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主殿外头就没有别的宫人伺候?怎么就让这火冒这么大的?”赵淑容认真分析起来。
佟妃瞥了她眼,语气微沉,“许是夜里宫人躲懒都睡死了,当日伺候的人本宫都已经关入典狱审查,他们已经如实招供,当夜都下去歇息,醒来时主殿已经着了火,一来二往打水的功夫火势已然控制不住。”
馨淑华瞥了眼赵淑容,眼中流露一丝讥讽,不用想也知道定是陈妃被幽禁,底下伺候的人也都被调走了,能有几个人在外头伺候,要是真深究起来,反倒是佟妃的罪过。
这陈妃殁了,皇上必定会给二皇子寻个养母,文妃和佟妃都有子嗣肯定不可能,玉淑仪资历尚浅,那按位份来说就是她和赵淑容的机会最大,倘若赵淑容这时候得罪了佟妃,那么她就有机会去接近二皇子,到时候关系近了,皇上指不定就将二皇子交由她来扶养。
“可怜见的,二皇子还如此年幼,便要经历这丧母之痛,这日后看不到母妃必定会日日哭闹。”赵淑容也立马反应过来,不再追着宫人的事不放。
姜淑仪立即走上前,满脸紧张的看向佟妃,“娘娘还是莫要将此事告知二皇子,今后待大了些便会知晓了,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倒让臣妾想起那未落地的皇子,倘若如今还在,想必也和二皇子一般大了。”
面对这一张张忧心忡忡的面孔,佟妃揉了揉脑袋,如何不知这群人过来所为何事,关心陈妃是假,觊觎二皇子是真。
“此事本宫已经告知了皇上与皇后娘娘,陈妃不幸薨逝,皇上深感悲痛,至于追封一事还未明示。”她正声道。
沈榆坐在那静静的听着,按照道理二皇子应该交由皇后抚养,可是皇后这个样子,说是明天去落发出家也有可能,怎么可能还会收下这个孩子。
其实她倒是一直很好奇,为何皇后会变成这样,如果是向往外头的世界,不愿困在深宫,那霍荀应该和对方相处较为和谐,毕竟两者之间没有任何利益冲突,可是看种种痕迹,两人之间的关系显然僵硬的很,纵然表面看上去相敬如宾。
“陈妃娘娘是自太子府时就跟着皇上的老人,发生这种事,皇上定然是悲痛不已。”文妃不由的感慨一声。
闻言,众人不由朝沈榆的方向看了眼,昨夜那么大的火,皇上不可能不知道,可偏偏去了颐华宫,还在里头留宿一晚,要知道这兰昭仪可是怀有身孕在身,皇上竟然不顾陈妃生死反而在颐华宫留宿,难不成是害怕令仪宫的火烧到颐华宫?!
可是她们能怎么办,皇上也不止一次如此偏心了,便是再偏颇的事发生她们也都不奇怪。
“听闻陈大人与外室生了个儿子,那儿子还牵扯进多桩命案,各种欺压百姓,皇上下令严查,恐怕陈大人也会牵连进去,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影响陈妃娘娘的追封。”赵淑容忽然出声。
宫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皇上都未曾露面,明显有陈妃父亲的因素,皇上必定因此事而淡了对陈妃的旧情。
姜淑仪坐在那斜了她眼,一边轻轻捂着怀里的汤婆子,“赵姐姐这是关心陈妃娘娘死后的封号,还是关心二皇子的去处呀?”
吴婕妤眼帘微垂,遮住其中闪过的情绪。
听到这话,赵淑容只是笑了一声,“这二皇子是皇上的龙裔,我自然关心,难道姜妹妹不关心吗?我看你今日来的比谁都早,平日里也不见你与陈妃娘娘有这么好的交情。”
“都是宫中姐妹,而且又事关人命,谁不担忧,难不成都和赵姐姐一样,陈妃娘娘都殁了,你竟然还笑得出来。”姜淑仪眉头紧锁。
沈榆忽然起身,稍稍行礼,“臣妾有些不适,便先行回宫了。”
佟妃点点头,“妹妹注意身子,无事便不要出来走动了,近来宫中意外格外多。”
话音刚落,一个宫女就急匆匆的赶了过来,神色颇为慌张,“不好了!”
“慌什么慌!”佟妃喝道。
宫女欲言又止,只能看向外头,“刚刚不知是哪个多嘴的在底下议论陈妃娘娘的事,恰好被二皇子给听见了,二皇子这会正大闹不止,哭着喊着要去寻母妃。”
第75章 礼物
众人都脸色一变, 馨淑华连忙上前,“嫔妾以前也养育过公主,不如让嫔妾去开导开导二皇子?”
赵淑容瞥了她眼, “可公主不到一岁就溺毙了, 虽说是德妃歹毒,可也是馨妹妹平日看护不周之责, 如今又怎好再去照看二皇子。”
骤然被揭开心中伤疤, 馨淑华脸色有些难看, “赵姐姐连孩子都没有, 怎知照顾孩子是何等感受?”
听出她话中的讥讽,赵淑容冷笑一声,嘴下也不留情, “那又如何, 凡事都可以学, 可若是让馨妹妹去照顾二皇子那才是岌岌可危,皇上子嗣本就少,万一你又疏忽大意,皇上岂不是又要痛失一子?”
“好了!”
佟妃面露不悦, 这时也是烦上加烦,不由怒目看向宫女, “一群蠢货, 本宫是如何交代的,刚刚凡事嚼舌根的奴才全都杖责二十!”
宫女唯唯诺诺不敢出声,其他人也未再拌嘴, 只是看彼此多少有些不顺眼, 平日的姐妹情谊在此刻瞬间烟消云散,反倒多出几分剑拔弩张的火药味。
沈榆没有逗留下去, 也不知佟妃如何安抚的二皇子,这怀孕后就只觉得浑身乏累,若不是为了走个过场,她是哪里也不想去。
陈妃已经没了,之后的事与她也就没有关系,倘若吴婕妤还不知道怎么做,那也是对方的问题。
刚回到颐华宫胃里又是各种不适,不过她的孕吐反应已经很轻,一般人吐成胃出血的也不是没有。
乔太医又按时按点过来请平安脉,依旧是那句话,让她多吃些东西,若是吃不下,那就喝点汤汤水水也好。
宫里意外多,靠别人始终都是靠不住的,并不是李长禄寻的人就是万无一失,纵然离生产还有许久,可该做的准备还是得做,比如让听竹学习如何接生,万一稳婆有异,也能顺便搭个手,她不喜欢把自己的命寄托在旁人身上,凡事给自己留条后路总没有错。
太后腊月初五生辰,按道理应该大办,可是太后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还不能直立行走,大概率也是在寿康宫举行一下家宴,不过礼物还是不能含糊。
这个寿字绣了小半月才完成一半,实在是因为精力不同以往,孕期向来如此,坐一会就觉得疲倦,期间玉淑仪倒是过来看过她一回。
陈妃因走水薨逝后,霍荀隔了好几日才追封陈妃为良妃,以正二品妃位规格入葬妃陵,至于陈妃父亲的事还在继续层层剥茧追查中。
玉淑仪过来时那日正下着小雪,外头的地面都铺上一层霜色,许是太冷的缘故,刚入殿内面上已经冻的有些僵硬。
“这个时候姐姐过来做什么,天寒地冻万一摔着如何是好。”沈榆立马揭开薄毯下去相迎。
玉淑仪立即上前拉住她胳膊,继而屈身行了一礼,然后笑着坐在一侧的软榻上,顺手解开秋香色云缎斗篷递给宫女,“我也不是白白来的,听闻妹妹胃口不佳,我特意让母亲从宫外送来了制干的青梅,酸甜可口,想来应该适合妹妹口味。”
话落,宫女立马递上一个盒子放在桌上,继而也就转身退出了内殿。
“妹妹放心,已经给太医检查过了。”她温声道。
沈榆眉间微蹙,“姐姐说这话便是生分了,我便是不信任何人,也不能不信你。”
随手打开红木盒子,里面铺垫着一块油纸,油纸上有一颗颗褐色的青梅,许是加了糖粉,入口时的确是酸中带甜。
这时候青桔也是冰的,若是放至温室保存反而不新鲜了。
“味道的确很好,难得姐姐如此有心,这冰天雪地的还来走这一趟。”沈榆轻轻握住她手。
听竹这时端着糕点进来,放下后也就立马退了下去。
“这么久我也未来探望过妹妹,该是我的不是才对,只是太后娘娘身子越发不好,我也只能时刻守在身侧。”
说到这,玉淑仪神色略显忧愁,“太后娘娘待我如此好,看着她如今这副样子我心中又何尝好过,可惜我连妹妹都比不上,甚至无法替她老人家解解乏。”
沈榆也眉间紧蹙,目光认真,“姐姐有这份心已经是旁人难及,只是我如今不便,无法日日前往寿康宫伺候太后,不然也能替你分分忧。”
端起热茶喝了一口,玉淑仪眼神复杂,沉默半响,才轻声道:“其实我也不想瞒你,陈妃娘娘出事,皇上势必要给二皇子寻个生母,太后自觉时日无多,便想给我留个后路,想与皇上说将二皇子记在我名下抚养。”
含着酸甜可口的青梅,沈榆眼帘微抬,静静的听着她把话说完。
怎么说太后还是太后,无论何时都是毫无遗漏,但玉淑仪的心也是好的,太后自然也感知的到。
“太后的良苦用心我如何不知,可是妹妹与我年纪相差无几,想必也清楚我的处境,旁人的孩子终究是旁人的,纵然为了名利抚养在我膝下,倘若有朝一日我有了自己亲生的子嗣,那么一亲一疏难免有所偏颇,届时对谁都不是好事。”玉淑仪沉声道。
四目相对,沈榆附和的点点头,“妹妹这样想对二皇子也是件好事,此举并无不妥,但太后娘娘亦是一片好心,不如你将心思说于她听,太后娘娘定会理解妹妹的打算。”
话是如此,可若能言明她也不会如此烦忧。
轻轻端着面前的茶盏,玉淑仪又抿了口茶,继而垂下眼帘,轻叹了一声,“在太后眼中,多一个皇子便多了一个保障,岂有不要之理,我又如何拂了她老人家一片心意,所以我想问妹妹,倘若是你,你会如何选择?”
视线交汇间,沈榆淡淡一笑,扭头看向窗外的漫天飘雪,银装素裹纵然惊艳,可这美景背后却掩盖了无数被冻死的人命。
“皇上每日巳时会去向太后请安,姐姐可以给太后娘娘抚琴解闷。”
闻言,玉淑仪眉头一皱,“可是……听闻皇上不喜乐曲。”
而且为了避免碰见皇上,她每日也都避开这个时辰,便是害怕让皇上觉得她是刻意利用太后争宠。
“皇上不喜欢,可太后娘娘喜欢。”沈榆轻点着桌面,目光清明,“还有什么比太后娘娘更重要?”
越是如此,就越显得玉淑仪是真心为太后着想,而不是刻意讨好,霍荀重孝道,自然知道怎么样才会让太后高兴。
好似想通其中关键,玉淑仪眼神微动,不由笑着拉住她手,“也就只有妹妹才会如此用心待我。”
沈榆笑着拿起一颗青梅,眉梢微动,“吃人嘴软拿人手软。”
两人相视一笑,便谈起了其他话题,由于临近午时,沈榆特意将人留下一起用午膳,饶是玉淑仪也说她这里的菜式比御膳房的好。
待将人送走后,她又继续绣着礼物,太后给玉淑仪选择的路无疑是最长远的,可是年轻人没有遭受过苦难总是有不同的想法。
因感情而做的决定,往往不利于在宫中生存,总有一天对方会知道太后的良苦用心。
外头细雪纷飞,听竹推开内殿的门,拂了拂身上的飘絮,这才拿着一个长长的盒子进来。
“主子给太后娘娘的寿礼还未绣完,如今又要兼顾给皇上的礼物,长久下去恐怕会伤了眼睛。”
她将盒子打开,拿出几条腰带样子。
沈榆靠在那瞥了一眼,疲倦的揉了揉脖子,不好好维护和领导的关系,以后还怎么在公司里行走。
吃这行饭自然要办好事,这是最基本的职业素养。
“吴婕妤近日在做什么?”
她拿起几条腰带样子挑了起来,目光徘徊在一条鎏金五爪金龙云纹腰带上。
“吴婕妤这几日没有什么动静,旁人都在接近二皇子,或者讨好佟妃娘娘,但吴婕妤都是闭门不出。”听竹低声道。
沈榆嘴角微微上扬,这个时候越是沉稳就越容易让霍荀注意到,反而跳的越高就越没有希望,吴婕妤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皇后娘娘这几日身子不适,又推迟了每日的晨省,大抵这些日子不需要去请安了。”听竹好似想起什么。
留下一条花样,剩下的放回盒子里,沈榆一边揉着酸胀的脖子,目光落在窗外白茫茫的天际,每个人的追求不同,好似绪妃追求真爱,皇后追求自由,这宫里谁都是身不由己,想要掌控自己的命运那就只有拥有绝对的权力。
孩子于她而言并不仅仅是一个上位工具,而是一个成就彼此的助力,她也会给予孩子最好的一切,有些苦自己吃了就好,没必要继续延续下去。
“启禀主子,李公公来了。”
外头传来慕衣的声音,沈榆看了听竹一眼,后者立即过去将人迎进来。
李长禄帽子上已经落下了厚厚的积雪,甚至来不及抖落,就抱着两个小小的盒子走了进来。
“奴才叩见昭仪娘娘。”他躬身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