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澜初现在才像回过神来,她心咚咚跳个不停仍是心有余悸。她也是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呀,她也害怕啊,怎么能凶她,于是她鼻子一酸,有些委屈道:“我......”
刚想反驳周十一句,就见他右肩头的衣服染了血迹,她心里一惊,忙道:“周十!你的肩膀!”
刚才那把菜刀是刀背砍向了他,幸好刀锋也没开,只是力道太重把他背上磕破了一道口子,看着流血吓人,不过还好是皮外伤。
周十不把这伤当回事,拉着桑澜初站起身,自觉自己刚才语气有些重了,他垂着头动动肩膀,也不看她的眼睛,随后低声道歉,“对不起,我刚刚......”
几个藏民已经把强哥和光头制服,带头那个藏民大哥走过来,一看他肩上的血也一吓,“小周,你没事吧?”
和桑澜初说话被打断,周十转头对藏民大哥一笑,他也用藏语回他:“我没什么事,刚才的事多谢扎西大哥了。”
扎西笑得一口白牙拍拍周十那边没受伤的肩膀,“说什么谢,应该的!”
强哥和光头已被人反压着手动弹不了,两个人头上帽子和墨镜都掉了,一脸的狰狞和不服。
光头啐了一口,朝押着他的人道:“放开老子,你们这些龟孙儿是犯法了知道吗?”
他还有脸和人谈法律,周十问桑澜初:“手机呢?”
桑澜初“哦”一声把他的手机给他,周十立刻打了电话给刘警官。跟他把巴南街的情况说了一通后,刘警官在电话里道:“好,我马上就到!”
刘警官和张鑫正巧从外面办完差事回来,一接到周十的电话,忙赶到巴南街。将强哥和光头两个扣上手铐押上了车,回头又嘱咐周十和桑澜初也去派出所做个笔录。
光头一路骂,张鑫嫌他吵,干脆脱了光头的鞋子,拿他自己的臭袜子塞到他嘴里,光头一脸要吐的表情。
强哥大声道:“你们这是以权谋私,虐待公民!”
张鑫呵一声笑了,“你们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么?”随后脸一冷,“你们连个女孩儿都不放过,还是人吗?”
到了派出所,刘警官叫张鑫先带那两个人下去,后头周十和桑澜初正好也进来了。
强哥看见他们两个,他视线在周十身上扫了几下,嘴角露出一抹既凶狠又诡异的笑,“小子,我记住你了,你给我等着。”
张鑫用力一扯他的手铐,“说什么呢你?威胁人啊?给我进去!”
说着,就和另一个民警将他和光头带了下去。
刘警官详细问了一遍桑澜初之前在街上发生的事,他听了后眉头紧锁,这案件里还涉及了案中案,不过不方便和她说。
于是便道:“你的东西我们去追查了,在他们中一个叫瘦猴的人手上,不过他现在还在潜逃,我们还没抓到人。”
“所以...”说到这,刘警官顿了一下,意思大概是她的东西很有可能已经被销赃,找不回来了。
桑澜初摇摇头,“那些东西无所谓,我本来也没想找回来。我从一开始就只是想将他们绳之以法而已。”
刘警官一愣,随后笑笑,“你这小姑娘有意思。”
说话时抬头看到杵在一边的周十,瞥到他肩头的衣服上有血迹,刘警官也是受惊不小,“小周,你受伤了?我叫小张给你看看,给你包扎下。”
说着他就要喊张鑫过来,周十出声制止他,“我没事,就是破了点皮,不用麻烦。”
知道他性子倔起来也挺倔的,刘警官也不勉强他,说了几句话,周十就带着桑澜初出了派出所。
他们一走,张鑫就好奇地问刘警官,“老刘,那女娃儿还没通知她父母吗?胆子可真大。”
刘警官摇了摇头,心道:可不是胆子大么,和周十那小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关系。
桑澜初手里还拎着那只红色塑料袋,她看看周十的肩头,故意把袋子弄出哗啦响,他也没停下脚步。
她干脆不走了,停在了原地。
周十虽然没看她,不过眼角余光一直注意着她呢,她一停,他就知道了。
他转头问她:“怎么了?”
桑澜初咬了下唇,问他:“你疼不疼?”
周十愣了两秒才意会过来她是问他肩上的伤,他低眸,“不疼。”
桑澜初还是不走,又问:“真不疼?”
周十点头,“嗯,走吧。”
桑澜初眯起眼,提步走到他跟前,细白的手指用了点力按上他的肩伤处,一昂下巴。
“现在疼不疼?”
周十疼死了好么!他愣是忍着没吭声,只抿着唇看着她。
桑澜初轻哼一声,觉得他十分嘴硬,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怕花钱买药。
她放下手,之后就扯着他的袖子拉着他往前走。
周十乖乖地跟着她走,又忍不住问她:“去哪儿?”
她走的方向不是他之前摆摊的地方。
桑澜初说:“去药店,怕你得破伤风。”
提到去药店,周十果然停下了脚步,“我没事,不用去。”
他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子执拗,桑澜初仰头看他,随后松开他的袖子,“那行。”
她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朝他道:“哦对了,我今晚住镇上,你回去吧。”
说完这句,她就没再搭理他了。
果不其然,她心里数到三,后头有人的脚步就跟上了,语气里还有些扭捏,“镇上,你,你一个人,不安全。”
手中的塑料袋被山风吹得簌簌响,桑澜初低头无声笑了。
第15章 我不疼
镇上只有一家不算大的药房,到了门口,周十还在坚持,“我伤口没事,不用......”
桑澜初没等他把话说完,“你在这儿等我。”
她没理周十的拒绝,自己掀开门帘进了药房。过了五分钟再出来时,她手上又多了只塑料袋。
周十正在外头揉着肩膀,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忙放下手,桑澜初好看的眉毛挑了挑,指指门边的小桌椅,“去那儿坐着。”
周十闷声照做了,看到她手里的塑料袋,隐约看出了里头有创口贴,碘伏,还有些消炎药。
桑澜初扒开他领子一些,他的肩头果然有一道既长又深的口子,怪不得血都渗透了衣服。她看着那伤口,睫毛不由一颤,他还说自己没事呢?
周十被她的动作弄得脸一热,他有些羞赧又没敢抬头看她,只垂眸盯着地上看。
“这就是你说的没事呀?”桑澜初轻哼一声问他,随后拿棉签给他涂了碘伏消毒。
周十只觉得她的手指温热又很软,像轻柔的羽毛,令他衣服下的皮肤都起了鸡皮疙瘩,他手心都出了汗,更不敢看她了,只低头又嘴硬道:“我不疼。”
在他身后的桑澜初点了下头,“哦,是么?”
周十刚想回答“是”,棉签就不经意的有点重的擦过他的伤口,他可疼了。
瞧他有点儿强忍的脸色,桑澜初嘴角轻轻上扬,给他贴上了创口贴。
“好了。”她很满意自己的杰作,对于学会处理伤口这种小事,还多亏了萧煜呢。
周十站起身,“谢谢。买药的钱多少?我给你。”
说着,他一边掏裤兜准备把钱给她,桑澜初按住他的手,“你是因为我才受伤的,这点儿药钱不算什么。”
“何况,我住你家里,不也没给钱么?”她收起袋子边走边道:“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了。所以,不必在意这些。”
朋友,走在她后面的周十心里念了一遍这两个字。
镇上有几家杂货小卖部,里面也卖些便宜的香烟和酒,桑澜初眼睛随意一瞥,正好看到了一家小卖部里立的牌子:公共电话。
已经一个星期没有联系桑乘风和綦蓝了,瞧她的日子到目前还算太平的架势,估计这对前夫妻都以为她为了赌气不理他们而躲在萧煜那儿。
这事,她以前就这么干过。不过时间不能太长,不然桑乘风会发疯。
虽然桑澜初真的不想理她那对不着调的亲生父母,但她也不想他们两个为了她吵架,吵得她脑仁疼,看起来两个人好像都很爱她似的。可是,谁信呢?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打个电话先给萧煜透个气儿,万一桑乘风和綦蓝问起,就说她和他在一块儿。
于是桑澜初回头和周十说:“我去打个电话,你等我一下。”
周十拿出他的手机递给她,“用我的就好了。”
桑澜初笑了笑没接,“谢谢,不用了。我要打长途,时间估计挺久的。”
她说完便小跑着去了小卖部,长长的马尾在阳光下泛着晶莹的亮泽。
周十立在原地渐渐垂下了眸子,递出去的手也慢慢地收了回来,心里仍想着她说的“朋友”那两个字。
现在已经快到午饭时间了,电话接通时,那头传来一道还没睡醒的慵懒男声,口气说不上好,像是被打搅了美梦。
“喂,谁啊?”
“是我。”桑澜初声音清冷,言简意赅。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愣住,脑子宕机几秒才反应过来似的,一下从床上蹦起,“澜,澜初?”
“嗯。”桑澜初道。
那人抓了抓头发跳下床,按下遥控窗帘就随之拉开,他边走边看了眼手机上的号码,是一串固定电话的号码,看区号也没立即想起来是哪儿的。
他拔高声音问道:“澜初!你这些天去哪儿了?我线上找你也不回,电话也打不通,你知不道我替你在桑叔叔和綦姨面前撒了谎,你要是再不打电话过来我就要报警了!”
“你知不道这样很让人担心!”她以前就玩过消失,不过最多只有三四天,这次都一个多星期了,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他叽里呱啦说了这一通话,最后一句还用吼的。桑澜初把电话移开耳朵一些,仍是淡静的说:“萧煜,你吵死了。”
还嫌他吵?萧煜气得坐在沙发上大口喝了一杯水,放柔了声音,仍有些不满,“你在哪儿?为什么这么多天都不联系我?“
桑澜初哼一声,“我事事都要向你汇报?”
萧煜被她一噎,长腿往沙发凳上一放,拿她没办法似的嘟囔一句,“桑澜初,你就在我面前作吧。”
桑澜初不搭理他的废话,反问他:“我去C市的事情是你告诉我妈的?”
“呃...”萧煜才想起来这回事,那时他一个不小心就说漏了嘴。
“我不是故意的。”他道。
桑澜初“嗯哼”一声,“赏你一个月的拉黑名额。”
萧煜当然不肯,“别啊!我错了还不行么?”
“那就让你将功赎罪,帮我办点儿事情。”桑澜初笑了一下。
萧煜一听就狐疑起来,又看了眼手机上的来电号码,“澜初,你到底在哪儿?”
桑澜初也没想瞒他,说道:“我在孜州乡县。”
萧煜还真不知道她说的这个地儿,他有些懵,“那是什么鬼地方?”
站在电话前的桑澜初小小翻了个白眼,也不和他废话了直接说:“我的证件丢了,你在京北帮我去弄一下。还有,我待会把地址告诉你,你给我邮寄一张银行卡过来。”
萧煜好一会儿没出声,最后忐忑问她:“澜初,你该不会被人绑架了吧?”
桑澜初无语,还挺会猜的,“说什么呢?”
“你手机是不是也丢了?”萧煜又问。
桑澜初嗯了一声,萧煜立即起身走到书房,“你把你刚刚说的那地儿再说一遍,还有详细地址!”
也不知道他急什么,桑澜初看这通电话已经说了快十分钟了,就告诉了他地址,最后和他强调一声,“这事儿先别和我爸妈说,你别又说漏嘴。”
说完这句,也不等萧煜回什么,就挂断了电话。
看着给出去的纸票子,桑澜初头一次心疼起电话费了。
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看着电脑屏幕上搜索出来的词条页面,萧煜气笑了,郁闷地抓抓鸟窝似的头发。
“桑澜初,我真是败给你了。”
第16章 周十的“坏事儿”
在周十看来,桑澜初和萧煜那通电话打了确实挺久的。
他站在街角,第十一次抬头看向她时,她嘴角一晃而过的笑容正好落入了他的眼中。
她侧对他站着,周十心里不知哪来的笃定,笃定和她通话的人肯定不是她的父母。
他又一次垂下眼眸,踢了颗路上的石子,提步走远。
桑澜初给老板付完钱后转身,发现周十原先站的那地儿没了他的身影。她四处看了看,却见他正站在街对面的另一家小卖部前。
他个子高,站在那儿倒很显眼。桑澜初看着他的侧脸,心想,他做坏事的时候倒还挺别有一番味道的。
周十做的“坏事儿”是在吞云吐雾,抽烟。
这和桑澜初与他认识后这些天,心里对他的刻板印象都不同。
他两根修长的手指松松地夹住烟,吸一下时两颊微微凹陷,再吐出时,那烟圈竟也是有形的。可以说,姿势很娴熟,不是个新手。
桑澜初到他跟前时,周十已经抽完了半根烟。他看见她,很是坦荡地问她:“介意我抽完吗?”
桑澜初扬了下眉,“如果我说,我介意呢?”
周十点头表示理解,掐灭了烟扔进垃圾桶,“走吧。”
桑澜初觉得他有点奇怪,怎么话又变少了。
走路间,看到他的裤兜有点鼓鼓的,猜到他刚才是来这儿买烟了,她便又有了些好奇,问他:“嗳,你刚刚抽的是什么烟?”
周十回她:“大前门。”
大前门?这牌子桑澜初哪里听说过,不过她知道他这么节俭的人应当不会抽好烟,于是她又问:“多少钱一包?”
周十依旧话少,“两块五。”
“......”桑澜初呆了一下,有这么便宜的烟么?
“好抽吗?你经常抽?”她像个好奇宝宝。
周十抽了会烟,却也没感觉心里松快多少,他说:“还行,偶尔。”
桑澜初狐疑地抬头看他两眼,“你在生气我让你等久了?”
那当然不是,周十放缓步子低头看她,“没有。”
“那我怎么感觉你在敷衍我?”桑澜初昂着纤细的天鹅颈,他几个字几个字的蹦,还说不是呢?
周十不善于说谎,又不知道怎么和她解释他没有,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奇怪呢。
所以他抿着唇最后又只憋出了三个字:“我饿了。”
他这么一说,桑澜初也觉得自己饿了,一大早出来又遇上那两个糟心的人,现在都过了午饭时候了,她还没顾得上吃饭呢。
周十看她如小鹿一样的眼神,就知道她是真饿了,他不再去想心里的事儿,笑了一下和她说:“我带你去吃饭吧。”
周十带着桑澜初去吃了当地的特色小吃,牛羊肉泡馍。她学着他的做法,先把馍撕碎再放进碗里,最后喝一口高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