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起来变了很多，和三天前的样子完全不一样，整个人面无表情，又凌厉又冷漠。
伊莉加尔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笑容，但还是失败了，她现在实在没有什么心情笑。
“嗯，麻烦师兄浪费时间找过来了。”她礼貌的回答，因为一篇小小的毕业论文，就麻烦对方跑这么远到至冬，自己实在是不值得。
艾尔海森垂下眼眸，笑容微敛：“你永远不用和我说麻烦，这是我应该做的。”
伊莉加尔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结，她只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师兄，最近愚人众的事情是你干的吗？”
她从城堡逃出来之后，本来还担心有人会发现那里着火了，转而通缉她，却发现冬之城的愚人众乱成了一团，根本无暇顾及着火的执行官住宅。
伊莉加尔去城里一打听，发现博士的实验基地着火了，有实验体出逃，愚人众们满着抓捕纵火犯和实验体，就连达达利亚都被安排去执行任务了，也因此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伊莉加尔已经离开了城堡。
艾尔海森没有否认，只是言简意赅的说：“他们做的实验违背了该有的伦理，就连教令院都不会这么做。”
教令院都不会研究的东西，那是什么？
他看出了伊莉加尔的疑惑，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禁忌的知识只会污染人们，你不适合听到这些东西。”
听到这，伊莉加尔按捺住了心中的疑惑，她在须弥留学这么多年，知道教令院一直暗中研究着某些项目，虽然大贤者并没有声音，但是内部学者们处理一些实验材料时，总是能发现些蛛丝马迹。
而这些事情也让伊莉加尔联想到了沙漠的赤王，因为污染而死去的神明。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艾尔海森问的话打断了她的思路。
她抿了抿唇，视线落在了玻璃窗外的愚人众总部，眼神有些迷茫。
她当然是恨那个人的，但到底是恨他的欺骗，还是彻彻底底恨这个人，她也不明白。
况且他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能占据阿贾克斯的身体，伊莉加尔从未听说过有什么东西能够占据他人的身体，而且......阿贾克斯到底是怎么死的？
这些谜团太多太多了。
“我想搞清楚一切。”她听到自己这么说。
艾尔海森有些听不懂，他想问她和那个公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自己站在什么样的位置去问她呢？
以一个同门师兄的身份去关心她的私事吗？他似乎还没有这样的资格，她的师兄也不止他一个人。
他低头抿了一口咖啡，咖啡已经凉了，苦涩的味道在嘴里弥漫，似乎舌根都微微发麻，他想，至冬的咖啡真苦。
再抬头，他又恢复了那副冷静镇定的模样，须弥的书记官不需要被感情连累的废物。
“不管什么事，先把你的论文写完，教令院接下来可能会迎接巨变，你最好在这一个月内解决这件事。”
伊莉加尔微微一愣，“教令院怎么了？”
“愚人众似乎和大贤者达成了某种交易，我在博士的实验室内发现了不少教令院的技术支持。”
“他们想干什么？”伊莉加尔有些迷惑，冰之女神也算提瓦特大陆中相对强大的神明，为何一再纵容自己治下的愚人众干涉其他势力。
要知道须弥可不是第一个被愚人众渗透的国家。
艾尔海森冷冷吐出两个字：“造神。”
“什么？”
伊莉加尔怀疑自己听错了，但是看到他脸上的神情，不似开玩笑，她只觉得荒唐至极。
世人皆知，尘世七执政已经统御提瓦特大陆多年，他们引导人类，保护世界，是强悍到人类只能仰望的存在。
他们竟然想要造神？
这怎么能成功？
“他们在做梦吗？”伊莉加尔嘲讽道，“虽然小草神是位仁慈的神明，可是这不代表这她没有脾气，要是她知道了大贤者的作为，神明的怒火可是无法想象。”
“我发现这件事情的时候也像你这样不可思议，但是在来至冬前他们已经进行到了最后一步了，只需要一颗神之心，便可成功。”
“至于小草神，她已经被大贤者囚禁在净善宫内了。”
伊莉加尔如遭雷击，她不过是离开须弥才几个月，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愚人众到底想干些什么？
和贤者们合伙造一个神明吗？
她又想起达达利亚书桌里面厚厚的机密文件，他是不是也参与其中？
身为愚人众的执行官，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从渊下宫离开时，他的部下也抬着沉重的木箱子，里面装的东西是些什么？
伊莉加尔突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他，那个朝夕相处，温言以对的人根本就是一个伪装，自己竟然被骗得团团转。
从十六岁到二十岁，她感觉自己的生活就是个巨大的谎言。
“那我们赶紧启程回须弥。”她急匆匆的说，抓着桌角的指尖微微发白。
但艾尔海森却丝毫不着急，他仍旧是那副冷静的样子：“不必担心，已经有人代替我去完成这些事情。”
“可是......”
伊莉加尔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艾尔海森打断了：“那位旅行者是个很靠谱的人，我相信他会制止大贤者的。”
伊莉加尔还是有些不解，师兄是个冷静理智的人，她很早就知道这件事，但是这么大的事情让一个外人来，怎么看都不太放心吧？
他还有时间来至冬寻找自己，除非他有别的想法......
伊莉加尔直直的朝师兄的眼睛望过去，他深绿色的眼睛像是须弥起伏连绵的群山，安静又冷淡。
“师兄，你想干什么？”她问道。
艾尔海森静默了一会，他没有想到伊莉加尔是个如此敏锐的人，他只不过说了一些须弥的局势，她这么久能察觉到自己的想法。
“你觉得神明的职责是什么？”他这么问她。
伊莉加尔不需要思考，直接脱口而出：“引导人类，保护世界。”
“想必每一个人都是你这样的想法，但如果七神的诞生并不是为了这个呢？”他淡淡道。
“那还能为了什么？”伊莉加尔不明白。
艾尔海森并没有直说，只是说了一句让伊莉加尔猜想纷飞的话。
“我们都是被放牧的羔羊。”
伊莉加尔躺在旅馆的小床上，硬硬的床板硌得她疼，睡贯了柔软的天鹅绒，躺在简陋粗糙的棉被上，她难免有些不适应。
床头时钟的指针已经指到了一，她还是睡不着。
两人计划明天去捣毁愚人众最后一个实验基地，行动完之后乘坐当天晚上的船只从港口出发，船出了港口，便能毫无阻拦，一路南下回到奥尔莫斯港。
艾尔海森计划的很详细，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只是唯一的不好是他不愿意让伊莉加尔参与到行动中，按照他的说法是太危险了，她还是适合在船上等待他。
但是伊莉加尔再也不愿意站在他人的身后，她想拿起武器，做到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师兄听到了她的想法，沉默良久，最后还是同意的，唯一的要求就是让她一旦察觉危险，立马离开。
伊莉加尔答应了，但是没想到晚上却失眠了。
她躺在床上不由得想起了师兄的那句话：“我们都是被放牧的羔羊。”
这是什么意思？
她的手无意识的揪起了衣角，“被放牧的羔羊”指的是连同她和艾尔海森在内的人类，那牧羊人岂不是指的是神明？
用牧羊人来形容神明，这让伊莉加尔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她又说不出来奇怪在哪里。
神爱世人只是大家公认的，而牧羊人会爱羊吗？
伊莉加尔突然觉得自己抓到什么东西，她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今夜是个晴天，群星静静的在天空中闪耀着。
第三十七章
冬之城北边的郊区原先是一片荒原，只有无尽的大雪和冻土，后来被愚人众征用，建造了一座实验室，这实验室从外面看只是普普通通的民居，看起来和其他至冬建筑没什么区别。
原先有几乎猎户居住在附近，但奇怪的是只要一旦入夜，附近总会响起奇怪的嘶吼声，像是痛苦的野兽，也像是婴儿的哭泣声，听起来毛骨悚然，零星的猎户也搬走了，这周围更加冷清了。
又因为入夜奇怪的叫声，这块区域在至冬城里掀起了恐怖的传说，虽然不知道真假，但久而久之，大家都不愿意靠近这个地方。
荒原中，有两个一高一矮的白衣人潜行在荒原中，白色的长袍和冰雪几乎要融为一体，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他们。
伊莉加尔趴在雪地上，呼吸出的白雾微微模糊了视线，她揉揉冻得通红的鼻子，朝身旁高大英俊的男人望去。
“师兄，我们还要潜伏多久？”
等待了这么久，却还是一个人都没有看到，伊莉加尔不免有些着急。
艾尔海森却不慌不忙，他眉目微敛，看向远方的民居：“不用着急，这处实验室是愚人众的核心实验室，里面看守众多，机关重重，光靠强取是没有办法的。”
听到这话，她只能耐心的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阴沉沉的下起了下雪，两人头发眉毛上都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看起来像是雪人似的。
伊莉加尔搓搓冻的通红的脸颊，将帽檐拉的更低了，手脚已经冰冷一片，好像都没有什么知觉了，她用余光打量着身旁的师兄。
他碧绿的眼瞳像是通透明亮的绿松石，望着那双眼睛，就如同在冰天雪地的白色荒原中看到唯一的生命。
她记得，师兄是在须弥长大的，须弥一年四季温暖如春，他突然来到至冬习惯这里的气候吗？
伊莉加尔想到这，不由得将手轻轻放在他的斗篷上，温暖的火元素力顺着空气聚集到他周围。
艾尔海森微微一愣，冷淡的瞳孔中不仅带了点笑意，他刚想说些什么，却望见对面一个愚人众小队走过，他悄悄站起来，朝伊莉加尔摆了个手势。
伊莉加尔明白，连忙起身跟在他身后。
两人的身影和雪原几乎融为一体，只有浅浅的脚印留在雪地上，但很快被落雪掩盖。
他们悄悄绕到愚人众后面，前面的愚人众仍为察觉，自顾自的闲聊着。
为首的游击兵握着火铳，他正不满的和同僚说话。
“唉，这冰天雪地的还要出来执行任务，咱们可真是倒霉，博士大人也真是的，非要转移那个什么实验体，要我看，这里这么安全，谁会有胆子跑到总部来。”
旁边的冰铳重卫士提着喷射枪，气喘吁吁：“大人.......大人他自有考量，那个实验体一定特别重要。”
“那个实验体据说还是公子大人从稻妻运回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一向冷淡的博士大人竟然对它如此关心。”
“诶，你们听说了吗？公子大人好像丢了个人，据说未婚妻和人跑了。”雷锤前锋卫士神神秘秘的插嘴道。
这个消息显然让整个小队的人都非常震惊，他们纷纷不可思议的转头看向雷锤前锋卫，想要听到更多的消息，却被突然跳出来的白袍男子打断。
还来不及发动武器，小队里的士兵就像被切白菜一样被他三下五除打晕，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伊莉加尔站在一旁，还保持着发动神之眼的动作，她用见鬼一样的眼神看向前方正慢悠悠的收起武器的艾尔海森。
没想到，师兄说他擅长打架还真不是骗人的，伊莉加尔一直以为对方只是个文弱学者，就算会些招式，也只是花架子。
她默默将眼神移到师兄的手臂上，黑色的弹性袖衣紧紧的勒在手臂上，大臂上白皙的皮肤微微陷出来，勾勒出优美流畅的肌肉线条。
然后又想起教令院里眼下乌黑，走路虚浮，骨瘦如柴的学者。
艾尔海森注意到身后伊莉加尔游离的眼神，有些疑惑的转身：“怎么了？”
伊莉加尔连忙心虚的摇摇头，表示没什么。
“那赶紧换衣服，实验室的换班十分钟一次，我们需要抓紧时间了。”他将晕倒在地上的愚人众外套拔下来，扔给伊莉加尔，然后背对着她说：“换衣服。”
伊莉加尔接过衣服，她穿的是火铳游击兵的外套，衣服有些大，裤腿耷拉在地板上，她使劲往上提提，扎紧腰带，这才看上去像模像样。
另一旁的师兄已经换好了衣服，他穿的是雷锤前锋卫士的衣服，看起来正好。
他们把昏迷的愚人众拖到荒原里，用绳子绑在树上后，面具一带，两人俨然是出来执行任务的士兵。
伊莉加尔和艾尔海森一前一后走到了实验楼门口，那里只站着两个士兵把守，艾尔海森镇定自若的走上前。
“第三小分队奉博士大人命令，来转移实验体。”
门口的愚人众看起来早就被吩咐过了，只是简单的点点头便放行了，连例行检查也没有。
伊莉加尔见状有些不安。
愚人众的实验室大楼的真的有这么好进吗？
艾尔海森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点，前进的脚步都谨慎多了，他的手放在腰间，随时都可以将剑抽出来。
大门后是一个向下的通道，只有两边的壁灯微微发着黄光，真个通道看起来阴森可怕。
两人不知道向下走了多久，终于到达了。
巨大的地下实验室展现出它的全貌，穿着白袍带着口罩的实验人员在里面来来往往，周围竖立着一排又一排巨大的圆柱形玻璃罐，绿色的液体正幽幽的冒着气泡，里面装着不少伊莉加尔从来没有见过的生物。
她甚至还看到了丘丘人。
光怪陆离的实验场景震惊了伊莉加尔，在她愣神期间，前方的艾尔海森已经主动走到一位看起来疑似长官模样的人面前，她连忙收起眼神跟上。
但是心中还是冒出了一个又一个疑惑，愚人众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长官大人，第三小分队已到达，请下达指令。”艾尔海森模仿着愚人众士兵的语气向眼前的人说道。
长官只是简单的点点头，“001实验体已封锁完毕，你们前往地下三层交接吧。”
说完，连看他们一眼都没有，就转身朝玻璃罐前走去，手里还拿着一个笔记本，正奋笔疾书记录着什么数据。
伊莉加尔隐晦的朝师兄望了一眼，意思是感觉整个实验室不太对劲，竟然就这么轻松进来吗？连最基本的口令都没有。
艾尔海森看懂了伊莉加尔的意思，他低声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两人继续朝地下走去，经过地下二层时，伊莉加尔瞧里面望了一眼，里面是各种奇怪的机械，机械的某些部分像是遗迹守卫和赤王机械的结合体，看起来有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怪异。
来不及多想，她匆匆向下走，走到楼梯一半的时候，周围涌现了许多巨大的管道，里面有液体流动的声音，伊莉加尔不由得想起地下一层玻璃灌中的绿色液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