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家老小，全靠他养着。
他每个月20块钱的微博工资，要养活一家老小，真的太困难了。
见方正业沉默下来，主任叹了口气，从兜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在桌上：“你还是踏踏实实上班挣钱，好好养家吧。”
主任留下一笔钱，就走了。
留下方正业一个人痛苦的坐在那里，有些自我怀疑的想，难道自己这十几年的坚持，真的是无用功？他也应该像同龄人一样，踏踏实实做好本分工作，不要异想天开？
方正业盯着放在桌上的信封，想起渴望读书的儿女；想起鞋子坏了，都没舍得换的媳妇儿；再想想躺在病床上的老妈。
觉得生活的压力，像大山一样的全压在他身上，压的他窒息差点发疯。
“我真没用！真没用！”
方正业一边说，一边抬手扇自己的巴掌，眼眶通红，声音也颤抖哽咽：“我真没用！”
“方同志，其实你很有用！”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忽然传来。
方正业抬头，见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同志，端着自己的豆腐脑儿过来，坐在了主任原来坐的那个位置：“我这次来找你，就是想请你帮忙的。”
“我能帮你干啥？”方正业心灰意冷的说：“我在单位是个边缘人，没提干，没升职，干了十几年，还是拿着最开始的死工资。以前不如我的同学，都成了的上级领导，我的同事们也都比我有出息，就我一个人啥也不是，啥能力也没有……”
方正业越说越觉得扎心，一个三十好几的大男人，又开始扇自己巴掌了。
把端着碗，跟过来的卞梅香都吓到了。
她不明白，厂长干啥要和这样的人说话？还请他帮忙呢？这么颓废的人，能帮上厂长的忙吗？
卞梅香怀疑。
而沈赢却说：“方同志你有用，你非常有用，尤其是你发明的塑料薄膜，是最有用的！”
一句话，就阻止了方正业继续扇自己巴掌。
而卞梅香却瞪大了眼睛，塑料薄膜？就是厂长要找，可是现在全国都生产不出来的塑料薄膜？
面前这个人能行？
“你说啥？塑料薄膜？”方正业愣住：“你咋知道塑料薄膜？”
那自然是因为，上辈子的方正业就是沈赢嘴里说的那个叔叔。
只不过，上辈子的方正业，在今天没有遇见沈赢。而是在生活的打击下，内疚自责的认为自己没有用。
方正业那时候，把已经研究出来的设计成果全烧了。
然后发誓再也不碰关于塑料薄膜的设计，开始认真工作，努力打工的养活全家人。
可惜，这一切都太晚了，方正业的母亲因为没钱治病，最后病死了。
他的妻子也因为操劳过度，年纪轻轻就感染了肺结核，没活几年就去了。
至于方正业的一双儿女，一致认为，是他没用，天天搞啥破研究，才让这个家分崩离析，也和方正业不亲近。
女儿辍学，打工养弟弟，到了成年直接嫁人，再也不回来。
儿子虽然中专毕业，拿了铁饭碗。
但是运气不好，没工作几年，就遇到了九十年代下岗潮……可以说，方正业一大家子，在七八十年代那真是过的艰苦困顿。
直到99年，国内开始提倡技术创新、发展高科技。
抑郁痛苦了半生的方正业，这才找到了机会，找准了适合自己的发展方向，重新振作起来。
只是那时候，这一切都太晚了。
妻子没了！儿女恨他！
方正业可以说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而沈赢之所以认识他，则是因为那时候，创业成功的方正业是他父亲的朋友，家庭关系不和睦的方正业，也拿沈赢当自己女儿对待。
沈赢打眼看着因为扇自己巴掌，把脸都扇肿了，显得颓废又郁郁不得志的方正业。
忽然有种，老天爷让自己穿越到七十年代，或许就是在某些方面，让她能挽救一下身边亲人的悲惨命运吧？
看着记忆里那个儒雅沉默的方叔叔，变成了现在这个颓废痛苦的中年男人，沈赢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方叔，你的研究设计没错，是个很好的方案。”沈赢说：“我这次来找你，就是想和合作生产塑料薄膜的事儿。”
“啥？你要和我合作生产塑料薄膜？”方正业震惊，都直接忽略了，沈赢亲热叫他叔的事儿。
“姑娘，我感激你的好意。”方正业又叹了口气：“可是你太年轻了，不知道生产塑料薄膜是一件多大的工程。没有领导和资金的支持，根本没办法大规模生产……”
“同志，这是我们场长。”卞梅香一听和钱有关，有站出来说：“她是我们春天农场的场长，我是她的会计。”
说这卞梅香还抬头挺胸，坐的笔直笔直的：“我们场厂，说行，那就肯定行。”
方正业也傻了，春天农场的场长？这么年轻的场长？
这姑娘看着连二十岁都没有，就当上场长了？
“方叔，你现在还怀疑我的诚意吗？”沈赢笑着问。
方正业使劲儿摇头，他虽然一心扑在设计上，但也不是没有生活常识。
这么年轻就能当上场长，肯定有她的过人之处。
而且对方一开口，就是和他谈塑料薄膜的事儿，他哪能怀疑沈赢的诚意。
1976年的秋天，在三线的一家豆腐脑儿摊上，跨越时空的沈赢和穷困潦倒的方正业，进行了一场改变彼此命运的洽谈。
下午五点，方正业一改先前的颓废，神采奕奕的送沈赢和卞梅香去了车站。
“沈场长，您就放心，我那台机器虽然是报废品改良的，但是生产你要的那些薄膜，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方正业对于自己擅长的专业，那是相当自信的：“三天后，我亲自把那些塑料薄膜给你送来。”
“那就麻烦方叔了。”沈赢笑着点头：“合作愉快。”
她对方正业伸出手，方正业看着那只白嫩纤细的手指，把手在裤子上擦了好几下，这才小心翼翼的握上去：“合作越快。”
很快他就松开了，怕唐突了这个贵人！
坐在回去的公共汽车上，沈赢对卞梅香说：“大姐，你是我的心腹，我希望这事儿你能保密，不让任何人知道。”
“放心吧场长，我绝对缝上我的嘴巴，不让任何人知道这事儿。”卞梅香对沈赢那是大写的服气，明明事情都困难的没办法展开了。
可是这位场长就是能轻而易举的解决麻烦，顺利开展她想要做的事情。
“场长，你咋知道方正业同志的事儿？”卞梅香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昨天场长带她去见化肥厂的场长，那分明就是个烟雾弹。
故意在那办公室坐冷板，等到晚上，就是为了能正大光明的在三线住一晚，然后去找方正业。
恐怕这时候，范守春还在沾沾自喜的认为，场长在化肥厂这边吃瘪了。
可范守春咋个也想不到，场长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把塑料薄膜的事情搞定了。而且花的费用，比她想象中的少了不少。
毕竟那台机器，是方正业自己用设计院的报废产品改装的。
原材料方正业研究了这么年，也有门路能拿到。
所以大棚蔬菜这么大的一个改革，场长竟然只花100块钱？
本来方正业是不想收钱的，因为他觉得自己遇到了伯乐，他这匹千里马能跟着伯乐继续搞他的科研设计，他都得感激上苍，感激沈赢。
可钱是沈赢执意要给的，100块，虽然对她要做的事情来说不算多，也是初期给的定金。
但在七十年代，100块，却是普通人半个月的工资，相当于21世纪的10000块钱。对于对于走投无路的方正业来说，也是一笔救命钱。
亲娘的医药费有着落了，孩子们读书的钱，也有着落了，他还能给妻子买新鞋子。
方正业回去的时候，还特意去理发店理头刮胡子。
又去菜市场花了2块钱称了二斤肉，花了3块钱给妻子买了一双新布鞋，这才精神气十足的走回了家里。
“哟，方正业，你今天去哪儿发财了？”
邻居们看着拎着肉的粉方正业，眼睛都看直了。
足足两斤肉，可是他们一个月的生活了。可一向穷的叮当响的方正业，却能有钱，一次性买两斤猪肉回来？
瞧瞧，还理了头，刮了胡子，原本垃圾邋遢的男人，也变得英俊起来了。
“方正业，你这派头这么足，是当领导了吗？”还有人问。
“没有，我今天遇到一个亲戚，这些肉都是她买给我的。”方正业笑着往家里的走。
周围的邻居听了，又说：“原来是有钱亲戚？我就说他这样的，哪能发财。”
方正业推门走进自己家的时候，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鼻而来。
她老婆正打着赤脚，在厨房里给方母熬药。虽然家里穷，可屋子里里外外却被收拾的干干净净。
“老婆，你看我给你买了啥？”方正业一脸自豪的把猪肉和新布鞋递给了她媳妇儿：“终于有人看中我的发明了，这些钱全是她给我的定金……”
方正业高兴的和妻子分享着自己的喜悦：“咱妈有钱治病了，你也有新鞋子穿了，不用打赤脚了。咱们孩子也有钱读书了……”
说着说着，方正业一个大男人，都忍不住哭了起来：“我们终于有钱，我终于能让你们过上好日子了。”
……
沈赢坐着车，回到部队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她刚下车，一束手电筒的光就照了过来，刺的她下意识拿手挡住了眼睛。
紧跟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了过来。
沈赢这才看清拿着手电筒的男人是陆耀廷，她好奇：“你咋在这里？”
她歪了歪头，笑：“你是特意在这里等我的吗？”
“我出来买酱油。”陆耀廷淡道：“家里正好没酱油了。”
身材高大的男人，扬了扬手里的酱油，一本正经的语气，一本正经的态度，可手电筒却很老实的照着沈赢的脚下。
“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陆耀廷问：“昨晚为啥没回来？”
“我昨天去了三线，错过了末班车，回来不了了。”沈赢说完，又道：“我不是打了电话回来，让王姐跟你说吗？”
“我忘了有这回事。”陆耀廷又应了一声。
其实昨晚，看沈赢一直没回来，他都开车去农场接人，没接到，又去了乡下沈家，以为沈赢出了啥意外。
回来的特别晚，才听王姐说沈赢住在三线招待所，不回家的事儿。
今天知道沈赢回来，陆耀廷也在家属营门口，等了好久了……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并肩走回家。
一路上闻到的，听见的，都是别人家的饭菜香和别人家的热闹。
“家里有饭吗？我饿了？”沈赢拿手摸着肚子：“都快饿扁了。”
“有饭，也有菜。”陆耀廷说话的时候，低头看着沈赢，女人才到他肩膀，小脸白皙，带着笑，眼睛也笑的弯弯的，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陆耀廷薄唇抿了抿，好半天才开口：“我有件事想告诉你，希望你听了别生气。”
……
第31章 [VIP] 结婚证/喜当妈
“啥事儿？”
沈赢的好心情都被陆耀廷, 这低沉的语气给搞得心跳加速起来，心里也隐隐弥漫着一种不妙的想法：“难不成，你在外面有人了？”
“你在想什么？”陆耀廷低头睨着沈赢：“对国家和婚姻的忠诚, 那是我毕生坚守的信念！”
“那你能有啥消息告诉我, 还会让我生气的？”沈赢皱眉, 那张白皙的小脸, 在夜色里也显得又些疑惑：“难不成……你要离开家里，好几年都回不来了？”
纪录片里的陆耀廷，可不就是执行任务好些年。从来不和家人联系, 最后为了完成任务，守护国家财产壮烈牺牲？
想到这里, 沈赢顿时紧张起来。
“陆耀廷……”她抓着陆耀廷的手：“如果你要离开家, 你就放心去，我会在家里等你的。”
她知道军人的职责是保家卫国, 而且是先有大家，才有小家的。
沈赢不会因为这个去怨恨陆耀廷，因为她就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