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莉加尔很想抬头朝天空呐喊,如果真的有什么常世大神,能不能实现她的愿望啊!
“......您好......”
一道悠远空洞的声音传来。
什么声音!
伊莉加尔警惕的转头看向周围。
周围依旧是空荡荡的蓝色原野,树叶在风中发出细细簌簌的声音。
没有任何异样。
伊莉加尔收回眼神,揉揉耳朵,是幻听吗?
或许是渊下宫的氛围太压抑了,导致她最近精神有些敏感。
她抿抿唇,打算回到帐篷好好睡一觉。
但那个空洞的声音又响起了,这次比上次清晰多了。
“......您好......”
伊莉加尔猛的回头,浑身紧绷,腰间的神之眼蓄势待发。
周围还是空无一人。
她握紧手中的笔,朝空中喊道:“是谁在装神弄鬼,快出来!”
“你好,我在这。”
声音又打了许多,伊莉加尔朝声源处看去,那是大日御舆内部。
伊莉加尔记得愚人众来的第一天就把里面检查过了,除了废弃坏掉的装置,里面什么都没有,就是一处宫殿遗迹。
难道是什么魔物吗?
这就更不可能了,自从她上次被深海龙蜥偷袭后,士兵们加强了周围的巡查,连寻宝鼠都没有放过,更别说魔物了。
要不去看看?
伊莉加尔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样一个想法。
不行。
她使劲摇摇头,想要把这种危险的想法甩出脑袋。
按照伊莉加尔小时候听过的故事,冒然前往的人一般都会死于非命。
说不定这只怪物就是故意引诱自己前往呢!
伊莉加尔抱紧自己的笔记本,坚决的朝帐篷里走去。
她才不会上当受骗!
脚步在帐篷口停下来了。
似乎在大门口看看也没有什么影响,伊莉加尔想。
就看一眼,只一眼就立即回来。
动了好奇心的猫睁着那双玫瑰色的大眼转身朝大日御舆门口走去。
伊莉加尔放轻脚步,小心翼翼的朝门内探头望去。
她站在离大门尚且有些距离的地方,再往里是不敢前进了。
好在这样的角度也可以让伊莉加尔看到宫殿内大部分东西。
废弃的水潭,断裂的楼梯,枯萎的植物。
看起来好像和之前没有什么差别。
“我在这,小姐,在您的左边。”
那个声音又响起了,或许是距离靠近的原因,他听上去没有那么模糊了。
伊莉加尔朝宫殿左边角落里定睛一看。
一团幽蓝色的人形雾气飘荡在那里,看不清面貌和性别,下半身像鬼火空荡荡的飘着。
这可真是大白天见鬼了!
伊莉加尔瞪大了眼睛,她小时候最怕鬼,即使阿贾克斯不断安慰她世界上没有鬼存在,她还是害怕。
像是刻在血肉里的恐惧,自己的无法克服的。
往常这个时候阿贾克斯一定坚定的挡在伊莉加尔面前,带着轻松笑意的告诉她不要害怕,但是现在他不在了。
伊莉加尔只能独自一人面对这个“鬼”。
“你是什么东西?”
她强装镇定,但是不断颤抖的尾音还是暴露的伊莉加尔的害怕。
鬼可以用神之眼打败吗?
伊莉加尔悄悄握住腰间的神之眼。
鬼魂温和的声音朝伊莉加尔传来:“小姐,不要害怕,我没有恶意。”
“我是早已陨灭的白夜国子民留下的投影,因为思恋这片土地不愿离去。”
白夜国?
伊莉加尔知道,这是渊下宫早已覆灭的国度,曾留下只言片语在须弥教令院的智慧宫中。
但书中对白夜国覆灭的原因含糊其辞。
“你呼唤我有什么事情吗?”伊莉加尔警惕的问道。
鬼魂幽幽的飘荡着,伊莉加尔看不清对方的五官,也无法揣测对方在想些什么。
他的语气依旧温和:“只是在小姐背后看到亡人的执念,忍不住开口叫住您?”
什么亡人的执念,伊莉加尔怎么有些听不懂。
她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是说我身后也有个鬼魂吗?”
对方摇摇头:“只是一道执念,连残魂都算不上。”
伊莉加尔略微松了一口气,她最怕鬼了,如果知道一个鬼日夜跟在自己身后,肯定要吓得睡不着觉。
“你能看到是谁的执念吗?”伊莉加尔心神一动,问道。
“一个少年。”
一个少年?
她有招惹过这号人物吗?为何对她有如此大的执念呢?
伊莉加尔有些疑惑。
“什么样的少年?”伊莉加尔追问道。
鬼魂却不着急回答,只是说道:“小姐,我有心愿未了,您可愿帮我了却这执念。”
对方说的很委婉,暗示伊莉加尔如果愿意帮助自己的完成执念,他便告诉她那少年是谁。
伊莉加尔听懂了,虽然她很好奇究竟是谁在她身上留下执念,但是不代表自己会轻易答应对方的要求。
“先说说看你的要求,我考虑一下。”她这样说道。
鬼魂叹了一口气,有些惆怅的说道:“为故人祭祀一朵花便好。”
这么简单吗?
伊莉加尔有些不敢置信,她不动声色的问道:“什么故人?”
“太阳之子。”
伊莉加尔深红色的瞳孔收缩。
太阳之子?这不就是自己论文中要研究的一个人吗?
他和白夜国的覆灭息息相关,但是祭祀的铭文上却极少提到这位白夜国的君主,仿佛人们都把他遗忘了一样。
这个鬼魂看起来没有危险,伊莉加尔索性走进问道:“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祭祀太阳之子吗?我是一位学者,对这片大陆曾经发生过的故事很感兴趣”
这个鬼魂在这片失落的大陆漂流已久,长年不见人烟,难免孤单寂寞,看到有人能够和他攀谈,也十分高兴。
他用着忧伤的口吻回忆过去:“太阳之子并不是一个人,他们又叫做法厄同,意为神明的孩子,是白夜国的君王。”
“但是贵族们把握了整个王国的权力,法厄同们便成为了掩饰的傀儡。”
“身为傀儡,是没有自由的,只能终身被人控制,就连神明的孩子也不例外。”
“你说,无知是一种罪恶吗?”鬼魂讲述到一半,像是问伊莉加尔又像是问自己说道。
但是他并没有等到伊莉加尔回答,而是继续自言自语:“在每位太阳之子十岁那一年,王国都要举行盛大的祭祀。由神明的孩子亲自完成祭祀之舞,而我的侍奉的君主叫菲拉蒙,那年是到他走上祭祀台。”
“我想要祭祀的故人就是这位神明之子。”
“我的故事讲完了。”
伊莉加尔正认真的听着,怎么故事就结束了?
她有些云里雾里:“走上祭祀台,然后呢?”
那鬼魂并不愿意开口,只是沉默着,自身好像也融于渊下宫这片压抑的深蓝色中。
第十八章
伊莉加尔抬眼望了那鬼魂一眼,她看不清对方的神色,却能意识到沉默背后隐藏的巨大悲伤。
她犹豫了一会,斟酌的开口:“我尽量看看能不能遇到那位太阳之子。”
鬼魂抬手鞠了个躬。
临走前,伊莉加尔听到背后那只鬼魂若有若无的叹息随风消逝。
她先是在周围采了一些小野花。
嫩黄色的小野花是这片陨落大陆唯一的亮色,风一吹,它那柔软的根茎似乎随时都能被折断,这种弱小的花朵在尘世中当然随处可见,但是在这里难免显得珍贵而脆弱。
伊莉加尔采了满满一怀抱的花。
她思虑的很周全,为了避免达达利亚回来时找不到自己,留下来一封信。
信里详细的告诉了对方自己去了常夜灵庙,并不远,就里驻扎地十分钟的路程,却并没有说自己去干什么,只是含糊其辞道去挖掘一些祭祀用的石头。
这对一个学者来说是很正常的事情,伊莉加尔来到渊下宫的前几天都在这么干。
他不会怀疑自己去做其他事的。
伊莉加尔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瞒着对方做这件事,总觉得达达利亚知道后肯定会以有危险为理由拒绝她走出营地。
她绕着巨大的庙宇前进,附近安静极了,只有微风轻轻吹过树枝的声音。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个悬崖,上面被几块奇怪的石头围绕着,还有一个巨大遗迹石碑。
伊莉加尔抬眼望去,那抹鬼魂说的地方约莫就在那。
山坡很陡,稍微一不小心,就会落下去,伊莉加尔颇费了一些力气才爬上去。
手上还粘上了不少泥,她随手一拍,泥巴哗哗掉落。
站在这个山坡望过去,只觉得周围宽阔极了,就连临近的几片大陆碎片也能隐隐约约看到。
常夜灵庙也是这大陆碎片之一,伊莉加尔很难想到,当初到底发生什么灾难,能叫一片漂浮在天空之上的大陆坠落到海底深处。
还是能够造出“太阳”的科技发达的王国。
好像沙漠也是这样,曾经在赤王带领下盛极一时的族群,如今窝藏在小小的阿如村,还成了疯子学者的流放地。
难道知识也是一种禁忌吗?她望向一片破碎的大陆想到。
巨大的墓碑上写着很多字,在漫长岁月的磨损中已经变得模糊不清。
伊莉加尔的手摸过其中凹凸不平的痕迹,闭上眼感受其中的字形。
这几天她遇到的都是白夜国的字体,看多了难免认识其中几个常用字形。
墓碑上说的是这位死去的太阳之子菲拉蒙。
看来她没有找错。
菲拉蒙又名比螺梦门,常言此天之外另有世界,但是臣民们都觉得他说的都是妄语。
伊莉加尔只能看懂这段介绍,下面的字形她只能隐约摸出几个“祭祀”“烈火”这样的字眼。
看起来不是什么好事情。
伊莉加尔将满怀的野花放在墓碑前,嫩黄色的野花仿佛为这片沉重与黑暗增添了几抹鲜活。
她低头为这位素未谋面的太阳之子默了会哀便离去了。
回去的路上也十分顺畅,没有遇到任何危险,这要归功于达达利亚派人清扫了附近的怪物。
快到营地时,她听到了很多人的说话和行动的声音。
远远看过去,是愚人从士兵正搬着一个又一个密封的箱子,而高大的青年穿着白色披肩站在其中,正低头看着手中的一封信,他似乎注意到有人在看自己,抬头朝伊莉加尔的方向望来。
一片灰暗颜色中,深蓝色的冷漠眼眸格外吸引人。
两人安安静静的对视着,周围是人来人往的人群。
再次见到他,伊莉加尔的心情没由来的有舒展,像是微风中轻轻摇晃的小花。
她这才意识到,没有见面的那么多天里,自己似乎有些想念他或者说时刻都在惦记他。
吃饭的时候在想他现在是不是也啃着难吃的小面包呢?
望着石头发呆的想他在执行什么任务呢?会不会有危险?
睡觉时想他是不是也望着星空发呆呢?
.......
她克制着自己的欣喜,浅浅露出一个笑容朝他走过去。
青年看到那熟悉的身影,眼中的万年不变的坚冰在此刻融化,露出春日繁花般的笑意。
这是他发自本心的笑容,不再带着任何其他人的影子,连达达利亚自己都没有发现。
伊莉加尔越走越快,最后变为跑的,她像一只小鸟迫不及待的飞向达达利亚。
“慢点,别摔倒。”达达利亚带着浅浅笑意看向面前喘气的少女。
伊莉加尔脸一红,刚才自己都没有想到为什么要跑起来,太丢人了!显得她好像多迫不及待一样。
她才没有很想他。
“没事,我只是太久没锻炼了,想跑跑步而已。”她看向别处掩饰道。
达达利亚点点头:“对,跑跑步对身体也挺好的。”
他好像真信了伊莉加尔的话,真以为对方是为了锻炼身体。
伊莉加尔一梗,蓦的又想到在鸣神岛的那句“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沸腾的心不由得像是坠入到冰水中了。
连刚刚奔跑完亮晶晶的眼睛都灰扑扑下来,连带着笑容也暗淡下来:“怎么这么久才回来了啊?”
达达利亚有些茫然,怪物对人的情绪感知并不敏感,他刚刚来到这副人体的时候,花了不少时间才学会辨别情绪。
人类的情绪极其丰富,喜怒哀乐难以涵盖全部,大多数情绪介于两三种之间,带着隐秘而又微小的差别。
而对于怪物,它并不懂得这些差别。
因此达达利亚不明白为什么刚刚在风中奔跑的快乐少女突然低沉下来,即使她极力勉强,达达利亚还是看出来了。
“因为采集一些样本耽误了,你呢?你又去探寻遗迹了吗?”他听到自己这样回答道。
要不要问她为什么突然不开心吗?难道是遇到了魔物吗?还是有人欺负她了呢?想到这,达达利亚的心中不由得浮上戾气。
伊莉加尔看向他手中的信封,他刚刚应该看到自己写的信了。
“只是在常夜灵庙附近看看,有没有什么对论文有用的东西”伊莉加尔晃晃手中的笔,这只笔是她作为学者随身携带的习惯,没想到在应付达达利亚身上起到了作用。
“那有找到吗?”
伊莉加尔点点头:“看到一个太阳之子的故事。”
“太阳之子?”他有些意外。
“我们这次出去捕捉样本的时候也见到了石壁上记载了他们的故事。”
“什么故事?”伊莉加尔惊喜的瞪大了眼睛,她一直对鬼魂未说完的后半部分耿耿于怀。
达达利亚仔细回忆着那天见到的巨大壁画:“太阳之子似乎是祭祀用的人畜,在他们十岁生日那一日要踏入巨大的篝火,在烈火的燃烧中为神明献上祭祀之舞,是一种残忍的祭祀。”
人类残害同类的方法是怪物在深渊从未见过的多。
真是残忍又无情的物种。
他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的小玫瑰,她看起来那么脆弱,纤细的脖颈仿佛轻轻一用力就像柔软的花茎一样折断了。
任何人都不能伤害她!他想。
伊莉加尔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了:“他们不是神之子吗?为什么会成为活祭用品?”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满腔不敢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