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这火车一路向北空气越发干燥,她又尽量不去碰头发,其实根本看不出好几天没洗头。
而那些个军嫂婶子们,为了头发梳得服帖还特意摸了发油。
如此几天下来更是油光发亮的,但她们也不在乎,就用一块粗布头巾裹了起来。
丁书涵见了总忍不住撇撇嘴,觉得不好看,像那狼外婆。
陆文曜见她小性子挂在脸上,但也没有说什么。
毕竟这终点站湖木子站,比之前经过的一些小站建得还要简陋些。
就怕她到站见了那景象,一个不乐意就撒泼打滚地控告自己骗了她,然后再买最近的火车票回东山。
陆文曜非常肯定这是她能干得出来的事。
所以从火车驶入西北地带,窗外的景色少了大半颜色,越走越荒凉后,他便很是谨言慎行,就怕一个不小心触动了她的敏感神经。
但能干出这荒唐事的是原主,并非是丁书涵。
她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嘀咕道:“等会儿下车,能先给我找个洗澡的地方啊?”
她也不是没常识,这西北一看就水资源紧缺,洗澡肯定是件不好解决的事情,也不知道有没有那公共澡堂。
陆文曜闻声低头,对上她眼睛。
眼神里的不高兴没有往常的跋扈,一双水汪汪的杏眼在干燥的空气中,格外明亮。
还有无法拒绝的期待。
他不留痕迹地扭过头,别开眼睛。
丁书涵见他这般,还以为他不想管自己这事,又往他的身旁凑了凑。
其实丁书涵也没有靠近多少,两人身上的衣服才将将碰到,但陆文曜却觉得对方像滚烫的火炉一般。
她一靠近,自己的身体就不自觉地温度升高。
跟烤火一般。
丁书涵正想着如何让对方松口帮自己解决冲凉洗头的问题,还没想到很好的说辞。
却不想身旁的男人,突然开了口。
“我等会儿帮你问问。”
不知道是想要阻止对方的靠近,还是刚刚的沉默并不是袖手旁观,而是沉思如何解决这问题。
虽然对方松口了,但是她要的可不是帮忙问问,而是把事情解决,又进一步给他“施压”。
她知道他受不了和自己有亲昵的接触,便故意往他身边又凑了凑,“那你一定要问哦~这对我很重要~”
嗲嗲的上扬语气听得人忍不住发颤,做作又矫情,但配上她这张养尊处优的娇俏脸蛋。
没有一丝违和。
明明丁书涵说话的热气根本碰不到陆文曜的耳朵,但还是“烫熟”了陆文曜的耳朵和脖颈。
下一秒,他赶紧起身,“要到站了,我去把行李先拿下来。”
不自在也爬上了他往日没有什么情绪的俊脸上。
丁书涵看着他这般模样,心里充斥着莫名的成就感。
啧啧,真的不经逗,耳朵都红成什么样子了!
目的达成,她自然也不会得寸进尺。
但看着他这害羞又刻意的模样,她刚刚还向下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勾了勾。
周彩云她坐在床对面看着对面的小夫妻,嘴角也跟着上扬,眼神里更是欣慰。
这三天下来,这丁书涵虽然看着毛病是多了点,但其实也多亏她这些毛病,他们软卧隔间比其他隔间不知道干净多少倍,味道也好闻不少。
环境干净舒适,人长时间地待着休息自然也更舒服些。
所以他们四个人看起来比其他人脸上都要少些疲惫,也不会让人觉得有长途奔波的邋遢。
而且周彩云心里对陆文曜的性子佩服得不行,虽然自己丈夫郑民跃平日里生活大小事都依着自己,但是也偶尔会说话不好听抱怨自己事多。
她本以为自己讲究,可看到这丁书涵只觉得真是小巫见大巫。
而且好像这疼媳妇跟会传染一般,自家丈夫虽然听话,但是也要自己催一下才动一下。
可这次竟然自己开窍了。
见丁书涵爱干净每天都要擦身子,那陆文曜又是挂帘子又是接温水的,完全不顾外人的眼神。
自家丈夫竟然还主动问人家丁书涵能不能也借这帘子给自己使使,还说他会负责把帘子给收起来。
人家丁书涵也不是小气的人,一听这话就立马答应了,还冲着人小陆夸自家丈夫会疼人,还玩笑小陆只不过会干活,办法还是自己想出来的。
都这般玩笑了,那陆文曜脸上都没有恼怒之色,依旧一言不发地挂着帘子。
脾气是真的好,也是真的喜欢这小丁。
而且自家丈夫私下还偷偷告诉自己,这小陆在卫生间洗脚擦脸的水都用的是冷水。
热水全给丁书涵用了。
这小陆连长看着虽然冷了些,但这几天在火车上跑前跑后的不说,几乎随时都跟在这小丁的身边,对自己这媳妇宠得不行哦!
*
待火车停稳,车门打开,其他军嫂婶子们拿着行李就往车门处挤。
丁书涵不喜欢人挤人,等了好一会儿,最后车厢里的人都走光了,才下了这火车。
她一下车那些个建设兵团年纪一看就不大的小士兵,手上帮其他军属拿着行李,眼神却直直地看向了她。
这些个小士兵很多都是西北本地小孩,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水灵的南方姑娘。
丁书涵本以为下了火车回感觉神清气爽,却不想并非她想象的这般,虽然人不那么密集了,但是空气却是还没有适应的干燥,整个鼻腔和喉咙都也干。
就在丁书涵东张西望,瘪着嘴不太高兴地皱鼻子时,一名穿着军装的高大男子小跑过来,站在他们二人面前。
对着陆文曜敬礼,“你一定是陆副营长吧!旁边这位一定是嫂子吧!”
陆文曜两手都是东西,大包小包的,只能先将行李放在地上,回敬军礼。
这男子倒也是特别,敬礼的时候表情很是肃穆,可敬礼的手一放下来,那健气的笑容立马露了出来。
是个笑脸。
可能是皮肤黝黑的缘故,他一笑牙齿显得格外的白亮。
这男子很有眼色赶紧帮陆文曜拎起两个行李,边拿行李边介绍自己,“我是张建平,西北建设兵团查克尔地区农五师十七团的副连长,被上面领导委派过来负责你们夫妻二人的。”
“嫂子好!”说完伸出了自己的手,他特意再伸出手前在自己身上使劲蹭了几下。
他来之前听说这位新调任来的副营长很是年轻,他们又出来的晚,所以他在车站一眼就认出了他们夫妻二人。
眼瞅着副营长的媳妇长得很是白净,一看就爱干净的,自己可不能给他们团丢脸。
丁书涵还因为对方称呼陆文曜为副营长没有反应过来,他升职怎么也没说?
陆文曜看着张建平伸出来的手,眉头微皱,又看向身旁的丁书涵,生怕她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拂了对方的面子。
但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丁书涵大大方方地伸出自己的手和对方轻握,微微笑了笑。
“张同志你好,以后可能很多事都要多麻烦你了。”
在张建平看来这不过是那客气的寒暄,但其实这是丁书涵的心里话。
毕竟她事情确实多。
一听这话陆文曜本来刚要展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这女人麻烦自己不够,还想着麻烦别人。
真是多少有些胡闹,大家都围着她转了,这生产建设还怎么搞!
丁书涵现在心里只想着自己什么时候能洗头洗澡,把自己身上的灰尘清洗干净。
便主动问道:“那我们接下来是直接去兵团嘛?”
张建平听她这话先是一愣,然后立马笑了起来。
“嫂子真是说笑了,这兵团远着嘞,一路上辛苦了,我先带着你们去招待所,休息一晚再出发。”
他原本还怕这资本家小姐娇气会磨蹭找借口不想去兵团,耽误了领导派给自己的任务,没想到比自己还心急。
第27章 [VIP]
张建平接上陆文曜和丁书涵后, 便带着他们二人到了火车站外面,那边全是接待这次调派到西北建设兵团干部还有下乡知青的士兵们。
几辆大卡车还有十几辆吉普车拉风地停了一溜。
知青们带着随身行李有序地排着队,陆续坐上那大卡车后面带着防雨布篷子的后斗。
虽然坐在大卡车后斗上, 但他们的眼神都盯着那吉普车。
丁书涵一走近便感受到了知青们的目光, 她最是熟悉不过――羡慕中带着些人之常情的嫉妒。
虽是人之常情,但原主身份特殊若太过张扬一定会遭人嫉恨, 所以丁书涵直至上车前都表情都淡淡的。
生怕一个不小心让人觉得自己在显摆。
这吉普车走近一瞧, 便能看出有明显岁月的老旧痕迹,一看就经过了不少历练。
车身漆面有明显的划痕,所有帆布材质的边角都磨出了毛边, 可再旧也都比那卡车后斗要舒服百倍。
等他们行李放好、人坐稳后,车便开了。
张建平在前面开着车, 目光直视前方,强迫自己的眼神不去看向后视镜里坐在后排的丁书涵。
他天生长了张笑脸, 却在极力憋笑。
这别扭的模样多少有些滑稽。
坐在副驾驶的陆文曜看着他这样子,便知道自己刚刚说的话肯定被对方听到误会了。
刚刚上车的时候, 丁书涵一个人坐在后排,行李有些多, 后备箱有些放不下,他就将一些轻便的行李整理好放在后排。
然后顺便跟她说了句,“有什么事不要麻烦别人。”
自己的意思是害怕她真的肆意妄为地让其他人围着她转, 仗着自己理直气壮地指使别人帮她做事。
可这话落到张建平的耳朵, 自己却成了占有欲极强的丈夫,因为他们二人刚刚的寒暄握手而吃醋了。
不让自家妻子和他有任何接触。
但解释的话却如何都没法开口,在张建平眼里自己解释是欲盖弥彰, 在丁书涵眼里自己解释是自作多情。
他能做的只能是闭嘴。
丁书涵自然是敏锐的,看着张建平憋笑的模样, 还有刚刚的陆文曜的话,心里就跟明镜似的,自然知道这张建平是误以为他吃醋了。
不过如此误会倒也好,在对方眼里这陆文曜如此紧张自己,甚至还会因为一点再平常不过的寒暄而吃醋,便知道自己在陆文曜心里的份量。
那一定不会怠慢自己。
想着如此,丁书涵坐在车上看着外面一颗颗细长高挑的白桦往后跑,眼皮子也变得开始打架。
不知不觉地坐在后排歪头睡着了。
等她再睁眼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那招待所。
也不知这车开了多久,自己睡了多久,只是一睁眼就看到那陆文曜已经站在外面,帮自己打开了车门。
“到了。”
而那张建平看自己的眼神,满是说不出的笑意。
如果将他这笑意具象化成现代的网络词汇便是这“磕到了”,但丁书涵刚睁眼就看到陆文曜一张没有表情的冰块脸只觉得吓人。
直接一步清醒。
她不太高兴地撇了撇嘴,又瞪了吓到自己始作俑者。
觉得不解气,还幽幽地看了眼一旁带着笑的张建平,什么都嗑只会害了你啊!
而丁书涵不知道的是,这吉普车已经到这招待所停了快一个小时。
陆文曜见她睡得比较沉,再加上这几日奔波劳碌她那本就没有二两肉的小脸更是清瘦了些,就没有叫醒她。
想着让她先休息会儿。
然后便让张建平跟自己先去这招待所拿着介绍信还有结婚证明去办理登记入住。
等他们登记办完了入住手续、行李拿完了来回过去已经快二十分钟。
张建平在一旁瞅着这副营长媳妇还是没有醒,而这陆副营长也没有要叫醒她的意思。
就是一言不发地站在车外等着。
整个等待过程中,陆副营长还好几次催促让自己先回房间休息。
但张建平的脸皮薄,自然也想挣个好印象,便推三阻四地没有回去,陪着他一块儿等着。
可是看着陆文曜的模样自己也忍不住犯嘀咕,既然陆文曜这么贴心,怎么不亲自抱着嫂子上楼去睡。
床上还睡得还舒服些。
何苦当这望妻石呢?
但他也觉得陆副营长肯定有自己的原因,说不定这嫂子就是睡眠浅呢?
这陆副营长确实贴心,对自己这媳妇上心要紧得很。
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这个如此贴心的陆副营长只是抗拒和这副营长媳妇有任何亲密的肢体接触罢了!
*
进了招待所的房间,丁书涵第一件事便是看有没有独立的淋浴卫生间,想着要好好洗个澡才好。
可是这房间里除了两张没比卧铺宽多少的单人床外,就只一个简陋的床头柜和两张椅子了。
根本没有什么卫生间。
一问陆文曜才知道这不仅卫生间是每层公用的,这招待所还没有公共浴室。
一听这话,丁书涵立马就不依了,“那我怎么洗澡啊!再不洗我头发都快不能要了!”
她轻蹙着眉头,眼角微微下垂眼神里流露的失望看向陆文曜,明明都是耍性子,但是却比之前的胡搅蛮缠、撒泼打滚好的多得多。
知道她不满意这条件,陆文曜便开口解释,“招待所不像家里,条件只是比火车上稍微舒服安静些,我打听过了旁边不远就有这湖木子最大的浴场,刚改建完成。”
“虽然不知道条件如何,但洗个热水澡洗个头还是能洗上的。”
丁书涵听他这般,只觉得他大喘气,早点说这些自己也不至于浪费感情地摆脸色给他看。
当然她现在浑身难受只想洗澡,哪里还计较不计较他说话方式大喘气,挑不挑条件啊。
当然也没有其他选择供她挑选。
*
招待所旁不到一百米有一家公共浴池――新光浴池。
新光浴池是刚改建好的浴场,正巧接任经营的经理是个转业军人,所以见到这陆文曜一身军装,态度很是热情地招待了他们二位。
经理他也知道这段时间是全国各地军人们调干分批到来西北建设兵团的日子。
到那建设兵团前,这湖木子是必经之地。
因为浴场经理是军人出身,所以对他们这群调配援建的军人们自然好生接待着,甚至还挂上了欢迎他们的牌子。
对他们这群援建的军人自然也是有优惠的,军人和军人家属洗澡送理发修脸或者洗衣服务。
很是活络周到。
陆文曜买好洗澡票后,丁书涵接过他帮自己拿着的脸盆和手提布包,两人分别走进入浴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