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闪现谁不会,都是跟你学的。
护士那边叫到赵东沿,该进去穿刺室了。
邬源猛地把他拦住。
赵东沿手一指,“别说话。别抱我。别给我哭。”
邬宝宝很无语。
又不是生离死别,别搞得如此悲壮,万一一语成谶了,多不吉利。
赵东沿经过温芸身边时,停住脚步,对她说,“等我一会,我带你去吃饭。”
温芸点了下头。
赵东沿笑,“乖。”
走到门口了,温芸忽地叫住医生,“麻烦您待会给他多扎两下,扎重一点,他本人很不听话。”
半小时的等待。
温芸坐在椅子上,靠着墙,人很疲惫。
邬源出去给她买了杯热豆浆,白芮递过去,“昨晚几点的票啊,没休息的吧。”
“我自己开车来的。”温芸说:“票买不着了。”
白芮心里头不是滋味,“赵东沿其实挺命苦的,家里是这么个情况,十几岁就去工地,什么苦活都干过。对小北是又当爸又当妈的。”
温芸打趣,“你不是也想嫁给他的吗?”
“嗐,那是因为我明白,他不会娶我。”白芮说:“当真的话,我是真的没那份勇气。”
温芸:“芮姐,你在劝我吗?”
“我是劝你冷静。”白芮叹了口气,诚实道:“但又感觉对不住好朋友。”
温芸低头笑,“芮姐,你真好。”
“那当然,福城一枝花。”白芮抬头挺胸,自信明亮,“你也很好,温芸,真的。”
“我知道。”温芸轻声。
赵东沿过了一小时才出来,位置不好取,扎了三次,他脸都是白的。脑袋上压着冰块消肿,眼角都疼出了血丝。去吃饭的路上,邬源开车,白芮坐副驾。
他与温芸分坐后排,每人靠着一边窗,中间留了个空位。
白芮和邬源对视一眼,都不敢说话。
太闷了,邬源小心翼翼地开了条车窗缝,风声并没有过多润滑作用,滋滋拉拉的,像过耳的电流,扰得人心里更憋闷。
温芸手背一暖。
赵东沿的手心轻轻覆盖上来,没有犹豫地握紧。
温芸眼睛看着窗外,慢慢的,同等力量回握。
还是上一次的菜式,香喷喷的土鸡,金灿灿的浓鸡汤,在腾腾热气的晕染下,四个人轻松聊天,如往常无异。
一顿饭的时间真短。
在尾声时,某一时刻,四个人忽然都不说话了。
邬源小声问:“小温老师,你还走吗?”
温芸嗯了声,“我就请了两天假,办完事,今天还要赶回去的。”
“那让沿哥陪你一起回,你一个人开车多累。”邬源倒会见缝插针地拉拢二人关系。
赵东沿没吱声,只看着温芸。
温芸笑了笑,“不用,小手术也得多休息的。”
她太平淡了。
淡到连邬源都觉得了无希望。
他还想劝,被白芮扯住胳膊,“吃饱了回去早点休息,我累死了。”
邬源被拽走。
就剩他们两个人。
气氛像凉下来的火焰,静静流淌徜徉。
赵东沿说:“走走吧,消消食。”
温芸点点头,她走后边,有很长一段路,谁都没开口。
风往脸上劈,春节将至,前夕的天气一直不太好。
“你冷吗?”赵东沿转过身,“冷的话就不走了,快过年了,冻感冒不方便。”
温芸似没听见,而是问:“你的病理报告什么时候出?”
“一周左右。”
“你想告诉我吗?”
“报喜不报忧吧。”赵东沿笑着说。
温芸慢慢低下头,长发垂落,显得她脸更小。
这样的小温老师,像初见面时的那样,小小一团,局促谨慎。
赵东沿说:“就算这一次是喜,下一次,下下一次呢?确定不了的事,我就不保证了。”
给人希望,又让她陷入反复折磨与鞭笞的酷刑之中,这不是男人该干的事。
“我已经犯过一次错了。”赵东沿自嘲自悔,“已经让你这么艰难地做选择。倘若以后的某一天,或许在我们热恋时,或者是我们新婚的某一晚上,再或是我俩的孩子上幼儿园后——我突然发病,控制不住自己。”
“温芸……我想都不敢想。”赵东沿声音在抖,故作坚强的面具终于被撕落,一颗还在跳动,却伤痕累累的心脏完全呈现于爱人面前。
温芸在他一字一字的剖析里,无力地闭上眼睛。
连方才活跃的冬风都在一瞬停止。
世界陷入极致的静。
温芸哑了的嗓子像风干的枯玫瑰,问:“赵东沿,你会死吗?”
“死是最容易的事。”赵东沿弯了弯唇角,“就怕生不如死,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承担这个后果的,会是你。是你,温芸。”
温芸知道,他是在将自己最难以启齿的伤口,撕扯掰开个彻底给她看。
每一个字的宣之于口,好像不仅是在吓唬她,更是在逼自己,哪怕再喜欢这个女人,赵东沿,你也不能利用她的柔软,填补欲望沟壑,你不能害她一生。
沉默表示还在动摇。
赵东沿走近,伸出手,温柔地将她揽于怀中。
温芸想抬起头,被掌心轻压左脸。
“嘘……”赵东沿的声音像一床松软的棉被,自头顶罩下,“温芸,我爱你。”
温芸眼泪顺势落于他心口。
“你给我一点时间,也给自己清醒的余地,你可以嫁给赵东沿,但你不可以嫁给一个疯子。”赵东沿说:“或许你现在会舍不得,但你得明白,日子很长,就是因为太长了,这个雷不知会在哪里爆炸。”
温芸慢慢地圈住他的腰,同样的姿势回赠。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碰到一个更喜欢的男人,我把你忘记,我要嫁人了呢。”
赵东沿不太正经地调侃,“那你就是二婚了啊。”
“二婚怎么了。”温芸气得捶了他一拳。
“特别特别好,是你对象血赚。”赵东沿笑着将她抱得更紧,两人的温度可以抵御降温天的寒风。这片刻的安宁,以及强烈的存在感不言而喻。
依偎了会,温芸轻声说:“快过年了。”
“啊,对,过年的时候,出去玩玩,和朋友聚聚,可以喝酒,但不要喝醉。”赵东沿循序渐进地交待,“别跟家里头的人起冲突,别被他们影响心情。你开心最重要,人生就这么一件重要事,其余的都是陪衬。”
温芸几乎立即反驳:“你不是。”
赵东沿愣了下,哑着嗓子轻哼,“小温老师别这样,再这样,我真的舍不得放你走了啊。”
温芸在他怀里闭上眼睛,静静感受。
抱了许久,久到以为她睡着,赵东沿终于忍不住问:“在想什么?”
“在想……你。”温芸挨着他心跳的位置喃喃,“赵东沿,过完年,春天就来了。”
熬过寒冬。
你是春天。
温芸工作那边请不了太久的假,很快就得走。
白芮和邬源一起来送她。
白芮看着她的车,“我觉得女孩子会开车太酷了,我也想学。”
“赶紧考驾照,以后我俩一块自驾游,去川藏线。”温芸说。
“温姐,你慢点开,路上注意安全。”邬源朝着赵东沿站着的方向挤眉弄眼,“你放心,沿哥有我看着,他不乖我就偷偷告诉你。”
温芸笑了笑,没说什么。
赵东沿一直看着她,三米远的距离,直到车开远,两人都没搭一句话。
温芸一个人来,一个人回。
一样的路,又好像不是同样的风景。
方向盘在手里小幅度地矫正,树林山脉连绵起伏从眼中过目。
入高速口排队等候时,她瞥见副座上安静躺着的文件袋。
里面装着的,是两人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
温芸眨了眨眼睫,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恍然,刚才,她与赵东沿,好像谁都没有说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
放心,是He
是比较符合正常心路历程的一种处理方式!!
是He!!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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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尾声(1)
农历二十五,黄道吉日。
程岭墨和余龄的订婚宴宾朋满座,声势浩大。
游兰青怕温芸不来,这么重要的家族场合,又会惹丈夫不愉快。所以温芸出现的时候,她重石落地。更令她松气的是,只有温芸一个人来。
游兰青极力展示自己今天的珠宝,是上月在意大利拍卖所得。
又埋怨温芸今天穿得太寡淡,白色外套像学生,过于普通。
走到没人的地方,才问,“那个李东沿呢?”
温芸不耐烦地转开脸,再转回来,义正言辞道:“他姓赵,叫赵东沿!”
“姓赵就姓赵,你这么大声音做什么?”游兰青怕被人听到。
“你再对他这样没礼貌,我就上台,拿着麦克风告诉所有人。”
“好好好,记住了可以吧。”游兰青憋着火气,“真是不晓得我造了什么孽,生了你这么个叛逆子。”
温芸记起赵东沿跟她说的。
好好过年,开心最重要。
对,谁都不能给她添堵。
于是,温芸当仁不让地回击,冷言道:“我也不晓得我造的什么孽,摊上你这么个妈。”
游兰青惊呆。
气得都忘记要说什么了。
程岭墨一身礼服正装,绅士俊朗,高定西服量身定制,贴合身材,没一丝多余。他旁边的新婚妻子更是娇俏美丽,两人依偎亲昵,举杯谢宾客,好一个春风得意。
到温芸这桌,余龄笑着关心妹妹,贴着耳朵说一些贴心话。
旁边是摄影机在跟拍,抓好角度,最完美的光线洒在头顶,唯美度足以刊登头版头条。
温芸倒没什么,她已非昨日深陷情网的小女孩。
什么假把戏,装模作样一看就知。
“嫂嫂。”温芸乖巧挽住余龄的手,头靠着她肩膀,大大方方让媒体拍。她侧了侧脸,在余龄耳边很轻地说了一句话。
余龄身形一僵,精致的妆容仿佛瞬间蒙了一层黯淡的灰。
拍摄不停,精准对焦。
笑比哭难看,却依然要维持和谐体面的亲情形象。
五星公馆的菜式真没的说,温芸大快朵颐,从容观礼。
程岭墨的眼神数次在她身上胶着,乞求她的注目。
温芸当然知道。
这种欲拒还迎的招数,放在从前的她面前,一定是最高效的捕猎方法。
但现在,她只觉得恶心。
一个已婚男人,仍这么肆无忌惮地觊觎勾引自己的妹妹。
换个角度想,程岭墨人品的卑劣,真不值得爱慕。
晚上,温芸在书房画图纸,毫不意外地接到游兰青兴师问罪的电话。
“温芸你是疯了吗!”游兰青不可置信,气到要掐人中才能续命一般,“你怎么能跟余龄说那样无耻没素质的脏话!!”
温芸工作时,习惯戴眼镜。
无框,薄薄的镜片,很斯文。
她画线的手很稳,一笔下来,线直,利索。
“我说什么了?”她平静确认。
“你说,你说……!”游兰青哑然,真复述不出口。
确实很有冲击力。
温芸说的是:“嫂嫂,你猜,我哥跟你做.爱时,看着你的脸,想的又会是谁呢?”
温柔的,无辜的,直击要害。
不想听游兰青歇斯底里的质骂,温芸挂断电话,手机丢一边。
她觉得浑身轻松。
也按部就班的,在实现赵东沿对她的嘱咐——
你自己要开心,这才是这辈子最重要的一件事。
春节假期前一天,温芸去墓地看望了父亲。
跟他说了说工作,生活,还有赵东沿。
说他是一个很好的男人,是自己有眼无珠,耽误了那么多年。还说到他的家庭,真是一堆破事,够让人烦心的。
“爸,您说,我该怎样做决定呢?”温芸坐在地方,茫然无措地看向墓碑上父亲的照片,“他好像已经替我做了决定,但我又那么,那么那么舍不得离开。”
照片上的老温慈爱英俊,文质彬彬。
温芸一直看着,在父亲的眼神里慢慢心定。
“爸爸,我做任何决定,你都会支持的吧?”温芸伸出手,食指触摸照片眉心骨的位置,墓碑是凉的,但她感觉不到寒意。四面风动,群山环绕,像一个天然无声的拥抱。
温芸低下头,吸了吸鼻子,哽咽得像一个委屈的小孩儿,“我走了那么多弯路,我也不想的。没有人给我出主意,没有人在关键时候拉我一把……爸,您要是在就好了。”
没有回声。
但忽然翻腾起的一阵风,树林间响起一阵鸟鸣,稀碎斑驳的阳光随风轻漾……又好像处处都是回应。
第二天,温芸买了机票去泰国。
她厌倦了程家假惺惺的团圆流程,不顾程岭墨父亲的询问,游兰青疯了一般的挽留,一个人,义无反顾地开启自己的春节旅行。
这个时间的清迈气候宜人,温芸定的花园旅店清新安静。
她每天都会骑着小电驴出去遛弯儿,也会在除夕夜,去卧佛寺放水灯祷告。
温芸拍了很多美美的照片,穿着当地特色服饰,于朝晖下练瑜伽,在夕阳里骑脚踏车,她还剪辑了许多vlog,热烈无保留地分享在朋友圈。
所有人可见。
美人美景收获一大片善意的夸赞,温芸的心情值快速飙涨。
原来,做自己是这么容易,如此开心的一件事。
白芮每天都会跟她发微信聊天,“哇哦!!你还会瑜伽呢?”
温芸:“我有瑜伽证,下次教你[酷][点烟]~”
白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