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点手腕如何能在贤贵妃的迫害下多番死里逃生,可见还是兰贵妃棋高一招。
蓝琦低着头,“那夜皇上私服携兰贵妃去逛灯会, 也是主子让人故意议论给绪妃娘娘听见此事, 自此绪妃娘娘心疾加重,更是一病不起, 还与皇上起了争执,没两日也就郁郁而终。”
阐述的声音令大殿之中又投下一道惊雷,下意识望向沈榆的方向,一个个都不自觉心头泛起一股酸味。
那个时候兰贵妃才只是贵人,皇上便带着她去逛灯会,恐怕连皇后娘娘都没有这个待遇,难怪绪妃那时突然一病不起,没撑两日就郁郁而终。
就绪妃那个拈酸吃醋的性子如何受得了皇上宠爱旁人,更何况还是这种独一无二的待遇,所以皇上最后连绪妃遗容也不愿意再见,有了新欢如何还记得旧爱。
“皇上驾到!”
屋外突然响起高亢的通报声,瞬间又让惊诧不已的众人回过神,立即屈身行礼,“臣妾叩见皇上。”
霍荀未看旁人一眼,径直走向女子的方向,伸手搀扶,“一些烦心事让皇后处理即可,如今你安心调养身子要紧。”
沈榆轻轻牵住男人的手,目光认真,“臣妾原想能忍则忍,得耐且耐,可是臣妾也是个俗人,无法抑制内心的愤懑,倘若不是臣妾命大,此时此刻早已与皇上阴阳相隔,那日产子有多少艰辛臣妾如何敢忘怀。”
轻轻握了握她手,霍荀未曾说话,看了眼跪着的蓝琦,继而来至上首坐下,神色阴沉冷淡。
“接着说。”
整个大殿氛围瞬间变得肃穆压抑,众人也不敢私下议论,都齐齐看向蓝琦的方向,但心里头又难掩酸涩,皇上眼里只看的到兰贵妃,视旁人如无物。
贵妃娘娘做的这些事皇上未必什么也不知,可是只有在兰贵妃受委屈时皇上才愿意出来主持公道,那这些被贵妃害死的人又算什么,皇上的心未免也太过偏颇。
蓝琦跪在那低着头,语气有了几分起伏,“昕文是被奴婢威胁的,所以她才会出来冤枉兰贵妃与旁人有染,但是主子只是将此事告知陈妃娘娘,谁料陈妃娘娘做事不谨慎,竟然未打听清楚兰贵妃与母亲的关系,而后主子担心陈妃娘娘会供出主子,所以才趁机买通令仪宫的人放火杀人灭口。”
“陈妃娘娘父亲因包庇外室子而惹上官司,此刻早已自顾不暇,所以纵然陈妃娘娘殁了,皇上也不会彻查到底,更何况陈妃冤枉兰贵妃,皇上肯定对她有所厌弃,果不其然,陈妃娘娘死了后也无人继续彻查。”
一句句话时刻敲击在众人心头,不由自主都倒吸了口凉气,从未想过竟然有人能心机深沉到这个地步,竟然连陈妃娘娘也只是贵妃娘娘的棋子。
思及此处,她们不由往上面看了眼,贵妃娘娘真是把皇上心思摸的透透的,陈妃殁了,令仪宫那么大的火,皇上甚至看都没看一眼反而去了颐华宫。
“那兰贵妃早产一事又是怎么回事?”文妃迫不及待的问道。
蓝琦红着眼如实道:“栀柳是主子的人,按照主子的吩咐教唆大公主致使兰贵妃早产,而后她又自己溺毙在池中,药童也是故意换了药,那个时候只要兰贵妃喝了那药,势必会当场身亡,绝对药石无医,可是主子没有想到兰贵妃并没有喝那药,而且这个时候皇上又回来了……”
“所以最后的稳婆没能敢在皇上面前动手脚。”
纵然早有预料,可此刻听到这话,文妃亦是满脸愤慨的上前跪下,双目含泪,“臣妾就这么一个女儿,她才只有两岁,那毒妇好狠的心,竟然要让琦珠背上一个杀人的罪名,臣妾到底哪里得罪了她,竟让她下这样的狠手!”
听着蓝琦的供述,其他人都是心中胆寒,如此环环相扣的杀机也就只有兰贵妃撑了下来,换作旁人那还不是早就魂归九天,这世间竟然有如此心机深沉之人,当真是可怕至极。
“臣妾也不知如何得罪了贵妃娘娘,让其如此憎恨,层层相扣步步杀机,倘若那日不是皇上及时赶回,可能皇上连臣妾最后一面也无法见到。”沈榆神情复杂。
皇后看了眼旁边的人,可男人只是半阖着眼,一手搭在青花瓷盏上,五指稍稍收拢。
“主子这样做并非因为嫉恨,只是因为她太爱皇上了,若不是因为当年先帝突然赐婚,那太子妃之位就应该是主子的,可如今不仅只能屈居人下,还要看着皇上宠爱一个又一个人,主子心里如何能好过。”
蓝琦跪着上前,激动的辩解起来,“主子纵然有千万般不对,可是对皇上的心是绝对真的,只因太后娘娘当年许诺要让主子做太子妃,主子便自幼刻苦念书练习琴棋书画,只因为了能够配得上皇上,成为一个合格的太子妃,可千错万错都是奴婢未能规劝主子的错,奴婢死不足惜,还请皇上顾念旧情宽恕主子一回。”
说罢,她一个又一个的用力的磕着头,片刻间,额前已经满是鲜红。
看着这一幕,其他人都是眼神怪异,这蓝琦也是奇怪,既然检举了旧主,如今又要替旧主说话,早知如此又为何做出这种胳膊肘往外拐的事。
要是她咬死不说,没证没据的贵妃还不一定会伏法。
皇后眼神微动,不由的低下了头,亦没想到自己原是占了旁人的位置,难怪贵妃怨气如此大,所以大婚当日那两个嚼舌根的奴婢也是对方派来的,就是为了让自己与皇上心生隔阂,倒是如对方所愿,她与皇上再也无话可说。
或许这样也好,表面相敬如宾总比同床异梦强,她也不需要再惺惺作态。
“宽恕?她做的哪一桩事不是罪恶滔天?那些因其死去的人何辜,臣妾的琦珠何辜?要被她如此利用!”文妃咬牙切齿的道。
沈榆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望着上首的人,霍荀忽然抬眼,目光冷冽的望着底下人,“助纣为虐的奴才,杖杀,贤贵妃降为才人,幽禁永和宫,永世不得出。”
整个大殿万籁俱寂,众人都摒住呼吸。
皇后试探性问道:“那封号可还保留?”
霍荀神情阴沉,“她何以配贤?”
肃穆的氛围令人心情复杂,众人提起一口气,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处置方式,换作旁人身上早就死了千回万回,可是贤贵妃父亲是皇上往日恩师,多少还是得顾念一番,虽说被幽禁,可以对方的手腕谁知今后还会不会出来,倘若真让这种毒妇得以喘息,那整个后宫哪里有安生日子过。
可当看见皇上拉着兰贵妃离去时,众人又是脸色一变,手里的锦帕差点没被揪烂,皇上眼里心里就只有兰贵妃,那日对方难产之时瞧皇上多紧张,若是那日人死了,皇上指不定会让贤贵妃一起陪葬。
乘着轿撵回到颐华宫,随着被人牵着进入内殿,一路上沈榆都是一声不吭,李长禄等人都守在外头,屋内并无第三人,直到被拉至怀中坐下,她也是低头不语。
“她父亲曾是朕年少太傅,受教匪浅,昨日以自请辞官归田,朕无法不顾念往日良师之恩。”霍荀低声道。
沈榆稍稍抬头,眼角染上微红,“臣妾的理智可以理解皇上的任何决定,因为皇上做的自然是最合适的,可是臣妾的私心好像无法那么豁达,臣妾几乎以为那日是与皇上的最后一面,那时有多少遗憾与痛楚,如今都历历在目,臣妾又如何能忘?”
指腹摩挲去她眼角的泪渍,霍荀目光深邃,“朕也没有忘,只是世间许多事并非朕能随心而行,只有你能填补朕缺失的不平与遗憾。”
四目相对,随着眼角一颗泪珠滑落,沈榆扯了扯嘴角,眼中好像有什么渐渐化开。
“臣妾会永远陪着皇上,无论皇上做何决定,臣妾都会一直相信。”她目光沉静坚定。
轻抚着她莹白的脸颊,男人眸色暗沉,低头轻吻上她额心,渐渐的又落至唇角,呼吸带着几分炙热。
感受到腰间收拢的大手,沈榆费力将人退开,后背不知何时已经抵在桌角,此刻脸颊泛红,“皇上……”
思及她身子虚弱,霍荀垂下眼帘遮住其中涌动的欲望,轻轻摸了摸她脑袋,语气温和,“今日也累了,好好歇息,朕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沈榆轻轻点头,嘴角带着一抹浅浅的弧度,随后就目送男人高大的背影消失内殿,眼神也逐渐变得清明。
贵妃父亲在朝中门生众多,又是对方恩师,如今贵妃父亲辞官归田也算替女儿顶罪,霍荀又怎么会赶尽杀绝寒了恩师的心,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打算把贵妃处决。
可又出于对自己的心疼,这才会封了自己一个高位,也算是填补他心中的愧疚。
事实证明男人都是靠不住的,那能怎么办,都到了这一步,要是再弄不死贵妃,那就真是她的无能了。
第104章 纵火
看见皇上这么快就出来, 李长禄赶紧跟了上去,昨日方大人上表辞官,显然也是在替女抵罪, 皇上如何能不顾往日师生之情赶尽杀绝。
不过兰贵妃向来通情达理, 想必定能明白皇上的难处。
随着銮驾抬起,一道冷淡的声音忽而传来, “去永和宫。”
李长禄怔了怔, 继而赶紧低下头, 嘱咐宫人们小心点。
天气明朗, 金黄色的光束笼罩着整座宫宇,许是看见来人,看守永和宫的御林军连忙单膝跪地, “奴才叩见皇上。”
此刻宫内已无多余宫人走动, 略显空寂, 霍荀不急不缓迈至主殿,李长禄立即将殿门推开,一股药味扑面而来。
里头只有一个宫女跪在床边,手里端着一碗汤药, 当看见来人后吓得手一抖,汤药又洒了半碗。
“奴婢叩见皇上!”宫女连忙叩首。
床上的人忽然抬起头, 视线里映入一道身形高大的人影, 恍惚间好似回到了十二岁那年,她站在府邸门口等待父亲归来,却只见到少年一袭玄袍沉稳有度从马车上下来, 父亲告诉她那是当今五皇子。
父亲不愿站队, 也不愿她踏入帝王家,可是从那一刻起, 她便下定了决心。
她多番与父亲打听五皇子喜好,努力练习丹青,直到整个京城贵女无出左右,可是明明淑妃娘娘已经许诺母亲,要让她成为太子妃,却因范府满门牺牲在边关,圣上为了安抚军心,竟让范家嫡女成了太子妃。
这一切明明都是自己的,只有自己才配与皇上站在一起,范韵那种人如何能母仪天下,可是她只能看着这一切一点一点的从手中流逝,沦为她人之物。
她告诉自己要不动声色,皇上喜欢体贴懂事的女子,所以她从来不痴缠,一直压抑忍耐看着宫里进了一个又一个女人,她们一个又一个怀了孩子,可是为什么唯独自己怀不上?!
“风寒还未愈?”
淡淡的声音将贵妃拉回现实,她静静的望着眼前这个自己痴慕数年的男子,喉咙梗塞,“臣妾病重未愈不好吗?也免得皇上左右为难。”
宫女哆哆嗦嗦爬起来连忙小跑出去,李长禄站在门口叹口气,继而退出殿外将门给关上。
整个内殿瞬间昏暗下来,霍荀淡淡的看着床上气色极差的人,眼神没有任何波动,“你太让朕失望。”
贵妃突然扯了下嘴角,面上出现一抹自嘲,是啊,她如何能这么不冷静,竟然对皇上的心爱之人动手,以往皇上还能容忍,如今又怎么忍得了自己忤逆圣心。
“为什么,臣妾究竟有什么地方不如她?”她双目泛红,泪珠滚滚滑落,五指紧紧揪着被褥,“只因臣妾貌不如她?可是宫中那么多年轻貌美的女子,为何偏偏是她?!”
女子往日端庄温和的面容此刻满是不甘,声音里全是委屈,“臣妾才是那个最了解您的人,当年皇上是如何一步步在各种构陷中夺得太子之位,又是如何多番在腥风血雨中死里逃生,这些臣妾都看在眼里,可是她们知道什么!”
“她们爱慕的只有皇上这个位置,这世间只有臣妾才是那个最了解您的人,也只有臣妾才最有资格与您站在一起,若不是先帝突然赐婚,这个皇后之位本来应该是臣妾的!”
压抑数年的怨恨突然迸发,贵妃紧紧揪着被褥,眼泪夺眶而出,此刻哪还有平日里的半分端庄平和。
霍荀眉间微蹙,“你残害人命,朕看在你父亲面上多番容忍,如今还不知悔改。”
听到这句话,贵妃突然自嘲的笑了起来,面上全是讥讽,“臣妾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难道兰贵妃手上就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