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缠——綦他年【完结】
时间:2023-04-22 14:43:04

  周十坐在地上,慢慢地,他落了一滴泪。
  这个藏钱的地方,除了他自己,只有一个人知道,那就是阿婆。
  里面有当初桑澜初给他留下的钱,还有他自己这一年攒下的钱,一共三万五。她的钱他一直没动,也没告诉任何人。
  周十知道,阿婆应该拿着这些钱给周金才了。
  他不怪她,不怪她抛弃他,拿着他的钱和她真正的亲人一起离开。只是,当她走的那一刻,心里有没有想起过他呢?
  周十有些累了,他躺回了床上。手里抓着那张纸条,他终究没舍得扔掉。展开纸条,上面是他这一年里看过许多次的字迹,娟秀,优雅,就和她的人一样。
  可是,这么好看的字却写出了那么假的地址。如同,那么纯美的人,说出的话却那么伤人。
  玩玩而已,这四个字旋绕在周十脑海中。
  这世界真操.蛋啊,他想。
  清晨,京北陆宅。
  老爷子正在后院的花园里打着太极,他穿着素白的中山装,动作不急不缓。
  阿城一路寻过来,把手上的报告递给他,“老爷子,事情查妥了。”随即在他耳边小声耳语几句。
  老爷子听完脸一沉,本就威严的面庞变得更加肃穆,“去楼上说。”
  到了书房,阿城把门带上,开口道:“按查来的消息,周十的养父母一家在二十一年前曾在京北务工,但自抱养了周十后,却突然举家离开京北去了C市,后来一直在孜州乡县定居。”
  “我顺着周金才在京北的事去查,发现他......”阿城说到这顿了一下,看向老爷子的目光,有些欲言又止。
  老爷子喝了口茶,“继续说。”
  阿城揩了下额头的汗,说道:“他过去曾经和方家二爷手下的喽啰,一个叫阿坤的交往甚深,两人一道儿混了几年。”
  有些话阿城不能明说,但老爷子是什么人?他精明得很,当阿城提到方家二爷,他立即就想到了方嫚云。
  方嫚云,他的好儿媳。
第57章 她有一个孩子
  老爷子点了根雪茄抽着,眯了眯眼睛示意阿城继续说,一边翻着书桌上的报告看。
  阿城说:“那个叫阿坤的,二十一年前曾抱养过一个婴儿,后来养了没几天又把孩子送给了周金才。这之后,阿坤和周金才就一同消失在京北了。”
  老爷子沉默一会儿,把雪茄按熄在烟灰缸,抬眼问阿城,“那孩子不是方陵在外头的种吧?”
  方陵就是方家二爷,方嫚云的亲弟。
  阿城干笑了一声,“老爷子英明,还真不是方二爷的种。”
  老爷子肃着脸,“那就是和方嫚云有关了?”
  这话阿城可不敢应,豪门里的阴私事儿外人知道的越少越好,何况这还是与陆家大爷有关的事,他隐约猜到了一点真相,但哪敢说出来呢?所以他只低着头没吱声。
  但是老爷子心里跟明镜似的,只要稍稍一想,就也大约能猜到个大概了。
  毕竟,他那好儿子从小到大再到如今都没少给他添堵。
  想到这,陆老爷子用力一拍桌子,“叫陆彦钧和方嫚云给我滚过来!”
  阿城被吼得一激灵,忙应声出去了。
  今天也是凑巧,陆彦钧昨晚刚回,难得好好在家待了一晚,没大清早就玩消失。
  阿城叫佣人去喊他们夫妻两个时,两人都还没起呢。不过这夫妻两个也有意思,分房而睡,房间隔得还挺远。
  听到是老爷子喊去谈话,方嫚云只在心里埋怨了两句,穿戴整齐开门时正好碰到了穿着居家服的陆彦钧。
  她没给他好脸色,径直走在他前头去了老爷子的书房。而陆彦钧呢,也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看她的眼神跟看家里女佣的眼神没俩样。
  这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刚到门口,老爷子淡淡地各瞥了他们一眼,最后说:“彦钧在外面等着,嫚云进来。”
  老爷子很少找她谈话,方嫚云心里狐疑着关上了门。
  “爸,你找我有事?”她笑得端庄大方,就如所有那些豪门贵妇一样。
  老爷子也没和她打机锋,指指书桌上的报告,“拿起来看看。”
  方嫚云虽然不解,但还是拿起那一叠纸翻开看了看。只是,她越看脸越僵,颤动的睫毛透露了她的紧张。
  老爷子开门见山道:“当初你让人送出去的孩子是彦钧和白芩的吧?”
  方嫚云握着纸的手松了松又紧了紧,她淡笑道:“爸,您说什么呢?那白芩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您不提,我都不记得她了,哪里知道她有什么孩子。”
  老爷子也一笑,“我见过那孩子,和彦钧少年时长得很像,我只要找他回来验一验DNA就知道是不是我陆家的人。”
  “你不必急着否认,我不说没把握的话。我今天跟你说这事,是想告诉你,是我陆家的人,就是我陆家的人,决不允许流落在外头!”
  老爷子收了笑,“白芩早死了,你也早知道是不是?”
  方嫚云手一抖,倏地抬头又很快垂下眼睛,不敢再看向老爷子。
  “你和彦钧的私事我懒得管,这事我也不会告诉他跟你有关系。我只提醒你,别再做丢陆家脸面的事,管好方二的嘴!”老爷子道。
  方嫚云心里有气不敢发作,只低头应下,“是。”
  “出去吧。”老爷子摆了摆手,等她到门边时,他又说:“我听说承祺又惹事了?”
  方嫚云背一僵,转头道:“没有的事,您从哪儿听说的?他最近乖得很。”
  老爷子哼一声,“没有就好,要是再惹事,他在国外就别回来了,我就当没他这个孙子!”
  陆老爷子心肠硬得很,方嫚云是知道的,她忙讪笑着应下。
  一出书房,她的脸就拉下来了,看见外头的陆彦钧心里更恨,瞪了他一眼,丢下一句,“老爷子叫你进去。”转身就下楼了。
  陆彦钧四十来岁,人高大英俊,看不太出真实年龄,所以在外边一直不缺莺莺燕燕,但他也有一点好,从不把不相干的人带到家里来。
  老爷子看见他也没什么好脸色,“你准备和方嫚云闹到什么时候?”
  陆彦钧往沙发上一坐,人不像在公司里那么严肃,甚至有点儿随性,他朝老爷子一笑,“我们不闹才不正常,都闹了二十年了,您应该习惯呐。”
  老爷子才没心情和他说笑,脸板着,“别在外头弄出什么野种来,我这张老脸丢不起!”
  陆彦钧揉揉眉心,有些无语,“老爷子,您话怎么这么难听呢。”
  “你还知道要脸?”
  老爷子不跟他废话了,试探着问道:“这些年,你心里可有怨我当初没让你和白芩在一块儿?”
  陆彦钧顿住,这个名字太久远了,久到他也很久没有想起她了。
  “没有。”他说。
  “真没有怨我?”老爷子又问。
  “您好好的提她做什么?”陆彦钧有些不耐烦,似乎不想提这个话题,“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他起身想走,老爷子道:“白芩有一个孩子。”
  陆彦钧脚步停下,极缓慢地转身看向老爷子,“您...见到她了?她...在京北?”
  也不知道他这儿子是无情还是多情还是痴情,老爷子轻叹一口气,随口敷衍道:“我也是听人提起,不清楚,只知道她有一个儿子。”
  “她...她孩子多大了?”陆彦钧张了张嘴巴,终究还是问道。
  老爷子却没再说什么了,一挥手,“你出去吧,叫阿城进来,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要吩咐他。”
  陆彦钧觉得他老头子今天奇怪得很,不过他现在心里也不怎么痛快,一言不发转身就出了门。
  阿城进来,老爷子嘱咐他,“你去趟京大,把周十带过来见我,别叫旁人知道。”
  京大,女生寝室。
  自从那个雨夜分别后,桑澜初已经连续半个多月心情不佳了。
  就像现在,她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看手机,周十连一个短信都没有发给她,当真是不和她来往了么?
  “澜初,你真要休学啊?”尤鹂有些不舍。
  桑澜初点头,“嗯,手续已经办完了。”
  她一直在看手机,也没个笑脸,尤鹂觉得她有心思,就问她:“你在等人?”
  桑澜初一愣,原来她一直在等他来找她啊。
  心里的那点儿愧疚又上来,她咬了下唇,下定决心似的对尤鹂说:“我有事出去一趟,我家司机待会儿过来,到时你帮我告诉他一声,让他在校外等我就行。”
  说完,尤鹂只来得及“喂”了一声,她已经跑出了寝室。
  到了男寝,恰好在楼下遇到了有过一面之缘的王圳。
  桑澜初喊住他,“同学,我是桑澜初,我想找周十,能麻烦你帮我叫他下来一趟么?他手机关机了。”
  王圳也有些苦恼,“他回家了,我们也联系不上他。”
  他回家了?桑澜初有些失落,又问:“他有说是什么原因回家吗?”
  “他家里亲人去世了。”
  亲人去世,桑澜初一下就想到了阿婆,她心里一咯噔。
第58章 周十“死”了
  桑澜初走得很急,她一遍遍拨着周十的电话,手机里一直冷冰冰的回音:“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她没有注意到,有一个身穿西装的男人与她擦肩而过,去了男寝的方向。
  周十并不是一个会使性子玩消失的人,按理说他回乡县已经半个月了,电话却一直不通,肯定是出什么事了,桑澜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那个雨夜里,她对他的态度很冷淡,其实过后她就有点后悔了。他伤心的眼睛一直浮现在她眼前,她每每想到,心里都有些堵。
  她欺骗他在前,至少应该要和他说一声抱歉的。
  纠结许久,桑澜初给吴林打了个电话,“吴叔,你把我的东西收拾到老宅去,我有事要出趟远门。”
  吴林听了很担心,“小姐,你要不要和桑总说一声?”
  桑澜初回道:“我到了后会和他通电话的,你先别告诉他。”
  她没和吴林说她去哪,挂了电话后就直奔机场。
  有了前一次去乡县的经验,她这回没被黑车宰,一天半后终于安全抵达乡县镇上。
  到木村还有一段距离,桑澜初招来一辆电动三轮车,给了人五十块。开车的大婶咧嘴直笑,拍拍胸脯道:“女娃儿,你放心,婶子车开得可稳啦。”
  这里的天气已到了深秋,她裹紧了外套,心里却奇异地有一点儿紧张。
  不知道周十见到她会是什么表情呢?桑澜初弯了弯嘴角,有些期待。
  到木村时已经是傍晚了。
  乡野上炊烟袅袅,夕阳挂在天边,给这里的一座座白房子镀了一层金光。
  桑澜初很怀念这种安宁和静谧,她脚步变得轻快,一颗心早就飞到了远方那处小院。
  到了周十家,院门却半掩着。
  桑澜初叩门的动作停下,她轻轻推开了门。一开门,眼前的景象使她的心不由地跳了跳,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院子里很乱,像是被人打砸过,也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
  桑澜初心越跳越快,她提步就往里走,周十屋子的门却关着。
  她抬手敲门,里头没人应,拧了拧门把手,锁从里面锁了。
  “周十,你在家吗?”她不停地拍着门。
  里面仍然没人回答她。
  周十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起身了,不是不想起,而是起不来。
  他和村民们说他没事,其实他衣服下都是伤。
  望着空荡荡的房顶,他觉得就这样吧,就这样死去吧。
  他终于不用再过四处打工还债的日子了,他累了。
  他大概知道他的身体出问题了,心脏一阵阵钝痛,胃里也跟火烧似的。他吐了又吐,嘴里都是苦的。
  可是今天很奇怪,虽然他累得眼皮子都睁不开,但有一瞬间他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
  说过了不想她,可还是想,想得都出现了幻觉。
  他想最后再看她一眼,哪怕再远远的看她一眼,就一眼。
  可是他忽然想到了萧煜的话,他现在不就是像一条狗么?
  还好,她不知道他有多喜欢她。还好,她也没有喜欢上他。
  周十闭着眼,睫毛渐渐湿润了。
  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四肢越来越僵越来越冷,脉搏由开始的快到越来越细弱,他的意识开始慢慢消散。
  桑澜初拍了许久的门,她有直觉,周十在里面。
  “周十,是我,澜初!”她喊。
  可是依旧无人应她。
  周十的屋子有扇小窗靠近走廊,桑澜初忙走到窗户那,脸贴着窗玻璃看屋子里。
  屋里窗帘拉着,只留了一道细细的缝。
  桑澜初侧着身闭着一只眼看向屋子里,她视力不错,隐约看见了床上有一道人影。
  她心猛地一跳,忙拉开窗户,却发现窗户从里锁着。
  她只得用力拍窗户,拍得掌心都红了,一边喊:“周十!”
  可惜任她怎么喊,里面的周十都没回应。
  桑澜初额头上都是汗,她压下心里的慌乱感,转身去院里拿了只矮凳过来,重重砸向窗户。
  “啪!”玻璃终于碎了,桑澜初垫着脚打开锁,开了窗从窗户爬了进去。
  跳下窗前的书桌时,她一心急,差点儿扭到脚。
  桑澜初没管脚踝的痛,几步走到床前,一拉开被子,被子下果然是周十。
  她一见到他,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
  他脸上还有着淤青,人已经瘦得不行。
  他紧闭着眼,一动不动,像是死了。
  桑澜初手一直抖,她颤了许久,手才摸到他的手臂,是凉的。
  她推他,“周十!”
  他没有应。
  她继续推,“周十!你不要吓我,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他还是没有应。
  桑澜初眼泪直掉,一边安慰自己,“没事的,他会没事的,我可以的,不能慌张,对,我要叫救护车。”
  她一边抖着手解开周十的衣服给他做心肺复苏,一边打电话,可是手机却没有信号。
  她急得心里越来越燥,眼泪也止不住地流,急匆匆起身准备开门跑去外面打电话。
  她跑得急,没注意台阶上一根圆木棍,脚下一滑,人就往前一跌,额头正好磕在了旁边的水缸上。
  这一磕,很重,她一下就没了意识,手机也掉在一边。
  这时,院里突然来了一批人。
  见到昏倒的桑澜初,这几个人也有些愣住,一摸她气息正常,随即匆匆去了周十屋里。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