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葭葭甚至怀疑宁馥直接把他们这个朝代的皇宫搬了过来。
消食得差不多了,宋葭葭驮着雪貂,慢吞吞地便往最中心的楼阁走去。
那是自己的寝殿。
毕竟这座硕大的府邸都是由自己的便宜爹娘修建的,宋葭葭自然是住在最奢华的主殿。
而那个不需要吃饭的白莲花师姐早已不见踪迹,也不知道去哪个旯旮角落到处晃悠了。
刚走进自己的寝殿,四下无人,宋葭葭不用再压抑本性,忍不住兴奋地叫出声,撒丫子欢呼跑进去:“这是我的房间?我从来没住过这么豪华的房子。好宽敞,好漂亮!”
寝殿明显已经被人打理过了。
入目便是一张羊毛和绸缎织成的巨幅手工栽绒氍毹地毯,殿内地铺白玉,内嵌金珠,各式各样的家具皆是由价值千金的鸂鶒木制成,桌案柜架,画屏绣墩错落有致。角落的香炉氤氲袅袅,有檀木清幽的香味,盈满鼻翼,盈满衣袖。走廊之处则有满绣屏风和璎珞纱帘隔开好几个房间,风起绡动,珠帘飘荡,如坠云山幻海。
就连床都是宋葭葭只在电视里见过的千工拨步床,但却更加豪华,床边有着围栏、挂檐及横眉,床上面则铺着锦被罗帐,柔软的云绸犹如水色荡漾。
天色已晚,镂空的雕花窗棂之外是深沉如墨的夜色,殿内却是灯火通明,上百支蜡烛被摆放在寝殿四周,橘黄色的暖光摇曳晃动,映照得室内犹如白昼。
之前逛园子的时候宋葭葭就亢奋激动了一路,雪貂已经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直接从宋葭葭的肩头跳下来:[你怎么为着一点小事就这么开心?]
从吃饭开始,宋葭葭扬起的嘴角都没掉下来过。
她已经从最开始的百般无奈,被迫接任务变得乐不思蜀了。
这任务的环境实在是也太好了,吃的是美味佳肴,住的是桂殿兰宫,宋葭葭觉得自己都快乐不思蜀了。
她像个第一次旅游的小孩子,一会打开自己的妆奁把玩着钗环首饰,一会坐在书桌上揪着毛笔磨着墨砚,一会则撅着屁股趴在地上看地砖里的金珠白玉装饰品。
“阿统,你说我结束任务的时候能不能扣一小块下来揣在包包里,带回我的世界?”
[别惦记着薅这点小羊毛了,只要你完成任务,组织给你发的钱你十辈子都用不完。]雪貂没好气地开口。
眼见雪貂蹦跶着小短腿正准备爬上床,却被宋葭葭一把捞住,气势汹汹地指责道:“你还没有洗脸洗脚,这么脏还想爬上床?”
雪貂愤愤不平地鼓起脸颊,用尾巴拍打着宋葭葭的手腕[我只是一只可怜兮兮的小雪貂诶,这个壳子行事本来就不方便,你能不能别难为统了。]
宋葭葭义正词严地拒绝:“不行,任何人不洗脚都不可以上床。”
她顿了顿又忍不住问道:“你上床干什么?”
雪貂很想翻个白眼,奈何这个动作对于动物实在是太高难度[拜托,我要休息啊,谁跟你一样这么有精神,大晚上趴在地上一个人也玩得起劲。]
“休息?”宋葭葭满脸疑惑,好奇地问道:“系统也需要休息的吗?”
雪貂忽然像是被戳中了软肋,沉默了一会,才有些难为情地解释道[高级别的系统自然是不用的,但我现在的系统老化,需要睡觉来充电以补能量。]
宋葭葭安慰般地摸了摸雪貂毛茸茸的脑袋,安慰道:“那你便早点休息吧,别难过了,等咱们完成了任务,你一定会变成最厉害的系统。”
眼看雪貂如蒙大赦,便要像道白色闪电似地蹿溜到床上,却还是被宋葭葭敏捷地提起后颈。
宋葭葭温柔地笑弯了眼睛,眼底却满是杀气,让雪貂忍不住瑟缩抖了抖。
“我说了,上床之前必须要洗脚。”
雪貂还在进行着最后的挣扎[我没有脚,我只有爪子。]
“所以你的四只爪子,都别想逃。”
*——————————
一阵鸡飞蛋打之后,被搓的干干净净的雪貂还淌着水,像是遭遇了什么最恐怖的噩梦,疯狂地钻进了被窝里。
雪貂仿佛被恶人糟蹋了一般,四肢八叉地仰躺在床上,用两只粉嫩的爪子抱着自己[呜呜呜,统脏了,统不干净了……]
“阿统,你太夸张了,洗澡没这么可怕吧?”洗完澡的宋葭葭裹着浴袍瘪瘪嘴巴,突然想到了什么,紧张地问道:“统子,你是男貂还是女貂,啊不对,你是男系统还是女系统啊?”
[……系统是没有性别的。]
宋葭葭用毛巾擦拭着湿头发的手一顿:“你前面为什么沉默了那么久?”
雪貂却装作没有听见那般,竟然还有模有样地打起了呼噜。
宋葭葭无奈,也只好准备入睡,她故意用跳水般的姿势跳进床褥,雪貂挣扎着从宋葭葭的胳膊下爬出来,像是触电般弹跳起来[你干嘛,你要压死统啊?]
本来只是捉弄一下系统,这还真的提醒宋葭葭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我突然想起来,我的睡觉的习惯确不太好,你睡的时候离我远些,不然我要是把你压成了一滩貂饼,就算统子你能复活恐怕也不太好受。”
宋葭葭给雪貂折出一个小毯子,把盘成圆滚滚一坨的雪貂放在枕头旁。
不得不说,系统选择的雪貂灵宠外形十分可爱,雪白蓬松的皮毛,粉嫩的鼻子和爪子,像小猫咪那般发出咕噜咕噜的呼噜声。
宋葭葭正准备躺下去睡觉,却发觉之前还认为十分漂亮的漫天辉煌的烛火,睡觉之时却无比的刺眼,她不得已只能披着件衣服又爬起来。
宋葭葭一边弯着腰吹灭烛火,一边絮絮叨叨地抱怨。
“如果是其他人,使个小法术应该立马就能熄灭这些蜡烛了。小桃既然点这么多蜡烛,为什么不教教我怎么用法术熄灭烛火,啊不对,就算她教了,但我的修为这么低,恐怕也无法使用。天啊这么多蜡烛,等我一个个吹熄天恐怕都亮了……”
好不容易寝殿之内归于一片黑暗,宋葭葭这才心满意足地爬回床上。
但她第一天穿越,整个人都是亢奋激动的,实在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好想玩手机啊。”宋葭葭从床上坐起来,语气低落:“之前我还觉得自己很幸福,穿成了个仙二代大小姐,吃的好住的好,但现在我就后悔了,好想玩几把游戏,好想逛逛大眼仔……”
自言自语的宋葭葭忽然噤声。
她忽然觉得眼前如此黑暗的寝殿有些恐怖。
之前还觉得精湛工致的臻美殿堂,如今没有光亮,仿若张大嘴巴的怪兽。
仿佛是深受恐怖片的影响,白日里古色古香的家具,夜晚却透露着一股诡谲可怖。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响动,吓得宋葭葭惊叫出声,细听才发觉是没有关严实的窗户之外的细碎风声。
宋葭葭这次连衣服都忘了披,有些心烦意乱地过去关窗户。
镂空窗棂之外的风声拂过殿外繁盛的树梢,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宋葭葭有些恍惚地多盯了几眼窗外,不再是从前那个车水马龙的繁华街道,今晚无月无星,只有一片深邃的漆黑,浓得仿佛化不开。
宋葭葭只觉得四肢八骸充斥着一股寒意,手忙脚乱地往回爬:“阿统,我怎么觉得这里阴森森的,我有点害怕。”
没有任何回应。
宋葭葭呆了呆,忽然发觉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雪貂那细微的呼噜声消失了。
“阿统,阿统?”宋葭葭身上的鸡皮疙瘩一下子都起来了,她摸黑伸向雪貂所在的方向,然后指尖触到的却是冰凉的尸体。
宋葭葭不敢置信用手提起浑身冰凉的雪貂。
她的声音捂在胸腔里,十分努力地才从嗓子里颤巍巍地挤出来几个字:“阿统,系统,你还好?”
“阿统你别开玩笑了,你不就记仇我给你洗澡吗,你别吓我了好不好?”宋葭葭的声音发颤,已然带着哭腔。
宋葭葭还抱着最后一点期待,将耳朵放在雪貂的胸口,期望着能听到雪貂的心跳。
然而耳畔却只有一阵死寂。
这是自己穿越的第一天,甚至还没有看到第二天的太阳,与自己签订契约的伙伴就这么死了?
宋葭葭只觉脑海里仿佛被放了颗核弹,将自己的脑容量炸得不剩分毫,她一阵恍惚浑浑噩噩地站起来,空旷的大厅仿佛沉默的巨兽正要将宋葭葭吞噬殆尽,窗棂之外忽然又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细碎声,像是有人用尖利指甲在挠窗纸那般。
宋葭葭捂住耳朵,可窗外细碎的窸窣声却一刻不停,仿佛有人的脚步声步步逼近。
对了,对了——宁馥说有可以通讯的法器放在乾坤袋里面,可是乾坤袋被放在哪里了??
————被她落在白天吃饭的前厅了!
宋葭葭冷汗直流,她没有穿外衣,赤着脚就跑向了殿外,一片黝黑之中,慌不择路的宋葭葭被门口一个矮小的杌子绊倒在地,宋葭葭猝不及防地狠狠滚落在地,一阵天旋地转之中,她下意识地喊叫出声。
尖叫声划破迢遥渺远的天边,却又很快归于死寂,仿佛被眼前深厚的漆黑所吞噬殆尽。
膝盖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应当是摔了个大口子,宋葭葭抿着嘴,龇牙咧嘴地站起来,身后传来微弱的光亮。
宋葭葭眯起眼睛,借着这微光看清自己膝盖上的伤口,果然是摔得鲜血淋漓,皮开肉绽。
忽然她的表情变得惊恐起来。
这荒无人烟的,哪里来的光——
宋葭葭的嘴巴还没有张开,一道清冷的声音制止了宋葭葭还未喊出口的惊叫:“是我。”
发散着黯淡光晕的灯笼的旁侧,露出一张令人呼吸凝滞的容貌。
艳色绝世的美人微微扬眉,身侧是缓缓攀升的皓月桂轮。
刚才还厚重阴沉的乌云褪去露出一角月光,祂手提灯笼,缓缓走近。
素色的发带丝帛缠绕着发丝摇曳出涟漪缱绻的弧度,光腾月辉却仿佛匍匐于祂的脚底。而祂繁复的裙摆被晚风荡开,交叠错落,仿佛步步生莲,踏月而来。
“连霁……不是,师姐。”宋葭葭喏喏地唤道。
连霁轻应了一声:“怎么了?”
祂说话的方式有些奇怪,中间生硬地停顿了一会,才僵硬地又接上一句。
“我听到,你在叫。”
宋葭葭下意识地开口:“我的系——”忽然她反应过来,连忙咬住舌尖,顿时传来一股剧痛:“我的宠物死了。”
对于系统竟然没有活过一天就寄了,宋葭葭心底有难过。但毕竟才相处一天,宋葭葭和系统也没有非常深厚的感情。
此时此刻宋葭葭心底更多的是失去契约伙伴的慌张失措,对于自己前途的迷茫,和身处异世孤零零一人的孤单。
连霁沉默了一会,祂学做人类的行事作风安慰眼前的女人:“节哀。”
宋葭葭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呐呐点头。
两人相顾无言了一会,连霁淡淡开口:“很晚,先回去歇息,我送你。”
宋葭葭却猛然身躯一颤,双手已经下意识地捏住了连霁的衣角,面对着偌大宫殿里的唯一活人,央求道:“不不不,师姐,我不要一个人睡,你可不可以让我跟你一起睡?”
第7章
“…………”
连霁沉默了一会,缓缓开口,言语蹇涩:“你,是女人。”
女主这奇奇怪怪的发言直接让宋葭葭傻愣住:“我是女的啊,难不成师姐你还是男的?”
连霁抿了抿唇,不说话。
祂完美的侧脸被拢在灯笼黯淡的光芒之中,添了几分朦胧渺落,仿佛幻境中闪逝的海上楼月镜中花,更显得绝美的祂不似凡尘中人。
两人之间长久的沉默,让宋葭葭觉得有些别扭。
连霁这奇怪的说话方式,也让宋葭葭如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相处的时候很不自然。
宋葭葭想了想,小声道:“师姐,我原本想着咱俩都是女生,一起睡觉也没什么。但既然你不愿意,那便算了……”
然而宋葭葭话音未落,便见连霁一字不发地提着灯笼转身离开。
面对着女主果断的拒绝,毫不掩饰的厌恶嫌弃,宋葭葭呆呆地咽回自己那几个还没有完全说出口的字。
她无措地停在原地,有些尴尬地垂下脑袋。
在她跑群演的片场里,这样的场景已经出现过很多次。踩高捧低的导演和制片甚至跟连霁比起来可是更加凶恶,经常对宋葭葭破口大骂,被骂得狗血淋头的宋葭葭非但不敢还嘴,还只能强装笑容,低声下气地巴结和讨好。
没关系的,她已经习惯了。
刚才还有些垂头丧气的宋葭葭打起精神,既然已经流落到了异世,没有系统的指引她也要努力活下去,先走一步再看一步吧。
现在已是深夜,还是不要打扰宁馥了。
但她也不敢再回系统突然死掉的诡异主殿。
更深露重,寒气浸骨。
衣衫单薄的宋葭葭打了个喷嚏,搓了搓冻僵的双手,准备先摸黑去前厅拿到储物的乾坤袋,穿件厚衣裳,今晚就在前厅先将就一晚,明日再做打算。
心中有了计划的宋葭葭抬起头,却被吓了一跳:“!”
只见女主提着灯笼犹如鬼魅般消无声息地站在远处,不说话,就只是双眼发直地盯着她。
“……师、师姐?”宋葭葭结结巴巴地开口:“你,你回来干什么?还是说,难不成,其实你一直站在这里的?”
连霁微微偏头,仿佛比宋葭葭更疑惑:“是你说,要和我一起。”
宋葭葭这才恍若大悟:“你刚才根本没走,一直站在这里等我?!”
宋葭葭下意识地连忙小跑过去,不好意思地说:“我还以为你不愿意,那我们走吧。”
但宋葭葭的心底却忍不住暗自嘀咕起来:这个师姐真是个怪人。
连霁并不直接答应宋葭葭想要同睡的请求,甚至在宋葭葭说话的时候转身就走。
但宋葭葭没跟上来,连霁却一直站在远处没有离开。
宋葭葭暗自神伤emo之时,连霁也不说话和催促,就在旁边安静地等着。
要是说女主连霁说话奇怪不好相处吧,但祂又同意了宋葭葭同睡的请求。
要是说女主没耐心听人说话吧,但祂又好脾气地一直安静等着宋葭葭。
宋葭葭默默琢磨着,怎么感觉这女主的行事作风,和系统说的白莲花女主不太像呢?
噢噢噢,她知道了,这女主应该是在不同的人面前表现出的性格也不同。祂在三个男主们的面前肯定就会变柔弱善良,楚楚可怜。
宋葭葭跟在女主身后,七拐八拐地穿过长廊进了一间宫殿。
夜色深沉,全靠连霁手里那一盏灯笼的黯淡光芒引路,而宋葭葭的脑子里正在胡思乱想着女主的白莲花身份,在进门的时候脚尖毫无防备地踢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现代人宋葭葭,完全忘记了古代宫殿门口的横木高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