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葭葭很惋惜地想。可惜这个世界没有照相机。
那她可要好好地把连霁这张脸铭刻心骨,回去后才能给整容医生说清楚。
于是宋葭葭又得寸进尺地往前走了几步,她撅着屁股,使劲瞪大着眼睛,几乎快和连霁面贴面了。
正在忙活的宋葭葭根本毫无察觉,脚底的黑影缓缓钻出无数根藤蔓,犹如游蛇般无声无息地绕到她的背后。
宋葭葭温热的鼻息一直喷在自己的脖颈处,又热又痒,饶是连霁冷心冷情好定力,却实在是快要忍不住了。
眼看藤蔓即将攀上宋葭葭的脖颈,宋葭葭却忽然转过头,高高兴兴地爬上了自己的床。
她忘记了吃宵夜的初衷,美滋滋地想好今天要做什么梦入睡了。
重生之我是当红顶流,噢不对,重生之我是地球球花。
就在宋葭葭背过身去的瞬间,连霁猛然睁开眼睛,眸底是葱蔚洇润的深绿,在夜色显得有几分诡谲。
这个人类女人想要暗杀祂直接动手便是,竟磨磨蹭蹭了半晌,临到关头却退缩而逃。
宋葭葭数连几次的故意亲近到底想要做什么?
是试探,是示好,亦或是想要侧面寻找机会从而暗杀祂?
连霁想了很久,却实在是猜不透宋葭葭的想法。
隔着一道单薄的屏风,内室清浅的呼吸声平稳而有节奏,忽然传来几声含糊不清的话语。
“#¥%……&*@$……”
是宋葭葭在说话?
连霁缓缓起身,越过了屏风。
被子已经被宋葭葭蹬到了地上,而她四肢大张,以一种豪迈而奇怪的姿势,横七竖八地躺在床上。
宋葭葭看起来像是熟睡了模样,嘴里却不停地呢喃着连霁听不懂的奇怪词语。
人类的确是会有熟睡呓语的情况。
那宋葭葭会不会在睡梦之时,不慎吐露祂寻求的真相?
连霁心头一动。
宋葭葭说梦话的声音很小,再加上她不时哼唧几声,更是让连霁听不清楚。
连霁无法,只能俯下身靠近床畔。
只见熟睡中的宋葭葭脸色苍白,眉头紧皱,仿佛是做了什么可怕的梦魇。
但很快她的神色又开始转变,不知道究竟是梦到了什么,她的表情带着三分薄凉,三分讥笑,和四分漫不经心,终于等到宋葭葭上下嘴皮子翻动,从中吐露出了几个连贯的词语。
连霁双眸一紧。
“臣妾要告发熹贵妃私通,秽乱后宫,罪不容诛!”
连霁:“……”
果然是个不能小瞧的人物。
祂不仅看不懂她的行为处事,更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难道她曾经和尘世的宫闱有染?
连霁心底涌动出复杂的情绪,正要转身离开,却听到身后的人小声呢喃道:“嘶——冷,好冷……顾里你穿件衣服吧你……”
连霁缓缓地呼出一口气。祂并不知道自己这个动作像极了人类在叹气。
连霁将地上的被子捡回去,盖在了宋葭葭的身上。
祂看不透眼前的人类,但宋葭葭肯定和祂寻求的真相有关。那祂也只能欲取姑予,静候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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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你什么时候会出去办事啊?还有娘,娘过几天会不会外出啊?”
宋葭葭一脸期待地问道。
“怎么?”宋温书看着眼前专程来找他的宋葭葭有些意外,从成堆的案牍之中抬起眼睛。
再过数月,便是百年一次的门派大选。
正道门派大大小小共有成百上千个,所有门派的嫡系弟子都会参加此次试炼,并从中选拔出最为出色卓越,天赋异禀的新生代,昭告天下。
修道之人无论是正道还是魔道,普遍认同信仰之力的作用,若是能扬名立万,有虔诚的供奉者信仰,修为的提升便会一日千里。
所以这次百年大选对于新生代们想要提高修为,是一次不容错失的机缘。
而且这次的百年大选,不仅仅是正道门派之间的友好切磋,共同成长,更是所有正道的门派在暗暗较劲的一次机会。
要知道门派百年之内的新生的实力,往往便能以小见大,从各方面彰显门派的实力,以此达到传扬门派势力的作用,让门派声名远扬,从而招募到更多的天才和能人。
天衍宗和昆仑,蓬莱,蜀山被并立为正道四大门派之一,在这种重要的典礼之上更是不能失了礼面。
宋温书不仅要考虑到和其他三个大门派交好,同样也要忧心于天衍宗的新生弟子们能否在此次百年大比之中拔得头筹。
“你今儿怎么想起来我这里了?”宋温书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我不就是担心爹和娘外出任务会有危险么,所以特来关心一下。”宋葭葭一脸正义凛然地说道。
“嗬,长大了。”宋温书惊奇道。
“嗬,必须的。”
宋葭葭笑着点头,状似不经意地又接了一句:“那爹和娘外出路过永阳镇的山黍秋酒楼的时候能不能给我带一碟招牌菜色月冰果酥酪,不,带两碟,啊不,还是带三碟吧,”
“我就知道你这孩子的德行。”宋温书无奈地摇了摇头:“行,爹记着了。想必你又是没好好修行,偷溜出来的吧,还不赶紧回去。”
得了宋温书的应允,宋葭葭心满意足地便要骑着自己的鬼火回灵墟峰。
作为一个现代人,不太适应飞天的宋葭葭低空飞了半程,缠绕在她脖颈上一直安静充作围脖的雪貂,忽然竖起了尾巴。
[那不是男主之一的封华砚吗?]
被罡风吹得有些睁不开眼睛的宋葭葭努力地睁大眼睛,循声望去。
只见远远的灌林之中,几个身穿外门服制的弟子,正嬉皮笑脸地围成一团,脚踢拳打地欺辱着当中的少年。
第13章
雪貂用尾巴拂着宋葭葭的侧脸,提醒道:[该你上场表演了。]
“我?”宋葭葭摩拳擦掌:“是不是让我把这些欺负男主的人都赶跑,然后救赎他安慰他?”
雪貂瞪着两颗黑豆子一般的眼睛望向了宋葭葭,两只粗短的前肢生气地想要抱抱住自己却抱不到:“拜托,你是恶毒女配耶!你现在做的是停车,下去,然后加入外面那一圈人。”
宋葭葭疑惑:“虽然我是恶毒女配,但我不是该和女主过不去吗?”
比方说原主就深爱仙尊男主,云听白。
系统飞快地和宋葭葭大致讲了讲封华砚的情况。
男主之一的封华砚,论起来还是宋葭葭的青梅竹马,年幼之时的情谊匪浅。
他的遭遇和宋葭葭很相似。
都生于修真界的世家大族,族内长辈皆是修为高深的修士,成长之路本该无比顺遂亨通。
但他和宋葭葭一样,都是让家族蒙羞的孩子。
宋葭葭是堪称废物,最为驳杂低弱的五灵根,而封华砚竟然连宋葭葭都不如。
他没有灵根,根本无法修行。
但封华砚没有宋葭葭那么幸运,有着把她当成眼珠子那般疼爱的爹娘。
封华砚是双生子,他还有一个亲哥哥封华洲,长得和他几乎完全一样,但他的哥哥却不同于他是个废物,而是个天赋极佳的单灵根天才。
幼年还未测出灵根的时候,宋葭葭和封家两兄弟的关系很好,几乎是穿着同一条开裆裤长大的。
然而当他们长到六岁可以测灵根之后,封家知道了封华砚是一个没有灵根的废物,一切都变了。
他被亲爹娘厌恶,被族人唾弃,被外人轻视。
封家只需要天才封华洲就够了。
封华砚被赶出了家门,沦为了连天衍宗外门弟子都不如的,杂役。
曾经高高在上的世家贵子,一朝沦为人人都可践踏的淤泥。
别说曾经只能瞻仰封华砚的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就连同样身为杂役的人们都合起伙来,心照不宣地一起欺侮和打压封华砚。
这是一种不可言说的人性——尽管你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但我曾经不如你,现在你却过得比我还不如,我就会靠着侮辱和欺压你获得快感和满足。
封华砚在这种被众人羞辱欺压的漫长岁月中,逐渐黑化和扭曲。
他暗暗忍耐着,等待着总有一天,只要给他翻身的机会,他将会把这些人都屠戮殆尽,只余伏尸百万,血流千里。
后来在一次天衍宗开启秘境的试炼之中,封华砚因为机缘巧合而进入了一个洞穴。那洞穴里面有着很多魔道功法和法器丹药,都是一位已经羽化了的强大魔修留下的遗物。
封华砚在魔修留下的遗物之中,获得了一种可以挖去他人灵根,将夺取而来的灵根,种植在自己身上的恶毒秘术。
修道之人最是看中因果,一般不惹杀债。杀的人太多,容易折损阴德,对自己的修行不利。
所以这种有损阴德的恶毒秘术向来为正道所不耻,很多宗派都明文规定若是门人擅用禁术,会被以门规处置。轻的逐出师门,严重的会被废除修为,甚至被处死。
但魔修可不管这些。
已经黑化了的封华砚更是对此无所畏惧。
只不过这秘术的桎梏甚多,不仅需要天时地利,更是需要血脉相连的至亲之人的灵根。
封华砚恰好有一个天才的双生哥哥。
封华砚杀了封华洲,夺取了他的天灵根,从此彻底堕魔,逃离了天衍宗。并且在入魔之后凭借着自己的暴虐阴狠,一步步爬向了魔道的至尊之位。
宋葭葭听完了龙傲天魔君的故事,还来不及感慨,便被雪貂催促着快点下去欺辱封华砚。
“不是,那我和这个男主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欺负他啊?”宋葭葭还是没弄明白:“我不应该罩着自己小时候的玩伴吗?”
雪貂摇了摇脑袋,语气沧桑。
[我也不知道原主宋葭葭这样做的理由。我之前只能看到这个世界主线的一些重要剧情,而且很匆忙,其中的细枝末节我都没能怎么看清。更何况我没有通天本领。可以知道走剧情时这些角色的心理在想什么。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照着原本的主线情节走。]
[那你还不快下去,加入欺负男主的行列?]雪貂用爪子拉了拉宋葭葭的衣领。
“慢着,我还没准备好。”宋葭葭有些慌张从乾坤袋里拿出一柄镜子。
[这有什么好准备的?]雪貂不解。
宋葭葭一脸严肃地回答:“我先画个恶女妆,让封华砚知道我不是好惹的。”
“………”
雪貂一个扫堂腿,小小的身体爆发出巨大的能量,直接把宋葭葭踢了下去。
幸好鬼火事先已经被宋葭葭停在了只有三四米高的半空中,宋葭葭好歹是练气十层的修士,还是比普通人的体质要强那么一丢丢。
虽然摔不死,但宋葭葭的屁股墩实在是不好受。
她心头悲愤地揉了揉屁股墩,一瘸一拐地走过去,刚想混入那群外门弟子之中,一起欺负封华砚。
然而一个人忽然抬头看见了她,表情惊恐地大吼了一声:“小霸王来了!”
剩下的人犹如惊弓之鸟,四散奔逃,只余下满身伤痕的封华砚蜷缩着躺在血泊里。
宋葭葭有些意外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想到原身的名声竟然这么凶恶。
宋葭葭绕着遍体鳞伤的封华砚走了一圈,心底暗暗琢磨着:说是欺负男主,但该怎么欺负呢,看他这副惨样,自己都没地方下手了。
“喂,废物,死没死?”宋葭葭决定先从言语羞辱开始。
封华砚缓缓抬起一张满是血污的脸庞,过长的刘海遮挡住了他的脸,但饶是一身狼狈,也难掩他五官深邃的俊美脸庞。
对不起了,我必须要完成我的任务,以后大结局的时候,反正你要杀了我报仇雪恨的。宋葭葭心里暗暗地想。
宋葭葭有些不敢看封华砚的眼睛,她从乾坤袋里拿出一条鞭子,胡乱抽了几鞭,本就浑身是伤的封华砚发出几声闷哼,目光直勾勾地看向眼前那双拿着鞭子的手。
那双在微微颤抖的手。
将未来即将黑化的龙傲天魔君辱骂抽打了一顿,心虚的宋葭葭几乎是脚步不稳地逃离了现场。
封华砚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宋葭葭,直到她的背影彻底消失之后,封华砚才收回了视线,忽然看向了身后的灌林,和一个身着外门服饰的弟子直勾勾地对视着。
封华砚如今虽无修为,但他倒伏在血污之中,满眼阴鸷狠厉,犹如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其狠辣可怖的眼神让这个外门弟子吓了一跳,连忙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过了很久,封华砚才用双掌撑地,费劲地爬了起来,忽然他像是看见了什么,从杂乱的草丛中捡起一方锦帕。
这锦帕颜色鲜嫩,材料又是上好的云绸锦缎,一看便是身份尊贵的女修的所有物。
封华砚将锦帕小心翼翼地叠好,准备放进自己的里衣,却忽然顿了顿,像是做贼似的把鼻尖凑向了锦帕,像小狗般嗅了嗅。
有她熟悉的气息,还有……
嗯?
封华砚皱了皱眉毛。
还有一股炸鸡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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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封华砚这段插曲耽误了些时辰,和逃课原计划的一个时辰有了偏差,之后宋葭葭火急火燎地赶回了灵墟峰,她从鬼火跳下来,眼见只有连霁一人,便放心地呼出一口气来。
“师姐师姐,我离开的这两个时辰,那老登有回来过吗?你应该按照我的嘱咐,说我去更衣了吧。”
“嗯,之前没回来,但是现在正站在你身后。”连霁说。
“那就好那就好……什么?!”
宋葭葭心头咯噔一下,僵硬地转过脖子。
宋葭葭怀疑连霁这个不问就不主动的说话方式,根本就是故意的。
可恶,塑料姐妹花!
云听白背着双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衣袂飘飘,白衣胜雪。
他的眼底犹如淬满寒芒,不怒自威:“逃课去了哪里?”
第14章
云听白扫视了一番宋葭葭,神色凝重,沉声缓缓道:“人无礼而不生,事无理则不成,国无礼则不守。”
宋葭葭蔫蔫地垂下脑袋,本以为云听白说几句便过瘾了。
但整整一炷香过去,云听白这个啰嗦老古板的嘴皮子竟然还不肯停歇,絮絮叨叨地不停说着她听不懂的教习古言。
宋葭葭觉得眼皮越来越重,费劲地想要睁开,眼前的云听白却变成了三个脑袋六只手,嘴皮子里上下翻飞,像是念经似的不断吐出晦涩深奥的词语。
“矩不正,不可为方……规不正,不可为圆。”
云听白气定神闲地悠悠吐出这么一句话,忽然瞥见宋葭葭竟然已经阖上了双眼在打瞌睡。
这还是宋葭葭高考的时候学会的技能,站着闭眼就能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