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红自己没读过书，要不是从他们口中听来，那是一点都不会知道世界上还有如此这般的人，他向往也崇拜，是与他完全不一样的人，也是他一辈子都无法成为的人。
也就是临终之前，自己还能想象一下和他们做一样的事情，那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大声说话的场面已经刻进了他的心里，好像这么着就可以离他们近一些。
自家这几个孩子都是孝顺的，知道自己想吃什么，尽管是在这偏僻的地方也还是把难买的羊肉给自己弄来了，但，他现在闻着味道却是一点也张不开嘴。
洪力看了眼父亲憔悴的脸，在心里叹了口气，说来也是自己没用，就连自己父亲这时候想吃的东西都弄不来。
前几日，躺在床上几乎吃不下喝不下的老父亲突然开了口，只说是想吃羊肉，洪力那会儿凑近了些，只听见父亲在嘀咕着什么‘烤羊’。
生在海边长在海边，这里多的是海鲜，但少的是新鲜家禽，要去一趟可以买到家禽的市场都得走上远路，吃的人少，这鸡鸭鹅猪牛还算好买，但这羊确实不易买到，能够买到的也不大新鲜。
今天能够买到这羊肉还是洪力去找了不少地方买来的。
可惜今天这样看来，自家父亲好像并不想吃...洪力叹了口气，放下了碗，眼底有些浮起的水雾。
“爹，你先睡着，我出去一趟。”
在家里沉默坐着的家人看见他出来，连忙迎了上来，“怎么样，爹吃了吗？”
洪力看向自己的小妹洪雅，摇了摇头，“没有，我等下再去趟省城，说不定省城可以买到，我再学一下做法。”
从庆鱼村去一趟省城，大概要花掉六个小时左右，来回就是十二个小时，洪雅往屋内看了眼，又叹了口气，“要不然我去吧。”
小妹的意思洪力明白，怕在去买羊肉的路上自己父亲就离开了。
洪力点了点头，叮嘱洪雅和她丈夫路上注意安全。
“大哥，那我们叫孩子们去到处问问这附近有没有知道爹口中的烤羊做法。”二弟洪文和三妹洪吉在一旁开口，给自家孩子使了几个眼色，又走进洪老头躺着的屋子里去。
*
余栀一点进消息的时候里面仅仅只有一条消息——洪红：临死前能够吃上一口书里说的‘大口吃肉’的烤羊肉就好了，不能追求像英雄般的光彩，但至少能够体会一下他们的生活...
上次祝家人说话的时候还有好几条消息呢，现在就一条消息，余栀一完全不知道对面的处境和身份是什么，这名字看上去也比较像女性的名字。
外面飞着些细雨，点点细雨飘洒进了窗内，余栀一看着桌上盖上的薄薄一层雨水，起身把窗户关了起来。
明日二楼餐桌底木盒里就会出现菜谱，再然后就是这个‘渔村追梦客’的到来，余栀一莫名有些紧张。
这临死之前到底是什么意思？自己身体不行还是被害得要死？
余栀一坐在一楼看了好一会儿，沉默着等待好友那头发来消息，但很明显，好像对面不会再出现消息了。
算了，早晚都能见到对面的好友，不过这一次出现的菜单应该会是烤羊肉？她瞬间想起祝家人给她送来的羊。
这也太巧了吧...
既然对面不再发消息就算了，等到明晚按照菜单把羊肉一做，说不定晚上就能见到对面。
她麻利把手机放在兜里，检查了一下已经收拾好的一楼大厅，拿了钥匙就出了门。
虽然何姨说让她儿子来帮忙，但余栀一觉得何遇安不一定会答应，还是出门找个地方把招工启示打出来比较靠谱。
下午五点，余栀一拖着疲惫又饥肠辘辘的身体从外面回到了家，手里还拿着好几张已经打印好的招工启示。
现在还不是很稳定，她暂时只能按照小时来计费支付工资。
可就在她把招工启事贴上门口的时候，远远一道声音却从身后传了过来。
“一一姐，你在干嘛呢。”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但天气却沉了下来，外面不算明亮。余栀一眼看着一个高个子男生从巷子转角处走来，她眯了眯眼睛又看了看，直到对方走近，她这才看清楚，是何遇安。
和这个小不少岁的弟弟好久没见，余栀一脸上带着笑意，“安弟？你怎么来了，学校刚放假吗？”
何遇安走进抬眼扫了眼她手里的寻工启示，犹豫了下还是伸手从她手里拿了过来，“姐，刚放假呢，我妈就叫我来你这帮忙。”
“没事儿，你放假玩就好了，不用来帮忙的。你一一姐在贴寻工启示呢，我这几天先暂时应付着，我今天去了雇人的地方，实在不行明天也可以叫小时工先来帮帮忙。”
余栀一看着他把寻工启示拿过去又不贴，想从他手里接过来，却被他躲了过去，刚才还一脸刺头样的何遇安眉头蹙了蹙，有些别扭着说道：“我...其实也可以帮你忙的...”
有些没忍住，余栀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实在是他这幅样子有些好笑，“别搞这么别扭，放假做你想做的事情。”
好像是被她这么一笑有些不好意思，何遇安脸上五颜六色得更加好笑，末了吞吐半天，给自己套了个霸王形象，“我没别扭，我闲着也是闲着，反正你这里早上十点才开始，晚上应该也不会太晚，中间不还有休息的时间吗？”
说到这里，何遇安稍微放大了些声音，“只是！你必须得给我包饭！我要吃你这店里的招牌。”
看着手里的纸张，他有些嫌弃地瞟了瞟又挪开视线，“你这给的也太多了。”
余栀一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因为只想先有人应急，又是小时计工，她把小时的工资开到了25，这个价格来泊水镇来说，确实不低了。
但就她今天中午的净赚来说，付这工资确实绰绰有余。
“暂时应急的嘛，主要想着不稳定人家也不一定愿意来。”
“算了，我帮你吧，包我饭就行，不过我只能帮你一个月左右。”
何遇安把手上的纸叠好放在一起，又拉着余栀一进了一楼大厅，“老板，给我说说我要做些什么吧。”
这称呼变得够快的，余栀一有些无奈地看了眼他，“你不用觉得我不容易就来帮我。”
“不是吧一一姐，我知道我吃得多，但包饭还是很划得来的。”
余栀一看着他转移的话题和亮晶晶的眼睛，摇了摇头，其实不光是何姨，这小子从小对她也挺好的，“包包包，每天按照八小时给你计工资好吧，二十五每小时，一天给你二百。”
“我不...”何遇安下意识想拒绝，眼睛转了转，开口又道：“好。”
余栀一想了想，今中午十桌客人，净利润在一千左右，要是中午晚上都给营业起来，支付何遇安的工资倒是也够的。
有这一个月也完全够了，到时候就知道生意大概如何，也可以更好地雇一个合适的帮手。
第二天一早，余栀一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走到二楼餐桌边，弯腰把桌底的木盒给打了开来。
还是和上次一样，熟悉的纸，不过比起上次的厚度来说，倒是少了不少。
和她想的菜谱还有些不太一样...
第13章 千奇百怪的客人
炖、煮、烤、烧，不过六道菜直接把整只羊全身安排得妥妥当当。
余栀一下楼之后直接把冰立柜打了开来，那规则果然没有骗人，里面的整只羊放进去是什么样子出来仍然还是什么样子，甚至还多了一股清香。
上次是第二日晚上自己吃饭的时候出现的餐桌共享，余栀一打定主意，今晚就把这菜谱里的东西准备好。
她细细看了看菜谱上，直到出现和上次一样的融会贯通于心间的感觉，她才把菜谱给叠好收到自己的抽屉里。
下楼的时候，余栀一下意识看了看时间，刚才稍微用了些时间，此时的时间已经比计划好的时间晚了十多分钟了，她连忙加快了下楼的脚步，怕去玩了市集买不到新鲜的食材。
窗外还未大亮，但已经有丝丝金光按捺不住攀上了窗户，余栀一打开门的时候被突然出现的人影给吓了一跳。
“一一姐，早上好。”
何遇安脸上还带着惺忪的睡意，那双眼睛都还带着肿，看向她的时候却咧嘴笑了一下，顺道把手上的袋子递给了她。
他手上是冒着热气的包子，四个小笼包隔着袋子还带着暖意，余栀一从他手上接过，又往他身后看了眼，“昨天不是说好我自己去买食材可以的吗？你自己吃早饭了没？”
“嘿嘿，我老板给我开二百一天的工资，我可不得积极点嘛。”
“看我这自行车，炫不炫，等下我就骑这个去，你还是得自己骑车，我就当早上锻炼锻炼了。”
“吃了，放心，你快吃吧，吃完我们出发。”
今天确实晚了些，余栀一站在自己老宅外面把包子狼吞虎咽给吃饭，戴好头盔蹬上了自己的小三轮。
她看了眼在身后还靠在一边眯着眼的何遇安，提醒了一声，“安弟，你何必呢，我闭着眼都知道你想睡觉了。”
“我走喽？你要去就跟上。”
余栀一现在的采购时间比往常早了一个小时，在没找到一家放心的供货商之前，她估摸着自己可能得坚持这样的日子一段时间。
早上的凉风迎面吹来，余栀一不自觉深呼了口气。
“是不是要去中心市场，我先你一步走了啊！”
身旁只感觉到一阵风，男生的话音随着吹来的风飘散又荡进了余栀一的耳朵，她看向已经跑在自己前面有段距离并且还想和她不断拉开距离的何遇安，轻笑了一声。
“幼稚。”
不得不说，多一份力气还是不错，至少采购食材的时候有人帮着拎，还有人帮着抢。
两人拎着东西回到后厨的时候不过才刚八点，余栀一看了眼何遇安手上被勒出的红痕，很客气地道了声谢，“今天谢谢你了，中午要吃什么随意开口，不过大概...也许会晚一些才能吃饭。”
豪言壮语不过刚开口就想起了昨日的场景，说到后面，余栀一有些不太好意思。
“没事，一一姐，你这有地儿睡没，我找个地方眯一会儿，等会儿来人了你叫我。”
余栀一等下要做的事情就是备菜，何遇安确实也帮不上忙，她开口道：“你去楼上沙发睡吧，或者是一楼柜台后面有张摇椅，你也可以在那里眯一下。”
何遇安最后选择了一楼的摇椅，余栀一看着他消失的背影，转头专心收拾自己的东西。
首先是晚上做一桌羊肉大餐需要的东西，先放一边，然后才是今天中午营业需要的东西。
今天天气会比昨日好上一些，余栀一心底大概有期待今日的用餐人数更多，但她并没有想到居然有那么多，甚至有人来得还更早。
昨日都是接近饭点的十一点左右才开始忙起来，没想到今天才十点半，店里就来了人。
何遇安十点从摇椅上醒来，仔仔细细想了下昨日余栀一叮嘱的事情，看了眼还没生意的外面，这才掏出手机看了看。
没想到还没过多久，店里就先走进来了两个男人。
一个脸上堆满了笑意，另一个脸上贴满了别扭的屈尊到来的样子。何遇安不太估摸地准他们的身份，只是那别扭的男人坐下第一句话就是要点单，他说了句稍等这才去了后厨。
何遇安来到后厨的时候余栀一还在检查自己冻的冰块，见他进来，连忙倒了碗杏仁豆腐给他。
“一一姐，外面来客人了，现在可以做菜了吗？”
“可以。”
“那我先出去看看他们要吃什么。”何遇安没吃杏仁豆腐，先放到了一边，第一时间就去了那桌客人面前点单。
菜单还是余栀一手工做的，今日是替换之后的菜单，今日是与昨日不同的四道菜，鲜笋蒸黄鱼、糖醋小排、响油鳝丝、鸡汤干丝外加一道甜品杏仁豆腐。
黎词捧着菜单看了眼，又抬眸扫了眼站在一边的何遇安，开口道：“你们这菜单是一天一换？”
对于他说的一天一换这件事，何遇安昨天已经从余栀一口中得知了原因，他轻声回道：“这个菜品系列是两天轮着换的，以后有了其他菜品系列也会轮着换。”
“您要点些什么？”
他不明白哪句话说得不对，只见刚才还和他搭话这人放下菜单之后就转头看向窗外，一丝一毫眼神也没分给他，甚至也不打算回话。
就在摸不着头脑还准备在问的时候，坐在那人对面的男人脸上带着笑意应道：“今天这菜单上的所有，谢谢你了啊小哥。”
何遇安又瞥了眼那人，眼神仍然看向窗外，不说话也不回头。
“没事，等下就来。”他应了声，把记下的纸连忙要拿去后厨。
“等等，你们这儿没喝的吗？”那人终于把视线从望向窗外回了头，看了眼他又看了眼桌上的茶，烦躁地啧了一声又摇了摇头。
这人欠打吧？是吧？！
何遇安从来没见过如此奇怪的人，他皮笑肉不笑地解释道：“今天有道甜品呢，汤品和其他喝的暂时没上，你需要喝什么，我可以帮你去买。”
“哦。”
很短的一声，何遇安看见那人又转回了头，又看见那人对面的男人冲他摆了摆手，这才往后厨走。
临近中午，人逐渐多了起来，八张桌子又是满满当当，甚至还有人在排队，饶是何遇安也被这场面给震惊了一下。
之前就听说自己母亲说过一一姐这儿的生意并不怎么好，本以为重新营业之后也不会好上多少，但今日确实让他觉得是自己错了。
何遇安在外面一边照顾点单的人，一边安排好他们的需求，又帮着外面等待的给了个大概的等待时间，这才让一切变得有条不紊起来。
外面大多数人看见没有位置都会选择再去走上一圈，或者是在饭馆门前不远处桥对面的亭子休息一会儿，何遇安心里浅浅估算了一下，这大厅所有桌大概都会翻一次桌，那就是可能会有十六桌的样子。
接近一点的时候，所有桌都翻了一次桌，可唯有一张桌并没有丝毫动静。
何遇安看向最早来，但现在还没走的那桌人，刚才那男人不望窗外了，但是他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个电脑出来在敲键盘！
距离他们来这里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半小时，饭也吃完了但就是不走，何遇安确实搞不懂，但又不好催，只是时不时往那边看。
“小哥，这钱你收着。”
何遇安看了眼坐在敲键盘那人对面的男人递来的五百块钱，眼角狠狠抽了抽，“你们要买单吗？”
那人又靠近了些，小声道：“我看你们这里的生意蛮好的，我们坐在那边不走肯定会耽误你们生意，这钱就当是买这桌的时间了。”
说完那人声音又小了些，指了指自己的头，“我们老板啊，他这儿有点问题，现在他灵感来了挡不住，我们走之前你们都别来打扰我们就行，结账我等下另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