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个心安，竟然要用一条人命来换。
“心安？”庄晓蝶忍不住嘲意，“你们让人去送死的时候，竟然会感到心安。”
她发现自己竟然可以脱离身体控制说话了，只不过说话的声音并不属于她，这个声音空灵动听，说话就如同在唱歌一样，婉转好听。
看来是不影响剧情的时候，她可以自由发挥。
村长皱了皱眉头，嘴上说得好听，语气却没有半分歉疚，说：“是我们对不起你。但整个村里，找不到第二个比你更合适当祭品的人了。你天生有眼疾，克死父母，就是个灾星。大刘说你买了绳子想要自缢，倒不如当海神的祭品，还能光荣地死。”
庄晓蝶听得来气，正想着怎么反驳他，就感受到一道凌厉的气息朝说话老人的方向打去。
“这人说话，我不爱听。”毫无疑问，这是祝瑾渊干的。
后续记忆也没这村长什么事了，他晕倒或是如何都与未来发展无关。
庄晓蝶又不受控制地开口：“多谢两位仙长相救。小女本就是不幸之人，出生便自带眼疾，村里的人说我是残缺之人，克死父母，是个灾星。若小女的死能够为村子做出贡献，或许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罗节摆摆手，说：“只是因为你有眼疾，就认定你是个残缺之人，把你当祭品献出去，你们村子里的人也太……太那个了。”
他悄悄地瞄了一眼自己的师父，不好在师父面前大放厥词，只能换个词代替。
明源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说：“这样吧，我将我的眼睛借给你。待你寿终正寝时，我会来取回我的眼睛。”
罗节听后，瞪大了眼睛，下意识攥紧了掌心，呼吸都变得急促了。
还未等这位凡人姑娘说些什么，明源双指并拢，划过自己的眼睛，指尖多了两点莹莹白光，朝着庄晓蝶的眼睛飞去。
庄晓蝶感觉眼睛处被温热笼罩，再睁开眼睛时，眼睛不仅能够视物了，甚至还能透过朦胧的红盖头，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人的模糊相貌，低下头，即便是夜间，身上嫁衣的刺绣也清晰可见，连红绣鞋鞋面所用的材质也看得一清二楚。
“罗节，你在此处保护好这位姑娘，我会将那凶兽捉来，向村民说明一切，如此便可保姑娘和海珠国以后不再有活人献祭之事发生。”明源把自己的徒弟留了下来。
由于明源把自己的眼睛给了凡人姑娘，在他身体里的祝瑾渊也没法视物了，幽幽地说：“你可真是伟大。”
罗节自动屏蔽了祝瑾渊说的话，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犹豫了一下，担忧地看向明源的眼睛，说：“师父，您现在的修为压制到了金丹期，又无法视物，对付那凶兽……”
明源听出了徒弟的担忧，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笑道：“不怕。那凶兽正在进阶，正是心志脆弱之时，我金丹期的幻术，足以对付它了。”
罗节默了默，没有再劝说，而是目送明源往大海的方向离去。
明源离开之后，海边就只剩下庄晓蝶和罗节了。
庄晓蝶原以为到这里，幻境的主要剧情应该跟着祝瑾渊那边走，不会继续了，况且罗节和她也没什么话聊。
但事实却并非如此。明源的眼睛借给了这位凡人姑娘，只要明源想，就可以调动灵气看到她看到的一切。
只不过以前的明源是正人君子，绝不会随便不经他人同意，就擅自窥探别人的秘密。
幻境依旧在继续。庄晓蝶身旁的罗节似乎有些不安，正在沙滩上来回踱步。
她的眼睛可能是刚刚换到另外一个人身上，所以有些异物感，庄晓蝶觉得不太舒服，正要揉眼睛。
“住手！你想对我师父的眼睛做什么？”罗节突然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对着她怒吼，一道凌厉的气刃划破了庄晓蝶抬起的手腕。
明明在明源面前，罗节还会替她打抱不平，还会担心师父，现在他的语气就像是要杀人一般可怕，还会暴起伤人。
庄晓蝶听到了还在幻境中看着这一切的明源发出了困惑的声音：“咦？”
罗节的下一句话彻底让明源印象中的那个乖徒弟破灭了。
他说：“我的师父乃是玄英宗首席长老，只差一步就能踏入化神境的修士，你区区一个凡人，怎配用我师父的眼睛？等师父解决此事后，我会来取回师父的眼睛。你若不想被迫寿终正寝，应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吧？”
庄晓蝶冷笑了一声，这味儿可太冲了，这不就是当年她被人霸凌时听到的台词吗？
“明源长老，您怎么回来了？”庄晓蝶突然对着罗节身后说。
罗节心脏一颤，立刻转头，滑跪道歉得极快：“师父，我不是……”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被骗了。
“你这丫头……”罗节咬牙切齿地转回来，正要找她算账，却没想到迎面撒过来一把沙子，全吹进了他因为生气而瞪得极大的眼睛里。
庄晓蝶拍了拍沾满细沙的手掌，冷笑道：“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你当我真这么好欺负吗？”
现实里的罗杰被退学的时候也想不到真正的原因——庄晓蝶把他霸凌自己的视频交给了校长，如果学校不作为，她就报警。
在这里，她也不是好欺负的。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就在罗节准备给庄晓蝶一点颜色瞧瞧的时候，天边突然聚起了乌云，云间隐隐有紫雷闪烁。
狂风大作，海浪疯狂拍打着岸边的礁石。一时间，海水的声音，风的声音，雷电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似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即将出世。
罗节对于危险的感知十分敏锐，抬起头看向远处，喃喃道：“这是……”
狂风吹飞了庄晓蝶的盖头，她听到一记恐怖的低吼声，抬眼望向声源。
从汹涌的大海中跃出一条乌青色的“巨蟒”，它应当是化形化到了一半，上身是人，下身却是蛇尾，每当尾巴拍打在海面上，都会激起十几米高的巨浪。
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紧随其后，冲出水面，他紧闭着双眼，双手结印，对准“巨蟒”的方向打去。
因为暂时失去了视觉，他只能凭借自己的神识寻找攻击方向，而这条巨蟒修炼千年，已经成蛟，区区金丹期的修为根本打不过它，但是如果明源放开自己的修为压制，又会惊动妖界，不过毕竟明源的真正实力并不止金丹期，所以两者打得有来有往，真说不好谁更胜一筹。
庄晓蝶借着明源的眼睛，可以看到更远的地方，也能够将他们打斗间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明源主要是用术法禁锢住巨蟒的动作，双手结印，每打出一道术法都是一道法阵的“钉子”，一旦阵成，巨蟒就无法再逃脱他设下的法阵。
从远处看，随着明源打出的术法，巨蟒被一条条金色的光囚禁在球形的笼子里。
庄晓蝶仔细看去，金光中隐隐流动着红色的痕迹。
金线连接着明源的十根手指，那鲜红色竟然是他的指尖血，以元婴期修士的血作为引，的确可以锁住这条巨蟒。
巨蟒试图冲出笼子，但是它只要触碰到金线，身体就会被腐蚀一块，尾巴的鳞片都被刮掉了，鲜血淋漓，身下的海水也成了血水。
它痛苦地嘶吼着，突然睁开那双金绿色的竖瞳，死死地盯着正在结阵的明源，从自己的心口处撕下一块鳞片，极快地朝着专心设阵的明源打去！
明源对自己的阵法有信心，并不认为它的鳞片可以突破他的阵法，然而他失算了。
那是一块金色的鳞片，它的金是纯正的黄金色，直接划破了笼阵，打入了明源的眉心。
“我诅咒你，所愿永不可得！”巨蟒的话音与笼阵成形同时落下，笼阵将它囚禁住，并且重新沉入海底。
大海和天空重归宁静。
庄晓蝶的耳边还在回响着巨蟒的诅咒，她失神地望着巨蟒落入海中的方向。
奇妙的既视感涌上心头，她刚刚看见巨蟒的样貌了，满脸都是鳞片，轮廓却异常熟悉。
在她还恍惚的时候，明源已经回到了岸上。
这一战从天黑打到将近天明。
“师父，您没事吧？那条巨蟒的诅咒……”罗节连忙迎了上去，扶住了明源。
明源身体里的灵魂不乐意了，祝瑾渊抬起手，避开了罗节伸过来的手，径直走向庄晓蝶。
“姑娘，那妖兽已被镇压，你以后便不必担心了。”明源的声音有气无力，似乎在强撑。
庄晓蝶回过神，下意识点点头。
结果下一秒，明源便虚弱地晕倒了。
在庄晓蝶准备伸手接住明源身体的时候，她的灵魂突然从这具身体中飞了出来，之后的剧情就如同按了快进键一样。
这位凡人姑娘把明源带回了自己的房子细心照顾。罗节本想带师父回师门，但是不知道他伤到了哪里，不敢贸然移动，只能跟着凡人姑娘一起回去照顾他师父。
说是照顾师父，实际上真正照顾明源的也只有凡人姑娘一人。罗节则不知道去了哪里。
在这段记忆里，因为明源从没有用过凡人姑娘的眼睛视物，故而对一切都很模糊，唯一清晰的就只有声音。
那位凡人姑娘的声音，她轻声细语的声音，她活动时的声音，她围着他动作的声音，她呼吸的声音，一切一切，成了他这段日子里的全部。
这段日子是明源在修行中少有的闲适，受伤之后的他第一次停下脚步，感受生活。
他才知道，原来对于凡人来说，快乐如此简单。
只是烧出一道好吃的菜，都能让她开心很久。
这种奇妙的感悟，竟然让明源久久没有进阶的修为有了即将突破的趋势。
“姑娘你……”明源有几次想问她的名字，但凡人一生短暂，他即便呓桦知道她的名字又如何？他们修道之人，最忌和凡人留下过深的羁绊。
于是明源没有问过她的名字，而她也没问过明源和罗节的身份，这仿佛成了他们的默契。
明源打算寻一处僻静之处闭关渡劫，嘱咐罗节保护好这位凡人姑娘，等他回来。
然而，他回来的时候，明源在凡人姑娘的院中等据说去海边练习术法的罗节，但徒弟没等到，却等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庄晓蝶再次能够落到实地的时候，她看出了失去视觉的明源渐渐开始依赖那位凡人姑娘，或许明源自己都不知道，他已经对她暗生情愫。
习惯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它会模糊了爱意，把爱意当作习惯，或者把习惯当作.爱意。
明源没有听到那位凡人姑娘的声音，却察觉到了罗节和他身上的血腥气味。
罗节哭着告诉他：“我如往常一样去海边练习幻术，海底的那条巨蟒不知为何破开了笼阵，竟是入了魔，上岸就把那位姑娘掳去了魔界。我想要从他手上救下那位姑娘，但最终不敌，受了伤，却还没有救回她。”
“晓蝶，你可看清楚了，这修真界的修者惯会骗人。”庄晓蝶的耳边传来了祝瑾渊的声音。
庄晓蝶往身旁看去，见和她一起拢着手看戏的祝瑾渊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罗节引着明源到了海岸边，明源的确感受到了魔气，更是没有疑心自己的徒弟，直接往魔界找去。
最后落得囚禁地牢的下场。
“原以为你只身前来魔宫，二话不说就要杀我，是为了送死，没想到你这桩事，还真与我有点关系。”祝瑾渊这话是对现实中的明源所说的。
他单手拢着庄晓蝶的肩膀，另一手托起一个球形的术法，往空中送去。
天空突然炸开一朵烟花。庄晓蝶周围的场景又有了变化。
深海之中，罗节从先前巨蟒用金鳞划开的口子中用术法一道道打去，试图破开他师父设下的阵法，他面目狰狞，丝毫不顾忌他的术法会对笼子里的巨蟒造成怎样的伤害。
这笼阵并非一天一日就能破开的，他几乎每天都来，而那些术法有的不仅打在笼阵上，还打在了巨蟒上。
伤痕累累的巨蟒没有一天是不恨这对师徒的。
而它唯一能做的，就是趁着罗节不在的时候，努力带着笼阵远离他们，但是它逃得再远，也会被罗节找到。
终于，罗节破开的口子足够让他在外面取这条巨蟒的妖丹，他祭出一把宝剑，正要剜开巨蟒的身体取出妖丹，一道恐怖的魔气击飞了他。
“整日叮叮当当，吵死了。”
四百年前的祝瑾渊，才从万魔窟爬出来，杀出一条血路，坐上魔尊之位，可总有自不量力的魔族以为自己可以打败祝瑾渊，当上新魔尊，于是祝瑾渊每日光是应对来挑战他的魔族就已经不胜其扰了。
他并不是打不过这些魔族，但每次他想闭个眼睛，稍微休息一下的时候，又有恼人的虫子在嗡嗡地飞来飞去，谁都会烦躁。
于是祝瑾渊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准备好好休息，再回魔界把那群扰人的虫子都灭了。
结果便听到了罗节叮叮当当地破开笼阵的声音。
祝瑾渊随手打过去的魔气，直接轰掉了罗节的一条手臂。
魔气正好与那笼阵的灵气相冲，两相抵消之下，又加上先前笼阵就被罗节破开了口子，现在直接爆开了。
巨蟒贪婪地吸收着周围的力量，加上它与日俱增的恨意和恶意，竟然直接入了魔。
入魔之后的巨蟒实力大大增加，不仅受的伤恢复了，也能够化形了。
遗憾的是，它永远只能是一条蛟，而不可能成为一条龙了。
它视路过的祝瑾渊为恩人，于是化身成人，帮助祝瑾渊处理那些不长眼的魔族，一步步爬上来，成为了祝瑾渊的近卫——虞龙。
至于那位凡人姑娘的下落……
“我知道。”庄晓蝶叹息了一声，她终于想起来了。
无论是明源还是祝瑾渊的记忆幻境，都在不断刺激着庄晓蝶的记忆，
重新回到了地下四层的地牢中，明源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徒弟竟然是个两面三刀的人，而且他的原意并不是伤害那条巨蟒，而是让它好好反省，不再伤人，但罗节却想要取成蛟的妖丹。
要知道，成了蛟，实力就相当于元婴级别的修士。它的妖丹对于修士修炼大有裨益。
庄晓蝶说：“明源长老进阶之后，全修真界都知道了这个好消息，于是派人前来恭喜您。那位姑娘撞见罗节一身魔气地从海底游上来，为了不让她泄露风声，罗节把她毒哑了，并且对来道贺的修士谎称她是魔界派来迷惑明源长老心智的女子，明源长老就是因为她才久久不肯重回修真界。”
前来道贺的修士就是鸣剑派的杜若明。
杜若明对罗节一家之言表示怀疑，于是和玄英宗宗主之女一同暗中调查此事，但他还没有调查出结果，就收到了明源长老失踪的消息。
修真界更加确信这个凡人女子就是害人精，于是逼迫她吃下鲛人肉，让她成为一个死不了的半妖，直到还清自己的债业才能够吐出这口肉。
这本来只是庄晓蝶为了加深男主杜若明和宗主之女的羁绊才设置出来的剧情，在千万字小说里，恐怕都占用不了一两万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