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指责声中,方清开始和异性暧昧,时常会背着别人送的包,和他们去玩。
水国进和她也曾爆发过无数次争吵。
但是就算是这种情况,水梨也没有见过水国进情绪失控的样子,他从来都是温和的,时刻关注她的。
每次和方清吵完架,水国进都会进来她的房间,轻轻地抱住她,说对不起,让她看到这些。
水梨不懂为什么相爱的两个人会变成这样,只默默摇头,说没事的,爸爸。
这种人,怎么可能突然犯病。
心脏跳跃得速度过快,她难以摄取空气,却像抓到了她可以摆脱命运的救命稻草。
不管真相是否是这样,她都想试试。
这可能是她唯一的机会。
她把自己兼职得来的所有积蓄都砸了进去,请了私家侦探,收集方清出轨的证据。
信封从国内寄到俄罗斯时,她仿佛在烤架上灼烧,心跳无故停滞,又突然往下坠,在这种极端心梗中,她浑身颤抖地打开了那封信封,看到最上面的那一张开房记录。
是水国进去世那一天。
所以,水国进在捉、奸的路上,不慎发生了车祸。
从头到尾没有什么犯病。
巨大的荒谬感像浪涌一起往上泛,她看着那张开房记录,看着看着,在朦胧的水雾中笑出了声。
一声一声,从低笑变成了嚎啕大哭。
怎么会有这种妻子,恬不知耻的在忠贞的婚姻关系里,数次越界。
怎么会有这种母亲,明明知道是自己的错误,却把一切推给去世的水国进,让她继续承担来自于父亲的痛苦。
怎么会有这种儿媳,毫不愧疚地让一个年迈的老人为了这件事掏空所有的家底,给人赔罪,一下子老了十岁。并且数年如一日地教育她,是他们水家欠方清,他们应该对方清忍让再忍让。
所有的人都因为她而受罪,她却没有任何愧疚。
马不停蹄地结婚、生子,再到现在的,继续出轨。
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人。
这种人为什么是她的母亲。
水梨死死咬住腕骨,才能控制住把所有东西掀翻在地的冲动。那一块皮肤很快鲜血淋漓,痛意弥漫她的所有感知。
恨意却也跟着升腾而上。
如果没有她,水国进不会去世。
如果没有她,爷爷不会被她气得心脏病发作。
如果没有她,自己不会这么多年没人爱没人陪,生命中永远缺少亲情,也不会和祁屹周分开。
怎么会有这种人。
怎么会有这种母亲。
怎么会有这种妻子。
水国进泉下有知,会不会也恨不生啖其肉,饮其血。
那一刻,可能是恶鬼上升,又可能是她本来就是这么个阴暗怪物,怨恨占据了她的所有。
她违背了良心,把方清多次出轨的证据,寄给了她的现任丈夫。
他们离了婚。
她如愿以偿地看着方清终于受到报应。
……
她这么做了,就应该承受后果。
不管是方清长时间的咒骂,还是现在她想把自己的一切公之于众,放在大庭广众之下受人评判。
只是。
不论是她的病,还是她恨不得方清去死的阴暗扭曲,抑或是她支离破碎的家庭。
都算不上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东西。
世俗眼光有杆秤,她这边贫瘠晦暗,祁屹周那边却光辉耀眼。
她和他本就不该合配。
她笑了笑,重复了一遍,“她想和说些什么。”
“嗯。”
“怎么会想和你说什么,多奇怪……”
就着这个话题,他们随意再聊了两句,便切换话题。
-
吃完了饭。
水梨把碗筷放进洗碗机里。
祁屹周已经回到了卧室,她也慢慢地挪回卧室,关上了门。
她躺上床,床铺好像变成了巨大的鲶鱼嘴,要把她吞下去。
她却不像挣扎,一股说不出来的,从骨髓往上的疲惫席卷全身。
呼吸好累。
眨眼好累。
活着好累。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累。
她知道可能是明天,可能是后天,方清就会再次出现在祁屹周眼前,告诉他一切。
她应该采取措施,及时制止。
可是她真的好累,累得没有力气去向命运抗争,她慢慢地眨动眼,想。
就这样吧。
她不抗争了。
反正她身上不是本来就带了什么原罪吗。
才能熬死了户口本上除她以外的所有人。
才能有这种母亲。
才能落得这么个局面。
她睁着眼,天花板重新出现那只熟悉的飞蛾,它被困在蛛网中,它没挣扎,可是身体却开始抖,抖得数次脱离床榻,又数次落回床榻。
一上一下,身体的她化身畸形的怪物,需要束缚带才能让她安静下来。
灵魂里的她却空荡荡的静默,带着无法伦比可以把她压倒的疲惫,慢慢流泪。
她连自己都控制不了,为什么要祁屹周和她在一起?他要是发现了,都会被她吓一跳。
所以她为什么要靠近祁屹周。
她为什么是这种人。
就算祁屹周管她了,她不也是在祸害人吗。
她怎么配的。
自厌情绪像潮水中涌来,她用仅存的力气把被子盖在脸上,挡住可能被听得的呜咽声。
她开始哭。
哭到干呕,哭到耳鸣,哭到上气不接下气,哭到心跳快得有濒死感,哭到脑子快要裂开。
心脏一抽一抽得疼,她蜷缩进被子里,扇自己巴掌,想通过疼痛,让她冷静下来。
可是没什么用,她依旧哭得撕心竭力,连控制自己的动静都做不到。
明明不想让祁屹周知道的。
可是她控制不住。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再次醒来时,窗外电闪雷鸣,一场暴雨骤下,世界都仿佛被击碎。
眼睛干涩得厉害,她却连揉一揉的力气都没有。
觉得疲惫。
祁屹周敲响房门,他对她的作息了如指掌,她没应,他却知道她醒了,说:
“水天鹅,我妈说,想和我们吃个饭。”
第77章 [VIP] 77
窗外雷雨太大, 他的声音也像带了一层朦胧的水汽,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透过门缝传来。
水梨不太想思考他话里的意思,只看着天花板, 渡过漫长的时间。
却忽地发现他是提到了周阿姨的。
让周阿姨失望对她来说是个很不好的事。
她很希望, 迫切地希望, 周阿姨能对她有好印象。
为了这她可以做任何事。
缓慢地眨了眨眼睛,通过这个动作,她汇聚了一点力气,直起软像橡皮泥般的身体, 努力挺高音量让他听到:
“我来了。”
他站在门外,“嗯”了声。
简单的整理后,水梨出了房门。
以这个房门为界, 她给自己带上了完好无缺的假面。
上了车。
雨势太大,路况堵得厉害。
行至一个十字路口, 车停住,世界都裹了一层回南天的雾, 一切都被隔绝开。
她和祁屹周困在这片小天地。
她把视线放在祁屹周身上一会儿, 他正缓慢地敲击着方向盘,击打声点点。
又把目光投射在雨刮器上,看它一刻不停地, 来回扫雨。
眼前的世界短暂地被打开,又很快被闭合,
他们俩好像是仅剩的末日狂徒。
那股强烈的不安全感才渐渐消退, 有了他的存在, 她好像不会那么经常地感到岌岌可危的孤独恐惧。
她希望有真挚的、唯一的、满格的、毫无瑕疵的爱。
只是。
她空有爱的想法,却没有爱的能力, 她不认为这种爱会永恒地对她存在。
因为她要得太多、太急切、宛如一场空中楼阁。
终究会因为真面目的暴露,失去所有。
到了地方。
周阿姨已经在座位上等着他们了,水梨和她打了招呼,入座。
是个小圆桌。
祁屹周坐她和周阿姨对面,在看菜单。
水梨则和周阿姨坐得近,脑袋对脑袋地说了会儿话。
又撕开周阿姨的餐具包装,拿温水烫好。
她做一切都是下意识的。
等把碗筷放到周阿姨的眼前,清脆一声磕响,她才发现眼前的祁屹周直起了身,也没有询问她们想吃什么,就出了包厢。
水梨眨眨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周阿姨却捂住嘴巴开始笑,笑完才说,“放心吧,屹周知道我们想吃什么的,别看他那个样,实际上却是很细心的。”
确实是这样。
他虽生得倨傲,但是却有很不符合人设的温柔细心,水梨便点了点头。
周阿姨拍了拍她手腕,话语中还带着残留的笑意,“小水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
不知道是不是水梨的错觉,周阿姨言语中有一副把祁屹周托付给她,她会很放心的意味。
水梨舔了舔嘴唇,虽然她和祁屹周在一起,但是却从来没在周阿姨面前说起这件事。
所以她也不敢揣测,周阿姨说这话的意图。
周阿姨却没感受到她的迟疑,拉近一点她,神秘兮兮地说,“小水,我有时间东西给你看。”
言罢,她点开手机屏幕。
是一套装修好的房子照片,不大,但是五脏俱全。
奶白的的墙壁,软乎得近乎要飞起的地毯,以及一看就很好抱的,好多个姜黄色抱枕。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疑惑地看向周阿姨。
周阿姨嘴角挂着笑,说,“这是屹周送给你的,才装修好。地毯和抱枕还是我选的。”
她的语气挺骄傲,只是水梨却无法给出回馈。
思绪推拉回那天,祁屹周问,她怎样才能更开心。
她着了魔似的,说,她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
有容身之地的人,可能都无法理解,一个随时随地可以回的去处有多么宝贵。
那是属于她的。
有了这么地,她就不会飘荡在世间,做无家可归的浮萍。
多少委屈多少难堪,她都可以躲在自己的房子里哭。
可是她只是随口一说,完全没有想到,祁屹周会这样做。
像从天而降的、完全超过预期的惊喜,水梨回了神,连连摇头,“不不不,周阿姨,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接受。”
周阿姨拍了拍她的手,笑着道,“傻孩子,别多想,这只是个礼物。屹周他希望你有一个自己的家。以后无论刮风下雨都有地方可以去。”
他是不是看穿了她隐藏在皮肉之下的担惊受怕。
而后默默地,用自己的行动,想给她一个家。
一个可以汇集安全感的地方。
只是。
她怎么值得。
如此贵重地对待。
她好像做了错事。
她不应该过多地深陷到祁屹周的生活中,她这样一个人,只适合烟花绽放的一刹那,她的残破不足以让她长久地维持这种爱。
这种毫不掩饰的、真挚的爱,应该给更值得的人,那人是完好的,懂爱的,健康的,积极的,阳光的,她不会像自己一样期待被填满,她是能给出的。
这样一个人,她才能满心满意地回馈给祁屹周同等的爱意。
而不是像她一样,只会索取。
他值得。
她却不值得。
包间门被打开,祁屹周走了进来。
他还不知道自己被周慧琳出卖得干净,漫不经心地把碗筷推到水梨面前,意思很明确。
让她不要厚此薄彼,只帮周慧琳,不帮他。
水梨握紧指尖,拆开塑料包装,拿水烫过一遍,那水有些烫,她摸到了,应该感觉到痛意,身体和心灵却相互割离。
她感受不到。
包厢门是关的,密闭的空间只剩周阿姨和祁屹周的交谈声,在不算大的房间里环绕着,引起一点共振。
祁屹周看了眼水梨,觉得她有些安静。
垂着眼睑,好像在想着什么。
祁屹周却不知道,就在他看过来的那一刻,水梨放在桌下的手不合时宜地开始抖,抖得很明显。
她拿理智控制住,用左手死死摁住右手,却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幻觉,她感觉,左手也被带动着抖,甚至她整个身体也在抖。
上牙不停磕碰下牙,膝盖不停撞上桌角。
她抖得像个异形动物,随时随地都要变异。
连周围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仅存的所有思想都是,一声又一声带血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