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檀令:……
卢夫人:……
看着年轻帝王脸上毫不掩饰的得意笑容,烦恼?烦恼?!
这分明是偷着乐才是!
卢夫人一想到自己千娇万宠的宝贝女儿如今一颗心都扑在了天子女婿身上,心中顿觉一阵悲凉,就像是珍藏许久的翡翠白菜被一头从山上冲下来的野猪拱走了,临了还要在原地拉一泡尿昭示它来过一般。
哼,欺人太甚!
她自然知道兕奴爱他。
要不然依着她懒散不管事的性格,怎么可能会主动往华严寺那样的地方跑?
卢夫人越想,心里边儿就越酸。
崔檀令看着沉默下去的阿娘和得意洋洋的陆n,走过去拉了拉他:“明日是个好日子,我同阿娘去华严寺住几日。”
陆n的脸又皱了回去,方才还晴空万里的眼里陡然多了层层乌云。
他身量颀长,站在那里比她要高出许多,这样低垂着眉眼看她的时候,却叫人感觉到一阵无言的委屈。
委屈?
崔檀令忍住没笑出声,细白柔软的手指点在他干燥温暖的手心里,微痒的感觉叫陆n下意识握紧了手,那只柔嫩小手也就被他包裹在了手心里。
卢夫人微微侧过脸,低头喝了一口茶。
真是没眼看了!
“郎君――”崔檀令故意将尾音拖长了些,见陆n脸色有些不自然,望着她的目光却越发炽热。
崔檀令自个儿也有些受不了,但是既然说了那样的话,去佛前还愿是必然要做的事儿,否则满天神佛不高兴了,又降下些惩罚在他身上可怎么办?
被她水色潋滟的大眼睛盯着,陆n便是想装出一副郎心似铁的样子,也装不下去。
“好吧。”
陆n终于松了口:“要回来的时候遣人给我送个信儿来,我去接你们。”
卢夫人呵呵笑,她该感激天子女婿好歹还顾忌着她,没直说只想接兕奴一人回去?
崔檀令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将原本乖乖放在他掌心里的手抽了出来,还不忘推了推他:“陛下前边儿的事儿都忙完了?还是先去忙正事儿要紧。”
哼,这个又叫他陛下了!
陆n很想很有骨气地甩袖就走,但是看着色若牡丹的女郎笑着望向他的样子,他只能点了点头,还不忘对着卢夫人礼貌颔首:“岳母多留些时候,陪兕奴说说话吧。我就先回紫宸殿去了。”
卢夫人微笑称是。
又看了一眼崔檀令,陆n大步走了出去。
看着天子女婿英武轩昂的背影,卢夫人含笑拍了拍女儿的手:“你比我有福气。”
“阿娘胡说。”崔檀令面不改色心不跳,“阿娘有我这样的女儿,分明是阿娘更有福气才对。”
这话一出,在场之人无不微微笑了起来。
“你这孩子。”卢夫人又喜又嗔地轻轻瞪了她一眼,转头说起明日去华严寺上香的事儿,“旁的我不管,树一一定要随时跟在你身边,可不能再发生一回上次的事儿了。”
说起在汤山行宫被绑的事儿,崔檀令也是心有余悸,虽说她没吃多少苦头,可她还是讨厌这种失去自由被人监视的滋味。
见她点了点头,卢夫人又笑着与她说了会儿话,陪着女儿用过了午膳,这才出宫去。
・
雍一堂
尔朱华英怀这胎的反应比第一次要大些,本就瘦了一些的人看着更是脸色苍白,只是精神头还不错,还有兴致坐起身来翻看卢夫人给她带回来的那些柔软小衣。
“妹妹的手怎么这般巧?”尔朱华英捧着一件大红麒麟送福肚兜喜欢得不行,“我就没有她这般好的手艺。”
卢夫人将瞳哥儿抱起来坐在膝上,闻言只道:“你妹妹又不像你一般爱出门玩儿,日日憋在屋里,可不得找点儿事做?”
尔朱华英笑嘻嘻道:“阿娘你别说,我爱出门逛着玩儿也是有好处的,要不怎么能逛出个夫君来?”
原本按着礼法规矩,崔氏下一代的家主都是该在五姓七望中选择妻室的,可偏偏崔骋序遇见了尔朱华英,破了例,娶了这么一位来自西南世家的女郎。
卢夫人捂住瞳哥儿的耳朵,都没眼看她:“你这性子啊,过了这么几年了也还是没沉稳些。若这一胎是个小娘子,到时候有你发愁的。”
“我们正是盼着来一位小娘子呢,若是这孩子能生得像它姑姑一些,那就更好了。”尔朱华英满足地将那堆小衣裳叠好,“妹妹待我这样好,等日后她生了孩子,我定要给小外甥打许多金镯子金如意送过去。”
卢夫人嘴角微抽,行了,知道你娘家金子多,别显摆了。
“明个儿我要与你妹妹去华严寺祈福还愿,你这身子……罢了,还是在家里边儿歇着吧。”卢夫人摸了摸瞳哥儿嫩嫩的小圆脸,“瞳哥儿想不想跟着一块儿去?”
他连忙点头。
尔朱华英有些幽怨地盯着他们,瞳哥儿想了想,从卢夫人身上爬了下去,嘟着小嘴亲了他阿娘一口:“阿娘别伤心,瞳哥儿会帮阿娘给菩萨磕头!”
这孩子真乖,不愧是她的好大儿。
尔朱华英疼爱地摸了摸瞳哥儿的小脑袋,忽然想起来什么:“阿娘,你进宫去的时候,二伯母来寻你,都找到我这儿来了。她是不是有什么事儿要求你帮忙?”
看王夫人那脸着急忙慌的,都找到她这个素日里瞧不起的侄儿媳妇头上了,不知道是什么棘手的事儿。
卢夫人一听,脸上的笑淡了淡:“这事儿我知道了,下回她要再来找你,你连院门都别让她进,省得晦气到你们。”
晦气?
哎呀呀,这可是出了大事儿了!
见尔朱华英眼睛发亮,卢夫人无情地驳回了她想出门看戏的请求:“把身子养好再说。”
她又摸了摸瞳哥儿的小脑袋瓜:“明个儿早上祖母来瞳哥儿,瞳哥儿能早早地起床吗?”
瞳哥儿自信地点了点头,可以和姑姑还有祖母一块儿出去玩,他肯定能起得来!
卢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叮嘱了尔朱华英身边的人多看顾着她的身子,有什么补品药材不够就去昌平院的库房拿就是。
婆母待她自然是很好的,但尔朱华英想着明个儿她们都能出去散心礼佛,自己只能待在这屋里长蘑菇,不由得有些羡慕。
看着坐在厚厚的芙蓉织花地毯上玩儿得正开心的瞳哥儿,尔朱华英更羡慕了。
崔骋序回来时,见她怔怔地望着地上那个小萝卜头出神,走过去揽过她的肩:“看什么呢?”
尔朱华英随口道:“看你爹。”
崔骋序:……
尔朱华英这才反应过来,有些脸红:“呃,看你爹的孙儿。”
这么说,好像更奇怪了。
崔骋序没与她计较,妻子向来是这个脾性,他对瞳哥儿招了招手:“今日和你阿娘都玩儿了什么?”
自从卢夫人私下找他谈过话之后,崔骋序知道里边儿有妹妹与陛下的意思,沉默了许久,还是点头允准了不再叫瞳哥儿日日读书的事。
瞳哥儿人虽小,口齿却很清晰,一张小嘴唧唧呱呱地就将今日他和尔朱华英身边发生的事儿都告诉了崔骋序。
二婶来过了?
崔骋序拿过放在床头的篦子,替妻子理着一头长发,轻声道:“以后二房那边的人,你都推说身子不适,别见了。”
卢夫人也是这么说的。
尔朱华英点了点头:“我又不傻,你那二婶对着我的时候恨不得把眼睛给撅到腚后边儿去,我可不想搭理她。”
“咳。”瞳哥儿还在呢。
尔朱华英收了收脸上的神色,摸了摸儿子的小圆脸:“瞳哥儿去给阿娘挑一挑今晚吃什么菜好不好?”
自从崔檀令交给瞳哥儿几次挑点心的任务之后,热心肠的瞳哥儿就逐渐发展开了挑菜的业务。
听得阿娘这么说,他果然乖乖点头应了,也不要人牵,自个儿扭着胖乎了不少的小身子往屋外走。
崔骋序低声嘱咐了妻子一些事儿,荥阳郑氏的败落,崔氏作为他的姻亲,少不得要被牵连到一些,可要被舍弃的不是他们,崔骋序也不想妻儿被卷入其中。
尔朱华英听了,难得叹了一口长气。
崔骋序正想再安慰她几句,就听得她道:“连连发生这么多事儿,真是晦气,打几副金镯子压压惊吧。”
阿娘那儿送一送,妹妹那儿送一送,再给瞳哥儿打个漂亮的金锁等着过年的时候戴!
崔骋序:……也就岳父家坐拥好几个金矿,才养成了妻子这样爱靠金子压惊的习惯。
・
这一晚陆n精心泡的东西终于派上了用场。
如愿以偿开荤了的陆n神清气爽,还十分好心地给缩在一团睡觉的小黑猪们多加了些猪食儿,看着那些彩鸡光秃秃的屁股毛,也难得生出几分愧疚之心。
罢了,长这么丑,它们自己看着肯定很难过,待娇小姐从华严寺回来,他就把它们给宰来吃掉!
娇小姐要去华严寺……
想到未来几日的分别,陆n英俊含笑的脸庞上不由得拢上几分失落。
等他回去时,崔檀令已经起来了。
陆n心里边儿酸溜溜的,要出门去玩儿就这般积极,都不用他闹腾就自个儿起来了。
崔檀令身子有些酸软,进了浴房之后泡了个澡,又叫修竹她们用药膏推拿按摩了好一会儿,才觉得身子舒坦了些,见着陆n站在屏风后盯着她,有些没好气道:“站在那儿做什么?”
陆n心中更是悲情十足,她不为接下来几日都瞧不见他失落就罢了,如今还对着他愈发不耐烦了。
……难不成是那华严寺里有许多俊俏的小和尚?
陆n纳闷儿地摸了摸自己的头,不应该啊,那和尚就是再俊,也是没头发的大秃驴和小秃驴,能俊得过他?
崔檀令见他一直站在那儿不动弹,见紫竹已经将发髻给绾好了,便没急着戴首饰,叫她们去瞧瞧早膳备好了没有。
女使们会意地退下,她们懂,娘子这是想和陛下单独相处呢。
“待会儿吃甜枣羹,郎君要多喝一些。”
看着崔檀令拉着他的手,陆n心中暗哼,他可不是靠一碗粥就能打发的人。
“为何?”
看着他臭臭的脸色,崔檀令笑意盈盈道:“甜枣羹滋味清甜,郎君多吃些甜的,心里就不会有那么多郁气了。”
陆n转头看她。
她知道!
她知道自己为了她要走的事儿辗转忧郁,还用此事来打趣他!
陆n很快就气不起来了。
比云团还要柔软,比百花还要香浓的唇轻轻贴上他。
“啾。”
“我很快就回来了。”崔檀令爱怜地拍了拍他的头,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下意识的动作。
她的郎君,真像一条在拼命耍赖想要争夺主人更多宠爱与关注的大狗。
大狗的使命大概也包括要看着主人渐渐远去,自己则在孤单寂寥之中默默守住家门。
等到马车行驶开了一段距离,崔檀令掀开车帘往后望,还能瞧见那个劲武挺拔的身影。
真是个呆子。
她重又坐了回去,心却被那呆子搅得又软又酥。
她要补充一下。
还是个可爱的呆子。
第67章 [VIP] 第六十七章
华严寺坐落在离长安数十里远的诚山之上, 作为一座香火旺盛的大寺,它周遭绿意盎然,松柏婆娑, 古木参天, 即便是在冷清的隆冬,在一片雪白之中仍能透出令人心神安宁的庄严祥和。
崔檀令此行轻车简从, 只提前与庙中住持打好了招呼, 也不消特殊待遇,只定下了东院禅房供她们一行人居住,平时礼佛时可去后殿, 省得不小心被外人冲撞了去。
下了马车,崔檀令身上披着厚厚的氅衣, 仍然被凛冽的山风给吹得打了个寒颤。
崔骋烈见了忙道:“快进去吧。”
崔檀令回头看他。
这回是她二兄护送她们来华严寺,等她们进了寺庙, 他就要走了。
去遥远的边疆,那是她从未去过, 甚至很少听闻的地方。
“好了,我又不是一辈子不回来了, 别这样看着我。”崔骋烈看着妹妹掩在一圈儿雪白风毛下更显得柔软精致的脸,眼眶上的那一点儿红也就显得格外显眼。
崔檀令轻轻翕了翕鼻子:“何必要走得那么急?过完年再走不可以吗?”
崔骋烈笑着摇了摇头,之前他说要去戍边一半是被他阿耶的冷心冷情给刺激得对整个崔氏都厌恶透顶, 另一半也是他觉得在这富丽浮华的长安城, 着实做不出什么叫他心满意足的成绩来,不如趁着年轻,去边疆见识另一番风光。
“早晚都是要走的, 没什么分别。”崔骋烈看着他自小就挂在心上肩头的妹妹,目光罕见地柔软下来, “我虽不在你身边,但若妹婿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你只管写信过来,便是再远我也得回来给他一顿好揍!”
在后边儿下了马车的卢夫人听了二儿这话,难得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
崔檀令不买账:“二兄你又打不过陛下。”
崔骋烈:……
他张扬俊美的脸上浮现上两朵红晕:“谁说的!我在边疆定然日日勤学苦练,他在长安城里贪吃享乐,说不定过两年我回来时,他在我手下连三招都过不了了!”
崔骋烈说得慷慨激昂,然后他的脚就被踩了。
瞳哥儿被裹得像是一个胖嘟嘟的大萝卜,在他二叔大脚上使劲儿蹦Q:“二叔说大话,羞羞脸!”
崔骋烈一把将他拎了起来:“你个臭小子,胳膊肘往外拐是吧?”
瞳哥儿被他二叔拎在半空里晃悠个不停,吓得吱哇乱叫,不过心里边儿还在默默嘴硬,姑父带着他打过雪仗,二叔他都没有过!
崔檀令看着这叔侄俩闹腾,脸上不由得带出笑容,二兄有一点说对了,陆n是挺贪吃,不过他爱吃的……嗯,不说也罢。
总之,二兄设想中陆n身材走样发福成大水桶这样的事,大抵是不会发生的。
“好了,那么大的人了,还和你侄儿一样调皮不成?”卢夫人实在看不过去了,走过去拍了拍落在崔骋烈肩上的落雪,这个孩子已经长得比她高出一个头多,她现在都得仰起头,才能看清他那张英俊不羁的脸。
长相是挺俊的,脾气也是真的臭。
卢夫人叹了口气,崔骋烈看她那架势就知道她又要开始唠叨,不由得警惕地后退两步:“得得得――阿娘,您说的话我都记住了,我保证在边疆好好练武好好练兵,绝不乱来,行了吧?”
卢夫人被噎了噎,看着他那不领情的样子就来气:“行了行了,我不唠叨你了,快滚吧。”
崔骋烈轻轻哼了一声,他阿娘在人前都是一副端庄模样,也就在对着他这个儿子时才会露出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