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钢琴弹错一个音符,数学算错一道,都会迎来你漫长的指责,当时他的抑郁情绪已经相当严重了。”
“只是意外发生在我生日当天,当时只有我和他在湖边,因为哥哥在晚宴上说错了一句话,你的那句指责成为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从水中救起来后,哥哥有和你说过,是他自己失足掉入湖中的,只是你不愿意相信罢了。”
许筠声音颤抖:“我最了解他,他怎么可能会得抑郁症,怎么可能会自杀!他是裴家的继承人,我的之楷永远都是优秀的,他也是一个好哥哥,只是在替你掩饰你推他的罪行而已!”
裴之默淡声道:“如果是这样,他离世前为什么会开心?他说他解脱了,这辈子他都活在你的阴影中,下辈子他也不要再当你的孩子了,希望你能做自己,不要再被不幸的婚姻束缚了,没有当成你满意的孩子,他很抱歉。”
许筠摇头,无力地跌落在草地上,不可置信地泪流满面:“不可能的……”
“你也恨我这么多年了,我也不在意你是否继续恨我,你认为我是杀死哥哥的人,随你,但请您不要再来打扰我的人生和我爱的人。”
他俯身,与许筠对视,嗓音冰冷:“不然我也不保证会做出什么事情。”
他站起身,吩咐裴家的管家:“麻烦您让人送夫人回疗养院,就说夫人最近情绪不是很稳定,少让夫人外出走动。”
许筠被人扶着离开。
庭院恢复寂静。
温辞初伸手牵着他,轻声问:“你恨你哥哥吗?”
裴之默目视前方,眸色很淡:“之前我在恨他,为什么偏偏选在我生日这天,为什么让我成为那个千古罪人,但后来我长大才明白,他确实是痛苦的,他也已经无法选择了,再去恨他其实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至于许筠,她在裴家唯一用心栽培的筹码和颜面都没有了,自然会把问题推到我的身上。”
裴之默:“一开始我会在意,日复一日地想到底是不是我的过错,但后来渐渐麻木,只要屏蔽了外界的声音,与世隔绝就好。”
所以他向来都是无喜无悲,冷淡待人,外界的人和事已经无法再调动他的任何情绪,也不值得他去关注。
“不过在这之后,我在裴家没有再庆祝过一次生日。”
温辞初才明白,为什么当时的裴之默说自己的生日是不值得庆祝的日子。
本应该庆祝的日子,他背负了不属于他的无端罪名责骂,周而复始,成为难以磨灭的印记。
“高二那年,你给我过的生日,我才发现,原来这一天,也可以是开心的。”
温辞初忍不住伸手抱着他的脖颈,清淡的雪松气息盈盈于鼻尖,她抱得很紧,似乎这样能让裴之默汲取到她想给他的暖意。
就像他一样,清冷的木质调,拒人千里之外,但其实很柔软。
她瓮声瓮气,那双含水眼眸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很认真的许诺:“你之后的每一个生日我都会陪着你的,不对,之后的每一天,我会永远陪着你,不会离开你的。”
“我希望你永远开心。”
裴之默视线微垂。
他用玻璃罩将自己的心罩起来,但有一天,有一朵可爱的小花来敲门。
但敲开的,还有他封闭已久的心房。
她是一朵用爱意去浇灌生长的花,她永远不知忧愁,骄矜可爱,她拥有过无限爱意,懂得怎么去爱别人。
他很喜欢这朵小花,但有一天,小花离开了。
只是再重逢的时候,原本那一朵可爱甜美的花朵,已经消沉地垂下。
他或许怨恨过为什么离开他,但他更想要做的事,却是重新用爱意浇灌治愈那一朵他最喜欢的小花。
还好,他成功了。
-
许筠的事只算一个小小插曲,众人仿佛已经司空见惯,当做无事发生后,家宴就散了。
夜深了,温辞初还是打算送点药到陈以音那边去,她有陈以音家的门禁卡和钥匙,所以打算放在她家门口。
电梯直达,陈以音的家门开了,走出来的人让温辞初格外诧异。
“哥?你怎么在这?”
温辞初很惊讶温言和会在这里。
“没什么,我和陈以音住在同一个小区,知道她生病了就过来搭把手。”
温言和一边说,视线却落在不远处的裴之默身上,分外不耐。
温言和已经摆好哥哥的架子,开始严刑逼供:“反倒是你,什么时候有的帅哥老公?”
大舅子见妹夫,分外不顺眼。
温言和冷哼:“我说你平时连路都找不着,别被人骗了感情还帮着数钱。”
裴之默出声:“温总,你似乎对我很有意见。”
温言和冷笑:“当然有意见,我把话说开了,我记得我前几个月和你谈工作的时候,你还在和其他女人……现在你什么意思,无缝衔接我妹妹?”
“我知道你的身家难以计数,但我告诉你,如果你敢骗我妹妹,我也可以让你亏损破产。”
裴之默和其他女人?温辞初才想起前段时间为了躲避温言和的事。
当时在场的人,也是她。
温辞初过来劝温言和,小声嗫嚅:“哥,其实……那天那个人也是我。”
听了这话,温言和像吃了苍蝇一般,脸色难看至极,半天才说出一句话。
“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矜持一点?”
温辞初乖乖被训,连连点头,只希望温言和赶紧别说了。
只是她乖顺了几秒钟,又开始疯狂踩温言和的底线:“哥,别太嫉妒我,因为你也可以去找一个美女老婆的。”
温言和面无表情:“滚。”
虽然之前说尽量不要联系,但只要见面,总会无意识回到先前相处的亲昵状态。
温辞初输了密码进门放药,只余温言和和裴之默在门外。
温言和自顾自拿起根烟,问:“介意吗?”
裴之默淡声道:“我说介意你也会继续抽的,所以自便。”
温言和心想算这小子识相,便点燃烟。
“有些话想单独和你聊聊。”
烟雾腾腾,温言和的声音也变得不太真实:“能不能劝劝岁岁,让她再做个亲子鉴定?”
裴之默侧过脸:“温总,你在怀疑亲子鉴定的真实性?”
“别装了,我知道你也查过。”温言和继续说,“给画萤递支票,要求她不许再和岁岁见面,这种强硬的手段,岁岁没有和你吵架?”
“我和画萤接触过,她显然对我很警惕,就连我触碰她的头发都会避开。”
“做亲子鉴定的时候,全程由我的继母操办,她和岁岁关系很差,我不能确定她会不会在亲子鉴定上动了什么手脚。”
温言和看着他:“在这种情况下,难道你不怀疑吗?”
裴之默神色淡漠:“我不了解温家情况,也不打算参与,岁岁现在挺好的。至于亲子鉴定,一切看她的意愿。”
温辞初对亲子鉴定还是有些排斥,这件事他是知道的,温家其实也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
温言和开口道:“她和我母亲的感情很深厚,她会愧疚的大部分原因,是觉得对不起我的母亲,觉得占据了我母亲的爱,如果能证明她是我母亲的孩子,才是彻底将心结打开。”
裴之默闻言抬眼,缓缓看向温言和。
“你考虑一下,既然你爱她,应该也会想让她开心。”
温言和说完这句话,就不打算再逗留,径直离开。
温辞初看陈以音还在睡,就没有打扰,悄悄出来将门关上。
出来的时候,只见到裴之默一个人:“我哥走了?他没有刁难你吧?”
“没有。”
温辞初挽着他的手说:“他有时候嘴很毒,有些话就不用放在心上。”
她甜甜地撒娇:“放心,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好的。”
“这句话要是让你哥听到,百分百会折回来揍我。”
温辞初眨眨眼:“没事,反正他已经走了。”
只是她实在好奇:“那他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他说想让你和他再做一次亲子鉴定。”
温辞初顿了下:“这件事,他之前和我说过。”
裴之默问:“现在有改变主意的意思吗?”
温辞初笑意渐淡:“我没想好……他是让你来劝我吗?”
“是,不过我尊重你的一切意愿,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帮你处理妥当。”
温辞初垂下眼眸,很轻地捏了捏他的长指:“但我想听你的意见。”
她看向裴之默:“你想让我去做亲子鉴定吗?”
“想。”
裴之默这个干脆的回答,让温辞初抬起眼。
“之前的我认为你只要远离温家就会好起来,但我发现,能让你彻底从自责愧疚的情绪中脱离出来的方法,是向你证明之前那份亲子鉴定是假的。”
温辞初顿住:“怎么可能是假的?”
裴之默神色很淡。
“岁岁,要试着证明一下吗?”
第66章 结局
“温画萤对你哥哥格外警惕, 我和她见面的时候,也能明显知道,她对于亲子鉴定这件事很排斥。”
温辞初闻言看向他。
“现在打电话给温画萤, 就说你已经和你哥重新做了亲子鉴定。”
温辞初皱眉:“我要去骗她吗?”
“不算骗, 不过就是看她的反应套些话而已。”裴之默语调略沉, “如果温画萤的第一反应是坦然和不在意, 说明是真的。”
不得不说,论心机,真的玩不过这个男人。
“岁岁。”
裴之默叫了她一声。
温辞初有些疑惑看着他。
“不管结果如何, 你都会是我的裴太太,你的生活不会有任何的困扰。”
这句话她很轻的牵住他的手, 有裴之默在身边, 她好像又有勇气去面对了。
她软软地贴过去,捧着他的脸, 细声细气:“谢谢。”
好像到了现在,也没有什么好纠结的了。
虽然这样说,在温辞初播出电话,等待接听的时候, 她的掌心还是有些发凉。
温画萤那边很快就接通了, 温辞初尽量沉住气:“画萤, 我和温言和重新做了一次亲子鉴定。”
她第一次这样撒谎,不由伸手握紧裴之默的手。
对面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随后似乎是温家阿姨的说话声:“小姐你怎么了?”
对面没有出声, 温辞初补了一句:“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并不是温辞初想象中的怨怼和质问她为什么不识好歹又去做亲子鉴定自取其辱, 相反, 对面寂静无比。
是死寂。
温画萤沉默的时间久到温辞初以为她挂断了电话,正当她拿下手机准备确认的时候, 对面传来温画萤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我求你。”
温画萤的声音颤抖,充满战栗,是惊恐。
这句话完全是温辞初的意料之外。
温画萤的声音很低很低:“如果不重新做亲子鉴定,你还是风光无限的裴太太,你什么都拥有了,也不会失去什么,但我不一样,所以我求求你,能不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真相比温辞初想象中来得更快些,说不出什么感觉,她真的无法接受,她花了无数时间去消化的结果,只是一场骗局。
温辞初顿了一下:“抱歉,我没有办法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嗓音很淡:“你现在拥有的一切,原本也应该是我的。”
温辞初没有办法再回想起见到亲子鉴定结果的那段时间,简直就是一场恐怖的梦魇。
“而且你一开始就知道亲子鉴定是假的,那为什么还要配合张优柔?”
温画萤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语气急切:“我一开始真的不知道,后来张阿姨才告诉我真相,但我已经没有办法再回头了,我不想再回到那破旧的地方,继续寄人篱下,我受够了!”
人一旦触碰过不属于自己的美好事物,是不会再愿意放手了。
温辞初握着手机;“所以你假借让我给你订做礼裙的理由,来和我打道德绑架的牌,让我不要再和温言和接触,是吗?”
当时的温画萤求她不要再和温家人接触,打扰她生活时,她心软了。
但没想到温画萤的目的是阻止她和温言和做亲子鉴定。
温画萤笃定,只要她不和温言和接触,亲子鉴定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温画萤还在苦苦哀求;“我向你道歉好不好,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别把真正的亲子鉴定公之于众,别把我赶出温家,我求求你了,辞初姐姐……”
她一直在抽泣哀求,但温辞初一直在沉默着,一段杂音后,对面说话的人不再是温辞初。
“我没有百分百确定亲子鉴定的真实性,只是心中隐约有些疑问而已,但现在已经完全确定了,温小姐,你帮了大忙。”
对方嗓音清淡,完全没有情绪,但却有一股寒意从温画萤身上窜起。
是裴之默。
温画萤只觉得自己完全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不可置信:“你们骗我?”
她完全陷入绝望中:“你们根本没有去做亲子鉴定!”
“有问题吗?”
对面男人声线很淡,但压迫感十足:“就算没有去做亲子鉴定,所有真相,你自己都已经说出来了。”
没给温画萤说话的机会,裴之默已经替温辞初挂断电话,对司机说:“去温家一趟。”
深夜来访,温辞初对于温家来说,完全就是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