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听的脚步微不可察地僵了半秒,转瞬即逝,她挂断电话,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
刚一回到座位上,她就注意到其他旅客惊诧的目光,从细碎的议论声中,他们都很意外她又从头等舱回来了。
“怎么会有人不想坐头等舱,免费的也不要啊....”
“真是怪。”
她没在意,但刚刚那名带她去见温卿辞的空姐却再次赶来,询问她是不是自己哪里没服务到位,为什么又回到了这里。
林听笑着否认,她顿了几秒,轻声安抚:“不用管我。你放心,现在他要是知道了,保证不会牵连到你。”
温卿辞的世界里没有规则二字。
只要他高兴了,就不会计较旁的。
见她面色不虞,柏青轻声找着有趣的话题说,听着听着,林听还真被他拙劣的冷笑话逗乐了。这时,广播中说飞机在五分钟后即将起飞,请旅客们为了保障飞机导航通讯系统的正常工作,关闭手机或者开启飞行模式。
所有人忙活起来,匆匆照做。
林听手机一震。
屏幕亮起:【我爱你。】
我爱你,是句很振聋发聩的话。可眼下,林听却毫无感觉,她淡淡地点开对话框,唇角扬起一抹似有若无的讥讽:【温卿辞,你是不是从没被欺骗过?】
第30章
还在廊桥内的温卿辞看见这句话时愣了下, 漆黑的眼眸中浮起一丝茫然,他抬眼看向朝着起飞线缓缓滑行的飞机。
即便看不见林听坐在哪,但脑海中却根据这句话的语气勾画出她压着怒意冷淡的模样。
可马上, 他又推翻了这种猜测。
她不会生气的。
只要不牵扯到柏青, 林听连脾气也懒得对他发。
想到这茬, 温卿辞眼底的笑意冷了下来, 垂下眼睫盯着那句话,不紧不慢地编辑,语气嚣张狂妄:【没人敢骗我。】
他等了一会儿, 对面却没再回复。
“呼——”低沉的轰鸣声中飞机直冲云霄,在湛蓝的天幕上划过一道白色的拖尾。
直至再也看不见那渺小的踪迹, 温卿辞才离开。
见他出来, 陈助理连忙给他拉开车门,飞快汇报着刚刚过来的紧急消息:“温总, 兴元那边突然打起了太极,把咱们公司的人晾在会议室好久。然而周经理就看见陆氏的人从王德峰办公室里出来,两人有说有笑,应该是聊得还算愉快。周经理问他什么时候能签合同, 他就推三阻四, 找各种理由, 但也没拒绝。”
兴元是司氏的老合作伙伴了,这些年一直跟在司氏身边。王德峰是他们的老总,双方在弥月湾的项目上早就达成了共识, 司氏提出的条件不薄, 可都要签合同了王德峰却突然拖延起来.....
很显然, 有人在这中间横插了一脚。
陆家。
温卿辞没说话,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着台面, 陈助理也在思考要怎么处理,弥月湾的项目司氏前期投进去了不少,要是这个时候撤回来,损失不可估量。
届时,董事会又能揪着小辫子不放。
“温总,要不要去把王德峰叫过来,亲自问问?”陈助理问。
温卿辞仰了仰头,鼻梁高挺,他抬手揉了揉眉骨,强压下脑海内撕裂般的疼痛,微微喘了口气:“你去了解下陆家的动向,看看他们最近在忙些什么。”
陆家是已经没落了很久的世家,多年前便一日不如一日,如今怎么敢来截胡司氏的合作商?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能随意掉以轻心。
“明白。”
车快要开到西泠别墅时,陈助理忽地想起来什么,转过头正要问要不要把做饭的吴嫂叫来,便看见温卿辞靠在椅背上,眉头紧皱,脸色惨白如纸。他惊了下,忙唤他:“温总?”
温卿辞阖着眼,似乎很痛苦地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着劲白,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
“温总,温总?”陈助理连叫了好几声,男人才勉强应了声,他赶忙给家庭医生打电话,紧跟着又催促司机快些。
到了别墅外,他和司机想把温卿辞扶进卧室里。陈助理习惯性地去拧主卧的把手,刚拧下去,他突然想起来温卿辞把这间房锁了。
可松手后,房门竟然打开了。
事出紧急,陈助理没多想,和司机把温卿辞扶到床上。
温家的私人医生很快赶到,检查了一番,看向空荡荡的床头,不禁皱眉:“温总,我之前给你开的药呢?”
温卿辞抬手指了指门外,陈助理连忙道:“应该是在另外一个房间,我这就去拿。”
进入客卧,陈助理惊觉这间房哪像卧室,简直比书房还要干净。
除了一张床,房间里毫无生活气。
他找到药瓶回去,医生打开看了眼,脸色更黑了,“合着我开的药,就吃了几颗,怪不得又病发。再这样下去,身体迟早要败空。”
医生跟温老夫人有些交情,说话自然也不那么客气。
陈助理连连应是,记下医嘱,接下来医生给温卿辞输了液。一个小时后,他的脸色多了几分血气,紧皱的眉头也松开了些许,见他有所好转,房间内其他两人也放松下来。
“行了,待会输完液就好好休息。”医生最看不惯不听医嘱的病人,没好气道:“药按时吃。”
温卿辞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医生走后,他看向陈助理,喉结微微滚动,嗓音低哑:“帮我订张明天晚上飞的机票。”
“明晚有场席。”陈助理立马提醒,这场饭局很重要,有很多圈内大佬都要出席,他低头看了眼平板建议道:“温总,是什么行程?要不往后推推,医生刚说了要尽量多休息。”
“结束后去。”
声音淡淡,但却透着股不容反驳。
知道温卿辞的决定基本上不可能被动摇,陈助理只好向他确认目的地。在听见“春雾市”后,陈助理愣了下,不由得抬眼。
男人静静地靠在床边,眼睫低垂似乎陷入了沉思,又好像在看什么。
陈助理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床边的另一边摆放着一双毛茸茸的女士拖鞋,看起来很干净整洁,应该是被悉心打理过的。它就这么随意地放在地上,仿佛它的主人只是暂时离开了一会会儿,很快就会回来。
想起林听,陈助理暗暗叹了口气。
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呢。
他收回视线,低低地应下吩咐,内心却也忍不住暗暗祈祷,事情不要像两年那样糟糕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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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春雾市的机场后,林听和柏青接到SWAI主编薛顾派过来接他们的司机的电话,说是已经等在外边了。
两人一出机场就看见了司机。是个金发碧眸的年轻男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穿着件非常有时尚感的花衬衣,为人也非常热情,说得一口流利中文。他自我介绍叫卢卡斯,毫不吝啬地夸赞林听漂亮,还说两人十分般配。
林听还没来得及插上话,他又好奇地问道:“二位交往多久了?”
“.....我们并不是你想的关系。”等他终于停下呱呱不停的嘴时,林听熟练地解释着自己和柏青的关系,为他介绍:“柏老师是我的老师,我是他的学生。”
这两年,两人同出同行时常被误认为情侣。起初林听还有点尴尬和不好意思,后来见柏青神色淡淡习以为常,便也放平了心态。
闻言,柏青唇边的笑意微不可察地淡了淡。
卢卡斯瞪大了眼,想起什么反应过来,连忙道歉:“sorry,我不知道。薛顾那个王八蛋只跟我说来接人,也没说是谁....两位老师真是不好意思,你们可以回去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薛顾吗?不然他又得哔哔我了。”
他的相貌优越,帅气中透着丝青涩,眉飞色舞的模样反倒让人觉得有趣。三人在车上聊得热闹,连柏青这种情绪很淡的人,都被逗笑了。
《SWAI》杂志社在市中心有一栋自己的商业楼。
正值下午上班的点,卢卡斯带着他们一路刷卡,沿途不少人跟他打招呼,也向林听和柏青投来不加遮掩的打量目光。有个年轻女孩跟卢卡斯打了个招呼,又冲两人友善的笑笑:“新来的模特吗?”
卢卡斯张了张嘴,故作神秘了好一会儿才说:“秘密。”
“切!”
.....
没见面以前,林听一直以为《SWAI》的主编会对柏青带着个“小拖油瓶”来心存意见。所以在柏青和薛顾寒暄完后,她很实诚地交代了自己人像方面经验不足的事情。
“不过我最近一段时间也在努力学习,希望不会给您带来太大困扰。”
薛顾的反应出乎她意料,笑着看向柏青,“你这小徒弟有点可爱啊。”
“我看过你的作品,在你们来之前我还在看。”薛顾边说,边伸手将电脑屏幕转向林听,上面一张张都是她曾经的作品,大多数是风景静物,人像占少数。“你的风格和拍摄手法很对我的胃口,在风景静物方面真的是很能打。是与《SWAI》的风格有点区别,需要多磨合磨合。你给虞芮拍的那套写真我看了,风格虽然跟我们杂志理念不一样,但是透露出的感觉非常棒,很有天赋。”
而这一行,最吃天赋。
“你先跟着柏青试段时间,等磨合好了就让你自己上了。”薛顾笑,“至于经验和铱驊学习,你都有柏青这个老师了,这些都不是问题。”
“更何况,他看人向来很准。”
林听闻言看向柏青,柏青唇角微弯,瞅她,满眼无奈:“现在总该有自信了吧?”
“我都说了你可以的。”
“信外人,反而不信我这个老师。”
林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薛顾交给他们两把钥匙,算是“人才引进”,社里有一笔专门的资金,已经给林听和柏青租好了房子。
吃过午餐后,下午的时间林听便跟着柏青开始拍摄。
接下来的时间,她才感受到什么叫《SWAI》,节奏、速度、风格、严格、不能出错,累得她回去倒头就睡。
第二天也是一样的。
不过最后一场拍摄结束得还算早,卢卡斯热情地表示一定要请他们去吃顿好的,他竖起三根手指,碧眸弯弯:“就我们仨!”
于是,在餐厅里看见薛顾后,他灿烂的笑容瞬间垮下去。
不过席间气氛还算很融洽。
卢卡斯像个好奇宝宝,“听听,你有没有男朋友啊?或者女朋友?”
这才两天不到,他对林听就非常自来熟地喊上了昵称。
林听摇头,咽下嘴里的凤梨:“没有,我单身。”
“这就很好!”卢卡斯欢快地打了个响指,“咱们社里什么都不多,就帅哥美女多。你看上谁了,我可以替你搞定!”
“......”
柏青轻笑着看向林听,薛顾也毫不客气地敲了敲桌子,“吃你的吧,林听轮不着你操心。”
林听被逗笑了,跟开朗的人呆在一起真的很能令心情放松,她弯眸笑起来,眼如月牙:“好呀,谢谢你。”
得到了肯定,年轻的外国帅哥更得意了。
吃完饭,林听和柏青回到公寓。柏青在楼上,林听先出电梯,“柏老师,那我先回去啦。”
柏青今天心情也不错,眼尾含笑:“晚安。”
“晚安。”
然而电梯门合上后,林听闻到了一股浅淡的酒味,并不难闻,还散发着一股好闻的木质香。
她走过去。
就看见温卿辞靠在走廊的窗台边。窗户开着,风将他的头发吹得微微凌乱。一身精致西装,搭配领带、胸针和袖扣,装扮正式得像是刚从某个比较重要得场合下来,还没来得及换衣服便赶过来了。眼下衬衣领口松开了几颗,锋利的眉眼被镜片柔和出了几分书卷气,脸色苍白,颇有斯文败类的潜质在。
四目相对。
几秒后,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弯起唇角:“今晚开心吗?”
林听自顾自地输入密码开门,不咸不淡道:“我每天干什么,你不是最清楚了吗?”
温卿辞的笑意滞了滞,但很快如涟漪消失。他握住林听的手腕,触到久违的温热的皮肤,心脏一阵酸涩的胀痛,喉结滚动:“你昨天说...考虑得怎么样了?”
“就为了这?”林听扶着门,漫不经心地挑起眉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