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十没理他,黄山像个碎嘴子一样又问:“哥,上次那个小仙女今天怎么没和你一起啊?她人呢?”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周十步子迈得更大了,“把嘴闭上。”
第41章 好好干,长个
人来人往的小镇街头,周十坐在矮凳上吃着凉粉,一双长腿无处安放,对面是脸埋在碗里,粉吸溜得欢快的黄山。
天热,头顶的遮阳棚的帆布有些破了,太阳有点晒,周十没黄山那么好的食欲,他放下筷子,擦了把额头的汗,从裤兜里拿出赎回来的那只表,看着看着有些愣神。
他手指摩挲着表盘,眼睛无神的盯着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黄山吃完一碗凉粉,满足地咂咂嘴,抬头见周十碗里的粉都没怎么动,人却在发呆,他伸手过去在周十眼前晃了一下,“哥,你怎么不吃啊?”
周十没什么情绪,“不饿。”
别看黄山人瘦又矮,但他饭量可不小,他一点儿也不嫌弃周十吃剩的,“你不吃我吃了啊?”
周十仍盯着手里的表,“嗯。”
黄山把他的碗端过来,一边吸溜着粉一边看着古怪的周十。看了几眼后,他才发觉周十手里的表看着怎么那么眼熟啊。
黄山顾不上吃了,吃惊地问周十:“哥,这不是之前那个网站里的表吗?你,你哪来的?”
十六万的表啊,他们这的土老板大概都没有这么贵的表吧?黄山心里嘀咕着,忽然脑袋瓜子一转,不等周十回答,抢先又问道:“哥,你不会是从哪个游客手里顺来的吧?”
他做贼似的压低了声音,眼珠子乱转生怕别人知道似的。
周十抬手给了他一脑瓜子,把表放回裤兜里,“想什么呢?吃你的吧。”
黄山捂着额头嚎了一声,看周十那么宝贝的拿衣服擦了擦表才放进口袋,他又开始猜,“是那个小仙女送给你的吗?”
那个漂亮的年轻女人一看就和他们这儿的人不同,黄山心里笃定她是城里人。
周十点了一根烟,没回答黄山的问题,“快吃,吃完跟我去干活。”
他半眯着眼睛抽着烟,吐出的烟圈缭绕,整个人有一种迷离的感觉。
黄山看着这样的周十,心里不由又开始嘀咕,不仅个儿高,这张脸也挺让人嫉妒的。
周十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黄山就知道自己猜个八.九不离十了,他也是个识相的人,知道周十不喜欢他打听自己的私事,便也不再提那块表了。
认了个大哥,黄山就差把高兴俩字写在脸上了,不仅抢着付了饭钱,还任劳任怨地跟周十后面搬货去了。
周十拍了下他的肩,挑着眉揶揄一笑,“好好干,长个。”
黄山刚卸完肩头的货,手撑着膝盖正喘着气儿呢,冷不丁听到这个,他差点儿急眼了,“哥,你可是我大哥!”怎么能拿他的身高打趣呢?
周十又是一笑,转身进了仓库。
...
这一年里,周十的生活很充实,充实得没有多少时间来想桑澜初。只有在夜深人静躺在床上的时候,他才敢想她一会儿。
他怕存不够钱还债,怕阿婆的病复发,他怕功课复习得不够,怕去不了京北见不到她。他想的事有太多太多,要做的事也太多太多,他怕他努力的这一切,到头来只是一团泡影。
给周金才的那几千块钱,他很快就花完了,时不时和杨丽来家里闹一下,但周十再也没给过他们一分钱。桑澜初留给他的那一沓票子,他也没动过,连阿婆都没有告诉。
周金才来闹了几次,要么没要到钱和周十打了一架,要么见不到周十的人,最后都是骂骂咧咧又灰溜溜地走了。
只有周浩,会趁着周金才和杨丽都不在家的时候来找周十,想靠近他又不太敢,和他说几句话后结尾都会问一句,“哥,她...她喜...喜欢吃糖吗?”
周十知道他问的是桑澜初,他每次也都会很耐心的浅笑着回周浩,“嗯,她喜欢。”
没有人知道周十要去京北读大学的事儿,连阿婆他都没提,除了黄山。
周十没日没夜的打工,晚上还要抽出时间来温书,黄山光看着都替他感到辛苦,“哥,你是人不是铁,也不能这么造啊。”
黄山这段时间长了一些肉,但周十却又瘦了,脸颊的轮廓线更锋利了。
周十弯腰拿着铁锹翻着混凝土,本想直起身回黄山的话,但脑袋突然有一瞬间的眩晕,整个人晃了一下,随后胃里灼烧一样的痛。他弓着腰撑着铁锹,一手捂着胃部。
黄山见他不对劲,忙上前扶着他,“哥,要不去县医院看看吧,我看你都这样好几次了。
周十摆手,“没事,我就是中午吃得少了,休息一会就好了。”
黄山叹气,“哥,既然咱们要去京北,但你也得好好的不是吗?”
当初周十问他要不要和他一起去京北的时候,黄山是乐意的,他早想离开这个穷得让人心慌的地方,他二话没说拍着胸脯道:“哥,你去哪我就去哪,我跟着你。”
黄山不是没想过周十为啥一定要去京北那么远的地方,只是周十再没在他面前提过曾经那个像仙女一般的女孩儿。现在都快过去一年了,他就以为周十要去京北的事应该和她没有关系。
现在想来,周十这么拼命,肯定是为了什么。
周十坐在石板上歇息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黄山的话,等他胃不是那么痛了,他才和黄山说:“我饿了,去买些馒头来吧。”
他脸色有些发白,黄山真的挺心疼他的,于是就说:“哥,我们去吃顿好的吧,我请客!”
周十抬腿轻踢了他一下,笑着说:“别贫了,活还没干完,去吧,快去快回。”
黄山只得去买那没滋没味没馅儿的白馒头了,顺手还买了几包榨菜。
回去工地的路上,黄山遇到了梅朵。之前他和周十在镇上遇到过梅朵几次,从那时起他和梅朵也算是熟人了。
梅朵一看见黄山就盯着他手里的袋子,而黄山见到她就像老鼠见了猫,觉得这女人凶悍得很,赶紧把袋子藏到身后。
“藏什么呢?”梅朵走过来,一副审问的架势。
黄山是看出来梅朵对周十有几分喜欢的,但他也知道周十对她根本没那意思。他见着梅朵就躲,一来他觉得有点尴尬,二来也是不想让一个女人看轻了他们,觉得他和周十吃不起饭就吃馒头。
“没什么。”黄山昂着头,手还放在背后,就是不给她看。
黄山还真长了点儿个子,现在有一米七了,和梅朵一般高。
梅朵嗤了一声,和他平视,“切,又吃馒头了吧。”
黄山脸上有点挂不住,扭过头哼道:“那也和你没关系。”
梅朵推一把他,“别装了黄毛,带路,找你哥去。”
她力气大,黄山被推个踉跄,不服气道:“我不叫黄毛!你这个男人婆!找我哥有什么事?”
梅朵斜他一眼,“少废话,请你们两个饿死鬼吃饭!”
第42章 闷葫芦or水泥工
黄山拗不过梅朵,只得把她带到了工地。梅朵要请他和周十吃饭,也得等他们做完今天的工才行。
周十见到梅朵时,神情也没多少讶异,他朝她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他一边啃着馒头,一边拿着破了口子的搪瓷杯像水牛一样大口喝水。
他喝水时仰着脖子,梅朵不注意他上上下下滚动的喉结都不行,眼睛随意再一扫,他身上的衣服裤子都沾满了水泥灰,整个人看起来怎么说呢,脏帅脏帅的。
再看一旁和周十动作一致在啃馒头的黄山,梅朵给他们俩一个白眼,“你们几天没吃饭了?都想做猴啊?”
黄山嘴里嚼着馒头,一听这话也不管嘴里东西还没咽下去,直瞪着眼反驳她,“我们是猴,你就是猩猩。”
他这一说话,嘴里的馒头碎就喷出来,梅朵嫌弃地躲开,又踢了他一脚,“黄毛!你讲点卫生。”
他们俩说不了几句就吵,周十也都习惯了,他吃完收拾好东西,“阿山,干活了。”
“哦,我来了。”黄山不甘示弱扯了下梅朵的麻花辫,朝她吐吐舌头赶紧跑到周十身边。
梅朵气得捡起一块石子儿扔过去,黄山嬉皮笑脸一躲。
“我在那边等你们。”她哼一声,懒得理黄山了,只和周十说道。
等到他们收工出来,看着他俩身上干净的衣裳,梅朵摸着下巴笑道:“你们还有工作服呢?”
黄山甩甩头发哼道:“我们哥俩都是讲究的人。”
梅朵啧啧摇头鄙视道:“我看你这一头黄毛就像个龟孙儿,讲究个锤子。”
黄山手指着她,“喂!让你学川话不是用来骂人的。”
周十掏掏耳朵,真吵人,“还去不去吃饭了?”
梅朵笑得一口白牙,“当然啊,说好了请你们两个饿死鬼吃饭的。”
到了一家小排档,点好菜后,周十趁着去外头抽根烟的功夫,提前就把账给结了,回到座位时,黄山和梅朵又在斗嘴呢。
“不许叫我黄毛!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叫黄山,懂没!”黄山凶巴巴地道。
梅朵捧着茶杯喝水,敷衍一笑,“哦,我记性不好,谁叫你染这一头黄毛呢?”
黄山没别的爱好,就喜欢捣鼓他这一头黄头发。其实他人长得蛮清秀的,配这一头黄毛倒也不违和。
“那也不许叫我黄毛!”黄山真被梅朵气死了,一天到晚黄毛黄毛的叫,搞得他自己听到别人喊黄毛都以为是在喊他。
周十走过去坐下,淡淡瞥了两人各一眼,“都给我闭嘴,不然出去吵。”
梅朵不闹了,心里却想,以前怎么没发现周十板起脸来也挺吓人的呢?她撇了撇嘴,还好她对他已经没想法了,她还是更喜欢像她阿爸那样的男人,憨厚老实的。
“你找我有事?”周十问梅朵。
梅朵今天确实不是无缘无故找他吃饭,她笑笑,“也没什么事,我就是听以前的班主任说,你要重新考大学了,就想过来问问你确定一下。”
梅朵和周十原本是同一届的,她成绩算不上好,在省里的一所普通院校就读,暑假过后升大三。她也是无意间听人说周十要复考的事的,正好趁着五一假期回乡县来问问这事。
如果这事是真的,难不成桑澜初真听了她的话劝了周十,从而改变他之前的想法?
梅朵是揣着这个疑问来的,她心里好奇死了。
“嗯。”周十没否认。
他能继续读书,作为朋友,梅朵是替他高兴的,转念一想,还有一个月都大考了,他怎么还在外面打工啊?
“就剩一个月的时间了,你没去学校吗?”她问。
周十知道她的意思,他现在应该在学校里上课而不是在外面干活挣钱。他喝了口水,回道:“我和王老师说过了,去不去都一样的。”
他的学习能力是毋庸置疑的,梅朵清楚,只是看他现在这模样,她又忍不住说:“你别到时候把身体搞垮了。”
周十只埋头吃菜,也没再说什么,梅朵想了想,还是问道:“之前不是不想继续读的吗?”怕他听出来什么,她又说:“想考去哪个城市啊?离省里近一点儿的?”
黄山也竖着耳朵听呢,他也想知道周十到底因为什么才要去京北读书。
不过周十头也没抬,只简单的回了一句,“想读就读了,去京北。”
梅朵差点儿一口饭喷出来,她有些傻眼,“京北?那么远?”
脑子里闪过桑澜初,想到之前听人说起她是京北人,梅朵没忍住小声嘀咕了句,“真是她?真牛叉。”
周十抬眸看她,“什么她?”
梅朵连忙摇头,“没什么,我是想说你去京北的话,那边的好学校比较难考。”
周十低头继续吃饭,“总要试一试。”
接下来的时间,三个人吃饭倒挺安静的,梅朵也不问周十的私事了,黄山也没和她斗嘴。
吃完饭梅朵喊老板结账时,才发现周十已经付过钱了,她要把钱给周十,周十没收,只说:“下次你请。”
梅朵收回钱,正想说什么时,恰好来了个周十认识的熟人,他俩在那寒暄呢,梅朵把黄山拉到一边,小声问他:“周十为什么要去京北,你知道吗?”
黄山一摊手,“我不知道啊。”
梅朵不信,“你俩天天在一块儿,你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黄山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个闷葫芦,有心事都不说出来。”
这点梅朵是认同的,她拍拍黄山的肩,“要是他真考上了,到时候你跟着他去京北,得帮着他点儿。”
黄山哼道:“那还用你说?他是我哥,我当然得帮着他。”
梅朵朝他翻一个白眼,凑近了点说:“我指的是女人。”
她指指那边正说着话的周十,做了个算命的手势,“我给你哥算了一卦,卦上说他是个情种,以后会在女人身上栽跟头,尤其是漂亮的。所以你得看着他,别让他陷太深。”
黄山狐疑地看她几眼,“你在瞎编乱造吧?你搞什么迷信呢?”
梅朵又不能和他多说,她只是有一种直觉,周十应该在一厢情愿,而桑澜初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梅朵说。
“我看你是嫉妒在我哥身边的每一个女的。”黄山龇牙坏笑。
梅朵一巴掌拍向他的后脑勺,“你这个库巴!鬼迷日眼的。“
第43章 萧桑联姻
八月,京北。
桑宅二楼书房的门虚掩着,里头时不时传出争吵声,有人刻意放轻了上楼的脚步。
“我不同意!”桑澜初从沙发上起身,清冷柔美的脸蛋上有因为气急而泛起的红晕。
桑乘风板着脸,“现在不是你有权选择同不同意的时候!”
相比一年前还有着中年男人的俊朗,现在的他胡子拉碴,眼里都是红血丝,显然有事情已经让他渐渐失去耐性,从而焦头烂额了。
桑澜初走到他书桌前,从上至下俯视着桑乘风,像是在今天才认清她的父亲,“你所说的缓兵之计就是拿自己的亲生女儿做赌注么?这和卖女儿有什么区别?”
桑乘风闭了闭眼,“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爸爸也是没办法。”
桑澜初冷冷道:“在你眼里,是不是你的事业宏图永远比你的亲生女儿来得重要?公司没了就没了,难道会死么?”
这话说得有点重了,桑乘风用力一拍桌子从老板椅上起身,指着桑澜初浑身上下,“是,不会死!但以后你还能把几万一件的衣服鞋子当垃圾扔?还能住这么大的房子?还能做你的千金大小姐?”
“所以,你要把我卖给萧家,卖给萧煜?”桑澜初说:“这些东西我都可以不要,我有手有脚,做一个普通人又有什么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