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开心吗?”苏嘉沉吟须臾,冷不防地问。
姚林下怔住,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她指的是自己和谁。
“开心。”姚林下的浅笑声显得分外洒脱,“因为我不贪心。”
苏嘉把购物袋放去花坛上,空出一只手揉眼角,视线依旧不算清晰。
但她回:“我明白了。”
挂断电话,苏嘉拿起购物袋,继续无甚目标地穿行在城市的大街小巷。
不知不觉走到一所学校附近,路过一整排的零食商铺。
苏嘉抿抿唇,觉得嘴里有些苦,打算去买水果糖。
可入内,瞧见满是辣条的货架,她手指一转,捡起两袋,顺便拿了一条口香糖。
刚付完钱,苏嘉接到纪玄屹的电话:“还和小华在一起?”
她今日的安排,昨晚同他聊过。
“没。”苏嘉慢悠悠晃到路边,低声回。
纪玄屹在听筒中耳闻汽车的鸣笛声,追问:“在哪儿呢?”
苏嘉环视一圈,报了近处学校的名字。
纪玄屹叮嘱:“在那里等我,别乱跑。”
苏嘉“嗯”了声,找到一张长椅坐下,放好购物袋,撕开一包辣条,迎着忽而一阵的冷硬寒风,面无表情地吃。
她特意选择了爆辣的一款,可依旧感觉滋味欠缺,味如嚼蜡。
苏嘉缓慢地吃完一袋,车头屹立水晶欢庆女神标识的库里南停靠在前方。
后座车门打开,长身玉立的纪玄屹踩上地面,大步到她跟前。
他天然上翘的唇角浮了一层笑意,可在瞅见她面色木然,不自觉紧张:“怎么了?”
苏嘉用纸巾擦干净嘴巴,摇了摇头,把新开的一包辣条推出去:“吃吗?”
纪玄屹打量那包吃食,摆手说:“少吃点儿。”
苏嘉看了看手上的袋子,廉价的垃圾食品。
是啊,纪玄屹金尊玉贵,怎么可能会吃这种。
他平时带她去的餐厅,人均消费至少四位数,家里因为她偶尔会去,日渐添置的零食,也是高昂的进口品牌。
长风浩荡,高低错遇,苏嘉掩下一言难尽的情绪,不咸不淡地回了个“哦”,固持己见地吃。
纪玄屹拿她有什么法子?
他用纱布更少的左手,莫奈何地揉了一把她的脑袋,“上车吃。”
“不。”苏嘉回,“味道大。”
她知道他宝贝车,连他自己抽烟,都不会在车上。
“送去清洗就是了。”纪玄屹拉起她,再去帮提一旁的购物袋。
苏嘉大惊,忙不迭抢过购物袋,谨慎地抱进怀里。
纪玄屹伸出去的手悬在半空,燃起好奇:“买什么了?怕我看见?”
“对,防火防盗防你。”苏嘉护着购物袋侧过了身。
纪玄屹收回手,盯了几眼那个购物袋,被她瞪回来后,浅浅弯笑,先连人带包地塞进车里。
宽敞的后座,苏嘉忧虑地缩成一个团子,紧紧拽住购物袋不放。
她观望半晌,发觉身边的男人始终目视前方,打消了对袋子的探索,才缓和下来,解决剩余的辣条。
车内开了空调,四窗紧闭,任何多出来的气味都会清晰。
纪玄屹显然是不太受得了低劣辣条的刺鼻味道,一路上没说几句话,但也并未阻止。
苏嘉兀自吃完一包,嚼着口香糖,舒展四肢,脑袋耷拉向他的肩膀。
“不舒服?”纪玄屹试她双手的温度,能感受到的只有寒凉。
“不是。”苏嘉闭上眼,沉声回:“期末考太累了。”
“没两科了吧?等你考完,带你去玩儿。”纪玄屹暖着她的一双柔荑。
苏嘉纤长眼睫颤了颤,简单应了一声“好”,连去哪里都不想提前过问。
在外面吃完晚饭,和纪玄屹回到君悦庭,苏嘉怀抱购物袋,特别神秘地塞去次卧的柜子。
纪玄屹随之走过去,悠闲地斜倚门框,瞧着她仓鼠藏宝一般的举动,忍俊不禁:“需不需要给你找一把锁?”
苏嘉目视别无防盗系统,随时可以打开的柜子,认为很有必要:“要。”
纪玄屹一挑眉,乐于陪她闹,让张特助买来了一把新锁。
亲手给柜子上稳锁,收好钥匙,苏嘉才彻底放心,起身去卫生间。
她清洗完,换上卡通向日葵图案的睡衣,纪玄屹已洗漱好,软乎乎的头发半干,大喇喇地坐于客厅的沙发。
电视被他调成了动画片,满屋充盈童真童趣的声响。
听见拖拖拉拉的脚步声,纪玄屹回头,冲她招手:“来。”
苏嘉过去,蹬掉拖鞋,爬上沙发,依偎到他的怀里。
近段时间忙于期末考试,他们日日见面,但日日仓促,好久没这样闲适放松地亲近过。
苏嘉看的是喜爱的动画片,思绪却被贴近的男人牵引。
纪玄屹身上的沐浴露味道清新舒适,绝不会好好看电视,合上双眸,握住她的腰,低头嗅她脖颈。
湿热的男性气息徐徐浓重深沉。
有强烈的,势不可挡的迫切。
苏嘉一动不动,在他若即若离,颇有章法的试探中,才在温水中泡过的身体愈发绵软无力。
她以为他会直接吻上来,已预见了烈焰屠雪,化冰成火的迷乱之景。
却听闻一声震在耳侧的喑哑发问:“宝宝,亲一会儿,好不好?”
苏嘉猛然一个机灵,清醒地回顾,类似的问题,他最近问过她不少。
在他想和她进一步亲密之前,都会问。
苏嘉开始以为是他在耍花样,变着法地逗弄。
可是她多了一个心眼,回复:“不好。”
纪玄屹当真听话地没有再犯,慢慢昂起脑袋,望向前面的电视屏幕,仅仅是抱着她。
但连这份拥抱的深度都不可同日而语。
他收了小半手臂的力道。
苏嘉要是还发觉不了猫腻,才是奇了怪了,纪玄屹随心所欲,绝对不是会在这方面尊重她的意愿,收放自如的性子。
“你为什么要问我?”她扭头问。
纪玄屹不着痕迹地顿了顿:“征求意见。”
得知她的过往,他总会回想,在他们的相处中,他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对她予取予求,会不会在某一个时刻,在她心里掀起过千层涟漪,本能地联想到曾经。
她之前在他的桎梏下,在不作预告的热烈中,战栗过那么多次。
“你为什么要这么客气?”苏嘉无法理解他的转变,“你以前都不客气。”
纪玄屹偏头瞅她正儿八经的小表情,乐得问:“怎么个不客气法?”
“想抱就抱,想亲就亲,想……”苏嘉云娇雨怯,小了声,“想摸就摸。”
纪玄屹笑得合不拢嘴:“嘉嘉是希望我对你不客气?”
“才没有。”苏嘉厉声否认,转回头:“是你突然客气,我不习惯。”
“我也不想对你客气。”纪玄屹唇瓣去蹭她有一颗小痣的左耳,左手滑去衣摆,“知道我最想对你做什么吗?”
“什么?”苏嘉预感不妙,声音轻得连她本人都快要听不见。
纪玄屹应该也未曾入耳,但不妨碍他自问自答:“睡你。”
他学着她的句式,蔫儿坏地补充:“想睡就睡。”
第54章 元旦
电视中的动画片童言童语, 正在上演最幼稚最单纯的剧情。
而纪玄屹却咬住她的耳,拨弄她的衣衫,不加掩饰地吐露最成人最情.迷的话。
中央空调呼呼送出的暖风都被染得,更加黏糊滚烫。
灼到了苏嘉的心坎上。
某些不可描述的画面如魔降临, 在她的意识区一晃而过。
苏嘉惊乱地睁大双眼, 二话不说, 溜出纪玄屹随时可能从柔情蜜意化为洪水侵袭的怀抱。
她跳下沙发,丢出一句羞恼的“你想得美”,飞快地向休息区域跑。
瞟着她略有些不稳的步伐,纪玄屹禁不住扬起唇角, 关了电视,起身追过去。
苏嘉双颊发热,思维如麻, 为数不多的直觉是自己今晚不应该睡主卧了。
谁知道纪玄屹的“想睡就睡”会不会付诸实践。
因此经过次卧时,苏嘉刹住车, 探手向门把手。
然而事与愿违,刚拧到一半, 纪玄屹大步赶来, 握住她的手,拖着腔调提醒:“嘉嘉走错了。”
“我没有,我今天晚上就要睡这里。”苏嘉羞到眼神飘去别处, 却执着地反抗。
“可我不睡这儿啊。”
纪玄屹拉下她的手,握住肩膀, 强势地带回主卧, 锁好房门。
苏嘉摆脱他, 蹦去前方,怒不可遏地瞪。
纪玄屹把她放去床上, 被子拉到脖颈,笑着哄:“乖,睡觉。”
苏嘉和他过招太多次,早已摸透了哪些反抗有用,哪些只是白费力气的无用功。
她认命地陷在这张柔软的大床上,但气呼呼地侧过身,用背对他。
纪玄屹熄了灯,侧躺到她身后,虬结有力的手臂环过那细若拂柳的腰肢,下颌蹭着发顶,双脚相抵,半月式地抱住她。
苏嘉被他密不透风地圈住,动弹都难,恼道:“你不是要征求我的意见吗?这次怎么不问了?”
“我问过,可不可以睡你?”纪玄屹理所当然地不知羞。
苏嘉咬紧后牙槽:“不可以。”
纪玄屹蹭了蹭她的发:“那就抱着。”
苏嘉:“……”
杂事扰神,他扰心,苏嘉如何睡得着,借着晃荡在窗帘上,影影绰绰的月光,眼珠乱转。
她不经意地扫去床头柜,独一摆放的画框上。
是纪玄屹描摹的她。
他早就装裱妥当,日夜安置在此处。
他曾经不着调地说,她没来这边的日子,只好借她的画像,伴他入眠。
他还把这张画,设置成了屏保。
思及此,苏嘉的心忽然软得一塌糊涂,挪动身体,转过去,迎面拥住了他。
纪玄屹低声一笑,在她额头轻轻地吻:“晚安。”
年关已近,岁岁至寒。
苏嘉的倒数第二堂考试,安排在元旦节前一天。
开考时间定于下午,但她早上就出了寝室,去学习氛围浓重的图书馆,进行最后的考前突击。
苏嘉偏会一心两用,一面走在人烟稀少的清冷冬晨道,一面默背重要的知识点。
不过在这种状态下,她喜欢走偏僻的,被人打扰几率更低的羊肠小路。
苏嘉脱离宽敞的柏油马路,踩上铺陈在花园中央,弯弯扭扭的石板路,沉浸于个人世界。
怎料,一道尖锐的,又透出几分压抑情绪的嗓音把她神游在外的思绪叫回来:
“姐,你为什么要那样做?我在网上搜了资料,那个杨总不仅又老又丑,还有老婆,你这种行为叫小三!”
较为耳熟的年轻女声。
苏嘉抬眸西望,花园的阴暗地界,树干隐蔽的角落,站立一个梳起丸子头的秀丽女生。
声音和人对上号,无疑是岳湾湾。
“湾湾,你听姐姐解释,我也是走投无路了。”接话的自然是岳巧巧,“我得罪了纪玄屹,被封杀了,上不了台,赚不了钱,只有杨总肯要我。”
哪怕他身为娱乐公司的老总,也不会顶着和纪玄屹作对的风险,帮助她重新登上舞台,但给钱爽快,可以维持她穿金戴银,挥霍无度的生活。
“这不是你去当小三的理由。”岳湾湾怒气冲冲,“你和他一个有夫之妇搅合在一起,就是不入流的情.妇!永远受人唾弃!”
“我是为了谁啊?我不这样做的话,谁给我那么钱?谁供你上学,供你享受?”
岳巧巧扯了扯她身上的大牌羽绒服,腕上的新品手链,“咱们爸妈多少收入,你不知道吗?”
“居然还成了我的错?”岳湾湾不可置信。
苏嘉一不小心听了几句,大概能猜出原委。
岳湾湾发现了自己最为敬爱崇拜的姐姐,绝非想象中的高不可攀,难以亵渎,她居然委身给比她大两轮的老男人做情妇,两姐妹可不是会闹得天翻地覆吗。
纸包不住火,露馅不过是早晚的事,苏嘉听过即忘,绝不会掺和,转身打算走。
她如何料到,这条僻静的小道,竟有一群男生风风火火地跑过。
他们人多势众,闹出的动静不小,岳巧巧和岳湾湾不可能不受到惊扰,目光往这边寻来。
苏嘉侧身给男生们让路,感觉到两道不善的视线定格在自己身上,依旧不当一回事,大步朝前。
认出是她,岳湾湾盛怒,大喊一声“苏嘉”,冲到她面前,阻拦去路。
苏嘉瞧她气势汹汹,停下脚步,淡然地问:“怎么了?”
“你都听到了?”岳湾湾火急火燎地质问,又记起来:“不对,你一定早就知道。”
这个季节的室外,最不缺的是瑟瑟北风,苏嘉裹紧厚实的外套,盯向一处枯枝,没否认。
岳湾湾详细说:“上次你是故意问我要我姐的演出票,你那会儿就知道她没有演出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