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嘉就许这个!”
这个状况突如其来,苏嘉懵了一瞬。
李梦欣见她不动,凑近小声说:“苏嘉姐不会还想着纪叔叔吧?”
童言无忌,这种话也只有她敢直白地讲。
苏嘉的神情立马变得不自然,张口就是反驳:“怎么可能?”
她再一次合上双手,对着摇曳的烛火,大声地喊出:“好,今年的第三个愿望,找一个有才有颜,还有八块腹肌的男朋友。”
尾音未散,哄闹的起哄声层出不穷,包厢的氛围持续攀升,冲向顶峰。
殊不知门外,一位五官冷硬犀利的男人斜斜倚靠墙面,手持一杯威士忌,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银色打火机。
不时跳跃的火苗,映照出他薄削的双唇,牵扯出冰凉而不屑的弧度。
苏嘉难得正儿八经,热热闹闹地过一次生日,收到了一大堆礼物,整个晚上都兴致盎然,喜笑颜开。
中途,她出包厢找洗手间,关注到外面的人流依旧寥寥无几,像是整间酒吧,只有他们这一群客人。
不过不一会儿,苏嘉上完洗手间,欲要原路返回,即将经过一个转角,那边冷不防冒出一堵人墙,硬生生横在她面前,截断脚步,她才知道,这家店也是有其他消费者的。
苏嘉着实吓了一跳,及时刹住车的同时,低低地“啊”了声。
她仰面借着过道的灯光,看清面前的人是谁后,讶然只多不少。
“纪玄屹,你怎么在这里?”
苏嘉问完就猜到了,那个包了大半个场子,又不请人来玩的大款,极有可能是他。
举一反三,周渊今晚不让他们碰酒,估计也和他脱不了干系。
纪玄屹身上却一如既往的,沾了稀薄的酒气,稍显委屈地回:“你不请我啊,我还没亲口和你说一声生日快乐呢。”
“不需要。”苏嘉漠然回完,抬步要走。
纪玄屹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声色微寒:“今年想脱单?”
苏嘉一愣,他竟然听见了?
不过听见就听见了吧。
“对,大好青春,不能一直单着啊。”苏嘉抬眸睨他,赌气般地说。
纪玄屹不觉聚起怒意的双眸瞅向她最近的左耳垂,瞅得那块软肉上点缀的褐色小痣,徐徐晕开一层艳。
他眸中的火气瞬时烟消云散,继而洇染上孟浪的恶劣:“你说的那些选新男友的条件,我都符合。”
纪玄屹站近一步,浑身浓郁的成熟气息向她包围,指尖发痒,似有若无地划过她烫意显著的左耳廓,玩味地建议:“考虑一下我?”
久违的动手动脚,苏嘉距离心脏更近的左耳生出一阵密密匝匝的酥痒,这股强烈的感觉顺着四肢百骸游走,战栗了全身。
她下意识地用空出的那只手去捂,凶恶地瞪他。
然而纪玄屹毫不在意,似笑非笑,颇有闲情逸致地看她在自己手里,想炸毛想逃脱,却无能为力的憋屈样儿。
苏嘉气结,怒目直视他自有乾坤,惊心动魄的蓝眸,按耐下内心深处,情不自禁翻滚的悸动。
她明媚一笑,狡黠地回:“你太老了。”
第73章 上课
酒吧这等一听名字, 就可以想象何等喧嚣的场地,今夜却因为给一个人包了场,破天荒地充斥寂静。
周边毫无干扰,清楚地耳闻她的回话, 纪玄屹得意忘形的神情稍稍化为错愕。
片刻后, 他非但不恼, 反而牵出薄笑:“终于又会和我说笑了。”
要知道过去两个月,苏嘉不是对他视而不见,就是寒脸相向,小狐狸一样的俏皮打趣恍若隔世。
苏嘉自以为嘚瑟了一把, 不料重拳又是打在了棉花上,还被反将一军。
她哑然须臾,不服气地反驳:“谁和你开玩笑了, 我说的是事实。”
纪玄屹唇边的笑意继续蔓延,幽沉的双眸都有了亮度。
她如此和他吵闹, 调侃他的年龄,像极了两人在这座不夜城内, 初相识的那段时间。
那时一切都在升温, 朝好的方向奔赶。
苏嘉眼睁睁瞧着他笑得越来越开怀,一脸茫然,不明白有什么好笑的, 暗叹老男人愈发难以琢磨了。
不过她没打算深究,左胳膊发力, 欲要甩开他。
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 前方不远处传来寻找她的声响:“苏嘉, 苏嘉!”
“跑去哪里了?怎么出去这么久,还不回来?”
焦急的清脆男声, 出自黎烁。
纪玄屹当即收敛喜色,不耐地皱起浓眉。
他趁苏嘉拼命推脱之前,拽紧了她的胳膊,向斜侧面的岔路拉去。
猝然转换地点,苏嘉懵了,下意识想要叫喊求援。
可是注视前方那个只有半步之遥,好看的后脑勺,她就闭嘴了。
和前任拉拉扯扯,牵连不清的场面,苏嘉不太愿意让第三个人瞅见。
最关键的是,出来找她的人是黎烁,他如若和纪玄屹正面撞上,保不准又是一场狂风怒号。
纪玄屹举止迅捷,将她带入了另外一个隐藏在偏角,不起眼的包厢。
关上房门,苏嘉一把甩开他,第一个念头便是和他拉开距离,开门出去。
奈何纪玄屹总是能预判她的所思所想,修长的身姿赶早一步,挡去了门前。
他线条走势清晰锋利的下颌轻抬,朝左侧示意:“先过生日。”
苏嘉不由随之扭头,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房间别有洞天。
面积远在姚林下预订的包厢之上,运用颇多白色和鹅黄色的气球,搭配彩带、小串灯,以及“happy birthday”的字样,营造出浓郁的庆生氛围。
墙角似乎堆放着暂时不能展示的物件,有丝绒布匹严谨地遮盖。
不开主灯的室内光线略暗,苏嘉隐在昏沉处的黑长眼睫迷蒙地眨动,暂且呆立。
茶几中央摆放了一个以明艳的油画质感为基调,用奶油刮刀出朵朵繁盛向日葵的蛋糕。
纪玄屹过去拿起圈好的生日礼帽,双手举高,放到她的发顶,虔诚郑重得犹如为女王加冕。
僻静安全的空间,完完全全属于他们二人。
纪玄屹似水柔情的眼眸注视着她,可算是有机会当面说出:“嘉嘉,生日快乐。”
苏嘉顶着轻飘飘,随时可能跌落的生日礼帽,神色微怔。
纪玄屹含笑提醒:“蛋糕都买了,不去试试味道?”
苏嘉扬手要去拿下生日礼帽,纪玄屹抓住了她的手腕,音色宠溺地哄:“嘉嘉乖。”
一只手又到了他的掌控范围,苏嘉使眼刀子斜他。
纪玄屹浅笑回之,固执己见地牵她到茶几前,在蛋糕上逐一插好十九支蜡烛。
苏嘉瞅着他一系列行为,面无表情地说:“我吹过蜡烛,许过愿望了。”
纪玄屹耳膜又似被尖针利刺扎中,重复播放她先前在他们包厢,大声喊出的第三个心愿。
他面色僵了一瞬,换上认真的口吻:“说出来的,都不作数。”
他拨开打火机,高窜的火舌一一去触引线。
苏嘉有些无语,索性顺了他的意,闭眼对着全部点亮的蜡烛,默许了一个愿。
须臾再睁眼,她一口气吹尽烛火,迎着升起的寥寥青烟,任性地说:“现在作数了。”
纪玄屹打量着她明媚出挑的脸庞,知道她刚才许下的,仍然是那一个。
他浅浅笑开,话题又回到在过道的时候:“行啊,你找我。”
苏嘉摘下生日礼帽,放回茶几:“你觉得我们还可能吗?”
“当然。”纪玄屹毫无犹豫。
眼前男人的执拗和自己不分上下,苏嘉无力与他为此争执,几次三番都是原地打转,不了了之。
她掉头要走,纪玄屹赶忙说:“还没拆礼物。”
他快步迈去角落,揭开那张丝绒绸布。
苏嘉余光瞥见,不禁止住了急促的步伐。
那里整齐排列了数个礼盒,大大小小,包装不一,画风或卡通或甜美或森系,应有尽有的感觉。
纪玄屹说:“从你出生到十九岁的生日礼物,一共二十份,都在这儿。”
苏嘉天生偏狭长的狐狸眼都瞪成了圆形,“你准备这么多干嘛?”
纪玄屹有理有据:“以前不是没遇见吗,没能陪你过每一个生日,只好在今天补上。”
苏嘉大致默数,累积成山丘的礼物堆,绝不只有二十份。
纪玄屹看出她的迷糊,想起来说:“哦,还有十九个是儿童节的。”
苏嘉不解地瞅向他,他去拿了最上面的一个过来,推上前:“今天也是儿童节。”
“我早就超出了过这个节日的年龄。”苏嘉瞧着面前包装可爱的礼物盒,莫名记起小学时,苏建川和彭淑芬都会在这一天,带苏杰去买小玩具。
他们会以她是姐姐,理应让着弟弟,帮衬家里为由,节省下她的那份。
同时他们还经常忘记,这也是她的生日。
纪玄屹定格在她身上的眸光,盛过奶油蛋糕的柔软:“在我这儿,你可以一直当小孩,一直过儿童节。”
缱绻含情的话音仿若潺潺流水,晃荡的涟漪,看似柔和,实则颇有力道地冲刷着苏嘉。
令她原本就是在强作镇定和决绝的神情,接连生长裂缝,濒临决堤泄洪。
苏嘉无法再待在他的视线范围,重新迈动脚步。
纪玄屹没追,但略带苦涩地问:“礼物都不收啊?”
苏嘉握上门把手,扭动之时,最后望了眼那些礼盒,数量比姚林下他们所有人送她的加起来还要多。
她若是抱回去,那还能得了,一定会被八卦个底朝天。
苏嘉转开门把手,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门口。
纪玄屹磁性迷人的嗓音追在后方:“行,我先给你收回家里,你以后来拆。”
苏嘉脚步加快,逃命似的,接近他们包厢门口,遇上了徘徊在外面,一心找她的黎烁。
他担心地问:“你去哪里了?”
苏嘉躲闪的余光飘去侧面,唯恐纪玄屹追过来,含糊不清地回:“就去了一趟洗手间。”
黎烁若有深意地盯她片刻,终究没有细问,咧开灿笑,让她快进包厢。
离开一二十分钟,苏嘉再度坐回闹腾的人群中央,默不作声地端起一杯冷饮,猛灌了一大口。
附近的姚林下和周渊见此,悄悄交换目光,机灵地携手缩向偏角,以防被她拉去质问。
外出这一趟,有眼力劲儿的都能瞧出苏嘉的状态变化,明明是寿星,是今夜毋庸置疑的主角,却宛若置身事外,神游九霄,连普通的旁观者都称不上。
加上第二天还要上课,玩过了十一点,姚林下便提议打道回府。
苏嘉同几个室友手挽手走在最前面,身后的男生们主动帮她抱着大小不一的礼物。
她站的是边缘,眼尾不听使唤地乱散,在一个昏暗的岔路口,框住了一抹可疑的暗影。
不需要看得太清晰,苏嘉已明了了对方的身份。
她嗔怪地斜他一眼,急忙摆正视线,专注地听姚林下和明莉讲笑话,生怕被人发觉端倪。
坐上回校的出租车,苏嘉才看见,手机进来一条短信:【偷偷摸摸,还挺刺激。】
苏嘉:“……”
她腹诽了好几句,刺激个大头鬼啊。
这个生日过得欢喜又有意外,苏嘉夜间做梦都在回顾,在深入探索,那个人准备的三四十份礼物,分别是些什么。
然而,从现实衍生的梦境似是会受到来源的影响。
现实中,苏嘉没有收下、拆开那些礼物,幻梦里,她刚要打开第一个,就被烦死人不偿命的闹钟叫醒。
黄粱一梦,终是缥缈的虚幻,终是不可圆满。
苏嘉关闭闹钟,睁大双眼,仰面躺在床上,怅然若失地盯了天花板两三分钟。
坐起身时,她已然压下了交集的百感,若无其事地去上课,去泡图书馆。
北城的初夏常有微风相伴,温度还算适宜。
这天上午,苏嘉穿着简单的白T和直筒裤,独自从图书馆赶去法学院。
提前了十分钟左右,教室还有前一个班的学生在上课,于是她捧一本专业书,坐到教学楼前的庇荫花园。
她垂眸阅读几行,抬头默背,突地望见斜前方,连通艺术学院的道路上,两个模样有四五分相似的女人朝她抛了一个古怪的眼神,随即脚步一转,向她走来。
是岳巧巧和岳湾湾姐妹,妹妹亲昵地挽上姐姐的胳膊,又恢复了上学期的情深义厚。
姚林下猜得没错,经过岳巧巧好几个月的软磨硬泡,岳湾湾终是选择了和好如初。
她们八成也是因此,想故意来她跟前兜一圈,好好显摆。
苏嘉觉得有些好笑,饶有兴味地,直直地看着她们步步靠近。
可一个自侧面而来,步履匆匆的身影赶在她们之前,率先闯入了苏嘉的近处视野。
骤然被挡了小半日光的苏嘉稍稍讶异,仰头一瞅,对上了纪玄屹绝无仅有、深刻如画的眉眼。
他一改寻常工作日的正式打扮,脱掉端方禁欲的西服,换上纯白色的短袖和牛仔休闲裤,踩一双黑白撞色的板鞋。
他不经过分打理的发丝自然垂在额前,柔软蓬松,添了好几分少年人的朝气蓬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