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变成了那个名利场的旁观者。
肖客有时候会拍贺敛,有时候不会。
但是只有楼醒在的时候,贺敛大概率都在,韩棠也在。
闲下来的时候徐青野会想,这就是成年人之间的爱情吗?热恋的时候就要在一起,但无论两个人有着怎样无法取代的渊源,等到了那么一天,两个人依旧会渐行渐远。
后来有几天她不再去看了,她的病好像又严重了,白天只要看见与火光有关的,晚上就会控制不住地做噩梦,这次就算贺敛在也不再起什么特别的作用。
她偶尔回桔园住的时候会缓和些,她回去的频率也愈来愈高。
贺敛知道,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就像是默许。
周徽言也渐渐发现了自己这个小徒弟的不对劲,最近都是魂不守舍的,连接杯咖啡的时间都走神的厉害。
律所茶水间,茶壶里的热水在翻滚,徐青野毫无察觉。
“小心烫。”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徐青野的手还是被开水溅上了几个红痕。
徐青野显然并没有把这事当回事,还想着要回去处理自己的工作,却被周徽言拦了下来:“好了,工作的事情不急,我办公室有烫伤膏,你跟我过来,再和我说说你最近怎么了。”
“周老师,我没事。”
周徽言忍不住白了徐青野一眼:“你这话是安慰我,还是骗你自己。”
“跟我过来吧。”
周徽言关上办公室的门,保证外面的人听不见她们的说话声:“怎么样?最近和贺敛谈的不顺利?还是有什么别的问题?”
徐青野本来不想现在就和周老师说的,但是见周老师已经问的这么具体了,她抿了抿唇,提前说了自己的打算。
“周老师,我之前的那个心理医生建议我过段时间入院治疗,律所这边的项目我预估了一下,应该也只能完成目前的这些,可能要请一个月左右的假。”
“还是脱敏治疗吗?最近怎么了,是压力太大了吗?贺敛知道吗?”
徐青野摇了摇头:“还不知道,我不打算提这件事,希望周老师也能帮我保密。”
周徽言:“一个月的时间不算短,能瞒的住吗?两个人既然打算在一起,还是要坦诚一些,贺敛如果知道,肯定也不希望你瞒着她的。”
徐青野对此不置可否。
周徽言也清楚徐青野是那种骨子里就带着固执的,她决定了的事情就很难再动摇了,最后周徽言也只能无奈地说:“律所这边实习我先给你停掉,贺敛那边就要你自己处理了。”
有了周老师的帮忙,徐青野这边工作交接的流程就快了很多。
这段时间,她忙着工作,去了几次影视基地那边的医院看梁舒,又看了几次小雯,就像是一个高速运转的陀螺,几乎没有一刻是停下来的。
等她终于有那么一时半刻的喘息,她才想去看肖客朋友圈里最近的动态。
他朋友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开启了三天可见,一打开不再是那种一长串的小视频,只在两天前转发了两条新闻。
一条是关于木材最近这段时间在国际上价格的走势。
还有一条是和前段时间那场火灾有关的新闻报道。
徐青野点进了最上面的那条。
那是本地比较权威一家报纸发布的新闻,先是说了这件事情的大概经过,以及肖氏木业并不认可法院给出的调解建议,最后决定走法律途径来解决这件事。
而下方用红色加粗笔迹重点标注的则是说,肖氏集团这次请来的律师团队是京鹤集团的御用律师团队,这个案子的处理周期可能会比想象中的长不少,至于最后的赔偿金额,对于那些受害者家属来说,似乎也并不乐观。
这样的一条新闻,就像是蝴蝶振翅般,在徐青野的心中掀起了一阵海啸,而这种海啸足矣冲垮她的意志。
入院治疗,不得不提前了。
沈医生也有两年没见过徐青野,听说徐青野确定今天会过来找他,他提前准备了两块奶油小蛋糕,还在办公室边上的诊疗间放起了最近热播的浪漫爱情电影。
“沈医生,你这样在上班时间看电影,你会被扣奖金吗?”徐青野把玩着桌面上心理治疗的小物件。
沈弯撇了撇嘴:“我这也是治疗手段中的一种,而且现在不是都主张愉快疗法,你就放心住进来,我们这边的住院部环境可好了,技术也比前些年成熟了不少,到时候脱敏治疗做做,你也就不用做噩梦了。”
“上次你放我鸽子我真的是伤心死了?你还真和那个男生在一起了啊?这次他怎么陪你过来?”
和沈弯聊天就是这样,他说十句,徐青野也就能插上一句:“他还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不知道你的病啊?不会吧,那你们当初是怎么在一起的?”
徐青野笑而不语。
“嗯,看起来这次应该不是什么糟糕的回忆了。”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说?总要说的。”
“不急。”再等等,或许再过一阵就彻底没有再提起这件事的必要了。
沈弯说归说,专业技能还是很强的,这边和徐青野聊着天,那边就已经协调出了具体的入院时间。
徐青野听着沈弯提起的时间,就在两天后。
“这么快就要入院?能不能安排在下个月?”
现在离月底也没有几天了,而且小雯那边的情况并不稳定,她可能随时都要过去,而一旦入院她就不能频繁出去了。
沈弯看着最近入院的安排:“怎么大家都想约在下个月,下个月时间已经差不多排满了,你现在这种情况还是要尽早治疗比较好,我们新引进的设备比较先进,你早点进行脱敏治疗,后面也不会耽误正常生活,听我的,立刻入院,我平时逮你人都逮不到,可不会轻易放你走了。”
沈弯有他作为医生的坚持,徐青野想了想,最后只能折中地问了句:“那我入院以后中间可能会出去两天。”
“干嘛去?”沈弯十分警惕。
徐青野这次的态度倒是比较坚决:“有比较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但应该花不了多久时间。”
“最多三天。”
“成交。”
沈弯用龙飞凤舞的字迹给徐青野开了一张诊断说明,徐青野坐在车里盯着那张单子看了许久。
健康的久了,她都快忘了自己其实是个病人,是不健康的人。
都说谈事情要讲求一个好时机,徐青野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所谓的好时机,但是她莫名地想和贺敛聊聊。
就他们这一段时间说不上多快乐的相处。
好好聊聊。
只是等她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从衣服口袋里拿手机的时候,才想起来手机落沈湾那里了。
她想下去拿,人还没等推开车门,就听有人敲了几下她的车窗。
她本就是准备下车的,想也不想地降下了车窗。
随后那人的面孔就落入了她的眼中,说不上多熟悉,但见过,也记得。
徐青野心中一凛,面上不显,默认只是巧合:“请问有什么事吗?”
但显然不是巧合:“徐小姐您好,贺先生想见您,不知道现在是否方便。”
第41章 分手
来人是商量的语气, 但徐青野很清楚,今天的这场会面不可避免。
唯一没想到的是见面的地点。
徐青野被带进了这家私人医院的顶层会议室,就在沈弯办公室的楼上。
会议室被临时布置过, 红木长桌上摆着一整套雕刻着山水画的茶具, 只一眼就能看得出价值不菲,滚起来的茶水还沁着汩汩的的热气, 而坐在那水雾之后的中年男人正专注泡茶, 始终都没抬起头。
助理将人带到就走了,空旷的房间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她与贺敛的父亲。
是的, 对面这个中年男人是贺敛的父亲, 她曾在半山别墅见过他与贺敛的合照,照片中的他与贺敛大概有五分相似,见了真人,五分变七分。
他们二人都有着上位者身上的不容置疑。
“来了。”
也不等徐青野回话, ‘啪’的一声,贺关霆将右手边的文件丢到了她面前。
白纸因为力道散落出了几页,很厚的一摞文件。
看样子是一场持久战。
徐青野还不确定面前人的来意,但多少能猜到一些, 不拘谨地抽出了面前的一张椅子坐在了贺关霆的面前。
或许是抽动椅子的声音有些刺耳。
又或者是徐青野翻看文件的动作太过自然。
贺关霆最终抬头看了一眼徐青野,手上倒茶的动作没停。
他语调浑厚低沉, 直切主题。
“京大刑法系的高材生,槐江特大火灾案死者的女儿, 常年精神障碍、对火光有畏惧感, 主诉病情中提及过火灾发生当天险些被性侵, 被人救下, 之后的几年里需要依赖当年救人者留下的衣物才能入睡, 所以这就是你与贺敛在一起的原因?”
这些都是私密文件, 未经患者同意不可外泄。
徐青野动作短暂地停了一瞬,继续低头看手中的文件,然后抽出了其中两张标有具体金额的协议。
呵、没想到她可以这么值钱。
其中一张是当年纵火者赔偿的那张协议。
另一张是新拟定的协议,后者要比前者多出两个零。
徐青野手指划过那串数字:“是或者不是,对于您来说应该也没有那么重要,不然您也不会不经过贺敛,直接把我叫过来,叫来这里。”
贺关霆大概是没想到徐青野会是这种态度,深深地看了她两眼。
杯中的茶叶上下浮动。
徐青野在听到贺敛父亲后面话的时候,心情也跟着跌宕起伏。
“协议既然已经看了,就把字签了,我并不关心你和贺敛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但你没有资格生贺家的孩子。”命令的语气中带着冷漠。
“为什么?”
“徐小姐,你的病情你应该很清楚,精神类的疾病有遗传给下一代的概率,我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在贺敛的身上。”
“后天导致的精神问题遗传概率几乎为零。”徐青野反驳。
贺关霆淡漠:“贺家的继承人不可以有一个有精神问题的母亲,贺敛的妻子也不可以,我们为他选了这个圈子里更合适的人选,我希望你可以知难而退。”
“是谁。”
“更合适的那个人,是谁?韩棠?”
对面的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沉默有时候就昭示着一切。
徐青野捏着那张纸的手尖已经发白了,但声音依然平静:“如果我不签这份协议呢?”
“如果我记得没错,今年槐江福利院保证生存的主要基金主要来源与晨曦基金会;签了它,一劳永逸,而且你与贺敛之间的感情已经岌岌可危了,及时退场,还不至于血本无归,我想你应该是聪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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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青野捏着手上那张褶皱的白纸,有些失魂落魄。
拨给贺敛手机的通话界面还在亮着,但那边没有人接听。
只是这次并没有提示手机关机。
徐青野没有拨通第二遍,也没有发动车子的引擎。
她现在已经可以熟练地把微信通讯录滑到肖客的位置,然后精准地去看他的动态。
她只打开了一条,是今天发的,时间就在十分钟前,
背景音乐是生日歌,原来今天是韩棠生日,以芭蕾舞为主题的生日会,她想也不会有第二个人。
视频扫过全场,楼醒在,贺敛也在。
嗯。
贺敛也在。
众人正在起哄两个人拥抱,就好像他们才是那对本应该在一起的情侣。
徐青野像是游荡在大海里突然被拖到岸上的鱼,无法吸收水中的氧气开始慢慢窒息。
想到自己真是存在的既往病史、想到自己放弃多年的芭蕾舞、想到死去的父母、想到韩棠、想到那对交叠在一起的戒指。
想到自己与贺敛之间难以逾越的沟壑。
她甚至来不及降下车窗,只能猛地一下推开车门,支撑着门把手大口地汲取外面的空气。
曾经的热闹如今就像是镜中花、水中月,让她开始觉得有些荒唐。
她们本来也不是一个圈子人,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与贺敛之间注定不会长久的,不是吗?
她的难过只是因为她变得贪心了,想要的更多,但那些从来就不是属于她的。
或许只是缘分尽了,是时候退场了。
徐青野开始试着说服自己。
贺敛看到徐青野那通电话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他回拨,徐青野没接。
他皱眉起身想走,却被楼醒拦了。
“哥,咱们表面的平和还是要维持一下的,毕竟都是一起长大的,这还没开始呢,韩棠一会儿见不到你人,我这交代不了。”
楼醒说完其实很想抽自己两个嘴巴。
他觉得贺敛和自己小学妹要是散了他绝对是罪魁祸首。
上次替韩棠把徐青野忽悠来了,这次又把贺敛叫了过去。
没办法,她之前瞒了韩棠那么久,现在只当自己是在赎罪。
楼醒:“哥,你别那么看着我,上次小学妹的事确实是我的问题,这次我是真没想到你连韩棠生日都不记得,你就行行好,咱们把礼物给了,我陪着你一起走。”
“有事,先走了。”贺敛可能对楼醒最大的特殊之处就是‘有事’还能听楼醒把话说完。
楼醒看着贺敛消失在门口处的背影,满心满眼的无奈。
贺敛正常的时间久了,楼醒差点忘了,贺敛从来也不是循规蹈矩的人,而且像他这样的家世,哪里需要自己维护关系,这是已经把他不会娶韩棠这件事摆在明面上了。
即便两家已经想把这件事提上日程。
“贺少怎么走了?”
肖客还准备追求潮流拍个vlog,他看见贺敛来了,还想再蹭点有他的画面,他上次发的那几条朋友圈,让甲方以为他们有贺家的门路,直接拉进了今年两大单的生意,他最近有些迷上了这种借势的滋味。
楼醒最近忙得焦头烂额,本来还没空抽时间来找肖客,没想到他现在倒是送到眼前来了。
“你来。”楼醒朝着肖客勾了勾手指。
肖客不明所以,但还是殷勤地脑袋凑了过去,能进这个圈子主要就是他搭上了楼醒这条线,态度自然好的不行。
“怎么了楼哥。”
楼醒直接照着肖客的脑门拍了一下:“我怎么没听说京鹤集团的律师团队什么时候借给你们了,造这种舆论的时候长点脑子,不要只看到眼前的那点利益。”
“是是是,都是媒体瞎写的,也不知道他们怎么知道的,我们现在的律师团队以前给京鹤服务过,我这就让他们改。”