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英明。”统领拱手,退了下去。
安排完这些事,也就到了去南宫家赴宴的时辰。
……
大雪停了之后,地上厚厚的积雪导致马车难行,一直到中午,才陆续在门外扫出一条路来。
李星禾骑马出行,很快便到了南宫家。
街上的雪还未完全清扫干净,站在南宫府外,就见门前停着不少马和马车,她甚至还看到了大皇子的车架。
南宫轼今年三十有六,位至中书令,是贺兰瑾从前的下属,贺兰瑾因罪下狱之后,他因最为熟悉中书省事务而受到提拔,正好顶了贺兰瑾原先的官职。
下马走进府里,刚到门前便有管家来问安,叫了小厮引她进院子里入席。
厅上客人不少,李星禾的视线扫视一圈,人她几乎都认识,不过并没有几个熟络的,她虽然受到朝臣的邀请多,但私心并不想与朝臣相交,宁愿跟世子、郡主亦或是宋玉那种没什么背景的人交往。
走到厅上,还未见做东的南宫轼,就见到了被众人团团围着敬酒的大皇子。
今日受邀前来的都是在朝中官员,也有像她这样,在朝中任职的皇族子女。不但有大皇子,还有四皇子。
只是比起那位坐在位置上饮酒,冷漠孤僻,不视他物的四皇子,明显是大皇子更受众人的瞩目。
这也难怪,大皇子是被皇后养在身边,名正言顺的嫡长子,平日也无大的过失,还对朝政颇有见解,按照旧礼,立长立贤,他都是当之无愧的储君。
李星禾看着那副热闹景象,挑了一下眉,顺手就从靠的最近的桌上捞了一杯酒,走向了大皇子。
有热闹,她怎么可能不去凑。
长公主走过来,刚才还一脸热切的朝臣们稍微收敛了一些,站直了身子给她让路,口中还恭敬道:“给长公主请安。”
光是走到大皇子面前这几步,她就听了七八请安,虽然语气没有刚才同大皇子敬酒时那样热情,但也还算恭敬有礼。
“见过堂长兄。”李星禾对大皇子俯身。
大皇子拱手回她,“长公主有礼。”
眼神示意,两人各饮一杯。行过这么一道礼数,便全了他们的兄妹情谊。
李星禾在小厮的指引下坐到位置上,她在所有的客人中官职最低,却因为长公主的身份,得以坐在大皇子旁边。
大皇子是四皇子,他两耳不闻窗边事,表情始终淡然,只偶尔同坐在主位上的南宫轼交谈一两句。
那是位闷葫芦,李星禾再无聊也不会去招惹。比起老实却无趣的人,她宁愿跟八面玲珑的大皇子多聊几句无关紧要的闲话。
坐在席上,举杯之间欢笑言谈,仿佛一切如旧。
她不由得怀疑,昨日桐花台上的事,真的没有人往外传吗?
正想着,坐在左手边的官员便笑着凑上来敬酒。
“微臣给公主道喜。”
李星禾侧身看他,反问:“何喜之有?”
那官员小声道:“公主觅得佳人,还不算喜事吗?”
“嗯?”李星禾瞬间精神起来。
果然,事情已经传开了。
“的确算是一桩喜事。”她微笑着应答,端起酒杯跟他伸过来的酒杯碰了一下,提醒道,“但这是本宫的内宅之事,今日是南宫大人的赏雪宴,我等一同赏雪赋诗,饮酒助兴,还是不要提及他物的好。”
“啊……哈哈哈。”官员尴尬的笑笑,收回酒杯,附和道,“是,长公主说的是。”
李星禾得意扬扬的回过脸来,并没有饮酒,将酒杯放下,热络的插入了大皇子与南宫轼的对话,跟着他们要以雪为题的话头,也兴致冲冲作了首诗。
听罢,南宫轼赞叹道:“臣竟不知,长公主有如此诗才。”
“哪里哪里。”李星禾玩笑说,“不过写来玩玩,不足品鉴。”
她很清楚自己的才学是何水平,能得到南宫轼的赞赏,也不过是因为旁人看她,大家都觉得她只是个喜欢纵马斗武的纨绔子弟,才会有此一惊。
实则她并不会武艺,只是射箭准头好罢了。写诗作画也只足够在宴席上助兴而已。
借着高涨的兴致,李星禾与南宫轼对诗,转脸看向门外的雪景,余光却瞥见坐在对面的几个官员对她露出鄙夷的神色。
一开始她还心想自己的诗虽不出彩,也不至于受奚落,紧接着才认出来,那几位都是推崇改革一派的官员。
难怪会对她心有不满,估计也是知道了她将贺兰瑾带去桐花台“受辱”之事。
反观刚才对他道喜的那位,也是刚刚聚在大皇子身边最欢腾的一位,乃是世家大族出身。
两派之争闹到现在,从朝堂上争到朝堂下,她本不想掺和其中,却因为抢了贺兰瑾,被卷进了漩涡中心。
此刻,她只庆幸朝臣们深谙礼仪廉耻,做不出当面斥责她的事来,再对她不满,也只敢在背后说话。
毕竟,像贺兰瑾那样敢当面指责她的官员,总归是少数。
看到这里,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么多人都知道了,那事情应该也传到皇叔耳朵里了,想必用不了多久,宫里就该来人叫她去听训了。
宴席结束之后,她丢下那些还在客套的朝臣,告别了南宫轼,骑上马飞奔回府。
刚到府门外,院里的管家便闻声跑了出来,匆匆道:“公主,宫里刚刚来人了。”
闻言,李星禾大喜,开心道:“皇叔终于有时间理会我了。”
管家摇摇头,小跑着下来台阶,扶她下马,说道:“不是圣上,来的是皇太后身边的公公。”
“皇祖母?”李星禾满心疑惑。
“太后要您明日一早入宫,有要事相商。”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定错时间了……呜呜呜,没办法跟大家六点见了,只能提前祝大家除夕夜快乐呀,年夜饭要吃得饱饱的,一起迎接兔年,恭喜发财,好运连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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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既然是皇祖母让她入宫, 那便去吧。
李星禾没有多想,爽快的应下。心中却在思索,为何她都把人带出府了, 皇叔那里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想来想去,偶然回想起那日二公主曾在殿上呛声,说皇叔病了。
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
再往前想想,上次见到皇叔的时候,他是咳嗽的有些厉害, 难道是因为冬日严寒, 所以病情加重了。
要不……明天入宫的时候,顺道去给皇叔请安,探望一下皇叔的状况。
心里想着事, 脚步迈进了府门, 都没注意到一旁主动凑上来的人影, 直到他轻声唤了一句“公主”, 李星禾才抬起头来。
是贺兰瑾在门里等她。
还带上了她新给他买的蚕丝面纱, 轻薄透气的面料,颜色是纯净的白, 与满地的雪色交相辉映,更衬的他肤色皎洁如月,清冷雪白。
看见那张脸,李星禾就感觉自己无论为他做什么都值了。
踮起脚尖,摸摸他的头,戏谑着调笑他:“真乖。”
手掌从他发顶一路顺着耳鬓抚下来, 能看到他微笑的表情中多了几分惊喜, 像极了受到主人疼爱的宠物。只是简单的举动便足以抚慰他因为短暂分离而不安的心。
李星禾眯了下眼睛, 两指捋着他的头发, 见他如此乖顺,一时高兴,手伸向下去握住了他的手。
在男人羞涩地垂眸时,她便将人牵进了前厅里,下人落上门帘,屋里才暖和起来。
让他坐在椅子上,自己就坐在一旁,倒了杯茶,喝两口暖暖身。
“某让人准备了醒酒汤,公主用些吧。”贺兰瑾关心道。
“不必。”李星禾手里拿着茶杯,摇头说,“我只喝了一小杯,一点都不觉得醉。”
紧跟着进来的芷蓝也说:“公子放心,长公主在外头宴席上从来不会多饮。”
“那就好。”贺兰瑾看向少女,摘下了面纱收进怀里,才开口问:“刚才我听管家说,皇太后召你入宫?”
“嗯。”李星禾并没有把这事儿往心里去,平淡道,“快到除夕了,皇祖母思念我想见我,也是寻常事。”
“可是,来传话的公公说,太后与公主有要事相商。”
“说不准是皇祖母得到了什么宝物要赏给我,也有可能是打趣的玩笑话,皇祖母向来疼爱我,叫我过去定然是有好事。”
听她这样说,贺兰瑾也没能安心,忧心忡忡道:“某怕,会是那日桐花台……”
“不会的。”李星禾肯定答,侧过身去对着他伸开手,他便乖乖将自己的手搭了上来,给她握着。
借着茶杯的温度,她暖着手心里的手,安慰他说,“皇祖母年纪大了,身体不好,那些人再怎么四处乱说,也不会让事情传到皇祖母耳朵里,气坏她的身体。”
手掌被一只比自己小一圈的手捧着,贺兰瑾越感受到少女对他的宠爱与重视,就越担心这样的美好会在某刻烟消云散。
他喃喃道,“某怕自己给公主惹出麻烦。”
事实上他已经给长公主惹出麻烦了,只是那些人忌惮着长公主的身份,才没有把事情闹大。
但是这样的平衡,能持续到几时?
他的良苦用心,丝毫没被李星禾察觉,她瞥了下视线,理直气壮道:“这有什么,那日你又不是没看见,二公主三公主她们可比我嚣张多了,我只是据理力争,又不是故意找她们麻烦。”
她做事向来问心无愧,不会因一个区区罪臣而改变。
少女意气风发,不肯服软,贺兰瑾欣赏她的骨气,却深知过刚易折,柔声劝她:“两位公主有皇后和皇子护佑,自是无所顾忌,长公主还是要爱惜自己的名声,才不会落人口实,反给人抓住把柄。”
听罢,李星禾放下茶杯,在桌上发出咣当一声,没喝干的茶水都溅到了桌下。
“哼。”她收回了手来,不悦道,“才宠了你几日,就来给我讲大道理了。”
只是一声劝告,却不知怎么戳到了长公主的痛处,见她变了脸色,红润的小脸皱起眉来,叫他不觉害怕,反而心疼起来。
自己关心则乱,怎么能忘了长公主最不喜欢听人训。
忙起身到少女面前,被她厌烦的扭过头去,故意躲着不看他。贺兰瑾只得半跪在地上,挺直了身子在她面前说:“某肺腑之言,并非要责怪公主。”
耳边的声音温柔亲和,将少女强硬的心都磨软了。
李星禾像是受了委屈一般,转过脸来正视他,严肃道:“像你这样说,她们欺负了我,我还得客客气气的忍着,不能得罪她们?那我还算什么长公主,直接做受气包得了。”
“贺兰瑾,是我把你护的太好了,才叫你不知道外头的凶险。”看着眼前的男人,简直叫她又爱又恨。
从前他也总是拐弯抹角的告诉她,不许这样不许那样,看着像个忠臣,却从来都没有考虑过她若是不强硬,如何能活到今日。
他们果然是同一个人,就算失去记忆,也还会办出同样的事。
大坏蛋,真是讨厌。
少女渐渐红了鼻头,叫贺兰瑾看着,越发自责,“星禾,不要生气了。”
伸出手去试探着抚摸她的肩膀,没有被她拒绝,才继续向下按住她的手臂,一下一下,哄孩童一般轻拍着,安抚她的心绪。
得他温声软语的哄着,李星禾的怒意稍微轻了些,冷声说:“那日你也看见了李家子嗣有多少,这还只是父兄有封号官职的,只领虚爵的家中子嗣更是数不胜数,这许多人里,可有一个敢跟皇后的子女叫板?他们都在畏惧、忌惮,全都想明哲保身,你也想让我变得和他们一样?”
旁人都有家眷要顾着,不敢冒进,阿谀奉承也好,冷眼旁观也罢,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她无可厚非。
但她不容许自己为了利益得失折损自己的心性。
即便她想让贺兰瑾长久的陪在身边,也不会允许他自作聪明的为她谋划。
“若是那两位公主有任何一人能宽厚仁德,亦或才华鼎盛,我都愿将这长公主的封号拱手相送,但她们不配。”
说罢,哼了一声。
男人安静的听她说完,认错道:“是某不知内情,说错了话。”
双手伸过去捧住她的脸,拇指轻轻按着她圆润饱满的脸颊,柔声说:“公主不要生气了,若因某一人之言气坏了身子,某于心难安。”
微凉的掌心贴在脸上,李星禾渐渐冷静了下来,知他是好心劝告,并无恶意,自己反应这么大,反而不妥。
如果是旁人对她说这番话,她定然是要讨厌此人。
可贺兰瑾待她毫无私心,看在他是关心自己的份上,就不跟他计较了。
轻吐一口气,手掌附在他手背上,借着他手心的凉意,揉了揉自己的脸,待温度退下来,才松开他。
站起身来,主动邀请说:“陪我去看看兔子吧。”
“兔子?”贺兰瑾仰起头来。
李星禾向他伸出手,拉他起身,解释说:“昨天打猎抓到的,见它长得好看,便留下来养着了。”
两人走出房间,有说有笑的往后院去。
贺兰瑾陪在她身边,心中隐隐不安。
若直言劝告不成,那该用什么法子帮长公主呢。
——
月落日升,安静肃穆的慈宁宫中处处挂着手抄的佛经,一阵欢快的脚步跑过,牵动着挂在廊下的佛经随风微微晃动。
李星禾提着裙子,一路跑进了慈宁宫中,开心道:“皇祖母!”
进得宫殿后,脚步才端庄下来,走到皇太后面前行礼,“禾儿给皇祖母请安。”
皇太后坐在榻上,瞧见跑进来的李星禾,笑得合不拢嘴,笑说:“你个调皮鬼,整日里就知道出去胡闹,哪里还把皇祖母放在心上。”
“禾儿没有胡闹,皇祖母可别冤枉了我。”李星禾撇撇嘴,转脸对着门外道,“来人。”
不一会儿,就有一个宫人,手捧着一身狐皮大氅走了进来,呈到皇太后面前。
李星禾挺直了腰板,得意地介绍说:“这是我今年秋冬出去打猎来的,挑的最好看的几只,专门给皇祖母做了这个出来,厚实又好看,可暖和了。”
皇太后的眼睛盯着那身狐皮大氅,露出惊喜的神色,招手让近身服侍的宫女将大氅拿到自己面前来。
抚摸着那顺滑的狐狸皮毛,脸上笑出许多皱纹来,“禾儿有心了。”
听到夸奖,少女脸上的笑容愈发甜美。
陪皇祖母又说了几句话后,才想起昨日的公公传话说“有要事相商”,便主动问:“不知道皇祖母传我前来,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