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马上就要结婚了,婚宴请柬都准备好,婚纱照这些都拍好了吗?别到头来都快结婚了什么都还没弄,忙里忙慌。”
席间,于音洁问道。
别管在外头和他那些朋友玩得有多开,在于家人面前,卓城整个一副五好好青年模样,正襟危坐,有问必答:“姑姑你们放心,这些我和舒舒早在去年就开始准备,婚宴的酒店我们都选好,婚纱照去年底也已经拍了,我都等了七年,就等着娶舒舒进门,都等不及了。”
从于望舒带他见过家人,他便很自觉跟着于望舒一样称呼于家人,丁点也不见外。
桌上的于家人自然都盼着于望舒好,她自幼母亲早逝,如今她能有一个好的归属,就没有不为她开心的。听见卓城这样说,大家放下了心,毕竟孙辈的孩子里,所有人都有父母管,就于望舒,从大学时候就搬出去住,除非逢年过节不会回来,回也是回爷爷奶奶这边不回那边她父亲家。可见她同于朗声的隔阂有多深,婚礼上的事,更不会让于朗声插手去管。
于朗声平时与于望舒鲜少联系,并不是他不肯,而是打了于望舒也很少接。她要结婚的事于朗声并不是第一个知道,而是从于同盛这里听说。现在有关婚礼的进程也是全都不知。
他和于望舒,在没发生那些事情之前,也是感情十分好的,于望舒小时候去哪里于朗声都喜欢将她抱在怀里,从小抱到大,她的学习都是于朗声来辅导,每每放学归家,第一个找的都是爸爸。只是过去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于朗声闻言微顿,面上流露出怔忪的神色,他旁侧的孟仪宁见到,伸出手握住他的,仿佛给他无声的安慰。
于朗声的确被她安慰到了,朝她微微一笑,表示自己没事。
只是这一幕被坐在主位上的褚秀华尽收眼底,早几年,云檀还在世时,褚秀华对她这个大儿媳妇特别满意,没想到自己大儿子竟然会做出婚内出轨这样的事。最后还堂而皇之带着小三登堂入室。
这对于作为人民教师的褚秀华来说,无疑是全方位的挑战,跌破了三观的事。
至今褚秀华与于同盛都一样,无法接受这个插足别人婚姻破坏别人家庭的新儿媳。
说到婚礼的事,褚秀华将话锋对准于朗声:“这舒舒都要结婚了,不知道陪嫁的事你们是怎么处理?”
说起陪嫁,还不待于朗声说话,孟仪宁抢先说:“妈啊,这点您放心,舒舒是老于家第一个出嫁的女儿,我们当然不会亏待她,这些我和朗声早就商量过,陪嫁早准备好了!”
孟仪宁比出一根手指头,“一套房子,还是市中心,位置地段都特别好的。妈您看还行?”
岂料褚秀华即刻便皱眉,并不满意:“就一套房子?”
市中心那套房是个什么情况,大家都心里清楚,关于这个褚秀华压根不准备与孟仪宁说,她话头对准于朗声,问道:“朗声,我记得那套房子也是当年你和云檀的婚后买的?后来离婚时就已经给了云檀,难道我记错了?”
言下之意,那房子本就应该是于望舒的。
将于望舒的东西给于望舒当陪嫁,不等于是什么都没给?
当下,桌上其他人目光中都带上些许谴责意味,反倒是于望舒,陪嫁的事,她不在乎也没指望从于家得到什么。大家都在说陪嫁的事,她却在看卓城与孟清盈。
由于对卓城的某些猜疑,于望舒不由得比从前更注意卓城一些,不由自主,不管何时何地,她自己都没法控制。
其他人都在各吃各,各说各的,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一边。
于望舒却看见了。
不止一次,她看见孟清盈给卓城偷偷夹了菜,而卓城,竟全都吃了下去。
这次趁着大家都在说话,注意力都不在吃的上面,孟清盈又剥虾蘸料放进卓城的碗里。
卓城却像是实在忍无可忍,将虾扔回了孟清盈的碗中,而孟清盈却对着卓城轻轻一笑,夹着虾吃进了自己的肚里。
他们以为没有旁人看见,殊不知,这一切全都让于望舒看进了眼里。
看似是孟清盈主动勾引,卓城只想少生事端,一忍再忍。
实则,孟清盈夹的那些菜,都是卓城平时爱吃。
连虾也是。
而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实在是非常的奇怪。
不和往常的每一次在于家见面时一样,因于望舒的关系,能清晰的感觉到卓城从心底里对孟清盈的抗拒和不喜。这一次,什么都淡了下去,甚至多了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从刚才进门时,孟清盈谁也不看,唯独只看卓城开始。
卓城和……孟清盈?
于望舒眉头深拧,她看向卓城与孟清盈的眼中,带着探索与深思。
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悄然探头,如要冲破层层束缚浮出水面。但她的心却如灌了铅一般,沉沉下坠。
谁也不懂于望舒此时究竟在想什么,也无人关注,大家都将注意力集中在了目前正在讨论的陪嫁的事情上。席面上,于音洁也插嘴说道:“大哥,就一套房子啊,那哪儿能够?小城那边我听说可准备了豪宅做婚房,还有车子铺面这些,这些我们于家虽然比不上,可也不能差太多吧,不然舒舒嫁过去,被人给看轻了。”
孟清盈暗地里的主动让卓城心中恼火,疲于应付,在应付孟清盈的同时,听见于音洁的话,断不能让于家人误会,他立即站起来表明自己的态度和立场:“我们绝不会看轻她!我就喜欢舒舒,也只要她,跟其他事情没有任何关系,我爸我妈也一样。房子车子我都有,我所拥有的全部,可以全部转到舒舒名下,舒舒嫁我,不需要陪嫁,也不要陪嫁!”
大家都知道卓城要表达个什么意思,只是他这么一说,倒是显得于家更加小气了似的。他们于家的女儿出嫁,竟然连陪嫁都没有,像是什么样子?
“怎么可能不要陪嫁?”
“你还太年轻,有些事你不懂。女孩子出嫁,这哪里有不要陪嫁的?”
于音洁同二叔母相继说道。
褚秀华:“小城,你和舒舒一样,都只管结婚的事情就行,陪嫁什么,那都是我们这些老一辈的事,你们做小辈的,就别操心了。”
面对卓城,褚秀华慈祥和蔼,面带亲切的笑容,但是面对于朗声时,她又换了一副面孔,以不容拒绝的态度与语调,说道:
“朗声,我不管你到底是怎么想,私底下,你和仪宁又是怎么商量,总之,舒舒是我们于家孙字辈里唯一的女孩,也是你于朗声唯一的女儿,你办这件事之前,先想一想你那早死的前妻舒舒的妈,你也不能就单单只陪嫁一套原本就应该是属于舒舒的房子!你要知道,你们这么对舒舒,云檀在天有灵,可是在天上看着呢!”
这一通话,听得孟仪宁脸都绿了。
开口闭口云檀。
于朗声就只有一个女儿,他们于家就一个孙女,那她的女儿呢?又是什么?
事关家产,孟仪宁是断然无法做到淡然处之的。
才想插嘴两句,却不想被坐在她身旁的于朗声截了话。
于朗声温声说道:“爸,妈,你们放心,对于舒舒陪嫁的事,我自有安排,房子铺面车子都有的。舒舒是我的女儿,我肯定不能亏待了她。”
褚秀华不看孟仪宁,只看于朗声,闻言点头,“那就好。”
于朗声年近五十,岁月虽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却也添了成熟与稳重,持重端方,一派温文而雅。
可他越好,于望舒却越觉得他道貌岸然,她虽不想要于朗声的东西,但是她得到的越多,留给孟仪宁两母女的就越少。
暂且将其他事情抛至一旁,不着痕迹看一眼面色铁青的孟仪宁与僵在座位上面无表情的孟清盈,于望舒此时纵然心情沉重,疑窦丛生,面上却是终于对于朗声笑了笑,“那就谢谢爸爸了。”
第6章
席上说了有关陪嫁的事,饭后,于朗声将于望舒单独喊进了书房。
“舒舒,平时你难得回家一趟,有些话爸爸早就想和你说。让你搬出于家是万不得已,爸爸希望你能理解爸爸的苦衷。这次你结婚,爸爸会将你仪宁阿姨说的那套城中心的房子给你,还会给你另一套房产,是在临江附近,大约有两百多平。除此之外,爸爸手上还有一些铺面和钱,都会给你。”
“舒舒,你要知道,你是爸爸亲生的唯一的女儿,不管你心里是不是原谅爸爸,爸爸都会永远爱你。”
这几年,于朗声难得和于望舒有单独相处的时候。
趁着在于同盛家的这个机会,于朗声将自己一直想对于望舒说的话都说了出来。
他爱云檀,从来没想过一时的出轨,竟造成现在的后果,还被于望舒当场撞见。每每见到于望舒,他心中都羞愧无比,他比谁都更爱她,却再也无颜面对她。
每每在家中见到她,都会让他想起那日赤身露体时那最狼狈的一刻,无异于是对他的一种凌迟和鞭挞。他再也无法在于望舒面前端正他作为父亲的身份,有她在家时,他躲避,羞愧,无颜面对。
以至于,她读初高中时,孟仪宁提议让于望舒住校,他同意。大学时,孟仪宁提议让她住在外面,他也同意。
他爱他的女儿。
但他过不了心里那一关,或许永远也过不了了。
于望舒听着于朗声说的这些,心里无动于衷。但她知道,于朗声作为大学教授,工资比较固定,手里有一些项目科研在做,但要说挣多少钱,那是没有的。
他要给她的,恐怕就是他能给她的全部。
于望舒诧异挑眉:“你都给我了,不给孟仪宁孟清盈两母女留点儿?”
于朗声:“这个你不用操心,对于她们,我自有安排。我给你的,你就拿着。你是我的女儿,我只想将我所拥有的最好的,全都给你。”
于望舒想笑。孟仪宁跟了于朗声十来年,要是知道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于朗声压根没将他们俩母女放在心上,甚至不准备给他们太多的东西,不知道她们会怎么想?
但于望舒却笑不出来。
于朗声对不起云檀,对孟仪宁,也没有任何爱意可言,他就是虚伪无情,自私自利,就是只爱他自己罢了。
对于钱,云檀留给她的已经够多,于望舒向来没有多少执念。但于朗声的钱,于望舒没往外推的道理。
就算是拿到以后捐出去,也不愿意给孟仪宁。
“那你可得好好同她们解释。”
于望舒轻笑一声,不无讽刺般地说道。
-
这头,于望舒与于朗声在书房说话,殊不知门轻轻掩起,声音传至走廊,正好被路过想上厕所的人听见。
孟清盈的父亲在孟仪宁还怀着她的时候便去世,她从小没有父亲,她心中不知道多渴望父爱。
十二岁时,孟清盈第一次随着孟仪宁见到于朗声,于朗声满足了她对父亲的一切想象。
那时她就想,这个人要是她的父亲多好。
这些年,孟清盈为了与于望舒争夺父爱,为了让于朗声多看她一眼对她多点关注,她不知道做了多少努力。
终于,她赶走了于望舒。
在家里,于朗声就是她一个人的父亲了。
可是,她刚才,听见了什么……?
……
卓城收到孟清盈给他发来的信息的时候,他正坐在沙发上和于望舒的两个表弟用手机一起开黑,上一次孟清盈用小号发给他的信息,被于望舒看见。他和于望舒说已经删除好友。
实则,他并没有删除,只是改了备注名称,又让孟清盈更改了头像。
他与孟清盈的事,全都是阴差阳错。
去年夏天的时候,他去参加一场与合作商的饭局,没想到孟清盈竟作为对方的员工出现在饭局之中。
他喝醉了。
他自己也不想。
但是于望舒又不给他。那种事情,只要有了一次之后,很难不让人去想第二次。
起初还能说成是孟清盈对他的威胁,后面,就说不清楚到底是谁主动更多一些。
孟清盈:【我在外面等你。】
看完信息后,卓城没回。
他在客厅里,和两个表弟打完了这局游戏。
张扬还想将他拉进下一局,他却忽然退出队伍,收起了手机。
张扬诧异抬头:“城哥,你不打了?”
卓城从沙发中站起,“出去一下,抽根烟。”
-
于望舒和于朗声在书房待了近半个小时,出来之后,于望舒见客厅之中并不见卓城。
打游戏的张扬见到她,主动对她说道:“姐,城哥说去抽根烟,才刚出去没多久。”
于望舒闻言点头。
又环顾一圈,她敏感地发现,孟仪宁在和姑姑他们打牌,而孟清盈却也没有在这房子,不知去了哪里。
于望舒在于家待到差不多下午四点,没有吃晚饭。
卓城是和于望舒一起走的。
于望舒回到客厅没多久,卓城便回来了,见到于望舒,于望舒还没开口问,便主动交代行踪,说在外抽了一根烟。又过几分钟,孟清盈也从外面推门走了进来。
于望舒是坐在车上,卓城倾身过来为她系安全带时,发现卓城衣领上的唇印的。
唇印掩藏在卓城侧面的衬衫衣领中,被外套掩藏,不但正面看不出来,侧面也无法看出。但卓城倾身向下时,那唇印便瞬时失去了衣服的遮掩,大刺刺就这样出现在于望舒的眼前,使人猝不及防。
它离她那么近,离她的眼睛不足两厘米。
它是孟清盈今天口红的颜色。
于望舒清晰的记得今天孟清盈对她笑时,她唇上淡淡的樱桃粉的色泽。
那一刻,于望舒的脑子比任何一刻都要清晰,她仿佛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心如同被密密麻麻的针尖扎了进去。
血流如注。
为什么会这样呢?
她问自己。
鼻尖闻着卓城身上清爽的味道,那一刻,她真想一把推开卓城,想大声地质问卓城,你真的出轨了吗?
……那个人,是孟清盈吗?
答案呼之欲出,但她却张不了口,无端退却。
她的所有理智和所有的骄傲,都不允许她这样做。
如此狼狈不堪。
所有人都可以,卓城可以出轨任何人,可为什么,偏偏是孟清盈?
卓城正在开车,于望舒万分难过信念崩塌,卓城却毫无所觉,还在开车时,规划着今日的行程。
“老婆,今天还有好长时间,我们先回家,等会儿去外面吃饭,再看电影好不好?”
卓城同于望舒提议道。
于望舒陷入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回应。
卓城开车时专心的看着路况,于望舒没有说话,只以为于望舒是刚才在于家的时候累了。
半道,他忽然又想起另外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