佣人看见宋然下楼来,礼貌地询问了一下:“宋然少爷您醒了,要一起织吗?”
毕竟之前宋然可是样样都要照着李昊学的,
宋然头不舒服,心里又装着事,毫无头绪,很焦躁,根本静不下心来,哪里还有什么心思织围巾。
他淡声问:“尹春呢?”
闻言,刚才一直都没抬头的李昊突然抬头看了宋然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去,看似面色如常,实则手上勾花的动作都慢了下来,不动声色地听着,等佣人回答。
他也想知道尹春到底做什么去了。
佣人恭敬地回复:“小姐去医院探望宋年少爷了。”
李昊动作一僵,宋年生病了?是真生病,还是装模作样想让尹春心软?
他心底顿时勾起一丝焦躁,尹春会心软吗?人一般不愿同生病的人计较,万一宋年借机博取怜惜,尹春心软了怎么办?
李昊心里百转千回,宋然却惊讶问道:“医院?”
“宋年怎么了?”
佣人不再多说:“这我就不太清楚了。”
宋然巴不得宋年出事,宋年病死了才好呢,那他就是父亲唯一的儿子了,宋年也没办法再欺负他!
宋然自然是有IG的,但他刚醒就急匆匆下来寻尹春了,根本还没来得及看手机。
知道尹春去哪里了,宋然没那么焦躁了,现在只要等她回来质问她就好了,到底为什么给他下安眠药。
宋然坐下来和李昊一起织围巾,李昊速度明显慢下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棒针也总扎到指腹,虽说是木制的,扎不透皮肤,但十根手指指腹也被扎的通红。
宋然等了许久,都没能等到尹春回来,却等来了宋家的人来接他。
宋然问:“是父亲吩咐的吗?”
“是的,请您收拾东西,尽快和我们走。”
宋然声音淡淡的,面色有些倔强:“什么事这么急,竟连一晚上都等不了,现在就要接我回去。”
“我还有事没做完,你们先回吧,明天再来接我。”
“请您不要让我们难做。”
宋然在尹家,不说别的,最起码佣人们对他都是毕恭毕敬,只有宋家的人这般不将他放在眼里,连说话都是半胁迫。宋然不愿在李昊和尹家佣人面前丢了面子,冷冷质问:“我不走又怎样。”
为首的人一抬手,身后的保镖直接将宋然拖走了,临了还向坐在沙发上织围巾的佣人和李昊微微颔首:“抱歉,打扰了。”
佣人尴尬的不知所措,李昊面上没什么波动,但心里也难免感叹一句,学人精终于走了。
对了,从昨天到现在也没看见晋准。
难不成晋准也走了,可他的衣服鞋子腕表什么的都还在啊,也没人来取,应该只是暂时离开吧。
这样说,从最开始的三个人,到现在别墅里只剩他一个人了。
李昊唇角微微翘起。
佣人注意到,温声询问:“您是想到什么趣事了吗?”
李昊摇头,笑着摸了摸围巾上的鹅黄色小花,声音温和:“没,就是觉得我好像进步了。”
佣人夸赞:“是啊,您确实进步飞速,现在织的围巾针脚已经很细密了,还能绣花了。”
李昊有礼貌又谦逊,佣人对他观感很好,继续夸赞:“我听先生说您画画也极具天赋,您这双手还真是巧,能画画又能绣花,您今天织的这条围巾小姐一定会喜欢的。”
李昊:“希望吧,希望小……小姐会喜欢。”
他下意识想喊小春,但好在克制住了。
宋然被带走许久,尹春依旧还没回来,她去找尹母一起用晚餐了。
第二个回来的是尹父。
他回来之后看见李昊在织围巾,拿起来瞧瞧,摸了摸边角绣的鹅黄色小花,极为爽朗地笑了两声:“好好好,好孩子。”
尹父一向温和儒雅,很少有这样开怀大笑的时候,显然对李昊如今的识相很满意。
他让佣人暗中培养李昊,每天都是这些课程,李昊这孩子聪明,一天或许察觉不出来,但两天他一定能猜测到他的用意。
他既然没来向他请辞,没说要离开,甚至还在继续学习针织,厨艺,那就是默认了。
正巧今天科学高中的老师打电话来问他李昊想要申请的大学,今天确实是个好时机和他摊牌。
尹健放下围巾,拍了拍李昊肩膀:“跟我到书房来一趟。”
李昊点头,将围巾收起来,暂且交给佣人:“您先帮我拿着。”
随即就跟着尹健一起去了书房。
之前他去过Spring艺术馆的尹健办公室,但尹健在家里的书房,他还是第一次来。
其实尹健要同他说什么,李昊心里隐隐有预感,所以难免局促。
他知道他走这条路,没有回头的机会,他大概知道他未来会变成什么样的人,正是因为知道,清楚,所以他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才格外煎熬。
尹健也没卖关子,开门见山:“今天科学高中的老师给我打电话了,本来今天是要做升学商谈的,但你没去学校,所以他直接打电话给我询问你想要申请哪所大学。”
“我听听你的想法。”
李昊沉默着,尹健也留给他充足的思考时间,他想知道李昊真实的意愿,是否真的想好了。
良久,李昊终于开口,却没正面回答尹健的问题,他说:“伯父,我想留在小春身边。”
尹健沉思:“留在小春身边……?”
他了解自家女儿,说实话她没有什么特别想要做的,申请哪所大学,学什么也无所谓,主要是名声要够响,能给她镀金,让别人一看就觉得她光鲜又优秀。
尹健笑笑,当即给尹春打电话。
李昊站在一旁默默听着。
电话那边尹春正和尹母在高级餐厅吃饭。
“喂,父亲。”
尹健声音温和,假意关心几句,才切入正题:“小春啊,最近到了升学商讨的时候,你想好要申请哪所大学了吗?是想出国还是留在国内?”
“或许去国外院校学美术如何?你不是一直在画画吗?”
尹春声音温软:“父亲,我不想出国,打算申请首尔大。”
首尔大自然好,只是尹健想着的是一定要把李昊送出国的,去国外正统的美术院校,天赋加学院派培养,这样将来也好包装他。
尹春聪敏,又经历好几个周目,尹健在琢磨什么,李昊又是如何想的,她一清二楚,反正这周目她是注定要和李昊结婚的,懒得再同他们绕圈子。
“我知道父亲的打算,我同意,您大可放开手去安排,就和李昊说,等他从国外回来,我们就结婚。”
尹健开的免提,不光他听的明明白白,李昊也听的一清二楚,他脑子一片空白,仿佛踩在云端上,飘飘浮浮。
尹春说……会和他结婚。
是他,不是别人,不是宋年,而是他。
尹健满意地挂断电话,趁机询问:“我送你去国外的美术院校如何?”
李昊只觉得尹健的声音由远及近,不可抑制地钻进他耳朵里,伴随着砰砰作响,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他听见了自己的回答:“好,都听伯父的。”
他在唇齿间将尹春的话咀嚼无数遍,热烈又急切的愉悦使他心尖滚烫,眼睛格外亮。
李昊想,他心甘情愿。
第107章 送走了
宋年在医院没闲着, 他要在出国之前把宋然处理掉,如尹春所说,他没必要将李昊放在眼里, 捏死他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尹春说他和他云泥之别,李昊不配他放在眼里。
宋年是个很高傲的人, 他也了解尹春,她既然这么说了, 那一定是看不上李昊的,李昊再怎么蹦Q也不过小丑一个。
现在最先要处理的是宋然, 这个贱人,那天隔着雕花铁门撞见宋然在尹家别墅里浇花, 他打电话时说的那些话,宋年午夜梦回想起都恨的牙痒痒,他这个低贱的私生子竟敢觊觎小春, 还说他抓不住小春的心!
贱人!谁给他的熊心豹子胆!
光是回忆回忆,宋年额角青筋都冒出来,怒火攻心,
他派了人去处理宋然。
只可惜宋理事长快他一步,先把宋然从尹家别墅接走了。
宋年此刻还毫不知情,直到第二天早上,他派出去的两个保镖回来,他以为事情办妥了, 气定神闲地淡声询问一句:“可是都处理好了?”
两个保镖神态踌躇, 支支吾吾的不说话,看起来似乎发生了什么意外。
宋年拧起眉头, 刚要咒骂质问,两个保镖身后紧跟着又进来一个人, 不是宋理事长又是谁。
看见他父亲的那一刻,宋年心中大概有数,为何两个保镖会是那副表情了,他脸色当即沉下来,父亲护着那个野种!
这个念头一起,宋年脸上阴云密布,眉眼更阴鸷了,看向宋理事长的时候一副桀骜不驯的不忿模样。
宋理事长挥挥手,两个保镖意会,匆匆离开。
两父子这是要说体己话。
保镖顶着宋年阴鸷的视线早就待不下去了。
他们离开后,病房里只剩父子二人,病房门紧紧关着。
宋理事长走到床边坐下,原本意气风发的财团掌舵人如今也添上几分风尘仆仆,神态难掩倦怠。
事到如今,宋年闯下滔天大祸,宋理事长依然愿意纵着他,宠着他,为他收拾烂摊子。
他盯着宋年头上缝了针的伤口,眼里心疼之意溢于言表,抬手似乎是想摸摸伤口,却被宋年避开了,甚至拂开他的手,讥讽道:“父亲不是护着那个野种,来看我做什么,把我赶去国外,只留那个野种在您身边,正遂了您的愿!”
宋理事长早就料到宋年这脾气,好在小春率先提醒他,他比宋年先一步接走宋然,否则又要出事!
宋年说话这样阴阳怪气,别扭至极,宋理事长也不生气,就算有气看见他头发被剃光,头上缝了好几针,脸色苍白的模样,也全都消了。
他的儿子哪里受过这样的苦,遭过这样的罪,他的儿子一向高傲体面,不可一世。
宋理事长开口解释,声音沉稳:“我把宋然也赶去国外了。”
“谁也越不过去你的位置,你在父亲心里永远是第一位,知道吗?”
“年儿,别胡思乱想,在国外避避风头,晋准这边的事父亲会处理好的。小春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孩子,虽说你们现在解除婚约了,但我看她对你不是全然绝情的样子,否则也不会来医院看你了,所有的不愉快都会随着时间淡化,说不定等你回国的时候,你们自然而然就和好了。”
宋理事长一向溺爱宋年,但当他闯祸时,又忍不住火气怒骂斥责,因此两父子之间大多时候剑拔弩张,很少有这样心平气和坐下来聊天的时候。
尤其是宋年现在很安静,宋理事长更是止不住话匣子。
“不过你这脾气也要好好收敛收敛,再长大就不能这么任性了,等你回国和小春和好,也到了该结婚的年纪了,再这样任意妄为,无所顾忌,小春哪里会放心嫁给你,要稳重些。”
宋理事长这番话彻底将宋年的毛捋顺了,他别扭地嘴硬:“我什么样子,小春都喜欢。”
他耳垂很红。
尤其是现在没头发,看着更明显。
宋理事长爽朗地笑了几声,这是他这些天难得的轻松时刻。
“好了,这两天就乖乖养伤,后天准备出发吧。”
宋年知道出国势在必行,但想到好久都看不见尹春,心情还是瞬间就低落下来,烦闷地嗯了一声。
公司那边还有事,宋理事长没办法多留,嘱咐完宋年就准备离开了,走到门口时,身后却又传来宋年的声音,他问:“父亲把宋然送到哪个国家了?”
宋理事长停住脚步,沉默几秒才回答:“澳洲。”
宋年去美国,他轻挑了挑眉,澳洲……
据他所知,那个野种的母亲就在澳洲的疗养院!
算了,一个野种,一个贱人能翻出什么浪花。
宋年变换了一副脸色,轻笑着:“父亲慢走。”
宋理事长无奈笑笑,抬步出了病房。
昨夜,李昊一整夜未睡,根本睡不着,所有对未来的不安焦虑都被喜悦压过,越来越清醒,没有一丁点睡意。
他躺在床上,竖起耳朵,不敢分神,仔细听着走廊的动静。
他想等尹春回来,看看她,虽然隔着电话他将尹春的承诺听的一清二楚,可他还是想当面看看尹春的神态,表情。
想要再次确认,她说的是否是真的。
李昊总觉得自己现在仿佛置身云端,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不踏实,怕是一场梦。
终于,快要十二点的时候,他听见的细微轻巧的脚步声,李昊噌的下床,向门外奔去,他猛地打开门,和刚从楼梯转角上来的尹春对上视线。
尹春没回来的时候,李昊盼着她能早点回来,他有好多话想和她说,但此刻撞进她清透黑亮的瞳孔里,却神色怔怔,脑海一片空白,不知要说些什么。
他僵硬地抬起手,挤出一抹不太自然的微笑:“小春,你回来了。”
他匆匆推开门出来,有些风风火火,自尹春认识李昊以来,风风火火自这个词就和他不沾边,他一向沉稳。
她踩着高跟鞋,从楼梯上走上来,一步一步靠近他,轻声细语的开口问他:“等到现在就是为了和我打声招呼?”
李昊沉默下来,他发现他面对尹春时,没有勇气问出口。
怕她说那只是句玩笑话。
他艰难的解释:“不只是……”
但多余的话,他又说不出来,脸红的快要滴出血来。
尹春笑笑,面色柔和,她凑近他,对着他轻轻巧巧地喊了声:“老公。”
李昊身子霎时绷紧,僵硬地像块木头,脑海里一阵一阵地眩晕,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他盯着尹春,眼底压抑着太多情绪,涌动撕扯,他喉结下意识上下滚动了两下,嗓子发干发紧。
李昊听见自己嗓音喑哑滞涩的吓人,他艰难地问:“小春,你叫我什么?”
尹春柔笑:“等将来我们结婚了,我就这样叫你啊,让你先适应一下。”
巨大的欢喜如潮水一般将李昊淹没,拖着他无限下坠。
他垂在身侧的手在抖,沉默许久,他真诚地询问尹春意见:“小春,我能抱你一下吗?”
尹春唇角弯了弯:“当然可以。”
她就站在他面前,等着他拥抱。
李昊垂在身侧的手攥成拳,又松开,反反复复。
良久,他才伸出手缓缓将尹春揽进怀里,只是轻轻抱了一下很快就松开。
发乎情,止乎礼。
他的脸很烫,她穿的挂脖连衣裙,脖子上只缠了一条细细的带子,雪白圆润的肩膀,还有蝴蝶骨都露在外面,他拥抱她时,手指甚至都不敢碰到她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