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宁青也是那才直到,原来每日脚踏的实地发起火来,是根本让人站不稳的。平稳的走路变成了最艰难的事,习以为常的事只不过是大地的温柔。
相对于他们的慌张,这里的人们好像更加淡定有经验,虽然脸上也是惊慌的可却都有方向的往外跑,这里的老师们也大声叫着让他们赶紧跑到操场空地。
脆弱的砖房摇摇欲坠,木窗折断碎裂,孟宁青跟着人群往外跑着,耳边是各种嘈杂的声音。嘶吼声、凌乱的脚步声、石子滚落大地震颤玩物毁灭破碎的声音。可还是有一道微弱惊恐的哭声,穿过重重叠叠的混乱,传到了她的耳中。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的脚步变慢,顺着那道声音望了过去。
一个穿着鹅黄色小裙子的小女孩躲在桌子下面,紧紧地抱着桌子腿,满脸惊恐绝望的像是抱着生命的浮木一样。
是那个,做游戏时,把最后一块糖分享给她的小姑娘。
身体几乎快过大脑,脚步换了个方向,便跑了过去。
她想将人抱起,但是应激状态的下的人爆发出来的力量让孟宁青都惊了,她竟然一时间没能抱动这个小女孩。
耳边石头滚落的声音越来越大,孟宁青知道不能再拖,使出了狠劲将小女孩紧紧地抱起。
她心中一松,就在这时木梁发出异常刺耳的断裂声,像是最后的警告。
孟宁青下意识地抬头,就见摇摇欲坠的房顶倾塌下来。她大脑一片空白,只是凭借着本能的抱着小女孩蹲在了桌子下面,试图螳臂当车。
坍塌的声音同时落下,然而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在意识的最后一秒他看到了陆嘉泽的脸。
少年的俊眉轻拧着,有点不满意的说:“就这么想去当别人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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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锐泽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那幅画你愿意让给我?”
谢时予垂眸看了眼时间,纠正道:“是送给你。”
萧锐泽眯着眼睛看着他,“你会这么好心?”
倒不是他质疑两个人的友情,实在是他不相信这人会做这种事,这太有损商人本质。
谢时予是个合格的商人这一点,实在是毋庸置疑的。
他便直接了当的问了,“你想干什么?”
谢时予也不跟他卖关子,“之前那块地,你全部转让给我,按合同多百分之五付你。”
“为什么?”萧锐泽觉得有诈,“你是不是得到了什么消息?”
“没有,我自己有用。”谢时予淡淡地说,“你要是不放心,就自己去查,但是这幅画可就不一定还在我手里了。”
这幅画,怎么说和,就他最近惹事了,有段时间没敢回家了。
不回家倒不是什么大事,在外面倒也自在。
主要是他爹实在是抓他的死穴,他平时没什么爱好,就爱收藏点鞋,他要是再不回去,他爹都能把他一屋的鞋给扔光。
你说,给个识货的,他也就没那么心疼,当交个朋友了,至少人家懂啊,爱惜啊,情绪上也好接受一点。
结果他爹,直接给收杂物的了。
这他妈都是限量版的啊,有价无市的那种。
他想着,赶紧回去吧,能救一双是一双。
老头子也没别的什么爱好,就爱收集点画。
互换呗就,他买幅画回去,认个错,把自己的鞋救回来。
但是没想到,他打听半天,画竟然已经被人买走了。他愁啊,多一天他的鞋就少一双。
没成想,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最后发现这画的买主竟然是谢时予。
所以他一分钟都没耽误,就跑过来了。
没想到,谢时予答应的痛快,就是这么顺利,让他总结的有诈。
但又相信谢时予的为人,所以越发的好奇,“你到底干嘛用?”
“少问。”
行,不问就不问。
萧锐泽拿起笔就在转让合同上签好了字,那块地当初和谢时予一起弄过来,确实也没想好要干嘛,这会儿又多了半分之五,怎么都是赚的。
他爱干嘛干嘛。
就是,这怎么写着写着还有点抖呢,他对自己的签名还是非常自信的。
这都扭曲成蜘蛛爬了。
“别抖腿。”萧锐泽不满道。
谢时予看了他一眼,“我没抖,你好端端的别哆嗦才是。”
就在这时,两个人手机同时弹出了一个推送。
——X市周县发生6.9级地震,当前——
其他的字谢时予再也看不到了,拿着手机的手青筋凸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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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宁青睁开眼,闻着呛鼻的消毒水味,记忆还有些模糊。
樱桃还在旁边哭,耳边处处都是断断续续的哭死。
她茫然的坐起来,樱桃这才发现人醒了,抱着她就哇哇大哭,“吓死我了呜呜呜……”
孟宁青轻拍着她柔软的背,也是在这一瞬间想起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心脏有些发紧,“陆嘉泽怎么样?”
樱桃摇了摇头,“还在手术室。”
第八十四章
孟宁青没什么大事, 只是额前有些擦伤,是振波太强一时间才让她晕了过去。
她这样毫发无伤的,很难不去想陆嘉泽现在的情况。
医院已经人满为患, 仍旧不停的有人送过来, 她起来不再占着资源便想往手术室走。边走边向樱桃了解着情况。
那个横梁掉下来的挺有眼力见, 刚好和桌子形成一个夹角,让他们得以躲在这个空隙下面,但陆嘉泽胳膊和腿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断裂骨折。
她到时陆嘉泽的经纪人还在外面等,录制时其他人都在户外,到都没受什么伤, 教室里面的人也都转移有素,这么多人,竟然也只有陆嘉泽还在救治。
是因为她。
孟宁青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情绪,很陌生, 只觉得胸口闷闷地堵的不像话。四周全是压抑的哭泣声和痛苦的低|吟声,压的她更加喘不过气来。
她走出医院, 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说是安静, 但处处都是断壁残垣, 透出一股灰败之气。
手机早已经不知道丢到了哪, 刚刚问过樱桃, 这场地震让本就不稳定的信号彻底消失了。但她知道外界一定第一时间知道了这里地震的事情, 谢时予联系不到她, 一定急坏了。
旁边就有个急坏的,地下扔了不下十个烟头,拿着手机不停的按啊按的, 烟就那么点着也不抽的暴殄天物的勾着人。
“能给我一根么?”孟宁青本就心里闷闷的, 这会儿被引起, 忍不住的问。
那大哥已经急到对着手机自顾自的骂了,忽然听见声音还愣了下,爽快的将烟递给了她一根,附带着打火机。
“谢了。”孟宁青扬起嘴角说着。
她挺狼狈的,头发散乱了几缕,她也没管就这样随意别到耳后,素净的小脸额角有些擦伤,让她看上去多了几分柔美,可她长得本就艳丽带有攻击性,这样的打扮极具视觉冲击。
尤其是这样大方的一笑,多了几分豪爽,像是朵富丽堂皇的牡丹。
看的大哥一愣,又觉得有点眼熟,刚想说点什么,人已经转身走了。
孟宁青找了个挺安静的地方,静静地抽着烟。
其实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抽过了,以前压力大、没灵感的时候都会抽上几根,但真是奇怪,自从和谢时予确认在一起后,她好像已经不需要这些了。
在纷繁复杂的情绪中,她忽然笑了下,目光带着慢慢沉静下来的柔和。
再次抬眸时,那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多少震到了头有点后遗症啊。
那人,就一声西装,风尘补补的站在自己的面前。
身后的断壁残垣,显得他那样的不真实,可又好像,那废墟都又重新唤起了生机。
她下意识地将手指的烟藏到身后,悄悄熄灭,扔掉了。
其实他从来没管过自己抽烟这事,但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做了,做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她上前,想看看这人是不是自己臆想出来的,没想到她还没动,便落入了一个温暖且有力的怀抱里。
唔,是真的,不是脑袋出了问题产生的幻觉。
谢时予抱的她很紧,本来订好的航班停了,他想了些办法才过来。路上不停的打着电话,听到的永远都是无法接通的机械音。
他知道是断了信号,可是那冰冷的声音越听就越让人如坠深渊。
无数可能在他脑子里不停的冒出来,无论人伤了还是残了,怎么都好,只要人还在就行。
那个最可怕的可能,甚至都不敢在脑子里出现。
这个设想,他不敢去想。
不敢去想没有孟宁青会怎么办。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喜欢孟宁青,很喜欢,但是直到今天他才知道,自己有多喜欢她。
他一路忐忑一路惴惴不安,辗转了几个小时,直到冷静。甚至想着,如果真的到了最坏的结果,那他就叫自己还在环游世界的老头子回来,继续重操旧业吧。
要是怕自己岁数大了实在不行,那就赶紧培养谢元洲,反正谢元洲聪明,培养个十年怎么也能培养出来。
乱七八糟的想法接踵而出,也做了最坏的打算,这个时候他反而有条不紊了。
直到他站在这里,看到了抬起头,目光有些茫然的人,一颗心反而觉得不真实,有点飘。
但又不敢真的用力抱她,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情况。
很多人车祸或者摔一跤,刚开始没事,可之后才会不行。
谢时予不知道她这是已经检查完了,还是当自己没事悄悄地跑了出来,哑着声问:“医生让你走了么?”
“医生都没空管我。”
她醒来的时候是在走廊的床位上的,医生早就检查完了,什么事都没有,就让她自己在这醒,忙着去救下一个了。
谢时予听她这么说,心一紧,抱着她的手都僵住了,生怕一动她,她哪个血管就爆了。
孟宁青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觉得大起大落的情绪不真实,想多抱抱他。
“你别动。”谢时予声音很紧,把人固定着。
“干嘛?”孟宁青奇怪的看着他,又往他怀里蹭了蹭。
谢时予真是怕了她,急道:“你没看出事故的人看着没事,第二天就不行的?你老实点。”
孟宁青觉得这一个自己像是个易燃易爆的煤气罐似的,解释完,谢时予才彻底松了口气。
连陆嘉泽救的自己也说了,但没多说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她还是不放心,两个人便又回了手术室外等。
这也没什么能坐的地方,就连平时的座位上都是在输液的人,谢时予将西装外套脱下来放到地上,让她将就着坐,“渴么?”
他看着她有些起皮的唇,“你坐会儿,我去找点水来。”
不提还好,一问孟宁青才想起自己渴得要命。
她就在这和樱桃坐在一起等着,樱桃开始不好意思,孟宁青皱了皱眉,分了她一半位置,“衣服而已,你干嘛?”
谢时予又不差这么一件。
话是这么说啊,可这多少有点私密,樱桃看着自家满不在乎的老板,忽然有点同情谢总。
又过了十几分钟,陆嘉泽终于出来,大概是麻药还没过,整个人躺在那看上去可怜兮兮的,原本清清亮亮总是阳光活力的眼睛里,无精打采的带着虚弱。
但还是认出了孟宁青,困顿的目光里多了几分精神,声音带着几分哑和含混不清,“姐,你……”
他说话很费劲,几乎一字一顿,听着气若游丝的,虽然知道是麻药的影响,但听着还是可怜。
孟宁青再怎么样,也动了恻隐之心,主动接过话来,声音都比之前软了,也没再去纠正他什么称呼,“我没事,你好好休息吧。”
陆嘉泽有些如释重负,便又想睡过去,被旁边的护士给叫醒了,可几乎在睁开眼就又要合上。
孟宁青看不下去,走过去说:“陆嘉泽,你要睡过去,会变傻的。”
这句话竟然格外的有威慑力,陆小少爷大概是接受不了自己变成个傻子,强撑着抵抗着药物带来的睡意。
谢时予还真就拿了几瓶水回来,这里的水管全断了,超市杂货铺什么的应该也乱成了一团掩埋在了废墟中,不知道他是怎么弄来的。
孟宁青喝着,又给樱桃和其他人分了分,大家都很狼狈,又是惊吓又是劳累的身心俱疲。
谢时予将她散发的头发捋了捋,指腹轻划过她额头,有点痒。
“怎么样,还可以走么?”他柔声问着。
这里乱糟糟的,实在不适合也没地方休息,快点带她离开才是主要的,可又担心她身体会受不了。
孟宁青知道他的意思,可是陆嘉泽要是醒来发现谁都不在,怕是会哭吧。
她轻抿了下唇,问:“可以是可以,就是,嗯……能带上陆嘉泽么?”
主要是转移一个病号多少有点麻烦,这里毕竟不是燕城,她不确定谢时予能不能联系上人。
谢时予看了她一眼,没有什么异议,毕竟人是为了她才受的伤,是要好好感谢的。
他点头,“你在这等我会儿。”
孟宁青便安心的靠在身后的墙上等着,好像有他在,什么事都可以搞定,她不用在担心任何事。
精神松懈下来,便是无尽的疲惫。她闭目养神着,半睡半醒间听着樱桃说要去卫生间,她点了点头,便又继续休息着。
忽然,温柔的触感在额上扫过,像是四月的风,温温柔柔的沁人心脾。
她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恍惚好奇的眸子瞬间变得冷淡起来。
“陆夫人,令郎转去病房了,您来错地方了。”她公事公办的说着。
冯盈的表情很受伤害,“青青,你别这样,我是来看你的。他那有他爸爸在,你还好么?”
“我很好。”孟宁青竖起了全身的利刺,再次无坚不摧,客气间又带着拒人于千里之的清淡,“感谢令郎搭救,产生的一切费用由我全部负责。”
“青青……”冯盈看着她,一时间有些无措,千言万语又不知道从何处说起,“我知道你怪我当年就把你丢在那儿,可是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
孟宁青像是搭建了一层铜墙铁壁,“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我有点头晕,想休息会儿,就不多招待了。”
送客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冯盈担心的看着她,想摸摸她额角上的伤又不敢,“医生怎么说的?你等等啊,我去叫医生过来。”
声音是强撑的镇定,可已经有了颤音,眼圈都是红的。
孟宁青被她这个反应彻底激怒了,之前的冷静淡漠骤然消失,“你现在这样又是什么意思?迟来的施舍?还是母爱忽然的泛滥?那你应该去病房找陆嘉泽啊,你来我这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