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意被心腹恭维引导几句,他就公然显摆:“岳湾湾那个小妮子可不是愚蠢吗,被我睡了那是她的福分,还敢和我叫板,不过你还别说,小辣椒挣扎,哭着闹着求我不要上她的时候,更带劲儿。”
心腹贼笑,使劲儿吹他几句,把他吹得飘飘然后,好奇地问:“听说那两个小妮子前两天在街上差点被人捅,是您出的妙招?”
杨永志饮了一杯酒,仰头大笑:“是啊,那个人就是我派的,但他们拿不到证据啊,纪玄屹的女人算个屁,岳湾湾算个屁,我就是强了她,还强了两次,她能把我怎么着?哈哈哈。”
也许是他过于自大猖狂,也许是他过于信任心腹,以至于暂且忽略了现实尔虞我诈,聪明的人都会未雨绸缪,观望风向。
他不过一棵外强中干,即将大祸临头的老树,总有猢狲会跃下枝头,自寻出路。
一段记录他大言不惭的吹嘘录像和该心腹提供的证人证言经过纪玄屹和苏嘉的手,已被岳湾湾作为新的证据,递呈给法院,以此重新上诉。
苏嘉,岳湾湾和安慧再次聚集在一起,纪玄屹那边也进入收网阶段,双方夹击,杨永志插翅难逃。
一审开庭定在又一年的初夏。
虽然不是苏嘉主导,但这是她参与的第一个案件,会作为安慧的助理陪同出庭,她尤其重视且忐忑。
一大早,纪玄屹提前起床,给她准备好一套正装,搭配之前送她的黑高跟。
“不紧张,我们嘉嘉肯定没问题。”纪玄屹捧起她的脸颊,浅浅亲了亲。
苏嘉扬起一个甜笑,重重地点头。
过去数月,岳湾湾那条实名检举在网上造势很大,收到了来自五湖四海的网友们的鼎力站队和加油鼓气。
苏嘉还接到一条源自南美洲的消息。
姚林下要她大胆去做,尽力而为。
苏嘉知道她和周渊在南美爬山涉水,浪迹丛林,过得还不错,也放心。
杨永志身份不低,加之网络舆论的原因,此次开庭受到了广泛关注,法院外面聚集不少记者。
苏嘉由纪玄屹送到,和岳湾湾、安慧汇合,穿过层层长.木仓短.炮,才得以入内。
官司打得不算一帆风顺,杨永志重金聘请的辩护律师不是简单角色,巧舌如簧,专门去钻法律的空子。
但在经验老到的安慧的掌舵之下,她们这边抛出的铁证如山,不止强.奸岳湾湾,还有纪玄屹搜集到的杨永志买凶伤人,早年为了累积原始资本无恶不作,拐卖妇女儿童,组织卖.淫,甚至对不服从的女性进行奸.杀。
斑斑恶行,数罪并罚,杨永志一审被判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苏嘉、岳湾湾和安慧心满意足,结伴走出法院,被记者们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三个人分别接受采访,岳湾湾面向镜头,展露了半年以来,难得轻松的笑容:“我首先感谢安教授全心全力的无私帮助,没有她,我恐怕坚持不到今天。”
“当然,我更感谢带我找到安教授的苏嘉,是她在事发之后,立即提醒我收集证据,支持我维护自己的权益,让我一步步地看到希望。”
另一边的苏嘉自然被问及当初为何那般理智冷静,会一路力挺岳湾湾。
苏嘉微微低眸,踟蹰地沉吟片刻。
她再掀起眼帘,直面被无数双眼睛推到跟前的摄像头,淡然自若地出声:“我曾经有过相似的经历,特别清楚遇到这种事,会多么痛苦煎熬。”
“我希望不会再有女生惨遭类似的意外,假如你不幸经历,请相信这绝对不是你的错,法律会还你一个公道。”
话音未落,她透过记者间的缝隙,望见人群外围。
身形颀长的纪玄屹单手抱有一束奶油向日葵,揉汇浅夏的明亮,冲她弯眼。
苏嘉结束采访,同安慧,岳湾湾告别,小跑过去,一头扎进那份幽雅静谧的檀木香。
纪玄屹单臂接住她,揉揉脑袋:“嘉嘉真棒。”
苏嘉全然没了法庭上的严肃和镜头前的沉稳,回归本真,笑得没心没肺。
纪玄屹送出向日葵,牵起她的手,驱车离开。
后座上,苏嘉蹬掉高跟鞋,靠着纪玄屹的肩,闲来无事,乐呵地去数怀中向日葵的花瓣。
纪玄屹划拉了两下手机,忽地说:“我爸妈叫我们晚上回大宅吃饭。”
闻此,苏嘉专心致志数花瓣的思路登时被打断,不自觉地压平了翘起的唇角。
纪玄屹明白她在愣怔什么,宽慰道:“既然我爸妈叫的是我们,他们便已经把你当准儿媳看待了,不会为难你。”
苏嘉弱弱地“哦”了声,还是没有做好见家长的准备。
纪玄屹绝不会勉强她:“如果你不想的话,可以不去。”
苏嘉兀自思索几秒,摇了摇脑袋,“去吧。”
既然她决定和他重新在一起,总要面对这些。
要是长辈第一次主动邀请,她就找借口推脱,也太失礼了。
如此,苏嘉回君悦庭换了一条乖巧得体的过膝小白裙,拿上纪玄屹推荐的礼物,在黄昏时分,前往纪家大宅。
头一回涉足偏中式风格的别墅,见到纪玄屹的父母,苏嘉难免惶恐不安。
纪玄屹始终握住她的手,即将迈入庭院时,极轻地在她掌心画了个圈,低声说:“不怕,有我。”
苏嘉抬眼,迎上他冰蓝的眸光,下意识弯了弯唇。
她再度平视前方,出乎预料地撞见一双蓝得更为透彻明媚的笑眸。
纪琳金发碧眼,面庞白皙立体,典型的俄罗斯美人。
她衣着复古风格的收腰连衣裙,优雅从容地推开大门,挥手招呼他们:“进来啊。”
苏嘉和纪玄屹对视一眼,走到近处,礼貌地唤:“阿姨好。”
“你好。”纪琳比她预想的亲和,从纪玄屹手中拉过她的手,带着往里走。
纪玄屹瞅瞅瞬间变得空落落的右手,说笑:“妈,您和我抢人啊。”
纪琳嗔他一眼,一门心思问苏嘉:“听小屹说,你学了俄语?”
苏嘉小步子跟在身侧,落落大方地回:“对,当初学着玩的。”
纪琳立即改说俄语,语速中等,苏嘉还算能跟上,有条不紊地回应。
聊了几句有的没的,纪琳笑容可掬:“好久没人陪我说家乡话了。”
苏嘉大胆道:“如果阿姨需要的话,我可以常来陪您。”
“好啊。”
纪琳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她的一言一行,有些明白为什么挑剔的小儿子会那样喜欢她。
不卑不亢的可爱姑娘,相处起来,有沁人心脾的熨帖。
也不枉费她磨破嘴皮,劝说纪东阳好几个月,令他牵强松口,试着做一回开明的家长,尊重儿女喜好,不要再制造凑合。
对比起纪琳,纪东阳要威严得多。
双方在客厅遇上,他四平八稳地坐在主位,问的第一句话就相当公式化,有上级对待下级的居高临下:“你就是那个一直在和杨永志叫板,一心想掰倒他的?”
苏嘉站姿都端正了几分:“叔叔,我只是做了在法理上,正确的事情,至于对方是谁,一点也不重要。”
纪东阳淡漠地审视她,“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苏嘉坚持一个观点:“公理面前,人人平等。”
纪东阳静了须臾,继而站起身,走向餐厅:“开饭。”
有长辈在场的用餐气氛算不上轻松自在,但也称不上压抑,在苏嘉能够接受的范围内。
晚间临走时,纪琳交给她一个一看就奢华高档的礼盒,微笑说是见面礼。
道完谢,提着礼物出门,坐去车上,苏嘉才长舒一口气。
纪玄屹捏捏她细腻的小手:“现在放心了?”
苏嘉捣蒜似地点下巴。
她瞧得出来,虽然纪东阳对她有所顾虑,不算喜欢,但应该不会反对。
不过另一件事又使她忧虑迷惘。
改天,安慧找到苏嘉,明确说:“这个案子你全程跟进,踏实认真,我相信依照你目前的努力程度,保送本校研究生不成问题,将来跟着我,主攻刑事这块儿,你看怎么样?”
选择哪个细分方向,苏嘉当年在填报高考志愿时,就做了决断。
她一门心思想走商事,一直也是朝着那个方向迈进,此次涉及了刑事案件,不过是偶然。
但出奇的,苏嘉没像初次和安慧谈论这方面一般,即时言明态度,而是回:“谢谢教授抬爱,我考虑一下。”
因此,后面两日的茶余饭后,一有闲工夫,苏嘉就双手托腮,或呆坐或注视窗外,出神地思索。
直至又一轮残阳斜照,苏嘉背上挎包,走出教学楼,一位妆容大气,身穿干练职业套装的女人候在花坛边。
是久日不曾打过照面的赵青。
她瞅见苏嘉,踩着细高跟走近,递上一杯奶茶:“学妹,有空聊几句吗?”
苏嘉听闻她的称呼,微有一怔,接过奶茶,染上有礼的微笑:“谢谢学姐,好啊。”
赵青同她沿着花坛边的石子小径,在树荫下散步。
她们喝着同样的奶茶,闲扯了几句,赵青逐渐拐上正题:“你应该知道,我也是安教授的学生,我毕业后的一两年,尤其嫉恶如仇,为了侦破一桩杀人案,可以没日没夜,不吃不喝。”
苏嘉小抿一口奶茶,试探地问:“那你后面为什么转行了?”
“官司打赢了,被报复了。”赵青平静地说,“他们报复我就算了,但差点害到我爸妈。”
苏嘉自身经历过一回威胁,不意外,也很能理解她的转变。
赵青:“我妈重伤,被推进手术室抢救的几个小时,我真的怕了,彻底明白自己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不想也不敢再去面对那些穷凶极恶。”
苏嘉轻咬住吸管,低下了眼帘。
她有些难过,为赵青,为千万律师。
“律师是个高危职业,刑事律师更是,我相信不止我不一个人被报复过,但总有人在坚持,绝不退让,这都是个人的选择。”赵青娓娓而谈,一分为二,不做任何建议。
苏嘉走神地盯向路面,忽然想到自己从前为何抵触刑事。
因为十五岁的意外,她痛恨无良律师,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法律。
可她又不能完全过得了内心的坎,只想远离刑事,最大限度地避免接触到相近案子,以免触景生情,牵扯痛楚。
但时至今日,苏嘉在岳湾湾一案中摸爬滚打,敢于当众讲述过往,还有什么不能直面的?
上个暑假的实习经历,切实地告知,她实则不喜欢商事,不喜欢那些商业饭局上,虚与委蛇的推杯换盏。
不如推翻重塑,熔为一把利剑,直插最为险恶的人性。
虽千万人,她往矣。
苏嘉双眸愈发黑亮,抬头迎视前方,盛极一时的落日熔金中,纪玄屹不知何时现身,身披浅薄的光亮,稳步走近。
赵青同他打了一个招呼,示意苏嘉两眼,先行一步。
苏嘉瞅瞅她的背影,又瞧向纪玄屹,蹦近一步,歪头问:“赵学姐是你找来的吗?”
纪玄屹去牵她的手,“看你最近纠结。”
苏嘉笑着与他十指相扣,欢喜地说:“现在不纠结了。”
所有的所有,都不纠结了。
纵然栉风沐雨,百折千回,她还有他。
忙活一场官司,苏嘉错觉这学期如光飞逝,眨眼就到了暑假。
她和纪玄屹计划飞一趟海城。
因着那个官司,她没能好好庆祝二十岁生日,纪玄屹说要在海城给她补过。
上飞机之前,纪玄屹接到两条消息。
一是伴随杨永志入狱,杨氏集团四散拆解,宣告破产,纪源趁机会接下他们不少资源。
二是苏嘉的亲生父母又冒出了状况。
他们成功拿到了一笔可观的拆迁款,但被不争气的儿子祸害,偷去赌博,输得血本无归,可谓是一朝回到了解放前。
纪玄屹及时告诉苏嘉,她反应平平。
她不曾过问过那笔拆迁款,就是想以此了断。
既然这样的话,他们是富是穷,是生是死,都与她无关。
纪玄屹明了她的想法,抱住说:“好,我不会再让他们打扰你。”
之于海城,这座一听名字,便知道是以海闻名的城市,苏嘉从前对它的盼望,仅仅只有海。
不过当下,她因为一个人,多了别的期待。
时隔近一年,苏嘉真正踏足海城,来到曾在视频中见过的海边城堡。
亲眼所见是比借助镜头,更恢宏梦幻的存在,极具少女心的粉蓝色调的外墙,得以日光拥簇,宛若有精灵飞出,欢脱地发出邀请。
推开富丽的大门,室内无论是硬装还是软装,都匹配了外墙的复古欧式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