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挥挥手,意思就是打发了。
转身要回瀚碧院,可那沈梦红已经从大门骂骂咧咧进来了,身后跟着康氏,下人们要赶,她们却像牛一般冲进来,那股子狠劲是谁拦撞谁,把萧羡鱼和郑英吓得不轻,尤棠赶紧上前一步将她们护在身后。
哪知她们一冲进大厅,脚步立马回旋,二人赶紧把门关上!
这个举动把三人看懵了。
沈梦红软了骨头似的瘫在椅子上,康氏也是脸色惨白坐下,二人喘着气。
萧羡鱼:"二位长辈这是…”
沈梦红对她招招手:“上茶,上茶,骂了那么久渴死了…”
萧羡鱼直接无语,到她家来骂他们,现在还要给看茶…但还是叫春泥去了。
沈梦红牛饮水似的干了一杯,终于好些了,便说道:“珩哥儿媳妇,你一定很恼火我在骂你们吧,但是我要是不那么干,你姑父和三叔他们就危险了!”
萧羡鱼闻言,想也不用多想,说道:“太后威胁你们了?”
康氏眼红着点头,“说我们不配合的话,姐夫和三爷前途没了事小,性命失了是大,将姐夫和三爷不知扣在哪,还有金冬,太后也派人把他带走了!”说完,思子念夫心切,痛哭不已。
“珩哥儿媳妇,我与大房不对付是事实,我想让珩哥儿帮着二房三房高升也是事实,可到底是血亲,我预想过珩哥儿爬得太高会摔,可不会是摔我手里不是?那朝会上的事,我们真的是迫不得已!”沈梦红眼泪哗啦啦,解释道。
她还没老糊涂,只是想得利罢了,沈珩这个大侄儿的败北有千千万万种理由和罪名,但绝不能是她主动下的手,真的是被逼的。
萧羡鱼不由点头,沈梦红这回确实说的是大实话,她再怎么自私自利,总不会要沈珩的命,而且经过这次,沈梦红也应该看明白沈珩再怎么叛逆反骨,终没有像萧太后那般手段去报复,最多就是打压打压,哪里会动其性命。
说来说去,沈珩怨归怨,却始终为自家人留了一线。
康氏无助地对萧羡鱼说道:“沈府那边全是太后的眼线,珩哥儿都进大狱了,我们两个焦急不已,实在没办法只好装着来找你的晦气,贸贸然冲了进来,你眼下好不容易有了身孕,惊吓到你是我们的不是.”
萧羡鱼却是笑笑:“情势所逼,二位长辈能来解释一番,让侄媳知道您们并没有故意陷害相爷,大家还是一条心的,就足够了。”
那就等于多了同盟,少了对手。
“我会叫青杨查出他们三个被扣在哪,时机一到便解救出来。”
沈梦红要的就是这件事,第一次看这个侄媳妇那么顺眼,一点就通透!
“珩哥儿媳妇,你得想个办法传个口信给珩哥儿,只要能解救出你姑父他们,再找到反驳太后和公主诬蔑的证据,我沈梦红以沈家列祖列宗起誓,和弟媳一定血书翻供,就算会受刑罚也在所不辞!”
沈梦红正声保证,康氏亦是重重点了点头。
第一百四十四章 人是事非
她又做梦似的再一次踏入大理寺。
一年前,是姓萧的人被关进了这里,她豁出了仅剩那点可怜的尊严去求他。
而如今,跟戏本上的奇事一般,成了她站在牢笼外,满眼含泪看着里面站得笔直的背影。
由于还未结案,沈珩依旧身穿一品官服,只是这隆冬天里,被匆匆带进来的,连保暖的斗篷也未来得及穿。
沈芊本来也要跟着来的,那邵渤与沈萧两家皆不对付,她不明白为何尤侯进的是刑部大牢,而沈珩却直接进大理寺,邵渤岂能不使手段?
她只好解释说尤子嶙是败坏了道德,且事情未有实质性后果,并没有触犯律法,故而刑部守押,与沈珩被指控的罪名大大不同,沈珩这事已是刑狱案件,又有萧太后背后推波助澜,自然直上大理寺。
大理寺的牢道依旧是当初弥漫着会吞噬人的黑暗,惨叫与哀嚎混合成炼狱景象无情聒噪双耳,以至于她隔着牢柱站在他身后,也毫无察觉,直到她哽咽地唤一声。
"夫君”
沈珩的背影明显震了一下,怒含威严的面容缓缓转过来时散得只剩温柔,"羡羡?”
他大步过来,关切道:“你怎么来了?”
然后伸出手去轻轻抹掉她的眼泪,“不哭,我还好。”
萧羡鱼只恨那邵渤挟私报复,找了诸多借口拒绝了她说打开牢门的要求…她现在好像抱抱他,好想,好想.…沈珩似乎看出她眼里的急切,大手安抚地摸摸她的头,又以指节为叩,吹了一声。
萧羡鱼满眼湿意,睁得大大地看他,一脸疑惑。
不久后,牢道那头有沉稳的脚步声过来,来人竟是冯英芮,手里晃着一大串钥匙。
“相爷,夫人。”
他好声打招呼,也看见一品诰命的萧羡鱼谦和回了礼,心下好感顿生,手脚麻利地将牢门打开。
“二位聊吧,我一炷香后回来。”说完就走了,很着急的样子。
萧羡鱼有些惊奇:"他…他是你的人?”
“与其说是我的人,还不如说是官家的人,其实…大家都是官家的人罢了。”他走出去,牵她进来,“他应该是急着去对付邵渤。”
这回发生的事也让两个大理寺卿之间出现了一场博弈。
沈珩接过她手里的食盒,由着她给自己披着斗篷,发现不是原来那件,似乎比原来的更厚实,“新给我做的?”
她默默点头,摸了摸料子,正是要来之前紧赶出来的,特地在夹层里加了御寒的轻棉,领口也封了紧密的狐毛。
他虽然是个男人,以前多次跟随过军队奔赴前线吃苦,情况和这牢里半斤二两的,连张床也没有,只有一张破旧的四脚木案,上面摆着盏劣质的油灯可她就看不得这样,心疼极了!
这么想着,眼泪又控制不住掉下,低着头将食盒里的酒菜一样样端出来。
沈珩见状,握着她的手把人牵回自己前面,“怎么又哭了?”
萧羡鱼无助地看着他,说道:“你以前一下就把我捞出去了,可眼下我却很没用,除了给你送这些,其他什么都做不了…”
她竟是这么想的。
沈珩一声轻叹,把萧羡鱼抱入怀中,感受她的一切。
随后缓缓蹲下身子,拂开她的斗篷,露出了腰腹。
三个月已过,怀着双胎的小腹已明显微隆,沈珩闭眼亲了亲,鼻间吸入的全是来自她的香气,问道:“我不在家,宝儿们可有闹你害喜?你可有好好吃饭歇息?”
萧羡鱼抽抽鼻子:“他们乖巧着,我已经没怎么害喜了。”
沈珩笑了,那么多烦心事里,也算是放下了一件。
“这牢狱之地你本来是不该来的,羡羡。”他带她到案前,用手试了试木凳的坚固程度,才放心让她坐下。
萧羡鱼斟酒,担忧且压低声说道:“我不来,心里实在没底。姑母使计来见了我,说三叔他们都被太后扣走了,使得她们不得不上朝指控你,只要我们能找到三叔他们,也找到太后的破绽,姑母她们一定会翻供。”
沈珩拿起酒便想先喝,但被她按了手,推了一碗羊汤过去,“沈珩,我不想参与朝局,也不知道你和官家之间是不是有计划,但看眼前的情势,你十分危险,我真怕官家护不了你!”
沈珩吃了几口羊汤,还是那么从容冷静,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无法淡定,“自张玉一事后,我才知道官家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要说官家给我实权是信任我,那监视我的一举一动无非也是防着我,这事最后官家护不护,护了又是否能护住,谁也说不准。”
萧羡鱼闻言,心说果然伴君如伴虎啊!
“可你说过永不负我,那就说明你没有和金澜公主私通,你便是无罪的,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还是告诉我吧!”
真相就是破解此次困局的重点。
沈珩深切看她,漆黑的眸里倒映自己的身影,被浓郁的忧愁包围,却不失最后一席信任。
他颔首,“好,我便说与你听。”
追溯回朝臣家宴那晚,误食鱼汤后,他被抬到了后殿厢房休养,而萧羡鱼和秀月因为衣物遗失,回头去寻。
青杨守在门外等了好一会儿,收到了一封信,上头写着:西侧沿香殿速来,否则对付萧氏。
青杨说道:“主子,公主果然有所行动,我立刻去确认夫人的安全。”
沈珩面有怒气,应了声,撑起身子独自前往,半路看见了夜白,便叫他拿灯笼照路,送自己过去。
他们走的速度颇快,很快到西侧沿香殿,他便叫走了夜白,一个人上前。
沈珩才到殿门前,金斓公主已欢喜地开门,烛光泄了出来,照在沈珩冷峻的面容上。
她冲进他的怀里,“沈珩,你还好好的,真的太好了!”
“公主用我妻子做威胁,有失身份。”
金斓公主不屑一顾,用力拉拽还有些虚弱的他进去,并关上门身子紧紧挨着他的身躯,呵气如兰说道:“身份这种东西,为了你,我可以不要眼下的,你再重新赋予我一个吧!”
沈珩抓住她到处乱摸的手,拉开距离:“公主自重,臣只是个官员,无法像天子那般能赋予另外的身份给您。”
金斓公主眉目笑兮,走至案牍前一边说话,一边点燃香炉:“谁要你是官员的立场来给的,我要的,是你作为一个男人可以给我的新身份”
随后她脱下外袍,扯掉衣带,露出了肚兜,一步一步靠近,“沈珩,你好好看清楚,我这天之娇女的身子,绝对比你拥有过的任何一个女子都要好…”
沈珩排恶反应未过,别开双眼,无奈说道:“公主也看到臣的状态不好,怕是无福消受了,告辞!”
“沈珩!”金澜公主扑了过去,把他扑到了门上,香吻直落去下巴,却大手挡了下来。
她不死心地扭动身子,“你不要抵抗了,闻了合欢香,不论男女都会很快陷入情欲,听说还会产生幻觉,飘飘欲仙,结合畅快!”
沈珩闻言,立刻掩住口鼻,视线落在那个香炉上。
这次更新的不够看呐作者大大
第一百四十五章 人是事非(二)香酥肩,绺青丝,美目潋,红唇艳。
沈珩就看着身上的女人完全抛下尊荣与矜持,满眼欲望要吃了自己一般。
他眼里凝出了杀气,身体逐渐有了力气,一掌扼住金澜公主的脖子,将人推至案牍上。
把她的脸固定在仅离香炉一寸之远,而他依旧紧紧捂住口鼻。
金斓公主被这般粗鲁的举动弄得又惊又痛,大叫:“沈珩,你做什么,放开我!”
沈珩冷眼看着她像个落入陷阱而待宰的山畜在做狼狈挣扎的背影,“公主,合欢香都点了,自己不受用多些怎么行呢?”
“可你也不能那么粗鲁,我是金枝玉叶,我是公主!”
“方才不说您想要一个全新的身份吗?我正在成全您呢。”
“我不要这般,我要看着你的脸,我要摸着你,沈珩!”
金斓公主剧烈的挣扎导致呼吸过快,加速吸收了合欢香,没一会儿便满脸潮红,夹着腿扭起来,眼神更是溃散,浑身酥软。
合欢香的浓度达到,生效了。
沈珩强忍不适,一把将人推到床上,迅速开门,这才正常放松呼青杨已经赶来,身上背着另一个男人,浑身用普通的黑色斗篷罩沈珩说:“没被人发现吧?”
“主子放心,都是绕开了禁军巡查路线的。”
沈珩满意:“把他送进去,多吸吸那香,直接丢床上。”
沈珩快速抽身离去,青杨也很快将事情办妥,出来时关门,里头已然干柴烈火,他只需要听着这动静,在人清醒回来前带走即可。
大理寺牢内一一沈珩低声道:“其实早有眼线告诉我金澜公主在做一样奇怪的香,反反复复试验效果,尤其太过隐秘无法得知是什么,那天我才知道居然是合欢香。”
家教尚算严明的萧羡鱼听后不得不咂舌,同时背后惊出冷汗。
金澜公主就那么喜欢沈珩,喜欢到用这种手段,让自己从高高在上的皇家天坛上跳进污泥里,最后还什么都没捞着?
“那个男人是谁?”她太好奇了。
沈珩似乎心情略微高兴,神秘兮兮说道:”一个我要算账的人罢”你要算账的人可不少。”
邵渤、金澜公主、还有那些高声呼和判他罪的官员们,加起来没百个,也有几十个。
沈珩自然知道她的小心思,却直道出一个人:“我最要算账的人是萧太后。”
说起萧太后,他胃口所剩无几,带着情绪撂下筷子。
“我查过了,也问过二舅哥。当年她为了弄权,三番四次与岳父说要将你许个高门,岳父频频推辞,导致兄妹关系失和,而宁勇侯府会与永明伯爵府不相往来,怕也是少不了太后的手笔。
后来塞外爆发游牧战争,战况危急,岳父与大舅哥奉旨出征平乱我个人按查到的所猜测,岳父大抵是怕自己走得急,家中只剩你和二舅哥,太后会趁机赐婚于你,于是来沈家说了定亲的事,要将你和我拖了多年的婚事敲定下来。
为了占尽先机,岳父在得到沈家的回应后,两家算好了黄道吉日,他便大肆在京中宣了此事后安心出征了,岳父以为太后会忌讳,以为自己回来时能赶上我们的婚礼,却不想沙场上大舅哥那么快便出了意外…二舅哥说定亲前一晚,太后秘密来寻你们,只用了一招便让你们两个服服帖帖.…”
“别说了,别说了…”萧羡鱼忍不住掩面啜泣,实在无法面对那段时间的颓败与丧亲之痛所形成的恐惧。
沈珩说这些的目的并不为勾起她的伤情,“羡羡,虽然之前与你说过一次关于萧太后的事,你也很明事理,但我知道,太后这位姑母是你心里深藏的一根刺…眼下很明显已经到了我、官家、太后三者之间的生死存亡局面,我若是能出了这大牢,下手必然是狠到绝的,只有铲除了萧太后,我心里的仇火才能熄灭。
而你,也要经得起拔刺时的那一阵痛,甚至有可能是你亲手去拔的.”
闻言,经年那些回忆涌起。
萧羡鱼脑子里飞速闪过年幼时跟随母亲进宫找姑母玩的模糊画面。
那时候先德帝还在世,萧家虽然分了家,可父亲与姑母、叔叔感情还可,她记得姑母经常抱着她坐在凤位上与大伙聊天。
姑母温柔地抚摸她的头,说她是姓萧里长得最好看的孩子,那时候姑母眼里的疼爱真真切。
可是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父亲再不同意她进宫去与姑母有接触,又过没几年先德帝便驾崩了。
世事如风水流转,到了今日这般局面。
她永远不会忘了那日姑母到家中冷漠无情跟她说道:“这家里能撑起来的人全倒下了,你若一心只顾着自己要与沈珩定亲,别怪姑母不出力将你父亲和大哥带回来。
你忍心你大哥曝尸荒野多几天才有人怠慢去收尸,还是忍心你已经病重的父亲在归来的途中没有得到最好的照顾,活活折腾,死在了半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