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明天又要被罚了。她哪是来做任务的,还不如说是穿来抄作业的。
宋葭葭心底暗自地抱怨着,放弃了练琴,开始吃桌子上的零嘴。
这些茶果零嘴,都是厨娘封华砚的手艺,看似寻常的肉脯,果干,蜜饯,但尝起来却是不凡。
宋葭葭咀嚼的嘴忽然一顿,满眼错愕和震惊。
远处的灌林之中,伸出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正和她大眼对小眼地望着。
小孩直勾勾地望着她手里的肉脯,咽了口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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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妹,你要吃吗?”
宋葭葭虽然有些意外,但还是很热情大方地招呼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孩子。
宋葭葭很喜欢有人和她分享美食,有了饭搭子,她觉得嘴边的食物又会香上一个阶级。
而碰巧出现的女孩,就被孤身一人的宋葭葭锁定成为了饭搭子。
女孩愣了愣,但只是些微犹疑,直接便走到了宋葭葭的身前。
宋葭葭把桌子上的茶果零嘴都推过去,女孩也不见外,直接吃了起来,但她的吃法很斯文,小口地咬着,不会像其他熊孩子那般野蛮骄横。
宋葭葭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女孩,不由得惊叹修真界果然到处俊男美女,这个小孩子看起来不过六七岁的模样,五官竟生得如此标志,虽然还未彻底地长开,但也能看出今后会是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
小女孩长得可爱又很有礼貌,顿时让宋葭葭心生好感。
“小妹妹,你是哪峰的孩子?怎么一个人跑到灵墟峰玩,山路陡峭,若是不小心摔倒,身上摔出个包就算了,万一掉进悬崖底下那可就危险了。”
小女孩不说话,沉默地啃着果脯。
宋葭葭用哄小孩的语气继续说:“等会吃饱了,姐姐带你回家好不好,告诉姐姐,你的爹娘叫什么名字,或是住在哪个峰。”
小女孩抬起头看了宋葭葭一眼,还是不说话。
“姐姐不是坏人,不会伤害你的。”宋葭葭一边哄小孩,一边觉得不对劲。
难道这个孩子不会说话?
“小妹妹,你会写字吗?你用纸笔告诉姐姐,你家里住哪里也可以。”
宋葭葭牵着小女孩走到另一张桌前,上面摆放着纸墨笔砚,一方棋盘,几幅水墨珍品画,尚未点燃的各种熏香,以及茶艺所需的各种茶盘、茶巾、茶垫、茶漏、茶拂等各种器具。
这本是云听白欲要向宋葭葭教授的“赏花、焚香、对弈、抚琴、品茗”陶冶情操的雅事。
但云听白尚只谈起抚琴,便因宋葭葭的口无遮拦而气急败坏地离开。
女孩拿起那几幅水墨珍品,据闻这是天衍宗开山祖师爷亲笔的《天衍山居图》《万里江山图》等真迹,其画技精湛,出神入化,还有开山祖师爷名字的印章,乃是无价之宝。
“岑慕。”
女孩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
宋葭葭有些惊讶,原来这个孩子并不是哑巴。
但宋葭葭忽然反应过来,她的心尖微微一颤,满脸惊慌地开口:“小妹妹,你先把这幅画放下好不好?这幅画很贵重的,你可千万不要弄坏了。”
若是云听白知道他放在这里的祖师爷真迹被损毁,到时候宋葭葭一定会被重重地处罚一顿。
女孩抬起眼睛看宋葭葭一眼,很随意地放下了画:“这不是祖师爷的真迹。”
宋葭葭连忙把画小心翼翼地放进用作封存的玉匣之中,根本没怎么在意小女孩说的话:“小朋友看不懂这些画,是很正常的。”
女孩则看着棋盘上看似随意摆放的棋子,忽而轻笑一声:“一局残棋而已,看似摆出一副对方易胜的假象,实则是引对方深入,埋伏的杀招尽现。”
女孩沉思了一会,指尖捻起一枚棋子落下:“走这步,死局可破。”
宋葭葭瞪着眼睛盯了许久,也没有看懂。
女孩似乎对棋盘失去了兴趣,她随意地捻起几支还未点燃的熏香嗅了嗅:“杜衡,月麟,甘松,乌沉,伽南,品质尚可,勉强不冲鼻子。”
对香料一无所知的宋葭葭直接目瞪口呆。
女孩看着备好的茶饼和热水,竟然反客为主地问宋葭葭:“喝茶吗?”
宋葭葭痴呆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女孩也不客气,拂起袖子坐下,碾茶、罗茶、候汤、熁盏、点茶一气呵成,她递给宋葭葭一杯热茶,甚至还贴心为宋葭葭用茶盏拂起茶沫:“慢点喝,吃一口蜜饯就一口茶,这样的滋味最好。”
宋葭葭捧着茶杯,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只有六七岁的小女孩。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满级小孩?
和只会阿巴阿巴的自己比起来,人家不过六七岁便会琴棋书画,差距实在是过于明显。
但宋葭葭回想起自己那个世界,不也有十来岁就被保送顶尖大学本硕博连读的天才,或者上少年班的神童。
宋葭葭倒是很快便接受了眼前的女孩是个神童,她连忙殷勤地递过去一盘蜜饯:“小妹妹,既然你这么厉害,会不会弹琴呢?”
女孩颇有一副高人的姿态,神色淡淡:“什么曲子?”
宋葭葭绞尽脑汁地回想着之前那一小段音律,颤颤巍巍地弹起瑶琴,其声音难听到可谓精神污染。
女孩听完宋葭葭几乎可以杀人的魔音,面露迟疑:“这首曲子应当是《西江月》”
宋葭葭面露惊喜,连忙拉住女孩的手:“你知道?那你教我把这一首曲子弹会好不好?”
女孩很爽快地点了点头,陪练了几个时辰也毫无怨言。
宋葭葭心下感动,连忙把自己晚膳的可乐、螺蛳粉、披萨、辣条和奶茶献宝那般地端了上来。
“小妹妹,今天你可算帮了我大忙,尝尝这些好吃的,你以前肯定没吃过。”
女孩矜持地吃了几筷子,没说好吃,也没说不好吃。
宋葭葭幽幽地叹了口气:“这些东西本来可以更好吃的,我总觉得差了几分滋味,可我不懂庖馔烹饪,也不知道具体还差什么食材和配料。”
女孩眼看宋葭葭很苦恼的模样,她歪了歪头:“将你的问题说出来。”
宋葭葭忙不迭开口:“比如说这个名叫可乐的黑水,它本该可以冒泡的,加一些冰块会有在你舌头上跳舞的清凉感觉,喝一口能让你感觉到极致的快乐。至于这个螺蛳粉,它始终差了几分酸臭和辣度……”
女孩认真地听完了宋葭葭的问题,淡淡道:“你去寻得霓霞秘露,云烟水,九阳回芝草,倒海弄雨花,融灵丹,绿铜青露蝉的外壳,金眼玉花虬的泪水,苍焰雪皇蟒的妖丹,加入之后或许能达到你想要的口味。”
此时此刻宋葭葭早已不疑有他,对这个满级小孩佩服得五体投地:“小妹妹,我能遇到你,真是我三生有幸,我谢天谢地谢广坤。”
“这些东西很珍贵吗,用灵石能不能买到?”宋葭葭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复刻美食了。
女孩摇了摇头:“大多并不难得,不出意外的话你甚至不需要出天衍宗的护山大阵。丹药峰种植了很多灵植,而驭兽峰应当也有这些灵兽。”
宋葭葭喜出望外地握着女孩的手:“小妹妹,大恩不言谢,那我立即动身,你过几日便来尝尝我的成果。”
女孩摇了摇头,明明如此稚嫩的五官,行事作风却极其地老成,形成了一种强烈的诡异和割裂感,只听见女孩语气沧桑地开口:“若是有缘,自会相见,若是无缘,不必再见。还有,不要告诉别人你见过我。”
“人生难测如棋局,子落棋盘终不悔。”
女孩喃喃着宋葭葭听不懂的话语:“可我后悔了怎么办……”
女孩骤然抬起眼睛,眸光冷冽:“有人来了。”
宋葭葭下意识地转过头去,身后却是空无一人。
然而不过转个身的功夫,之前的女孩竟然就无影无踪的消失了,十分的诡谲怪异。
宋葭葭遍体生寒,难不成自己遇到了传闻中的小鬼?
“师妹。”连霁熟悉的清冷音色响起。
宋葭葭惊慌失措地转过身,只见连霁盯着两杯热气袅袅的茶水:“有谁来过了?”
回想起这个奇怪的小女孩特意叮嘱自己不要告知别人她的存在,宋葭葭立刻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没有,没有别人,我倒两杯茶倒着玩。”
不知道为什么,宋葭葭没有从这个行为诡异的小女孩身上感知到任何恶意。
宋葭葭直觉认为这个小女孩不是坏人。
连霁盯着双眼飘移、神色极其不自然的宋葭葭没有说话,但所幸没再追问。
回想起白日里连霁那冷漠的眼神,宋葭葭知道是因为自己和封华砚、邬月太过暧昧的话惹得连霁不快。
宋葭葭扯着连霁的袖子,可怜兮兮地问道:“师姐,你还生我的气吗?”
连霁微微垂眸:“是我不对,我不该生气。”
高冷大女人拽姐连霁竟然又在向她道歉???
她宋葭葭何德何能啊!
宋葭葭抹了一把热泪,抓住连霁的手,一副姐友妹恭的场景:“师姐,这怎么是你的错呢,是我不该去碰你的男……”
宋葭葭的话还未说完,却听见连霁很认真地问:“云听白、封华砚、邬月这三人……”
宋葭葭立即把刚才还未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想必连霁此时此刻应该是对三个男人都生了情意,正处于纠结犹豫之中。
这个时候,身为连霁的好姐妹的她,应当耐心地倾听连霁的烦恼,并从中给出一些建议。
宋葭葭几乎都猜得出来了连霁想说什么了,多半连霁是想问“云听白,封华砚,邬月这三人谁最孔武有力、谁最丰神俊朗、谁最怜香惜玉?”
连霁薄唇轻启,说完了这句话:“云听白,封华砚,邬月这三人,和我比起来谁最美?”
宋葭葭自信放光芒的神情凝滞住,不敢置信地掏了掏耳朵。
不是,师姐你身为女主干嘛要去和男主比美?
连霁眼看宋葭葭不说话,还以为是她未听清楚,于是连霁很有耐心、不急不躁地又重复了一遍:“云听白,封华砚,邬月这三人,和我比起来谁最美?”
宋葭葭有些恍惚地抬起头来,此时此刻她仿佛化身成为了邹忌,啊不连忌的妻子,而连忌此时此刻在问她:
“吾与城北云公、封公、邬公孰美?”
宋葭葭沉默了许久:“师姐,你为何非要与他们三人相比?我觉得你应该和女人比,你的容貌不是我吹,绝对是修真界界花。”
连霁很坚持地问:“我只想和他们三人相比。”
师姐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癖好?
难道师姐和自己的男人站在一起竟然也会和他们相比容颜?
为什么修真界的顶级大美人都会有容貌焦虑啊?
宋葭葭的脑子混乱,诚实地呐呐道:“那自然是师姐你最美。”
其余三位男主的容色虽然也是绝色,远远超脱于寻常人,但至今也只有连霁美到能让宋葭葭流鼻血,给宋葭葭一种震撼灵魂的感觉。
连霁满意地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宋葭葭看呆了,本以为此事到此为止,却又听见连霁问:“如果不和我比,云听白,封华砚,邬月这三人谁最好看?”
宋葭葭摸了摸下巴,绞尽脑汁地对比起来:“这三人的容貌不相上下,是不同的风格,实在不好相比啊,比方说云听白矜贵清冷,封华砚俊朗英武,邬月妖冶魅娆,还别说挺难挑的……”
宋葭葭忽然止声。
只见连霁的表情十分难看,美眸中像是笼罩着一层阴霾,灰蒙蒙地看不见光。
连霁听见宋葭葭夸那几个男人好,只觉得胸腔里有一股焚烧的怒火四处乱窜却无法发泄,又觉得浑身身处于万丈冰渊之中被罡风吹剐。
宋葭葭眼看连霁脸色不对,连忙解释:“师姐,我对他们都没那个意思,我不喜欢他们,我只是因为你这么说才想着帮你挑选。”
连霁又笑了,笑得眉眼弯弯,处处都漾着风月温柔。
宋葭葭不由得为连霁的变脸速度震惊道,由衷喟叹道。
“师姐,短短一段时间,你就从不懂情爱的小莲花,变得越来越像真正的人类了。喜怒哀乐贪嗔痴,你的表情快比我都丰富了。”
连霁闻言,谨慎地问:“这样不好吗?”
“没有没有,师姐笑起来更好看,肯定比不笑时候的一坨冰块好多了。”宋葭葭连忙肯定,她想起小女孩的话,准备去丹药峰和驭兽峰逛逛。
宋葭葭把桌子上的样品们收捡好放进食盒,再装进乾坤袋里,准备先去一趟驭兽峰。
连霁看见宋葭葭似乎要外出的模样,很自然地跟上。
宋葭葭回眸一笑,同样很自然地牵起连霁比常人略有几分凉意的手。
连霁没有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