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峯起身,望着远方,深吁出一口气,“他其实也有脆弱的时候,并不想让你看到他被病痛折磨的样子。”
“你以后有空闲的时候,就住在宸宫吧。”
“我想,如果有一天他回来,会很欢喜看到你在。”
他顿了顿,又说:“如果你喜欢上别人了,我想,他也会替你开心。”
她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别人?桑澜初抿着唇,眼尾红红,“我会等他。”
她会等他,就和以往的七年时间一样。即使他再也不能回来了,她也会当他活着,一直等下去。
“我不会喜欢别人,我只喜欢他。”她又说。
临走前,陈峯又说:“回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吧。你知道的,他并不想因为他而影响到你。”
等走出桑澜初的视线外,陈峯才掏出裤兜里的手机,关掉了录音。
他眼睛一热,快步往医院综合楼走去。
...
桑澜初回了自己的公寓,她想收拾些东西搬到宸宫,她会在宸宫等他。
她想好了,除了拍戏,她都会在宸宫一直等下去。
整理着东西时,听到电视里播放《有没有人告诉你》这首歌时,她迟钝的痛感和情感的阀门似乎现在才打开了。
在废弃厂房里,在医院里,她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嚎啕大哭。
她瘫坐在地上,哭得肩膀直颤,刚开始喉咙里是发不出声音的,像哑了,只会张着嘴巴无声的哭,眼里也是干的,掉不下泪来。
后来,她的哭声终于发出来,眼泪开了闸的水,哭得直不起腰,喉咙嘶哑着叫。
原来他一直都瞒着她生病的事,她却到现在才知道。
她明明看见过他吐血,却天真的以为他只是小毛病。她恨自己,为什么她可以这样粗心,恨自己没有很关心他的身体。
他应该很痛吧?心里却还一直想着她,以她的名字建商场,送给她“天澜THEONE”。
那时他就想好了吧?担心自己再也陪不了她,所以给她那么多财产,华耀也给她,娱乐圈再没人敢欺负她,让她后半生无后顾之忧。
甚至,他连她去耶鲁读书的种种准备都做好了。
桑澜初哭得两眼红肿,嗓子渐渐哑了。
她还没有和他说,她也好爱他,好爱他。
“小十,小十...”她伏在茶几上,涕泗滂沱。
...
虽然答应了陆老爷子不再去打扰陆崇十,但是桑澜初第二天还是去了华弘。
她想偷偷看他一眼,想知道他有没有醒过来,身体现在怎样了。
但到了心脏中心,再去VIP高级病房询问一圈后,都没有找到陆崇十。
她知道,他应该被陆老爷子送走了。甚至连陈峯,他也不在了,再也联系不上了。
陆崇十就和当初的周十一样,让她无趣的生命有了意义,又消失了。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她可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他,或者再也见不到,但桑澜初还是很失魂落魄。
她去了宸宫。
佣人把她当女主人一样,笑脸盈盈迎接她,对她毕恭毕敬。
宸宫的别墅很大,她之前在这住了一段时间,也没有每一层都仔细的看过。
她很想他,于是就去了他的书房。
佣人把所有房间的钥匙都给了她,她问佣人,“他平时都待在这屋里吗?”
佣人想了想回道:“先生不常在楼上的这间书房,大多时间应该在负一楼的书房。”
桑澜初一愣,“负一楼也有书房?”
佣人说:“是的,先生一共有两间书房。不过负一楼的书房,先生是不允许我们踏入一步的,所以我并不知道如何打开它。”
“知道了,你下去吧。”
桑澜初在这书房里待了一会儿,房间没什么特别的,书架上的书基本都与他工作相关,书桌上也摆满了文件,可以看出他是个工作狂。
听佣人那样说了后,她心里也有一点好奇,乘电梯下了负一楼。
负一楼除了有酒窖之外,当真有一间书房,但是门如佣人所说的那样,是锁着的,锁是指纹密码锁。
桑澜初打开指纹密码锁的滑盖,她咬着手指头,脑子里在思考陆崇十会设什么样的密码。
她试着输入了自己的生日,滴滴两声,语音提示:您输入的密码有误,请重新输入。
连她的生日都不对,更不可能是他自己的生日了。
桑澜初闭上眼想着她与他之间有关的事,有什么日子很重要呢?
那一年夏天高考结束,她在乡县的镇上遇到了他。
她眼睛一睁,输入了150510。
咔兹一声,语音提示:已开锁。
密码竟然真的是这个日子,桑澜初眼眶一红,心又揪了揪。
她开门进去,感应灯立即就开了。灯光大亮,她看清了屋里。
这是一间环形的房间,层高被陆崇十设计得很高。满墙的书架,上面的书籍种类却很丰富,和楼上书房那种工作狂风格不同。
再细看了几眼,桑澜初发现,好些书跟她的大学专业有关,也有她喜欢的古今中外名著。
她喉头一哽,又想哭了。
走到书桌边,台灯的造型很别致,上面一个女孩在跳着舞转圈圈,手中捧着一个小小的水晶球。
鬼使神差的,桑澜初伸手戳了下那个水晶球,随后发现这个水晶球好像是活动的。
她试着转了转它,它居然可以拔起来。
水晶球拔开后,跳舞的女孩手心竟然有一个按钮一样的东西。
她怔了怔,手指按了下去。
不算很大的轰隆声,墙上的书架居然850度打开了。
桑澜初又是一怔,慢慢走了过去。
书架后,是一间房间,里面还是漆黑的。
她试着往墙壁上一摸,碰到一根绳子,她凭感觉往下一拉,灯亮了。
老旧的白炽灯亮起,桑澜初心狠狠地一颤,整个人定住了。
这是在木村里,她曾经住过的,周十的房间。
陆崇十一比一复刻了。
再看墙壁上,满满贴着的,都是她的照片。
第185章 他不为人知的事
满墙的照片,大到海报,小到几寸的相片,每一张都是她。
桑澜初的脚像灌了铅,红着眼眶缓缓地移着步子,一张一张的看墙壁上的照片。
从她踏入娱乐圈出现在公众视野的那一天至今,每个时间段的照片,陆崇十都留了。
有她的各种宣传照,剧照,杂志写真等等,甚至还有不那么精致的粉丝发的路透照,还有微博里她自己曾发出去过的自拍照。
反正各种有关她的照片,他都有。她自己团队都没见过的照片,他也有。
天知道他到底在她的粉丝里潜伏了多久,天知道他从哪个犄角旮旯发现这些照片,然后一张一张保存下来的。
桑澜初鼻子发酸,喉咙发紧,她眼睛轻轻一眨,眼泪就这样掉了下来。
她仰着头,一张一张的往上看,数不清屋子里这两面墙上究竟有多少张她的照片,看着照片中的自己,熟悉又陌生。
其中有一些照片,她自己都忘了是什么时候拍的,又是什么时候去过那个地方。
忽然看到一张照片中的背景略熟悉,她眼睛定了定。
那是三年前,她在意大利参加米兰时装周时拍的街拍,摄影师把她拍得很美。
桑澜初不是觉得照片里的自己熟悉,而是觉得她身后的建筑物和街景熟悉。
她的心忽然一震,立即拿出手机打开了微信。
她点开陆崇十的微信头像,看他头像里的街景图,再看看墙壁上照片中的建筑物和街景,她慢慢放大了作对比。
可以确定,两张照片是同一天拍的,连街角的一个路人都一样。
桑澜初的手指一抖,三年前的那一天,他就在她身边么?他是不是就在街上的某个角落静静地站着,看着她?
她将他的头像缩回原尺寸,再抬头看墙壁上那张照片时,她眼皮蓦地一跳。
陆崇十的那张照片里,地上似乎有一道人的影子。
再看摄影师给她拍的那张照片里她的动作,和地上的影子是一致的。
滴答滴答,手机屏幕上落满了泪珠。
桑澜初捂着嘴泣不成声,他的头像里是她的影子,她却到现在才知道。
为什么她之前没有发现呢?他是不是在等她发现?他是不是偶尔也会难过她没有发现这个小秘密?
她缓缓蹲到了地上,脸埋在膝头哭着,“你怎么什么都不说...为什么看见我了也不叫我...”
“你是不是就等着我自己发现...”
哭了好一会儿,她才起身走到书桌前坐下。
这张桌子也是以前周家里那种又老又旧的款式,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的。
还有靠墙的那张床,也是和以前一模一样,连被单被套都是和以前一样的花色,乡土味很浓。
桑澜初哭着哭着就笑了,她还记得当初刚到周十家,他给她换了新的被单被套,就是眼前现在这个。
床上枕头和被子有睡过的痕迹,他应该常在这儿睡觉。
“你真是...”她一边擦着泪,又笑了一下。
视线转回来,她拉开了书桌的抽屉,里面放了些男生爱玩的小玩意。
摸索了一阵,她将手办小心翼翼放回去,打开另一侧抽屉时,她瞳孔猛然一缩。
那只女表已经旧了,表盘的玻璃都花了,金属表带也已经褪色了。
但是,它的指针仍在走着,时间分秒不差。
心又狠狠一颤,眼里的泪又蓄起,她把表拿在了手中。
这只表明明已经卖掉了,她还记得只卖了五百块钱。
不知道他又以多少钱问老板买回来了?还留了这么多年。
他到底还有多少事,是她不知道的?
桑澜初吸着鼻子,眼睛又哭成了红桃。
她躺到了那张木板床上,被子有洗衣液的清香,还有一丝他的味道。
她蜷缩在被窝里,手里紧抓着那只表,一直呢喃着,“小十,小十...”
一会儿后,枕头湿了,她脸上还挂着泪,睡着了...
...
桑澜初这一觉睡得很沉,到第二天下午两点,她才醒了。
可能佣人担心她出什么事,一直在敲书房的门,她是被敲门声弄醒的。
醒来眼睛很痛,胀胀的,她揉着一只眼睛开门出去了。
佣人见她好好的,心里松一口气,“桑小姐,饭已经给你做好了,现在要吃吗?”
桑澜初说:“嗯。”
她想起什么似的,又说:“我晚上不在家吃,就别做了。”
“好的,桑小姐。”
桑澜初简单吃了点就准备出门,给自己化点妆提一提气色时,接到了梁超凡的电话。
“澜初,要不要我跟剧组请假两天,你在家好好休息?”
马上就要动身去川地了,她这两天发生的事,梁超凡也知道。
桑澜初说:“不用了,张导不喜欢演员请假耽误戏的进度。”
梁超凡还是不放心,“那你...你还好吧?”
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吐出一口浊气,“我没事。”
...
桑澜初没有让腿还瘸的阿伟跟着,让他好好养伤,她和夏葵去了綦蓝的美容院。
往日生意很好的美容院此时里面却空荡荡,连前台都没有人了。
夏葵一惊,“澜初姐,这是倒闭了?”
桑澜初神情冷着,她不信綦蓝会无缘由的让她的美容院倒闭。
往行政办公区走去时,正巧遇到了迎面走过来的綦蓝。
她手中推着行李箱,一手牵着萧元。
看到桑澜初,她微微诧异几秒,随后面色恢复如常。
“你要走?”桑澜初站在走廊中央。
綦蓝并没瞒她,淡淡道:“是,我要出国了。”
桑澜初嗤的笑了一下,清冷的脸上有一丝讥讽,“还会回来吗?”
“不会了。”綦蓝说。
她拉着行李箱和桑澜初擦肩而过,走得很平静和决绝。
桑澜初心有薄怒,朝她背影冷声说:“你是故意利用我和他,为的就是能从萧家脱身,对不对?”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骗我,我差点儿害死他!”她眼眶红了。
綦蓝慢慢回头,岁月不曾败她,她依旧美,且淡然。
“澜初,我只是更爱我自己。”
“我走了,咱们就在这说再见吧。”
可是如果今天她没来,她都听不到綦蓝的这一句再见。
有一点点难受,桑澜初也冷然的一昂下巴,“不必再见了,綦女士。”
这一回,是她先走了,而不是被自己的妈妈丢下。
第186章 想她,想他
一个半月后。
桑澜初在《殇城》的戏份杀青。
她没有在剧组多待,风尘仆仆、一身疲惫地赶回了京北,回了宸宫。
她多么希望佣人见到她时,会笑着跟她说:“桑小姐,先生回来了,已经等你很久了。”
可是佣人只是微笑着说:“桑小姐,你回来啦。”
在外拍戏的这段时间,她没有一天不在想他,但又克制住自己的思念,让自己投入到戏里,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熬了这么多天,她每天精神都是紧绷着,也可以说是刻意让自己兴.奋,她没觉得累。
可是现在回到宸宫后,她突然像脱了力,感到很疲倦,灵魂也似抽空了。
陆崇十没有回来。
下雪了。
一片飞舞的雪花落在她卷翘的睫毛上,桑澜初眨了下眼睛。
她伸出手接着雪花,仰头看着天空。
雪花落进她的脖颈里,很冰凉。
皙白的手指冻得通红,指尖慢慢麻木。
“我好冷...你那里冷吗...”
她轻轻说了一句,嘴里吐出的热气随风消散。
“桑小姐,进屋吧,别冻着了。”
桑澜初很累很困,佣人问她要不要喝些热汤暖暖身子,她摇头,“我想睡一会儿。”
她下了负一楼。
去了书房进了暗室,她睡在了那张木板床上。
睡去前,她望着天花板,喃喃轻诉,“小十,又是一年了...”
“新年快乐。”
桑澜初睡得很深,但又不太舒服。因为这屋佣人进不来,也没给开暖气,而她自己似乎也忘开了。
深夜。
她一直做着梦,梦里都是周十和陆崇十。即使她在被窝里冷得打颤,她也不想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