还那么年轻,生命却到了尽头,一缕气息最终断绝了。
  徐怀山从来没有这么绝望过,颤抖着将钟玉络抱在怀里。他浑身沾满了血,放声痛哭,就像野兽的哀嚎。一起来的兄弟们见此情形,纷纷跪倒在地,心中也十分悲愤。
  徐怀山把她的遗体带回了业力司,将棺木停在灵堂里,打算次日为她下葬。她这一生虽然短暂,却对许多人有恩。她一去,业力司不少人都哭得死去活来,就像天塌了一样。
  朱剑屏为她守了一夜的灵,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的,实在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钟玉络的双眼没了,入殓总得凑一具完整的身体。要不然去了黄泉,徐怀山怕她孤零零的,又什么都看不见,被人欺负。他一宿没睡,用檀木为姐姐刻了一双义眼。他头一次做木工,手生的很,但总算刻了出来。
  次日一早,他把那双木头眼珠放进了她的眼眶里。一颗木球小一些,直接陷了进去,另一颗卡在外面,看起来并不合适。
  她那么爱漂亮的一个人,临终却变成了这个样子。徐怀山的痛苦在那一瞬间达到了顶点,隐忍了许久终于崩溃了。他跪在棺材旁边,狠狠地抽了自己一记耳光,哽咽道:“对不起,我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阿姐,你起来打我,你打我吧……”
  他这一哭,灵堂里的其他人更加难过。云姝和朱剑屏都流下了眼泪,郑雨寒劝道:“逝者已矣,还是保重身体要紧。”
  徐怀山自责的厉害,喃喃道:“刻的太差了……你们等一等,我重新刻一双。”
  他这个状态实在糟糕,精神都已经恍惚了。赵鹰扬道:“封棺的时候到了,这一双也能用,就这样吧。”
  徐怀山拼命挣扎,咆哮嘶吼,就是不肯让人把棺材盖上。朱剑屏叫了几个兄弟把徐怀山架了起来,有人把棺材盖上了。
  轰然一声,钟玉络的面容消失在他面前。两人前几天还在一起有说有笑的,一转眼就成了永诀。
  徐怀山受不了这个刺激,在那以后,心中就只有一件事。
  杀了白子凡——宰了那个畜生,为钟玉络报仇。他要让那个畜生把钟玉络临终时受过的罪都受一遍,让他千刀万剐、血流成河!
  他花了三年的时间,把天罡无上真气练到了第七重,白子凡却销声匿迹,不见踪影了。
  徐怀山恨不能把白子凡挫骨扬灰。可在这之前,他的精神却日渐崩溃,已经分不清幻觉和现实之间的区别了。
  有时候,他会看到一些自己没经历过的情形。他知道,那是钟玉络的记忆。她没有离开,而是一直陪在他身边。
  徐怀山坐在阴影中,沉默地刻着义眼。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咯吱。
  一只眼球刻完了,他拿起来看了片刻,觉得刻的还不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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