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清顺着老婆婆的手指看过去,见前方远远的一片雪色,当真有大片花海,她惊喜笑开,连声道谢,拉着裴述就往那去了。
老婆婆见两人步履不停,一直目送他们离去,直到望不见背影,才放松下来,转身朝另一方向走去。
心下却暗道:这两个小公子长的这般漂亮,尤其是那个与她搭话的公子,简直是神仙哥儿的模样,那刘老大怎么没把他们抓去?
在她终于放下警惕往目的地赶去时,原本无人的路上突然出现两个偷偷摸摸的身影,远远地缀在前面人后方。
老迈的身躯慢慢地踱着步子,沿着山路走了许久,期间转了多个方向,换了不知多少个点,乐清一度怀疑这个老婆婆年轻时候就是干这行的。
到了目的地,入目是一间农瓦舍,前后有山林,隐蔽非常。
老婆婆抬手敲了敲门板,很快就有人来开门,一个凶神恶煞的壮汉来到门口,瞠目道:“怎么来的这么晚?”
老婆婆要笑不笑,僵着脸道:“老婆子腿脚不行,路上耽搁了。”
壮汉皱紧眉头,一脸嫌弃,“下次走快点儿,进来!”说着转身朝屋内走去,嘴里还咒骂不停,什么“老不死的”之类的。
老婆婆也不生气,面不改色地关门进屋。
乐清和裴述躲在草丛里,透过草丛的缝隙观察着不远处的瓦舍。
瓦舍占地不大,只有乐清半个寝殿还再少半个那么大,前后都是树木,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这里有一间这样的房子。
乐清看着那间房子总觉得那里有些奇怪,她往草丛口前探了探,想看清楚些。
裴述在一旁有些尴尬,虽然他与乐兄都是男子,但也不便如此接触。
他无奈摇头,刚想移开身子便看见乐清迅速站起来,朝那瓦舍去了。
裴述讶异地盯着乐清的背影,手臂一侧仿佛还有刚才那人留下的温度,他微微晃神。
前面传来乐清推开门发出的“吱呀”声,他才惊醒,连忙窜出草丛追了上去。
乐清直接推开门,果不其然,里面根本就没有人。
空荡的房间里只有些破败的家具留存着,一抬红木双门柜、半幅美人图、一个古朴梳妆桌,除此以外,再无其它。
乐清扫视着整个屋子,发现美人图在地上,梳妆桌被扳倒在地,只有柜子倒还立在墙边。
屋子里满是灰尘,乐清看了一圈,最后把目光放在被放倒在地的梳妆桌上。
裴述终于进来了,先是环视整个房间,惊讶道:“那两个人呢?”
然后他便看见乐清在中央出神地看着梳妆桌,好似在思考着什么。
裴述顺着乐清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上面小半边干干净净,另外半边却满是灰尘,道:“看来刚刚那个男人在这里等了很久。”
乐清没移开视线,仍然盯着那没有灰尘的半边桌面,口中问道:“哦?为什么?”
裴述靠近那横斜着的梳妆桌,半蹲下来,指着面前的地面道,“乐兄你看,这里的灰尘明显与旁边不同,就像是被人用手指抓过。”
乐清终于从思绪中脱离,此时也并不紧张,踱着步子绕着整间屋子转,嘴里调侃道:“抓灰尘?这爱好不错,改天你试试?”
裴述被乐清这一调侃也不生气,只道:“乐兄你莫开玩笑,我的意思是这里本该有东西,被人用手抓了起来,然后留下了这痕迹。”
乐清正绕着屋子,听到这话回道:“嗯嗯,说得不错,继续。”
得到乐清的肯定,裴述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继续道:“这东西应该是小的、多的、分散的,这才能让灰尘变成这样的痕迹。”
他正说着,突然向下探头去看梳妆桌与凹凸不平的地面之间的缝隙,从那里拨出一个东西,他眼睛一亮,“就是这个。”
乐清回头看他,“什么?”
裴述将手里的东西举起来,乐清眯起眼睛,惊讶道:“瓜子?”
裴述摇头,“是瓜子壳。”
乐清偏头,“所以?”
裴述收回瓜子壳,分析道:“所以那男人定是早早就到了这里,然后坐在倾斜的梳妆桌上,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等刚刚那个老婆婆。刚才老婆婆进门时,能看出两人关系不是很好,那么是什么样的理由能让男人在这里一直等着老婆婆?”
他往前走了几步,眉头紧皱,“关系不好,却非要一起,听话头好像是有人让他不得不接老婆婆,下一次还要来。进了房间又突然不见。”
“我猜,两人应该都是被聘用来做事的,因为他们关系不合,排除一起做事的可能。那么做这件事的人一定是知道两人的命脉,然后让他们不得不一起。”
“乐兄,我说的可对?”裴述眼睛亮晶晶的看向乐清,仿佛一个讨要奖励的孩子。
乐清在柜子前站定,闻言微勾嘴角,笑道:“你说的都对,可是...”
裴述闻言刚咧开嘴角,又听见了乐清后面的欲言又止,“可是什么?”
乐清转头看他,“可是你刚刚说的可以让我们找到他们吗?”
她眼里闪烁着好奇和询问,裴述一时哑口无言,“我...”
未来的首辅大人此时面红耳赤,深感自己功夫不到家。
第9章 小调儿
乐清好笑地回过头,眼神在柜子侧面下方一片暗处定住,她上手抚开了最上面一层,果然,里面有一处凸起的地方。
她伸手按下机关,柜子突然发出一道沉重的声音,像是机关开启的声音,随即柜子两扇门各向两方移去,一个漆黑看不见底的洞露了出来。
裴述嘴巴微张,一副惊讶的样子,“这...”
乐清一头扎了进去,回头看见裴述一副呆傻样,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进来啊。”
“哦...好的。”裴述连忙应了一声,跟着乐清的脚步进了洞。
洞内犹如黑夜,他们俩沿着石壁往前摸索。
视觉丧失,听觉与触觉变得十分明显,乐清只觉身后紧紧贴着她的裴述像是夏天的火炉,热的她喘不过气。
没等她说话,裴述先她一步开口问道:“乐兄怎么知道那里有机关?”
乐清沉默一会,解释道:“整间屋子都有灰,就一半梳妆桌和那里没有灰,你不会觉得奇怪吗?”
裴述恍然大悟,“原是如此。我专注于梳妆桌去了,没想到乐兄早就在寻找机关了。”
他凑近乐清,眼睛亮晶晶的,“乐兄真厉害。”
乐清没理他,裴述没得到回复也不恼,接着道:“若我一人来找南兄,定是要找上许久,幸亏有你在。”
他还是离她很近。
“离我远点。”乐清没了刚刚的客气。
“两个大男人靠那么近做什么?你很热吗??”
她闷头往前走,不想搭理裴述。
裴述原本紧紧跟在乐清身后,听到这句话,他怔愣在原地,反应过来后又迅速往后退一大步,与乐清拉开距离。
听见乐清脚步声远了些,他才继续沿着石壁往前去。
洞内依旧是黑漆漆的一片,只剩两人的呼吸声与脚步声,裴述沉默了一路,此时突然开口道:“乐兄是否...惧黑?”
乐清闻言立即反驳道:“从未。”
裴述听见前面人明显变重的脚步声,轻笑打趣道:“其实是在下惧黑,乐兄能否与我说说话?缓解一下在下紧张的情绪?”
乐清道:“这么大的人了还怕黑?”
裴述笑道:“小时候家里为了省钱,晚上不点灯,我娘就会给我唱曲子,我就不怕了,乐兄可会唱曲?”
乐清回答的很利索,“不会。”
“无妨,我唱也是一样的。”说着,不等乐清拒绝,裴述便唱起一只小调。
黑暗的洞穴中,身后的小调浮起,盈于耳侧,唱的是家中老母盼子归,充斥着母亲的殷切盼望与慈爱。
就像是小时候奶奶哄她入睡的曲子。
乐清默默听着,紧紧抓着石壁的手指不易察觉地松了些。
小调一曲毕,裴述期待地问道:“如何?可还入耳?”
乐清打趣道:“着实动人心魄,听得我差点把裴兄当做母亲了。”
裴述微微张大眼睛,“这...倒也不必。”
乐清轻笑一声,清脆的少年音雌雄莫辩,回荡在窄小的洞穴中清晰地传入了身后裴述的耳中,刺得他耳后痒痒的。
他用手蹭了蹭耳后发痒的地方,只觉这山洞有虫子。
他们顺着山洞的路走了很久,久到乐清都要以为自己瞎了,直到前方终于出现一丝光亮,乐清平静了下激动的情绪。
在靠近光亮处,乐清敏锐地听见前方有细细碎碎的说话声,她迅速向后退去,身后的裴述被撞个满怀。
乐清利落转身将他压到一旁的山壁上,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偏头紧紧盯住洞口。
裴述被乐清的一系列动作弄的一脸懵,背后是坚硬的石壁,胸口被乐清紧紧压住,他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乐清细细听着洞口处的声音,
“你这婆子,怎地忘了关机关?”听起来像是那个壮汉。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老婆子老了,分不清。”
壮汉骂骂咧咧的,就要伸手按下机关,突然动作凝滞,“我怎么总觉得有人在盯着我?”
老婆婆啐了一口,“说什么胡话?大白天的还能见鬼吗?”
壮汉狐疑地往乐清这个方向探头,像是要往她这来。
乐清紧紧捂住裴述的嘴,壮汉和老婆婆在光亮处,乐清在黑暗中,乐清能看见他们,他们却看不见乐清。
老婆婆见他半天没按机关,自己上前按下洞口侧方一个石块。
光亮一点一点地被下落的石壁掩下,说话声越来越远,乐清静静等了几秒,待他们远远离开后,才松了一口气。
耳边没有任何声音,乐清直觉不对,她抬头看向裴述,他们离得极近,却也看不见对方,乐清凭着听觉发现裴述还在用力憋着气。
她傻了眼,立马上手掐住裴述双颊,迫使他张开双唇。
终于得到氧气,裴述大口地呼吸着,胸口一张一缩,看的乐清想笑。
“你是傻子吗?呼吸都不会了?”
裴述有些委屈,又不想被看出来,只得僵着一张脸,答道:“...我怕暴露你。”
乐清无奈摇头,自顾自地往出口去了,裴述在身后轻手轻脚的跟着她。
回想着老婆婆下手按机关的大概位置,她上前摸索着,触及一块凸起的石头,她不假思索直接按了下去,那块大石头复又升起,久不接触的光又一点点出现,打在乐清的脸上。
她往外探出脑袋,发现这里是一处荒凉的院子。
乐清走了出来,环视整个院落,发现,这里应该是后院,院中草丛遍布,荒凉无比,看起来很久没有人来过。
只是...
乐清往中间那条石子铺成的路靠近,这小石路上长出的草看起来像是被大力压过,就像是有人往洞中拖拽很重的东西,沿路将草坪压成了这样。
她抬头望向通往前院的路,心里疑惑迭出。
乐清和裴述两人顺着小路静悄悄地往路的那端去,发现刚刚他们出来的地方其实是院子的外侧,靠近南山。而越往里走人声越清晰,直到最前处,乐清惊觉这里十分靠近闹市。
她与裴述对视一眼,又默契地移开视线。
进到一处好似花园的院子里,远远地响起女子的呵斥声,乐清拉着裴述闪进一旁的假山中。
两人靠在假山石里,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只听那女子道:“叫你送十人,你才送了六人?怎么这么少?”
这道声音听起来并不年轻,大概四十岁的样子。
另一道低哑的声音响起,这次是个男人,说话声气沉丹田,像是个练家子。
“最近城中屡屡有女子失踪,消息传出去后城中女子大多被父母拘在家中,这些日子能有六个已经算是大幸了。”
乐清目光微闪,余光看向裴述,只见他眉头紧皱,薄唇微抿,看上去十分不赞同。
中年女子带了些怒气,声调都微微扬起,“说是一月十个便是十个,你找什么借口?坏了我的生意我就不给钱了。”
男人也有些恼了,但没有与她争辩,默了一瞬,又道:“今日有一女,容貌姝丽,一个抵平时十个有余。”
只听那女子惊喜道:“当真?”
男人点头,“此女颜色过盛,不便于京城展出,你若点头加五百两接了这六人,我便帮你将其运出京城送往江南总楼。”
中年女子沉思了会儿,道:“若真如你所言,我便给你加三百两,你将人完好无损送去江南。”
男人不动声色,“五百两。”
中年女子争道:“四百两!”
男人仍旧不露口风,显然对口中所言的女子十分有把握,“五百两。”
中年女子咬牙,拍手道:“你先带我去看看这人值不值这多出的五百两!若是不值我是不要的。”
男人点头,“当然。”
身后一随从上前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他对中年女子道:“已经送到后院了,宋妈妈随我去看看?”
被称为宋妈妈的中年女子略抬起下巴,“走吧。”
两人便一前一后往后院去了,路过乐清和裴述藏身的假山时,男人脚步微顿,眼睛扫往假山这边。
乐清忙捂住裴述的口鼻,自己也立即闭气。
男人神情略显疑惑,宋妈妈在前面催促道:“干什么呢?还去不去看了?你不会是心虚了吧?”
男人听到这话连忙抬脚跟了上去,“怎么会?宋妈妈去看了就知道了。”
宋妈妈冷哼一声,没再说什么。
等人离开后,乐清才放下手,她偏头看裴述,见他虽面有疑惑,但没有任何不适。
不错,这次没把自己捂死。
乐清唇角溢出一丝笑意,裴述见她突然展露的笑容,有些摸不着头脑。
刚想询问,就见她已经收起了笑,朝他道:“我有办法救南兄了。”
第10章 春喜楼
裴述微微瞪大眼睛,惊喜道:“当真?”
乐清点头。
她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春喜楼。
京城背后势力最大的青楼,平时无人敢惹事,害怕春喜楼背后的人报复。有人说春喜楼背后是平阳候府,平阳侯现在在朝堂一手遮天,有个收集情报的青楼也没人觉得不对。
乐清知道一点原剧情,却也了解不多,只凭着平时疯玩听来的消息猜测这春喜楼并不是平阳侯所有,到底是谁的产业,联系刚刚男人与宋妈妈对话中谈及的“江南总楼”可以窥伺一二。
这些讯息只在乐清脑里划过一瞬,她抬头对裴述道:“我需要你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